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赶快准备好喷气飞机。八点整……不……锐在今天晚上。” 在正起飞中的西科尔斯基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埃及人声 嘶力竭地在电话里吼叫着。 “对,你自己想办法吧!抓紧把我的箱子行装准备好。” 直升飞机慢慢地离开了地面。 “午夜前,我要抵达开罗。明天上午,我要飞到迪拜,在那里,逗留两个小时。 然后,飞往桑义赫……什么?……对……我要带上阿米纳。” 直升飞机在大草坪的上空停留了片刻。草坪往池塘的方向稍稍有点倾斜的坡度。 那些天鹅和孔雀对这种巨大的噪音,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机舱内,那些真皮沙发 椅都是特制的,都具有高性能的防震能力。为适应长途飞行,一切设施都考虑得十 分周全。 “不,你只要把通常必备的食品装上飞机就行了。这是一次工作旅行。” 此刻,直升飞机已经高高钻进云空,它朝左边的边境方向,横行飞去。 “不,不,笨蛋,不带女人,这次去,仅仅是为了工作!” 在他的身后下方,耸立着一幢十八世纪的豪华住宅,全白色的屋宇,庄严肃穆。 他十分钟爱的花园里,各种珍贵的树木,郁郁葱葱。其中,有一棵粗壮高大的雪松。 他非常喜爱这棵大树。当初,他买下这片庄园,主要就是为了这棵雪松。这棵树, 使他常想起位于罗赛特镇中心公园里的那棵雪松。六十年前,他时常在那里玩耍, 度过他童年的时光。这是尼罗河三角洲上的一个小镇,他的生活就是从那里起步的。 为了一棵树,他花掉了五百万英镑。这是一种痴情和酷爱。位于肯特郡的这座梅罗 格林小古堡离他的办公地确实有点远。不过,有直升飞机,也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了。 因为到伦敦也就只有十分钟的飞行距离。 “你带上埃及护照,同时,也带上迪拜护照。” 下面的话是他说给阿米纳听的。他翻动着他的备忘录,寻找他的手机号码。阿 米纳。沙鲁克是他最小的弟弟,比他小七岁。 “是阿米纳吗?是我呀。” “塔莱克,哥哥。你在哪儿?” “我在直升飞机里。我想叫你抽出三天空闲的时间。” 两兄弟是用阿拉伯语讲话的,带着浓重的尼罗河三角洲地区的口音。 “要干什么呀?” “出去走走,旅行旅行。” “你知道,我是最不喜欢外出旅行的。到哪儿去呀?” “去桑义赫。” “去桑义赫?你疯了,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插足那边的事呢?他们要是抓你呢?” 二十年来,埃及人和统治桑义赫的苏丹一直保持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关系。桑义 赫是婆罗洲与菲律宾群岛之间的一座小岛王国。 “如果我们使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护照,他们就不会抓我们。我们是无可指 责的。” “你能肯定他此时正在桑义赫吗?” “对,我到莫森去核实过。不少人在那儿等他等了十多天了,都没见到他。” 莫森是一座豪华大旅馆,专为桑义赫苏丹服务,使用的全是伦敦的女招待。 “即便他在那里,他也不一定会愿意见你。” “我已经给他带去了一个信息,给他一个非常丰厚、诱人的开价。” “那得出很高的价钱,才能吸引住他呢。” “那当然。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这位苏丹毕竟还算是一个大顽童,他还比 较幼稚。他见钱眼开,他经不住诱惑。他虽然财富很多,但他又贪得无厌,小心翼 翼。” “还有,在他的身边,有一群围着他转的可恶的小丑呢!” 埃及人最终说服了他的兄弟。阿米纳接受了哥哥的观点。这桩看起来并不算曲 折复杂的交易竟费了那么多口舌吗?阿米纳不再坚持他自己的想法了。再说,他在 伦敦也感到无聊,呆得不耐烦。在艾尔。沙鲁克的三兄弟中,阿米纳是最西方化的。 可以说,他能随遇而安,他的适应力最强。他在生活中,不追求什么大事业。他要 的是钱。他希求的是那种既能赚大钱,又能少风险,还不危及个人损耗的买卖。阿 米纳是一位出色的谈判能手。所以,在谈判中,他很会见风使舵。他知道到哪里该 如何转弯,如何打擦边球。然后,到了最后一刻,又如何堂而皇之地做出让步。他 深深懂得谈判对手在谈判桌上的心理特征。假如阿米纳不是塔莱克。艾尔。沙鲁克 的弟弟,塔莱克还真的惧怕他呢。 于是,这两位兄弟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令人望尘莫及的一对。塔莱克在钱财的 运作上,具有绝对的支配权。他是一位斯达汉诺夫式的敛财能手。三十年来,他日 以继夜,以惊人的奇迹般的本领,在全球范围内,拼命地赚钱。每一次,当某地某 处的金融资本处于松动、自由、灵活的状态之时,他便会突然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哪怕距离再远,即便是数万数十万公里十,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投资获利的机会。 