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这个富丽、华贵的大客厅里,年轻的女郎身穿一套新装,她显得有点惶恐不 安,忸忸怩怩,不大自然。她绝没想到,一条船上竟然装饰了如此多的名贵油画, 真是奢华之极。为了尊重主人的意愿,她也稍稍做了一番化妆。她身着的那套白色 亚麻服装好像是按照她的身材专门为她裁剪缝制似的,十分得体,完美无缺。她头 戴一顶雪白的草帽,装饰着一朵蓝色织物的小花,鲜艳亮丽,十分好看,不禁使人 想起了那种用树脂制成的大耳环。 她觉得,自己的化妆很成功。因为按照她的观点,她就该如此来装扮自己。那 些明星女演员,那些公主、王妃,她们的衣着打扮也不过如此而已吧。她特别喜爱 那种白色的靴子,长长的,瘦瘦的,有一种轻飘飘的梦幻感。她仿佛感到自己赤着 脚,飘飘荡荡,飞了起来。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她就已经习惯了白色和蓝色这两种 颜色。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喜欢穿那种突破传统、创新超前的服装。至 少,就像许多书籍中所描述的那样。她怎么能体会到仅仅为了她的一条裙子,裁缝 竟要为她多次反反复复、不厌其烦,一再修改所付出的代价呢?她曾在巴黎圣。日 尔曼大街一家昂贵的名牌服装店里,叫人连夜专门为她制作一套衣裳。一切必要的 手续均由她手下的随行人员去承办,她身材的大小尺寸,都是先期送达到裁缝手中 的。她仅仅是从照片上选定一下她认为合适的样式。 “哎,走一走呀!” 听到这声音,使她不由得回过头去看了看。她看到了在塔玛利沙滩上的那些游 泳的人群,她的目光落在了出口处的那个方向。 “哎!” 这是一句高声的呼喊,音调虽然不是太友好,但也并非恶意伤人,听得出这是 那种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口吻。这个男人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裤,上身是一件质地轻柔 的绿色衬衫。他中等身材,宽宽的肩膀,他朝后退了几步,身体十分健壮。他那稀 疏的头发已经发白,短短的,拳曲着,往后梳着,毛发都集中在他的鬓角处,前额 显得很宽。这是一张典型的地中海东部地区人的脸型,按照他的年龄来看,他的额 头上出奇地少有皱纹。他显得十分自信,很有朝气。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并没有什 么欲望,是那种很容易满足的人。不过,他微笑时,从他那薄薄的嘴片中,却流露 出一种阴沉的冷酷。 尽管他的举止显得生硬、呆板,甚至还有点高傲、浮夸,但还是能看出,他散 发着一种原始的质朴。这个男人直直地坚持站在那里,他似乎在表明,在一个并非 友善的氛围中他自身的价值。此外,在他的眼神中闪露出一种我行我素的贵族神气。 同时,在专横霸道、不可一世的神色中,又隐隐地饱含着一丝忧郁和哀伤。年轻的 女郎轻轻瞟了他一眼。这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位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人。过去,她从来 没有跟哪一位阿拉伯人打过交道。不过,在阿拉伯的时候,她对他们还是比较熟悉 的。照她看来,这些人都很直率,不会拐弯抹角,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说, 这些人,性格暴躁,容易发火,只要不激怒他们,他们自然也有不少优点,可取之 处也颇多。 “您是想让我走一下吗?” 她突然变得有点爱开玩笑的样子,一手叉着腰,语言显然有些傲慢,语调虽然 有点俗气,但声音却还是非常悦耳、优美。 “对,走一下,我就是这个意思!请别讲话,安静,安静!” 他这第二遍的命令口气显然比较生硬。这时,他满脸堆起笑容,眼睛直盯盯地 望着,眨都不眨一下,目光中充满了那种古怪的、令人难受的色迷迷的情调。女郎 有点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我到底,该怎么走呀?” “你不会走路吗?” “我……,我是说,我该往哪儿走?” “随便呀,往哪儿走都行。你可以去酒吧间,你可以向右转,走到那张椅子的 后面,你也可以一直走到楼梯口。我都不在乎!我就是想看一看你走路时的姿态。 哎,开始呀,走一走呀!” 女郎迈出了第一步。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遵循一定的规则。再说,这也是她 的职业。她用匈牙利舞步的踩脚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在地板上打滑。她充满了信 心,勇敢地迈出了第二步,她一点儿都没有哆嗦、颤抖。