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特里。莫法特有一副令人羡慕的健壮身体。他方方的脸盘,长着一双浅蓝色的 眼睛。他身高两米还要多一点,魁梧的体魄近似肥胖。谢尔西健身俱乐部里的人告 诉他,只要他坚持在这里锻炼,可以保证他有规律地减肥。至少减轻两公斤体重是 不成问题的。说竞走运动既可以健身强体,还能保持优美的体形。他皮肤的颜色, 自然是红润润的,当他走过乌克萨尔大桥时,他脸上的气色就更好看了。仲春时节, 风刮得很大,特别是吹到这里的河床上,发出一阵阵啪啪的响声。 他步行来到了维多利亚火车站。他是英国情报部门的雇员,他几乎每天都要走 这么一段同样的路程。但是,特里。莫法特每周至少要来这里两次就行了。这幢大 楼就是全英国的情报间谍机关。从外观上看,这幢建筑和普通的楼房不太一样,这 是由许多立方体的建筑物组成的,这种立方体的大小倒都相同,只不过它们的排列 很不规范,有点杂乱之感。楼前面是一大片冷杉树,郁郁葱葱,几乎把大楼的正面 全都遮挡住了。大楼的四周安置了许多高精密的摄像机。一个突出向外的圆形平台 上,布满了抛物线状的无线电天线。 通过三道严密的身分验证,这个气色红润的汉子终于走进了楼内。然后,他登 上了快速电梯,来到了五楼,跨入了他的上司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名称是:中 东地区事务部。上司正忙着,没来得及向他打招呼。 “看来,埃及人民的神经是越来越紧张了。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他们的紧张是有道理的。一辆满载游客的大客车在市中心发生了爆炸,炸死 了五十名旅游者!直到现在,这些肇事的流氓还逍遥法外。像这种具有军事性质的 谋杀,不留下任何痕迹,手段之残忍,行动之神秘,在埃及还是首次出现。现在埃 及的人都把人力车拉到了大街上,他们再也不敢坐汽车了。他们怀疑,这是否才是 开始呢。” “您就说说您的看法吧?” “这些恐怖分子都是一些职业性的杀手,他们当然并不满足于屠杀这些旅游者。 他们有更大的阴谋和企图。这不过是他们在瞄准他们最大的目标之前所实施的一种 演练而已。 “是谁?是穆巴拉克吗?” “穆巴拉克已经感到害怕了。他几乎不再出门。他本人倒没说什么,因为他现 在正急切地盼望着我们的首相。但是,他又放纵他的那些部长们对我们进行大肆的 攻击。 近一周来,埃及的新闻媒体和一些官方机构掀起了一股反对英国的高潮。他们 把发生在中东地区的一切谋杀行径、破坏活动都归罪于英国。对此,莫法特并不感 到惊讶。 “伦敦的伊斯兰激进分子很多,各个阶层、各个行当都有他们的人。所以,只 要有一个阿拉伯国家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就会把矛头指向我们,利用各种媒体指 责我们。而我们又没有别的选择,对他们的这些公开的舆论,我们只好做一些很温 和、很耐心的解释。就在此时,在开罗,埃及的国家安全局正在政府内部散发一份 秘密的文件,把大不列颠王国说成是恐怖主义分子的窝点。” “您看看,这就是马赫迪将军干的好事!关于这份文件,您大概也已经看到了 吧?” “这不是吗?在这儿呢。这是开罗的情报站刚刚给我们发来的传真。” 特里。莫法特把一份复印件递给了他。这是一份名录,上面记载了中东地区各 国常驻伦敦的各类办事机构的名称。这位处长沉思了好一阵,然后,他才默默地仔 细查看这份名单。 “对这个问题,您是怎么想的呢,处长?” “工作做得不错。这些情报资料都极为珍贵。这些中东地区的公司和机构,有 很多都开设在这里的大街上,有不少都是著名的商家。其它的,都是一些规模较小 的店家。显然,这些商家绝大多数都是可信、可靠的,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 是,由此也就给人们造成一种印象和错觉,似乎我们包庇了那些恐怖分子,我们这 里成了这些不法之徒的策源地。于是,这便激怒了埃及的某些领导人。岂非咄咄怪 事!” 说着,这位处长站起来,朝那扇朝阳台开着的窗户走去,下面就是那一排茂盛 的冷杉树。他站在窗前,往左边望去,大约在一公里开外的地方,他看到了四根高 耸的烟囱,这是一家已经改做它用的工厂留下来的遗物。有钱人家居住的谢尔西区 就在这些白色烟囱的对面。现在,它们成了这个高贵地区的一个显著标志。过了一 会儿,他转过身,又走进房内。这时,莫法特迎面朝他走来,他向处长谈了自己的 一些想法和建议:“我觉得,对这件事,我们必须格外谨慎。我们必须禀报首相本 人,提请他特别注意这个问题。这次出访,非同一般,危险性极大。这些恐怖主义 分子们可能会趁机对首相下毒手,同时刺杀穆巴拉克。” 处长这时又重新坐到了他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不,不会的。对首相的安全,尽可不必担忧。首相对近东的访问是一件重要 的大事。现在,在开罗,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双方的会谈肯定还在紧张地进行着。这 次在穆巴拉克的主持下所展开的谈判,困难很多,前景暗淡,离结束大约还有一半 的时间。首相在此刻出访埃及,对我们极为有利。我们可以掌握主动权,我们是以 领舞者的姿态出现的。这正是我们苦苦等了十年的大好时机,我们能错过吗?只有 机会,没有风险!” 特里。莫法特什么话也没说。他感到心中暗暗一喜。他心想,这次一旦出现什 么差错,一旦处长判断失误,造成严重的后果,处长必然受到惩罚。那么,理所当 然,顺理成章,他就一定会取而代之,处长的这个宝座就是他的了。 埃及人驾驶着汽车,飞速地向前奔驰着。他把车窗全都打开了。他深深地呼吸 着,贪婪地闻着故乡那熟悉的浓烈的气息,他完全陶醉了。