每当那些贪婪的富婆希求于某项工业的投资;每当那些阿拉伯王子们涉足于好莱坞, 自吹自擂,无人捧场,显得急不可耐之时,他,塔莱克便会向他们出售他的及时到 位的间接服务,以经纪人的面目周旋于他们之间。 埃及人透过舷窗往下瞟了一眼。直升飞机下面,是英国的乡村大地,朦朦胧胧。 这是伦敦的郊区,看上去,一片灰白。他的电话让他歇了不到三分钟,他又要了最 后一个电话。在西雅图,此时,刚好是早晨四点钟。对方的接话人也许会责怪他吧。 但是,看起来,波音公司的这位销售经理并没有完全睡着。因为,从他第二遍的回 答声中可以听得出,他并不是用那种带有睡意的声音在说话。 “您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吗?” 美国人都很坦率,没有什么废话。 “是我,艾尔。沙鲁克。” “我听着呢。”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是买主。” 对方立即清醒过来。 ‘作为买方,必须得和贸易部门签订一个合同书。“ “我会给他们说的。” “那么,价钱呢?” “这大概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吧。” “三个亿,怎么样?” “是美元吗?” “当然是啦,三亿美元。” “在这个基础上谈,还是可以的。” “不,这不是谈判的基础。这就是价钱。” 这个美国人的脾气就像汽车轮的内胎,打了气就鼓,放了气就瘪。但是,埃及 人可以在电话中说得很死,是这样,就是这样。在这种事情里,许诺必须承担责任, 必须是心中有数,无懈可击。 “机上所安装的一系列的电子技术设备与同一机型的配置,都是完完全全,一 模一样的吧?” “那还用说吗,当然完全一样。但是,有一点还要说清楚。我们必须拆除某些 反导弹的部件。另外,五角大楼还命令拆掉了密码破译设备。除了这些方面,其他 的一切都实实在在,完好无缺。就像你在电视中看到的一样!” “那好,这我就放心了。我们很快就和你们签订合同。” “那么,真正的买主呢?” “这你不必多问。我的顾客不喜欢在这桩买卖中出头露面。总之,你不必担心。 货到立即付款。再见吧!” 挂断了电话,埃及人抬头望着天空。假如让买方与卖方直接在谈判中见了面的 话,那么,他,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则马上得悄悄地溜走了,他什么买卖也做不 成。西科尔斯基直升飞机垂直于半空中,随后降落在坎星顿的一处小型飞机场。埃 及人从舷窗里望去,看到了他的“幻影六号”专车正在停机坪上等着。他非常喜欢 这部罗尔斯。罗伊斯轿车的造型。这是身份与名望的象征。汽车闪烁富贵的光泽。 他仿佛看到皮卡迪利大街上特许商店的供应商正卑躬屈膝地在向他推销商品。 只要不是他成心要跟他过不去,狠狠地整他的话,提莫西。霍斯麦斯特对老板 是忠心耿耿,无限佩服的。后来,“不列颠”号游船事件最终一下被披露出来。英 国所有的报纸以醒目的特大字号刊出这样的标题:埃及法老的奢华礼物。这样,公 关部经理再读到那些小报上的试探性的文章时,已经不再感到厌烦和苦恼。很少有 人认为这是一种傲慢的施舍和馈赠。差不多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英国人都赞同埃及人 的这一举措。老板正是看准了人们对女王陛下的这艘皇家游船十分钟爱的这一心理。 对他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但却引起了举国的震动。 有一家报纸还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一位投资者如此目光敏锐,如此慷慨解囊, 而他本人又非英籍人士,他是否有点遗憾呢;难道他要比英国首相更加热爱英王国 吗。是大家都糊涂了吗?有一半以上的英国人认为,埃及人所瞄准的目标,正是英 国权势集团的种族主义。总之,霍斯麦斯特觉得,这是一个很巧妙的试探。左派的 知识界,在报纸通栏的篇幅内,把白金汉宫狠狠地奚落了一顿,说人民始终是和女 王站在一起的。而塔莱克也正是站在人民的行列里。说一位每天早上从巴黎空运羊 角面包的亿万富翁,用他的行动在变戏法。说现在他留给蒂莫西的只是一件小小的 工作:要相信整个伦敦,“不列颠”号游船事件的思想来自于他的内心。 离中午还差一点儿,埃及人准时在菲莱岛大厦的大门前,走出他的罗尔斯。罗 伊斯牌轿车。他已经非常适应这个引人注目的时刻。他感到十分荣耀,十分自豪。 他没想过要当什么神,或者是要成为伦敦这座豪华寺院里的君主。但是,没想到, 居然做到了。很简单,他靠的是他的才干。四十年的风风雨雨,四十年的顽强拼搏, 一步一个脚印,最终他积累了如此巨大的财富。他对自己充满自信,他感到自己应 该具备他仰慕已久的那种贵族的优雅气质和潇洒风度。所以,一有机会,他便会虚 构不少传奇故事,来显示自己的出身不凡,来抬高自己是出身于望族的高贵地位。 