尽管这个男人贪婪地望着 她。还从来没有哪一位顾客用如此咄咄逼人的目光瞧着她呢。走一下吗?起初,她 并不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过分,似乎也是出自一种无聊的天真。当他要在他豪华的 游艇上十一点钟召见她的时候,她甚至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往坏处想,她毫不怀疑这 种已有六十岁年龄的男人还有什么邪念。 一开始,当她到来的时候,他要求她从头到脚穿戴起来,打扮一新。接着,他 又叫她走一走,给他看。然后,再接下去呢,他们还会有什么新花招呢?按照一般 客人的要求,那就是脱掉衣服,露出脊背。而那些海湾的阿拉伯老酋长们,却是要 她换一种方式,让她像小牛似地趴着,骑在她的背上走两圈,拍打着她的屁股,累 得她气喘吁吁,然后赏给她一块名贵的罗莱克斯钻石表。再以后,让她坐着头等舱, 送她回伦敦。 “不要扭腰!”他叫嚷着。“要显示出一种贵夫人的气质,再试试。” 按照他说的,她很机械地试了一下动作。一步,接着又是一步。 “再自然一点,再流畅一点。记住,要流畅、明快!” 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客人要求她做过这样的动作。对,没错,这就是常说的,动 作要更灵活,更协调,更轻巧。更柔顺。从讲话的语气里听得出,对方对自己是满 意的,她心中暗自一阵高兴。于是,她尽力按要求把动作做得更好一些。这个男人 的目光在女郎的身上滑来滑去,从上到下,左右打量,紧紧盯住她,一刻也不放松。 看着她的双肩,望着她的后背,瞅着她的身段,瞟着她的大腿。最后,把目光落在 了她下身那个最隐蔽,最令人消魂的暗处。 随着船在海浪上的一个起伏颠簸,她的身体本能地失去了平衡。 “哇,我要滑倒了!” 她立即伸展开双臂,平衡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客人的脸上漾起了一丝冷漠的微 笑。好像这是他早就预见到,是他想要看而终于看到了的一幕似的。她从酒吧间三 张高靠背的椅子中间穿过,她又走到一张白皮扶手椅跟前。此时,明媚的阳光正好 照射进来,映在拼花的木地板上。她沐浴在太阳的光辉里,霎时间,她那金黄色的 头发在红彤彤的光芒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阳光下,她眯缝着双眼,突然间把头 转过来,脸上洋溢着一片妩媚欢乐的微笑。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虽然已不再是青 春妙龄,身材已不再是婀娜多姿,但她依然还是那么迷人,风姿绰约。 “好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保持沉默了,他喘着粗气,用沙哑 的嗓音喊出了这三句话。突然,他感到他的腹下有个硬物在勃起,这个硬物使他觉 得有点疼。这一刻,他感到身体的其它部位都麻木了,只有强烈的性欲像熊熊燃起 的火焰,长时间地折磨着他,吞噬着他,使他焦躁不安起来。真是出奇迹啦!在这 一刻,他又恢复了性的能力,一种男子赖以骄傲的本能。他几乎要为这奇妙的感受 而哭泣了。 这种奇异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间。阳光照耀着女郎那微微扬起的肩膀上的细微 的汗毛,照在她长长的手指上。那亚麻的时装完美地勾画出她美丽的倩影。她那走 动着的大腿,丰满。圆润,蕴含着无尽的风情。是美妙的画,是幻觉的景!这种既 真实,又虚幻的一幕,简直精美绝伦,叹为观止。这就是她。他一动也不动,人迷 了,惊呆了。过去,他多次以这种方式玩过电话应召妓女,但是他从来不曾出现过 今天的这种感觉,一个男人本能的梦幻在他的身上又出现了。在这个时刻,在这个 上午灿烂的阳光里,她的气度、风姿是那样非凡,她浑身洋溢着那种真正的贵族风 韵。单看她手臂那优美的姿态和动作,她把女人所有的典雅展现得完美无缺。顷刻 间,他对她想人非非,似乎是疯狂之极,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随着她的脚步的移动,他那缥缈、美好的幻觉时断时续。转眼间,这位美丽的 女郎穿着那套崭新、名贵的服装,又一次走到他的跟前。接着,她又迈开轻盈的步 子走开,走向通往甲板的那架扶梯。而他,安逸、舒适地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 又一次沉浸在玩味无穷、神奇绝妙的梦幻里。阳光暖融融地照耀在他的身上,点燃 着他无穷无尽的回忆。 “我还要走吗?” 他希望她的形象此时变得再模糊一些,再虚幻一些,那样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就像梦境一般的美好。 “哦,不啦,这就行啦。