恋慕朋友妻(2) 有一天,她凑巧看到我盯着她,目不转睛,当下就自觉地忸怩起来。她辩解着 :“我衣服缩水得好厉害。”一边还用她纤细的手指头扯扯衣裳。收紧的长裤,收 紧的衬衫,还有她漂亮的嘴唇。凡此种种,从未逸出我流连忘返的凝视目光,不过, 我对朋友妻的情欲绮念,每次在我和帕特散步或是开车兜风回到旅馆,面对维迪亚 之时,总感到衷心的愧疚。直到过了许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当时正在写作的书里, 维迪亚的印度叙述者──主角,娶了个英国太太,多少跟帕特有些神似(书中还用 了一整页的篇幅,说明把玩她那对乳房的情趣),她与一个年轻的美国男人有一段 出轨恋曲。叙述者只是袖手旁观;让他绿云罩顶的那个美国人,“对我稍嫌过度热 心了,我对他无所介意,对他只感觉自己像个父亲一样。”艾尔朵瑞特有一家嘈杂 的酒吧,位在一条后街,店名叫“高地”。虽说店里乐声震天,里面其实没多少人, 大部分都还是附近地区的女人,皮肤黝黑,来自湖畔的基苏木镇上。一天晚上,我 将帕特送回旅馆以后,就去到高地酒吧。我坐上吧台边的一张椅子,见到附近一个 非洲女人对我微笑。她的脸庞,在差劲的灯光照明下,像铁面一样辉映。 “葛唔虾因。” 我请了她一根香烟,用斯瓦希里语问她:“你想不想喝杯酒?” 那女人说:“好啊,你买单的话,我要一杯彭贝(pombe ,斯瓦希里语的啤酒)。” 就过来跟我坐在一起。 我问道:“那么,你都在做些什么?” 她说:“我一直在等你呀。” 我想,事情本来就应该如此,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如果”和“什么时候”的 问题,只是待会儿,我们该到哪里找个没人打扰的安静所在。 紧要关头你要怎么办? 奈波尔夫妇在离开坎帕拉之前,就已经买了车子,一辆棕褐色的宝狮汽车,在 东非一带是很受欢迎的车型,经常充当丛林出租车,因为车体的悬吊系统扎实,引 擎又稳定可靠。阿格瑞是他们的司机,他的英语不灵光。他经常用斯瓦希里语对我 说,他想跟老爷沟通的一些事情。每当维迪亚被他惹毛了,他就会央求我跟他说明, 老爷为什么又生气了。我从来就未曾细解维迪亚的乖张脾性,而且,他闹起别扭来, 一次总要好几天才消散,仿佛俄国小说中,主仆之间的怒火纷争。而当双方僵持不 下之际,维迪亚就自己开车,叫阿格瑞坐在后座。严酷的角色逆转,再加上维迪亚 开车不守规则──之前,他从来就没有自己的车──这对降谪为乘客的司机而言, 更是羞辱;困坐在传统上属于老爷的位子,而老爷横冲直撞地替他开车。 就维迪亚而言,整个东非只是一块叫人着恼发狂的地方,不过,任何一位东非 居民都知道,东非是由三个泾渭分明的国家组成的。乌干达保护国已经和平转移到 独立。坦桑尼亚,变态地崇尚意识形态,整个20世纪60年代,举国上下都是极“左” 思潮的大实验室:领导身着中山装,鹦鹉学舌地高喊着的标语口号。当时,肯尼亚 是个部落割据的动荡国家,差异两极化的政党搅和在地域与民族的深仇大恨当中。 茅茅冲突,人们记忆犹新,暴力狂飙,国家因而分裂崩离,充斥着仪式性谋杀、嗜 血祭典与凶残的食人行径。肯尼亚一度为杀戮战场,现在则统领在狡猾又爱说教的 老战士裘莫·肯雅塔之下,而他不时向外国政府与印度商家强索献金。肯雅塔政府 有钱好办事,不过,有时商家也会踌躇缩手,不让官方予取予求。 维迪亚住在卡塔加山寨的时候,六名印度商人因拒绝付款,被强制递解出境, 驱离肯尼亚。维迪亚发问,了解到我们一向知悉的史事,奈洛比的印度人曾经协助 领导肯尼亚人迈向独立。他们遭到英国人歧视,不准居住在某些地方,禁止种植现 金作物(Cash Crops),同时也禁足于俱乐部门外。“乌乎鲁”(uhuru ,独立) 之后,肯雅塔政府卑劣地对待他们。接下来,就开始驱逐某些印度商人了。 维迪亚是个显而易见的穆兴迪,印度人。即使他说自己在赤道骄阳之下,已经 晒黑了好几阶色度。他的丛林帽与手杖遮掩不了什么。而今,他住在一个不欢迎穆 兴迪的国家。“该死的亚洲人”不过是肯尼亚的非洲人提到印度人时,比较不刺耳 的称呼之一,而卡塔加的佣人私下彼此交谈时,就将维迪亚喊做穆兴迪。 维迪亚意志坚定,他反击的方式跟他在乌干达的时候差不多。不论何时,只要 他在肯尼亚遇到印度人,他就盘问人家,执意要对方交代,万一情况出了差池,他 们的应变计划如何。他管那种时候叫“紧要关头”。“很好,”在初次相见,彼此 招呼之后,他就会说,“碰到紧要关头的时候,你该怎么办?”他呼吁他们前往印 度或是英国,而且要把他们的钱都带走──给那些非洲人一个教训。他引用《福歌 》,他说:“你一定要行动!”不过,他们只是不安地微笑,说他并不了解。他决 定要带着帕特和我一同前往奈洛比,晋见印度的高阶行政长官以及美国大使,当面 研讨这项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