结果,久而之久,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被沙漠的烈日晒得昏沉、劳顿的贝督因 人的儿子了。归根到底,他的祖籍是尼罗河三角洲地区,他为此感到自豪。 他喜欢漂亮、潇洒,他讨厌古板、守旧。这是他一贯的性格。他身穿一套做工 考究的黑灰色西服,淡青色的衬衫,雪白的领子,打着一条紫红色的领带。那些社 交专栏的编辑、记者们,虽然暗地里讥笑他,却又连篇累牍地为他写下了许多文章, 其中大多数都是恭维、讨好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那么,他们中又有谁,会被从被 邀请的名单中划掉,不准参加在大厦最顶层的游泳池畔举行的盛大、豪华的招待会 呢? 埃及人迈着坚定的步子,进入了他的领地。在这些玻璃大门的里面,有几万平 方米的营业面积,有四十九部电梯将各个部门连成一体,有四千名售货员在这里工 作。他们出售的绝对是来自全球各地的一流食品,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此外,还 有更使人视为奇迹的是,已经失传数千年的奇异菜肴,在此又重见天日。例如:柠 檬珍禽,清炖晰角,香糟羚羊,等等。埃及人始终怀着激情和偏爱,在发展他兴旺 的事业。菲莱岛大厦不仅仅是一座美食城。凡来此光临的人们,还把它看成是一座 博物馆,甚至是一座大教堂。 建造菲莱岛大厦,使他耗资了六十亿英镑,但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为建造这幢玻璃宫殿必须拆除原旧址上的全部建筑。每天,埃及人到达这里后,便 直奔电梯间。电梯把他送到总经理的楼层,他的总统套间就设在那里。通常他每周 至少有一次,要站在楼梯的台阶上,和顾客们见见面。楼内所有的厅堂都如同电影 院一般,高高的天花板,宽敞的视野。站在这里,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受。整个 建筑,里里外外,金碧辉煌。那些热衷于怀旧的人,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英国顾 客,他们认为这座大厦有点矫揉造作、华而不实。但是,他们依然经常光顾于此, 东溜西逛,流连忘返。这样,他们反倒冷落了著名的哈罗兹商厦。 当塔莱克。艾尔。沙鲁克来到最顶层的时候,他的女秘书正在那里等他。 “你好,苏珊,没有什么问题吧?” 是的,没问题,招待会所需的一切都已准备完毕。接着,这位埃及人的特别女 秘书把到会人数的详细情况,向他—一作了汇报。按照社交界的特殊安排,此次招 待会在邀请人数上,做了严格的控制。包括埃及人本人在内,一共是六十七名。 “王妃将于五点半准时到达。” 在伦敦,在一些规模并不太大的娱乐场合里,人们往往能见到那些最有名望、 最有地位的大人物。这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的事了。克拉伦斯王妃和她的不到二百人 的随从是属于那种乘坐喷气飞机周游世界的阔佬阶层。这位女王的三儿媳妇,可能 会就虐待儿童的问题发表演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主题。塔莱克。艾尔。沙鲁克早就 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在他的地盘上,迎接她的到来。 这位美丽的王妃殿下,会在这座精美绝伦的菲莱岛大厦里,谈论儿童的苦难问 题吗?确实,谁也说不准。虽然,她已经和克拉伦斯亲王离了婚,但是,她仍然还 是那个赢得绝大多数英国人民爱戴的女人。她的美貌,她的青春活力,她的善良人 品,使她无可争议地成为一个举世无双的人。很可能有一天,如果命运得以转折, 她的儿子乔治,就会成为国王。那么,这个被新闻界炒得沸沸扬扬的玩笑,就会像 打赢了一场橄榄球比赛,足以使英国王室和整个英联邦,激动得流下眼泪。童话是 美好的,那些无数的欣赏者会惊喜得不知所措,忘乎所以。他们甚至会装作茫然无 知的神情,怎么会有如此难以预料的事件发生呢,有的甚至会因此失去理智。 女王的长子没有孩子,他的身体不好,健康状况一直处于衰落之中。次子对女 人并不太感兴趣,他投身于电影事业已经很久了,他与皇室的关系总是疙疙瘩瘩, 非常别扭。年迈的威尔士亲王,是一位无视传统的艺术家,他过世后,统治大权自 然就落在克拉伦斯亲王的身上了。 这些英国人,他们现在都把目光往远处看。多年来,由于王室内部的重重矛盾, 造成了离婚事件,贪污丑闻,接连不断,层出不穷。他们已经感到非常疲惫了。他 们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等待他们的乔治国王,而且他们也知道,他不可能出来执政, 更不能指望他出来打扫奥吉亚斯的牛圈。所以,即使君主政体把克拉伦斯王妃当成 贱民看待,英国人民也会永远尊敬地,爱戴她。克拉伦斯王妃的一举一动,都会引 起全世界的震动。她是一颗闪闪的明星,她是一位美丽的女神,她飘浮在人类之爱 的祥云里。塔莱克。艾尔。沙鲁克一想起她,他就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多岁。