你可以走啦。” “真的吗?” “对,真的。你可以去了,就到这儿吧。” “难道,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对!” “那我还要再来一遍,或是再……?” “哦,不,不了,很好,很好。现在,你去吧。” 女郎有点吃惊地掀了撅嘴。当然啦,事先已经给过她钱了,而且钱的数目还相 当丰厚。不过话要说回来,她也想早点结束。只是,他愿不愿意呢?她朝那间大理 石的浴室走去,并慢慢地脱去衣眼。 “别,慢一一慢……!” 她转过脸,瞧着他。 “还有吩咐吗?” “这套衣裙归你啦。” 她显得非常平静。 “衣裙?给我了吗?” “对,给你了,是送给你的礼物。” 一套衣裙该值多少钱? “谢谢。真不错,很漂亮!” 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然后走进用天然珍贵大理石装饰的洗澡间。这一回,他 打破了他原来的规定。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拉歇尔。” 她没有忸忸怩怩,躲躲闪闪,而是直盯盯地望着他。 “您呢,您叫什么名字?” 一般地说,用这种方式直接地向他提问,很容易使他生气。妓女们通常问起他 时,常用“您在何处高就?”之类的语句。不过,今天他的心情非常好。他感到, 他在一种绵绵无尽的幻想中度过了好几个小时美好的时光,所以,他显得特别高兴。 于是,他回答道:“大家都叫我埃及人。” 拉歇尔悄悄转过身去。当她一走进浴室内,脸上的那种职业的微笑顿时消失了。 嘴唇似乎变硬了,嘴角两边也堆起了皱纹,此刻她变得不再那么漂亮可爱了。她走 到浴缸边,把热水的旋钮开到底。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女人,她是严格地遵照规定 办事的。几秒钟之后,室内立即充满了滚滚升起的蒸气。翻卷滚动的烟雾把安置在 不同部位的摄像机镜头遮盖得严严实实。当雾气越来越浓时,她迅速地脱掉了衣服, 跳进水中。她穿着三角裤,光着上半身,在她的旅行梳妆包里摸索了一阵。然后, 她从里面掏出了两枚形状如同阿斯匹林药片大小的磁性雷管。她把一枚塞进了浴缸 上的水笼头里,另一枚放进了洗脸盆上的水笼头里。 此时,在门的另一边,埃及人正在耐心地等待着,他想最后再看一看女郎那曲 线优美的丰腴体形。然而,他年纪确实偏大了,他想玩,似乎是力不从心了。所以,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细细地去观赏她。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在强者的手中。摩托艇 将要送她回家。她将要乘坐经戛纳的航班飞往曼彻斯特。如果他随时想要见她,他 向代办处打一个电话,或用一张支票,也就足够了。 他看了一下他的手表,摘下挂在墙壁上的电话筒。直升飞机将在五分钟后起飞。 只需十分钟的飞行便可抵达一处小型飞机场。他要准时在伦敦吃午饭。他走进房间, 迅速穿上西服上衣。外面直升飞机正发出巨大的声响。此时,他感到他的肚子里有 点疼。 埃及人从他租用的“云雀号”豪华游艇里走出来,大跨步地向“格鲁芒”号喷 气飞机走去,这是他拥有的三架喷气飞机中的一架。这是在戛纳的一处专用飞机场 上,他的专机正在停机坪上等着他。他刚刚坐下,电话铃便响起来了。 “我是艾尔。沙鲁克。” “您好,老板,我是吉诺。” “有什么情况吗,吉诺?” “情况不太好,老板。” “你说清楚点!” “就是关于贝尼尼的事。” “他到底怎么啦?” “他一直拒付租金。”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一听,立即暴跳如雷,怒火万丈。贝尼尼是一家货轮小 公司的经理,他的船队主要航行在热那亚港及地中海北部沿海一带地区,从事谷物 运输。埃及人拥有热那亚港的大部分码头,他往往把那些闲置不用的海堤租借给那 些小船主们。这样,贝尼尼便租赁了埃及人的一座码头。然而,一年过去了,他却 分文未付。这已经是埃及人的代理商第四次向他催要租金了。 当然,对于这位埃及人来说,航海运输只是他经济生活中的一个次要部分,尽 管他每年在这项商务活动中可以得到几亿美元的利润。仅这个水准,就可以看出他 的强大和傲慢。至于说贝尼尼,他不仅是一个不守信用的违约者,而且,他还是一 名小小的黑手党党徒。作为一个地痞流氓,他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在码头上到处 造谣惑众,口出狂言,说他不欠那个老阿拉伯人任何债务。所以,塔莱克。艾尔。 沙鲁克对这种不讲信誉、丧尽天良的狂妄之徒是最不能容忍的。他应该摆出一副伦 敦高级大公司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势。对这帮热那亚港口码头上的无赖,他早已经 没有耐心了。 “老板,到底应该怎么办?” “叫他还钱。” “那好,对这帮人,我要先采取行动,教训教训他们。” “不,你听着,吉诺。你千万不要碰他,懂吗?” “可是,老板,您不是说要叫他付清账款吗?难道还不要给他一点点小小的惩 罚吗?” “我再说一遍,吉诺,千万不要这样做。不然的话,会惹麻烦的。你甚至在一 家船厂里都找不到工作,即便是找个零活干。就是到了巴基斯坦,都会这样。” “可是,他会继续欺侮我们的,讥笑我们无能。” “贝尼尼今后不会再愚弄我们了,他的路也走到尽头了。” 接着,他把详细的授意告诉了吉诺。在挂断电话之前,在谈话就要结束的时候, 吉诺用狡黠的口吻回答道:“就这么办啦,老板。请您充分相信我吧!” 埃及人刚放下电话耳机,“格鲁芒”号座机便离地升空了。 埃及人身穿浅灰色的套装,他把后背靠在罗尔斯。罗伊斯轿车的真皮沙发座里。 埃及人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显得非常耐心。一般地说,他从不轻易把自己心中 的宏大计划或设想告诉大家。在他的左边,贝尔格莱维亚广场上一幢幢白色的。豪 华的房屋,错落有致,蔚为壮观。这是伦敦的一处著名的街区,只要看上一眼,就 会给人一种舒适的美的享受,既奢华,又优雅。 “别哭鼻子了,提姆,我的主意已经拿定了。可不要再这样唉声叹气了,啊!” 此时,可以猜想在电话的那一端,他的合作伙伴该是一副怎样沮丧的神色。 “我明天就签字,然后,我们立即开始工作。保证不出一个月,必然是成果辉 煌,引人注目。作为圣诞节的礼物,贵重之极。要知道,那是一个价值六千万埃及 镑的礼品呢!”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手中紧紧地攥着黑色的电话耳机。而在电话的另一边, 一直是不满意的埋怨声。 “对于您未来的惊人业绩,我没有什么话要对您说了。” 在这位亿万富翁脸上,洋溢着一种男人的勇猛顽强、一往无前的气概。一丝贪 婪的微笑掠过他椭圆形的面颊。 “如果我打算把它买下来,这将对我不利,会阻碍我继续发展,是吗,提姆? 您怎么了?别再吓唬我了,我求您了!” 但是,看来对方的心情并不好,听得出完全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口气。他下面 的回答也许会更激烈,此刻,埃及人打断了他的话:“关于那些英国人吗?真叫我 感到好笑。他们会不折不扣地同意的。我想,您比我会更了解他们。可以说,您完 全弄错了。” 他讲话的声音很响,尽管在这个装饰得有点像波尔多葡萄色调似的、如同幻梦 般奇异的车厢里,安谧静寂。他心不在焉地从放在胡桃木餐桌上的那个银盘里捏了 一颗花生米。他又用手指头在他眼前的甜食点心里挑出了一粒果仁,放到嘴里,慢 慢咀嚼着。同时,他继续听着蒂莫西。霍斯麦斯特下面要说的话。这是他的一位新 的公共关系部的负责人,他长得清瘦、文弱,熟悉业务,经他的手,仅每年开出的 鉴定发票就可达二十万英镑。但是,这个数字使他的雇主并不满意,他常会对他发 脾气。 罗尔斯轿车轻轻地把头转过去,朝公园街方向驶去。那瓶梅多克葡萄酒又浅了 几毫升,在这个怒气冲冲的埃及人面前,转眼间只剩下瓶底了。一只水晶酒杯放在 白色的羊毛台布上,台布把那个橘红色的类似鸡尾酒会用的酒桌盖得严严实实。司 机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显得很不耐烦,这种一远一近的争执,使他十分憎恶。一粒 花生米从桌上的盘子里滚了出来,落到了皮沙发椅上。 提姆在喋喋不休地争执着,但埃及人依然保持冷静,他似乎显得泰然自若。 “我知道,英国是一个讲民主的国家!”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并不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英国是一个民主的国家,但 它毕竟还是受制于皇室,这也是实话。不过,总的来说它还是一个君主国家:说到 底,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玩具。提姆仍坚持着他的观点,他扯着嗓子说:“这已经 不仅仅是谎言的问题了。为什么还要做作一番遮遮掩掩呢?您还是冷静一点吧。” 下面的话,他刚要继续说下去,但猛一想,还是及时地克制住了。作为他的一 名部下,对他说话应该有一定的限度和分寸。 “就是它整个伦敦,他妈的,我也不会把它放在眼里。老子要买下它,吃掉它, 整个伦敦!”他亢奋地狂呼高喊起来。 现在是他发表战胜对方的论证的时刻了。 “好啊,再继续说下去呀。这个王国并不会因为我买下了谎言而垮台。你在下 午三点钟给我准备一个记者招待会。要记住,在这之前千万不要声张出去。否则, 小心你的屁股!” 那些带刺的话语,使他很快地找到了他讲话的方式。听得出,他的话中带着浓 重的埃及口音。尽管他竭尽全力来纠正,但是三十年来的英国生活却始终未能使他 完全更改过来。