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有一股幸福的暖流在他全身流 动。当女秘书把来宾的名单递给他时,他就美滋滋地在想,克拉伦斯王妃将会以什 么穿着打扮来出席这个招待会呢?他又把名单看了一遍,边看边沉思着什么。看着 看着,他目光停了下来。 “名单里怎么会出现这个蠢货呢?” 对他的这个鲁莽的提问,女秘书感到一惊。 “您指的是谁,先生?” “还用我说是谁吗?很明显,当然指的是这个德隆。布莱弗!” “……布莱弗先生可是每次都参加我们招待会的呀。” 她感到很惊愕。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她的老板用如此粗野的口吻,对待这位著名 的建筑大师。再说,菲莱岛大厦就是这位大师设计的,是他的杰作。她满脸表现出 一副愤愤不平的神情。 “还有,先生,他在不少的儿童基金组织里,还担任一定的职务呢。” 埃及人稍微平息了他心中的怒火。 “好吧,这一次就算了。不过,以后可别让我在这里再见到这个无赖,这个下 流坯。明白了吧?” 女秘书没吱声,悄悄地走了。只剩下埃及人自己。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前天,《快报》杂志封面上的那幅照片,把他排斥在外,拍 的是克拉伦斯王妃和建筑师手牵着手在一起的镜头。一想到这里,他就生气,气得 心里直哆嗦。他恨不得扑上去一下掐住他的脖子,置他于死地。此刻,一股强烈的 嫉妒之情充满在他的心头,这种醋意比任何人都厉害。他挥动着紧攥着的拳头,怒 不可遏地往墙壁上擂去。他的力气过猛,砸得墙上的壁灯摇摇晃晃,竟一下子灭了。 “墨西哥湾流”4 型喷气飞机定于十七点整起飞。这架装满了碳氢燃料的飞机, 可以中途不需着陆地飞行八千公里,可以不需任何补给、绰绰有余地飞到开罗,然 后再飞到迪拜。在从迪拜飞往桑义赫的途中,无疑要在达卡做短暂停留。埃及人非 常喜欢到那些贫穷的国家休息歇脚,尤其是那些穆斯林国家。在那里,有时用十万 美元的施舍,足以把他们打发得高高兴兴。在大多数的亿万富翁里,他还是心地善 良的,在人们的心目中,他是一个大恩人、大善人的形象。 每次旅行出发之前,飞机驾驶员都要把整个机身清洗一遍,把飞机擦得干干净 净。老板有一个癖好,他每次都忘不了,要亲自用手指擦拭一下机身上的那条赭石 色的标志线。这条线从机头一直延伸到机尾,它的颜色和菲莱岛大厦上的那个赭石 红会标的颜色一模一样。装上飞机的食品有:螯虾、鲟鱼子酱、香摈酒,还得上一 箱桑塞尔白葡萄酒。除此之外,千万不能忘记,还要带上老板最喜爱吃的阿月潭子 果仁。 在这架喷气客机里面,散发出一种十分好闻的皮革香气,使人感觉不到空间的 狭小。今天晚上,它整装待发,一切都已安排停当。机舱内原设计的十八张座位, 可以很容易地折叠成两张床铺,而且十分宽大,足以供主人在高空之上狂欢作乐。 另外,整个机舱内全部用蓝色的天鹅绒装饰布置,并配上法老时代的浅浮雕。世界 上,在专用商务喷气飞机里,这恐怕是独一无二的了。飞机上的厨房,也是一个精 美至极的处所,在那里可以烹调美味的肥鹅肝。 当然啦,若是想要飞得更快一点的话,可以向约旦国王租用他的波音707 型客 机。这架飞机里有五个房间,一个酒吧,还有一张舒适的双人大床。但是,塔莱克。 艾尔。沙鲁克并不喜欢和那些红极一时的宠儿们打交道。他宁可冒险去激怒那种并 不愿和他来往的人。而桑义赫苏丹就是这样的人,他讨厌别人向他奉承、拍马、说 好话。这一切,飞行员心里都明白。所以,他装上飞机的香摈酒,一律是法国原产 的精品。 关于福艾德。艾尔。沙鲁克的那家商店,说它是店铺也好,说它是作坊也好, 说它是工场也罢,怎么说都行。它坐落在皮卡迪利区的邦德大街上,论年岁,那是 很久远很久远的了。这是一座非常传统的房屋建筑,而且,它从来不做任何广告。 有不少旅行团的导游们,说起这幢建筑,特别是它那上面像古代法律书的红字标题, 都误以为这是一处历史的古迹。全世界都知道,这座巴顿。克雷商店专门出售各类 帽子,有大礼帽、鸭舌帽,有亲王、皇亲贵族戴的各式帽子。这座久负盛名的帽子 商店,还为大名鼎鼎的格雷戈里。佩克、亨利。方达,专门制作过帽子。这一切, 就足以说明它的知名度了。所以,它不必要再吸引更多的人。对于福艾德。艾尔。 沙鲁克来说,他既不需要,也更不打算再去扩大、增加他的利润。 毫无疑问,顾客们总是有他们的需要。他们有不同的偏爱和嗜好,他们对色泽 有不同的喜好和挑选。每天上午,顾客们到这里来,只是按预约,看样、订货、洽 谈。下午,才是敞开大门,正式对外营业。他对那些走进商店里的身穿运动短衣的 顾客,颇有看法。他总认为,像这样的客人,会买上几顶帽子去戴嘛。可是,时代 毕竟不一样了,时代要求付出代价,作出牺牲。说实在的,福艾德对数字并不感兴 趣,他不是一位数字迷。但是,他一定还得和数字打交道,他还离不开数字。他必 须得统计出详细的数目,具体的数字,向上汇报。特别是得向他的兄弟塔莱克作出 说明和解释,只有他才是这家商店的真正的主人。 作为兄长,他对他的这份工作还是十分满意的。他感激他的兄弟给了他这么好 的一个位置。正如福艾德所说的,每天的下午称做营业日,或者叫销售日。