能称得上是他的发言人的有两位伦敦人,对于这一位,讲起话来固 然有点放肆,但是埃及人对他并不介意。他的这种不介意也好,随便也好,亲近也 好,多多少少都给他强大的声望带来一些粗野的味道。有必要一提的是,塔莱克。 艾尔。沙鲁克多年来并未受到西方人的影响和同化,这也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说到 这里,还得提一下另一个人萨米尔,他是塔莱克。艾尔。沙鲁克的唯一的儿子,他 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纯正得就像轻轻地哼着歌。无庸置疑,老沙鲁克对他羡慕之 极,为他骄傲。因为这位花花公子是他强大身躯上的一根脊梁。对于他来说,爸爸 那巨大的钱口袋永远是为他敞开的。所以他无忧无虑,安逸度日,挥霍英镑,视同 流水。毫无疑问,也正是这种思想,促使他成为了一个特别冷酷无情的人,对于谈 判对手,他严酷之极,近乎虐待狂。 “喂,听着,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耐心,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要亲自给白金汉 宫打电话,亲自!” 艾尔。沙鲁克说到这里便挂断了电话,脸上漾起了一片得意的笑容。一想到蒂 莫西。霍斯麦斯特此时可能正抚摸着他那一派绅士风度的面颊,激动得浑身直颤抖 的样子,他不禁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概就是那种事事不想出头露面,但 却真正在幕后操纵的那种人。在英国,这也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蒂莫西。霍斯麦斯特站在菲莱岛大厦的第五层的办公室的中央,一动也不动, 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电话机。里面刚刚传来最令人憎恶、最令人头疼的设想、规划和 各类信息。他像遭到雷击似的,神色黯然,颓废沮丧。大厦里的广告夸大其辞地写 道:来自三千年文明历史古国的多功能百货商场如何如何。他刚刚主持了一个长达 四小时的记者招待会,然而就是这个新闻发布会,顿时使他成了全英国的笑柄。一 句话,他失败了,他感到精疲力竭。他用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前胸。他的衬衣已经 完全被汗水湿透了。 在这个嘉宾如云的上流社会王国的包围中,他已经含辛茹苦地耕耘了多年。然 而,这一次显得如此粗俗的失误,却不能使他得到原谅。当他进入埃及人的服务圈 时,伦敦也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形象。在首都的那些通宵达旦、狂欢歌舞的夜总会里, 即便是那些低能儿们也会传播他们的嘈杂之音,向他的新主子们屈膝,甚至会大大 超过公共关系的范围。真是一片污浊的瘟疫! 其实,结识塔莱克。艾尔。沙鲁克是一个错误,没有什么好处。说实在的,对 于那帮夜总会的常客们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认识这位埃及亿万富翁。因为他 既没有任何爱好,任何鉴赏、审美情趣,又其貌不扬。同样,对于蒂莫西。霍斯麦 斯特,人们对他的评价也是很差的。他长着一副单薄、瘦弱的身材,完全是一个无 知之辈!可是,这位浑身是毛、长着肥肥后背的艾尔。沙鲁克居然发现了他,他能 给他带来什么呢? 他此时从菲莱岛大厦的楼梯上跑下来,嘴里不停地絮叨着:“十足的学究!十 足的学究!真是迁夫子!”关于这位蒂姆,他是斯诺登伯爵夫人的远房表亲,这一 点是确定无疑的。至于伯爵夫人,则是女王的亲妹妹。蒂姆生性脆弱、敏感,而且 容易冲动,因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好神经质。可是,他却又是一个野心勃勃、 欲望极强的人。不过,他还是有点能耐的。老板刚才在电话里对他暴跳如雷地怒吼, 特别是他那怒不可遏的嗓音,说真的,太过火了。说重点,有亵读君主之罪。那真 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位阿拉伯人在向十世英国君主挑战。不过,话要说回来,他是竭 力在为挽救他事业上的不测而努力啊。他放慢了脚步,尽量把步子迈得小一点,再 小一点,好像生怕把他身上的那套名贵的黑色羊驼毛料西服揉皱似的。他走到三楼, 对那些人头攒动、聚集在一起、怀着艳羡的目光望着那些价值一千二百英镑酒类的 顾客们,他连看都没顾得上看一眼。 当他走过干酪品的货柜,转身朝经营管理办公室一侧的房间走去的时候,他心 中的恼怒顿时平息一些。他没有敲门便走了进去,里面是埃及人的八位女秘书。其 中的一位,坐在宽大的玻璃窗下,身穿素色的长袖衬衫,金黄色长发上戴着一顶灰 色天鹅绒软帽,她抬起头,很尴尬地瞟了他一眼。作为一家全世界瞩目的、王国最 富有的大机构的重要领导人之一的霍斯麦斯特先生,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一屁 股坐在了椅子上。 “我们有什么问题吗,霍斯麦斯特先生?” 这位女秘书使用了中性的语调,而且按照她的地位和级别,作出这样的提问, 应该说也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也许是她讲话的声音过高了,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 楚楚。因此,大家不约而同地向这位可怜的蒂莫西投来好奇的目光。嘿,有什么可 怕的!这位亲爱的霍斯麦斯特先生还正在争夺董事长的位置呢。这种情况,既不是 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霍斯麦斯特先生竟总是如此地胆战心惊、脆弱敏感! 这位联络公关部的主任迈着沉重的步子穿过了大厅。他犹豫片刻,抖擞了一下 精神,终于焕发出男人的气概。他没有敲门,便闯进了经理办公室。经理斯诺先生 长着一头长长的白发,他为人和善,笑容满面,还能弹一手好钢琴。他也和霍斯麦 斯特一样,深深体会到损失的严重,准备为此受罚。他在具有贵族气派的最豪华的 哈洛兹大百货公司工作了近三十年,他为此绞尽了脑汁。他也像皇室的成员一样, 考虑过多的问题,费尽了心机。 霍斯麦斯特浑身颤抖着,一下倒在了深红色的天鹅绒圈椅里。有人说,他痛哭 流涕,泪流满面。说他已经神志不清,连裤子都褪落到他的膝盖上了,他还呆呆地 坐在那里,全然不知道往上提一下。他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讲述着,把艾尔。沙鲁 克先生严厉的训斥,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道出来。斯诺先生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 讲话,不时用轻轻的“啊!”或“哟?”的叹息打断他的复述,表示他深深的同情。 他也同样深受刺激,心情很不愉快。这位埃及人的代言人悲哀地叹息道:“实在太 可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莫非我要辞职吗?” 他说出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说:要我自杀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斯诺先生轻轻地嘟哝着。 “若是果真这样,那可就全都给砸了,全都完了。” “全都完了?” “对,所有的账。我敢说,包括王权、王后。这就是老板的意思,这无疑是给 王国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耳光不会打在王国的脸上的。人们已经除掉了一个国王。而王国是不会受到 任何损害的。” 斯诺先生那历史的不可改变的逻辑使他那沮丧的情绪稍稍有所平静。 “然而,难道这不是一件丑闻吗?”他神经0 紧张,固执地说,他的尖叫声显 得十分刺耳。“这是丑闻呀!” “王国已经有了上千年的文明史了,她是牢固的,是坚不可摧的。请放心,它 一定会避开任何丑闻的。这正是您的职责,我亲爱的蒂莫西,您说对不对?” 正当蒂莫西。霍斯麦斯特惊恐不安、被弄得焦头烂额之时,一条消息在英国的 新闻媒体中已经广泛传开。一家轮船航运小公司的货轮在热那亚港口发生了悲剧性 的事故。由于超载谷物的货轮在操作中的失误,两艘轮船撞在了码头上,造成了码 头的毁灭性损坏。这两条船是属于一个名叫阿杜罗。贝尼尼的老板的。所幸的是, 这起惨案发生在夜间,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同时,船长明确表示,事故的责任并 不完全在他本人,因为在出事之前,货轮的保险期已经过了,他因此不负任何责任。 另外,船长在出事后,便把损坏船只牵引到外海待命。无疑,贝尼尼将因此再度坐 牢,因为意大利的法律条款规定,没有上保险的船只,严禁停靠码头。对这位曾几 进几出的贝尼尼来说,他的前程虽不辉煌,但也并不黯淡。事实上,贝尼尼也并不 是这两条货船真正的主人。一个地方的黑社会势力的头目扬言说,他必须照价赔偿 他的货物及船只,否则,将与他们血战到底,同归于尽。 “我说了吧,他只有一条船。”埃及人一边看着《卫报》上的这则新闻,一边 轻轻地咕哝着。 像往常一样,吉诺总感到做事不顺畅,他很烦躁,自己显得如此笨拙。 在英国,人们把埃及人看做是一位办事认真,一丝不苟的人。下午三点整,他 准时步人了菲莱岛大厦的会客厅,在那里,已经有三十多位新闻记者在焦急地等待 着他了。对于大多数社交新闻专栏的编辑,艾尔。沙鲁克都很喜欢。