尽管他 规定的价格贵得惊人,但是他的经营之道却是非常成功的。对他的顾客们,他丝毫 都不必担心,他从来没有什么滞销的忧虑。如果说向一位巴伐利亚州的富有农民出 售了五顶博尔萨利诺帽子,你就根本无需向他着谈什么巴顿。克雷帽店的光荣历史。 真的,讲多了反而显得多余。一提起他的经营方略,那是他最愉快、最感到心满意 足的事。在罗赛特,为了消磨时光,福艾德总是坐在街头路边的椅子上,看着过往 的行人,对他们进行种种猜测。然而,在皮卡迪利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是一 位有一定身份的人了。这种身份使他很欣赏、很满意。可以说,他对一切慕名而来 的客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总之,他样样都觉得自豪。整天,洋洋得意,乐 滋滋的。日子过得很好,很顺心。他的小弟阿米纳大约是在下午四点钟左右出现在 大门口的。 “阿米纳,我的兄弟,欢迎你。你的圆顶礼帽怎么没有戴,是丢了吗?” “我是来看你的,哥哥。所以,也就没戴帽子。” 只要和阿米纳在一起,福艾德总感到有一种难言的不安,总觉得不舒服。这就 如同他怀着满腔的温存和善良,去对待一头凶残的野兽,去对一个对塔莱克的钱财 贪得无厌、垂涎三尺的强盗,大发慈悲。有时,虚伪的阿米纳也会表现一丝的仁慈, 但却使他由衷地感到一种本能的反感。说得更难听一些,他的这个小兄弟,根本就 不算是个人。他对谁都不爱,却对谁都憎恨。总之,他就是一个充满了罪恶心理的 赌徒:先是温柔地抚摸你,接着,挥起一拳,置人于死地而后快。福艾德带着他, 朝设在二楼的他那间特殊的办公室走去。已经变成深黑色的木质楼梯,足有二百年 的历史了。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走进办公室,他背靠着窗户坐了下 来,他让阿米纳坐在那张摇椅上。 “我现在听你说,兄弟。” 他没有任何亲热的表示。 阿米纳往前欠了欠身子,双肘搁在膝盖上,他的这种动作,是从英国人那里学 来的,在自己的兄长面前做出这种姿势,似乎有点过于随便了些。 “福艾德,你应该支持塔莱克。” 在三位兄弟的心目中,巴顿。克雷商店的经理,无疑是最具有经济实权和最说 话算数的人。显然,长期以来,福艾德并没享有这方面的优势,他只是在以埃及人 的名义注册的这所独家经营的商店里做事而已。作为兄长,他一直遵守着这项默许 的规定,并在行动上,一切服从塔莱克。对所发生的一些问题,他一般从不争论。 “听我说,兄弟。塔莱克不会再有多余的钱去买下巴拉茨。拉登公司,再说即 便能买下,也不可能不会弓!起这种和那种的非议。况且他至少得缺二十个亿。在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愿意把这笔巨大数额,借给某一个人,而且不要任何抵押。 他是搞不到这笔钱的。” 这是一家英国最大的珠宝公司,它有二百亿美元的流动交易资金,在世界一百 多个国家设有分支机构,即便对埃及人这样的大富豪来说,这似乎也是一个难以企 及的目标。阿米纳没有回答,他咧了咧嘴唇,露出一丝冷笑。 “如果他能得到这笔钱呢?” “如果是这样,那他在巴拉茨公司里也是绝对的少数。实权还是属于借贷一方。 没有许可,得不到认同,塔莱克将无能为力,一事无成。” “但是,往往也有这样的情景:尽管是少数,但却能掌管一切,控制一切。” 福艾德微微一笑。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讨论讨论。但是,归根到底,关键的问题是,巴拉茨公 司的股东们是绝不会出卖他们的股份的。”‘“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英国的一家经营得最好的公司。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要出售他们的 公司。你不可能说服他们,说你会经营得比他们更好。再说,开出如此高的价格, 你能接受得了吗?” 阿米纳朝他的大哥深深地望了一眼,眼神中似乎饱含着一种怜悯之情。福艾德 确实年纪大了,有些事,他是无法理解的。而且他又好多嘴,说起话来没完。所以, 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该保密的,就得保密。 他那双黑眼睛朝他哥哥凝视了片刻。 “要知道,福艾德,这可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件最重要的大事。我们会搞到这笔 钱的。总之,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操心了。这就是我兄弟般的忠告。” 做哥哥的,听完了他的这番话,突然感到很不舒服。他顿感不安,心里有说不 出的难受。他万万没想到,塔莱克派阿米纳来,是想向他施加压力,是来向他施威 的。有话就直说,明明白白,何必要兜圈子呢。他望着他小弟的那双眼睛,那眼神 似乎在躲躲闪闪,显得发虚。福艾德心里明白,小兄弟还是有点害怕他的。 