但是,让他更 满意的是,他结识了两位政治评论员和一群专写金融信息的记者。至于说电视方面, 只有一家电视台使他高兴,然而,仅此也就足以能够满足他的要求了。望着这些人 群,他心里十分自信,很是得意:这些握笔杆子的,哪一个不是闻风而来,哪一个 不想从他这里获得独家新闻呢? 会场上的气氛似乎有点异常。下面大喊大叫,吵吵嚷嚷,一片嘈杂,而菲莱岛 大厦的这位总裁却显得很沉着,很稳重。他是一位办事机敏,头脑灵活的人。他向 伦敦的权势集团方面讲过很多抱歉的话。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一位阿拉伯人,是 位穆斯林,他从不与任何一所大学打交道,所以,他从不安排这方面的事宜。就此 人的本质来说,他是天下巨富,而且是一位神秘莫测的怪人。 那些富人圈里的新贫民们都把目光转向了他,焦急地等待着,听他的讲话。他 是如何买下了四十条货轮,从热那亚港出发,纵横游七在大洋大海之中的?他那由 数千公顷万木竞秀的山峦环抱着的贝利高城堡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有,他的那处建 在肯测的中世纪的庄园又蕴含着多少传奇响事呢?还有,他又是如何盘下了贝勒汉 广场上的那五十米宽的门面房呢?还有,他分别在巴黎、里约热内卢、马德里拥有 三处豪华宫殿,是何以得手的呢?除此之外,人们还有许许多多的疑点,许多无法 猜透的谜。 再则,他还有两点不足之处,即他是个阿拉伯人,他是个天才。菲莱岛大厦是 一个出色的概念。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名字,显示着世界食品的不可思议。一楼 大厅陈列的货架足以说明一部分人崇尚的风情,一种古色古香的异国情调。在那里, 你可以买到古希腊和古埃及的盘子,这些东西都是由一家专门的陶瓷厂生产的。 当然啦,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那些昂贵之物感兴趣。譬如说,那些烟民们,他 们就特别喜欢菲莱岛大厦倒数的第二层楼,他们就认为这里是全伦敦最高水平的多 种族的烟草俱乐部。从这里人们还可以欣赏到切尔西街区上蔚为壮观的景象。在这 里,香烟盒的模型做得大得出奇,各类香烟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在这个香烟的王 国里,那一盒盒香烟,就如同一颗颗在太空里邀游的行星。 至于说那些既不喜欢美食佳肴,也不喜好吞云吐雾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年轻人, 他们到菲莱岛大厦最爱游逛的地方便是最底层的音乐城了。各种迪斯科唱片、影碟 应有尽有,令他们痴迷沉醉,流连忘返;还有那些有关埃及名胜古迹的全息电影也 使他们叹为观止、惊诧不已。 在菲莱岛大厦里,令人难以置信,令人惊讶赞叹之处,比比皆是。像三楼华贵 的会客厅,像四楼宽敞的俱乐部。所有的这些建筑和内部装修,宏伟壮观,富丽堂 皇。一时间,会使你忘却此刻你究竟身处于何方。这里毕竟是伦敦,它吸引了成千 上万伦敦人的心。像如此规模的豪华宫殿般的建筑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还有一处, 每一层的大门人口都设计得别致非凡、全不雷同。所有的这一切都出乎你的意料, 使你难以想象。 每一层楼都是花样选出,变化万千。那些爱好跳迪斯科的舞迷们,蹦蹦跳跳, 尽兴欢舞了几个小时之后,都会登上最高一层去透透新鲜的空气,远眺伦敦的市容。 这个第十层,又是一个绝妙的世界。这里有一处巨大的露天游泳池,常年开放。不 管刮风、下雨、结冰,这里一如春天。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塑料无穹,高高地悬挂在 游泳池的上空,它是一个由磁性控制的现代化设施。它的功能在于防止雨雪,并使 池水保持一定的温度。从黄昏到深夜,在这里游泳的人们,可以尽情嬉水欢乐,度 过一个迷人的夜晚。 这座大厦建成后取名为菲莱岛。菲莱岛原是埃及充满了传奇色彩和许多神话故 事的岛屿,它位于尼罗河畔,与阿斯旺大坝同一高度。因此,另外又一座菲莱岛, 即最现代化的菲莱岛,则在英国的伦敦建成了。在它的旁边,有许多著名的大百货 公司,鳞次栉比,其中,哈罗兹百货公司遐尔闻名。这里也正是首都最繁华的骑士 桥街区。这些大公司外貌均宏伟壮观,吸引着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客人。 此时,埃及人已在斜面的讲桌后面站好,他的身旁两边站着携带武器的侍从。 他的一只手放在西装右边的口袋里,紧紧地攥着一份新闻公报。他下意识地做了一 个手势。他在心中默默地背诵着他要讲的话。近一个月来,他不断地在重复着他今 天要讲的内容。在新闻记者先生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慢地打开了讲稿。正在狼 吞虎咽地吃着美味三明治的记者们,突然停止了由经理免费提供的美食。会场上一 下子安静了许多,只有一阵窸窸窸窸的声响。蒂莫西。霍斯麦斯特几乎都不敢再喘 气了。埃及人靠近了麦克风,开始了他的讲话。 “朋友们,今天,我恭请诸位来此聚会,是想谈一谈,我对王国是如此地挚爱 ……” 坐在前排的一位记者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往上膘着天花板。埃及人立即敏感地 猜想,此人是否是哈罗兹公司方面的人?演讲者似乎不懂得,不善于演讲的姿势和 动作。 “君主政体并不因为遭到了该国新闻媒体的诽谤而就失去了光明。这也正如你 们不理解,不明白,你们所低毁的,也恰恰是英国人的人格。你们都是被溺爱的、 被宠坏了的孩子。是你们,而不是我……” 在他的左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冷笑声。这话出自于一个亿万富翁之口,似乎 有点不太恰当。 “这种君主政体的模式是一种象征。我喜爱这种象征。我希望它永存。我希望 我的儿孙们将来都能成为英国人,希望他们都能在这样一个君主政体的国家里,愉 快、幸福地成长。” 人们从埃及人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某种东西,这似乎是一种真挚的情感。摄 像师从他的变焦镜头里,在他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盘中看到了这一切。如同板球开赛 之前,这场晚会开始前的气氛还是相当不错的。近一个时期,有人在屈指盘算着, 君主政体到底还有多长的寿命;但也有不少著名人士正在为充满了衰败的君主政体 大唱赞歌,极尽颂扬之能事。 “我知道,和你们的愿望正好相反,不列颠人的意愿是要保存他们的君主政体, 甚至包括现政府。而新闻媒体则在天天咒骂它,践踏它……” 一位《卫报》的记者默默地脱下了他的帽子。他满腹心事,他不像一般的英国 记者,要给首相上课,要给他以教训。 “我作为一个海员,我听说‘不列颠’号游艇将要被当成一堆废铁来处理。据 说,是因为内阁已经没有能力再拿出钱来支付这条船的一切费用。其实,‘不列颠 ’号已经服役了四十年了,已经光荣地完成了赋予它的所有使命,它也很值得了… …” 出席招待会的记者们,立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什么?“不列颠”号游艇? 这可是女王私人的游船啊!电视、电影摄像师似乎有某种预感,立即操纵着变焦镜 头,小心翼翼地对准出席会议者惊讶的面孔。 “我呢,也就是说,我已经决定买下这艘‘不列颠’号游艇。然后,对它进行 一番维修整理,还是修复它的原样。我要为它建造一所博物馆,把它珍藏在馆内, 最后,献给王国。这船是皇家的船,决不能把它当成废物送进坟墓里。各位,你们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尽管蒂莫西。霍斯麦斯特竭尽全力想阻止他讲这番话,但仍无济于事。他那费 劲的嘶哑嗓音在大厅里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这是一番恭维的话,但它的意思无疑是 在表明英国女王的这条游船已经寿终正寝。 “您打算投资多少钱把它买下?”《金融时报》的一位编辑几乎是在喊叫着问。 “六千万英镑。” 埃及人报出了这个数字时,他面部的肌肉连动都没动一下,如此坦然、斯文。 大厅里立时响起一片欷嘘和惊叹。一位新闻记者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发出他的特号 电文。 “那么,请问,这莫非还是贴着宫廷的标签吧?”一位高个头的男子吹着口哨 发问。他穿着一件紧身的衬衫,脏兮兮的,上面粘满了春茄汁的斑点。 “各种迹象都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想多说什么。英国人太爱这艘‘不列颠’号 游船了,他们对它的依恋太深了,情感太真挚了。这种热爱和依恋,也许都超过女 王本人。至于我,你们大家都知道,我太爱英国人民了。” “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不一定都太爱您呀,”在座中的一位出言不逊。“好 家伙,六千万英镑呀!您不觉得这样的付出太昂贵了吗?” 埃及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先生,您的美梦可能会得到回报的吧。当然,这种回报是不属于我的。” 埃及人没作任何正面回答,他只是对大家点了点头,表示招待会到此结束,随 即便离开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