她的那双苗条的大腿,从那辆白色的本特利牌小汽车里跨出来,总是直溜溜的, 从不弯曲。这是白金汉宫里的礼仪训练师们,长期对她进行训练的结果。克拉伦斯 王妃殿下平时穿着打扮,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和白色。她的亚麻连衣裙一般只达 到她的膝盖略上一点,突出她的上半身的线条。略宽的衣肩,显得十分潇洒、优雅。 那条很别致的蓝色腰带,不松不紧地束在她的腰间,显出一副婷婷玉立的身姿。此 刻、这位年轻的女人,用一种娴美的姿态,把一顶白色的草帽往头上一戴,温暖的 微风,轻轻地吹过克伦威尔大街。她的神情似乎显得有点不安。 她挺直了身体,出现在人行道上。她的嘴唇轻轻一动,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这 微笑,曾博得了多少人的赞美。她向一百多位前来欣赏她美丽容颜的伦敦人,招手 致意;向他们以她流露的美好的情感表示她的感谢。只是对这一切,她并没有高高 地挥舞着手臂,表现得那样激动。她仅仅是摆了摆手,做出一种姿态。她的这一动 作,看上去似乎有点冷淡,好像她对周围那稀稀拉拉、零零散散的掌声,很不愉快。 作为一种礼仪,只能做到这样。按身分和地位,礼宾的仪式,对她的要求会更繁琐, 但此时主要是想突出她三十六岁的美丽容颜和动人的形象。王妃殿下的头发,烫得 似卷非卷,看上去只有一层细微的波浪。她那双淡紫蓝色的眼睛,闪动着迷人的秋 波,令多少男士艳羡不已,征服了多少倨傲的男人。 埃及人默默无语。他恭谦地弯着腰,手不知往哪儿放才好,一副毕恭毕敬的神 情。他的财富,他的幻梦,他那几个月来精心设计的疯狂的金融计划,在这位皇家 的年轻夫人面前,顿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此时,他应该克制自己,还有什么 好讲的呢?他感到自己非常拘束,非常尴尬,觉得自己的穿戴显得如此低俗,一举 一动都是那样幼稚、可笑、荒唐。一句话,他此时的感觉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既痛苦,又不安,忐忐忑忑,诚惶诚恐。他后悔,自己的鼻子长得歪七扭八,为 什么不像别人那样俊秀挺拔;自己的手又粗又大,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秀气优雅。 他感到自己浑然就是一个保镖。她朝他甜甜地,嫣然一笑。 “艾尔。沙鲁克先生,您这样来欢迎我,很容易给人造成误会,以为这是在欢 迎女王陛下呢。” 她往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保安人员站得足足有两层之多,而塔莱克。艾尔。 沙鲁克则站在菲莱岛大厦大门外面的人行道上。至少在四五公尺的范围之内,任何 人都不能靠近。保卫措施十分严密。沙鲁克突然想起,他在不少杂志的封面上看见 王妃殿下那有点娃娃气的脸蛋的事。王妃殿下有时候会召见记者。但一般来说,她 也非常害怕和记者见面,她会像躲避瘟疫那样躲避他们。说起音乐,她对莫扎特非 常痴迷,最钟爱他的作品。但她最爱听由朱利奥。伊格莱希亚来弹奏。此时,埃及 人得意洋洋,非常自信,心里有一种满足。 “但是,在这里,您就是女王!”埃及人红着脸,声音含含糊糊地说。 她哈哈一笑,这带有喉音的笑声,仿佛驱散了他那有失分寸的错误说法。 “您知道,我是多么珍惜这次机会啊!” 尽管她也有点虚荣心,她不该接受他的那种说法,但她做得彬彬有礼,很有分 寸。既不伤害主人的那种近乎愚蠢的可爱,自己也不失去应有的尊严和体统。这一 切使他非常感激,既高贵尊严,又充满了深情。要知道,在整个英国,整整一个世 纪才会出现这样一位品貌双全的人啊。她就在这里,就站在他的身边!就在他的家 里!再说,就在他最喜爱的豪华的私宅里,用如此隆重、盛大的派场,来接待她的 光临,他还想什么呢?不应该再去考虑,究竟要怎样才能摘下这只月亮才好。有些 事,是永远不可能,也实现不了的梦想。 在路边围观人群的一片掌声之下,埃及人和克劳伦斯王妃走进菲莱岛大厦。而 在里面,人们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冷淡。一点儿也没因为她的到来,而感到稀罕、 惊讶。克劳伦斯王妃殿下走过那排巧克力货架时,正好和那些慕名而来选购高级产 品的顾客擦肩而过,这些人,表情平平淡淡,若无其事,至多相互推一推对方的手 肩,意思是看到走过去的那个人了吧。在大厅里,还遇到了一家伦敦很有名的大公 司的人员,来这里采购几维果酱。 在整个商厦里,装饰气派、豪华,给人一种全新的舒适感受。塔莱克。艾尔。 沙鲁克感到非常舒坦、愉快,这要比刚才站在外面,面对大街上的人群觉得舒服多 了。 “殿下的光临,对我们是无比的荣耀。特别是,征得殿下的同意,我们正式成 立了第一个拯救受虐待儿童基金会,我们更是感到荣幸之至。” 他是惟一的一位曾和地方组织争执不休、但却依靠王妃殿下的周旋而尝到甜头、 获得殊荣的男人。因性虐待,而使无辜的孩子遭受苦难,这是皇室家族所最无法容 忍的事。她把手轻轻地放在埃及人的手上,很有一番感慨地说:“艾尔。沙鲁克先 生,您是我的朋友。但是,您知道,自从我离婚之后,我已经再也没有权利得到如 此的荣誉了。” 看得出,一种很矛盾、很沉郁的情绪显露在这位年轻女人的眼神中。不过,他 会在坎特郡他的那幢精致的小别墅里,去抚慰这颗受伤的心,去擦掉她心头的阴影, 他的热烈的感情将会绵绵无尽。想到这里,他感到非常愉快,他高兴得不知如何表 达才好。于是,他连连高声唤道:“我是殿下永远的真诚的仆人。” 菲莱岛大厦的会议大厅里,灯火辉煌,一片灿烂,烘托出一种异常温馨的气氛。 王妃殿下帽子上的那条装饰的绸带,在灯光下呈现出奇妙的墨蓝色。她鼻子挺拔, 笑容可掬。她那庄严的侧影,散发出一种非凡的魅力。此刻,他突然想起了拉舍尔, 那个在游艇上,经过他精心打扮的妓女。她算什么东西呢,真是天壤之别。克劳伦 斯王妃的丽影,就是复印千张万张都值得啊! 埃及人的喷气飞机是在子夜时分降落在开罗的。炎热的气候,此时凉爽多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深的大气。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特殊的阿拉伯的气息,这种 空气里含着一种清香味儿。他顿时感到,有一种温馨和平静涌入了自己的心头。到 这里,他才是真正地回到家了。伦敦的那出哑剧,在这里,可以歇一歇了,至少可 以停歇几个小时。公司里的那部专车,正等在飞机跑道上,发动机正点火待发,随 时启动。在这夜深时分,繁华的交通已经停歇下来。艾尔。沙鲁克的两位兄弟还不 敢冒险来到这个中心地带。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们两人不来,飞机就不能起飞。 按照事先的约定,已经有四个人在艾尔。卡利利饭店等待他们一行的到来。这座饭 店位于市中心,是一家昼夜服务的埃及餐厅。他们凝视四周,焦急地等着埃及人的 到达。 虽然夜已经很深,时间很晚了,虽然这里的价格贵得令人咋舌,但是饭店里仍 然生意兴隆,坐满了前来就餐的客人。埃及人的朋友们早已经提前到达,他们餐桌 的旁边,是一伙来旅游观光的德国人。这群人谈笑风生,好不快活。他们至少有五 十人,都是短衣短裤,脚穿凉鞋。有一点要说的是,这个饭店不供应酒类。应该说, 这伙德国人并没有大声喧哗,但从他们交谈的神情里看得出,他们的谈话显然是不 够严肃的。 所幸的是,一切事都在离开伦敦之前,做好了安排。四位埃米尔阿拉伯首长国 的客人,已经提前半个小时赶到,来迎接艾尔。沙鲁克两兄弟。按照原先的约定, 会谈打算在机场进行,但又感到在那里太显眼,容易引起注意。会谈是明确的,双 方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们已经紧急派出了他们的先遣人员来到开罗,并达成协议, 在收购巴拉茨。拉登公司的行动中,他们与沙鲁克家族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准备 共同把这件事情办好。对这次的旅行,他们对外严格保密。大家要了香熏子鸡和茶, 谈着谈着,话却走了题,最后扯到了以色列人的问题,大家把他们痛骂了一顿。 埃及人从他的座位上,往那边望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样一幕场景:一个德 国女人,身强力壮,一身发达的肌肉,胃口很好,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看样子她像 个警察,她的脸被金字塔的太阳晒得红红的。在她的旁边,坐着她的丈夫,此人身 材瘦弱、其貌不扬,他正在狼吞虎咽地嚼着古斯古斯①。在这女人的对面,坐着一 位很年轻的男子,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剪得很短,那样子十分逗人喜爱。看起来, 很像一名运动员,或者是士兵一类的人。埃及人深深地被吸引住了。这位男青年褪 掉他的凉鞋,把脚往前伸去,慢慢地把赤脚伸到了对面那个女人的大腿窝里,脚趾 头不停地搓动着。而且,他的脚还继续往前探,看样子是想撕破那女人的棉织短裤。 德国女人依然谈笑风生,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她一点都没有表示,叫对面的 那个男人把他的脚从她的大腿上拿下去。这种场面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一番调情之 后,羞愧与兴奋交织在一起,使她一时无法控制自己,她的脸色“刷”地一下红了 起来。此时,她的性欲已经达到了高潮。她不自主地轻声地哎哟哎哟地呼喊着,脸 上掠过一丝满足的微笑。她快活兴奋之极,竟一下把叉子扎到桌面上。他的丈夫立 时目瞪口呆,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桌进餐的客人都乐得哈哈大笑, 不约而同地朝她望去。但是,谁都没有发现桌子下面的那幕场景,德国女人的那双 大腿,把对面男人的那只脚使劲地夹在中间,使桌子摇晃着,玻璃杯碰撞在盘子上, 发出丁当丁当的响声。 “哦,这天可真够热的!”她自言自语地喊道。其实,她是想用这句话来掩饰 自己的窘态。 于是,她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大杯冰水。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仍在继续盯着她看,头连转都没转。在餐桌上,谈话的 主题在渐渐转移,谈着谈着,竟转到了以色列总理夫妇淫乱的生活问题上来。 大约在凌晨一点钟左右,这群德国游客纷纷站起来,拿起各自的提包或挎包, 离开饭店。一辆崭新的带有空调设备的豪华旅游大客车停在路边,车身上漆着德国 旅行团的字样。德国人排着队,有秩序地登上汽车。那位警察模样的德国女人,坐 在她丈夫的旁边。那个金黄头发的小伙子,则紧靠着这个女人坐在她的身后。司机 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埃及人,他只饮薄荷茶,长得十分体面,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他先打开车灯,然后转动一下发动机的钥匙。没有点火。他又转动了一下。这一回, 马达转动了,发出一阵响声。当汽车启动后,刚刚离开路边的时候,突然,车后传 来一声炸弹爆炸的巨响。 爆炸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爆炸的冲击波足足把大客车掀起约两米之高。紧 接着,汽车被重重地摔在沥青路面上。之后,便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然而片刻之 后,安装在大客车内的第二枚炸弹再次引爆,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汽车被完全炸 碎,四处飞溅的玻璃渣、碎金属片,摧毁了饭店的玻璃橱窗,饭店里顿时一片混乱, 一片狼藉。这时,已经扭曲了的大客车骨架,开始燃烧,转眼间,便陷入了一片浓 烟滚滚的烈火之中。 饭店里的顾客最初还没反应过来,他们都被惊呆了,霎时间处于一种休克状态。 片刻之后,便是人们的大哭小叫,呼天唤地,乱成一团。惊恐的人们夺门而出,纷 纷向四处逃散。埃及人紧随在传应生的后面,奔出大门。他是第一个跑到大客车跟 前的。他的面前,是万分恐惧的一幕。他强烈地克制着自己的恶心,才没能使自己 呕吐出来。那个德国女人的头颅被挂在饭店门前的那棵大树的枝叶丛里,她那两只 大眼珠瞪得大得吓人,仿佛是在惊吓地张望,仿佛在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又走到一个高个子壮汉跟前,此人已经被炸断了一条大腿,全身赤裸裸的, 他的衣服已经被爆炸的气浪撕得粉碎。他双臂还捂着头,已经断了气,但他身上的 肌肉还在轻轻地蠕动,两只迷惘的眼睛还没有合上,像是在寻找这不解的答案。一 阵狂风吹来,卷起了灰尘。突然,人行道上像变魔术似的,刮来了一团神奇的纸片。 这些纸片却是同一种格式,上面印有两把交叉的军刀,并印着一段用艺术字题写成 的《古兰经》经文。 埃及人终于听到了第一声警笛刺耳的响声。几分钟后,救援人员纷纷赶到现场。 首先出现的是警察,随后是飞速开来的三部救护车。然而,一切都晚了。遇难者中, 连一个生还的都没有。宁静的夜空里,只听得见一片汽车的开门关门声,一片脚步 来来往往的杂乱声。担架队在忙碌着,那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壮汉的尸体被抬走了。 埃及人惊恐万状,默默无语。 警察经过调查分析之后,得出一致的结论。这起案件的祸首,仍是那个叫做 “真主之剑”的组织干的。这是在首都开罗的一个有名的伊斯兰恐怖组织,他们最 近刚刚杀死了几个所谓不忠诚教规,亵读真主的人。像九十年代许多恐怖组织一样, “真主之剑”的这伙歹徒,早已经臭名昭著。有人曾怀疑,这伙人大概就是前阿富 汗游击队。早在十五年前,由美国中央情报局一手策划,秘密地组织了一帮巴基斯 坦人,用以反对前苏联政权。后来,美国人不需要了,便下令解散,因此5 !起了 他们对西方人的不满。这伙伊斯兰的雇佣军,专为出价最高的人服务。这些人向不 少国家秘密地输出他们独特的恐怖计划和作战谋略。 这些人究竟是埃及人呢,还是沙特阿拉伯人?是苏丹人呢,还是阿尔及利亚人? 谁也搞不清楚。在开罗,他们总是巧妙、机警地避开埃及警察的布控和追捕。弄得 埃及政府精疲力竭,急得团团转,但又毫无对付的办法。虽然进行了几次大搜捕, 但也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这些恐怖分子借用真主的名义,破坏目标主要是针对旅游 业,力图把旅游事业摧毁。而旅游业又是搞活埃及经济的主要来源。全世界的特工 部门,这几个月来,力图揭穿这其中的奥秘,其结果,仍无济于事。埃及已经到了 战争的边缘。每天晚上,装甲车在大街上不停巡逻。这个最强大的阿拉伯国家,到 处人心惶惶,陷人了混乱不堪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