从机场出来,道路一直 不好,高低不平,一路颠簸。看来,都五十年过去了,这条路并没有人很好地去维 修它,保养它,汽车走起来显得那样吃力。这是在地中海的东岸,从这里可以通往 风光迷人的亚历山大城。 汽车经过一座村庄的时候,他放慢了车速,车开得很慢很慢,就像走路似的。 他闻到了一股鱼腥味儿,这是刚刚从尼罗河里打捞上来的鲜鱼散发出的那种特殊的 气息。这些活蹦乱跳的鲜鱼就摊放在平板大车上,等待买主。渔民们在泥泞的小路 上来回走着。刚出村口,埃及人猛然间闻到一阵令人恶心的尸体的臭气。果然,在 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躺着一具死马,看样子肯定是在夜间被载货汽车撞倒后轧死的, 尸体没能及时处理掩埋。破裂的马肚子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难闻的臭气,散落在 路两边的内脏上麋集着一层乌黑的苍蝇。埃及人伸出手,微笑着向在水渠边玩耍的 一群孩子们打着招呼,他们对身边的熏天臭气,满不在乎。 他靠在车窗旁,一手扶着变速器,陷入一阵沉思之中。他呼吸着窗外的空气, 满脑子想的都是埃及。埃及的一草一木都使他感到那样的亲切。一晃差不多半个世 纪过去了,他对面前的一切几乎都已经认不清楚了。汽车一开进罗赛特,一阵阵清 香便扑鼻而来,这是椰枣的香味,一串串红红的椰枣挂满了椰树枝头。汽车再往前 走,清香里渐渐掺杂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儿。原来,这是砖瓦厂冒出的浓烟,飘散在 空气里,产生的呛人的气味。这些工厂好像站岗似的建在河岸两边。不少工厂由于 缺乏必要的资金,早已经停产,就这样被遗弃在河边。不过,在更远的地方,沿着 尼罗河,又建造了不少工厂。这些大大小小的厂房,不管是生产的也好,停产的也 好,总之,它们沿着尼罗河两岸一字排开,给人们一种悲凉、萧条的景象。 顺着工厂前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达盖特贝城堡。这座古堡要塞,现在 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孤零零地耸立在河岸边。现在,已经以它为中心,建起了一座 小村庄,修造了许许多多的现代化小楼房,有一些才盖了一半,尚未完工。这些房 子的屋顶都用钢筋混凝土板代替了传统的瓦片。古堡本身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和 维护,依然一副破败、飘零的景象。埃及人花十二埃及镑买了一张门票,走了进去。 他顺着城根的小道,慢慢地向上爬去。 站在要塞的高处,风很大,一阵阵朝他吹来。他四下眺望,景色十分壮观、迷 人。阳光下,蓝色的渔船在河面上颠簸摇晃。风越来越大了,河上涌起了波涛,一 浪高过一浪。大河浩浩荡荡,向出海口流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风里夹带着 不少沙粒。作为一个航海多年的老船主,他知道此时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可惜他无 法用电话通知那些渔民们。他知道,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渔民们应该当机立断,把 缆绳赶快松开。 登高望远,四面临风,天高云淡,气象万千。他感到心里特别舒畅。他饱览四 周的风光,下面的这座城市,就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南面,就是他的出生地,罗赛 特城的市郊。现在,这个郊区早已不复存在,他已经无法辨认它的模样。早年,那 里很脏,特别是洪水泛滥之后,一派破败不堪的凄凉。罗赛特城现在确实越变越大 了,可是城市的卫生总是那样糟糕,变得越来越脏。虽然,故乡昔日的容貌已经改 变了许多,但是,那熟悉的乡音,熟悉的风情,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一位老人正 用白石灰在粉刷他的水泥墙壁。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在用棕 桐树叶编织各种用具,有的编鸡笼,有的编躺椅。一阵女童的银铃般的欢笑声从教 室里传来,在空中回荡。一头毛驴正在慢慢悠悠地嚼着它面前的干草。这一切还像 过去,没有什么两样,恐怕一千年前,也还是如此这般的景象吧。 和儿子萨米尔久别重逢之后,埃及人产生了一种旧地重游的迫切感。所以,这 次他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儿子这次的到来,从另一个角度,无形中动摇了父亲的 那种骄横。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苍老了,体力越来越不行了。他有时感到很奇怪,自 己昔日的勃勃朝气,旺盛的精力到哪儿去了呢?再想想,他不得不服输:老了。他 这次把儿子召到伦敦来,就是要他来完成他的宏图伟业;同时,他还有各种想法和 打算,都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头。然而,萨米尔对他的精心规划却出奇的冷淡,他根 本不理解父亲的苦心经营和一生艰辛的奔波与操劳。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他总是心不在焉,不以为是。所以,他的到来也给父亲带来许多痛苦与烦恼,气得 埃及人的遗忘症再度复发,使他夜夜睡不好觉。他不知道,他到底该去寻觅什么呢? 是那些美好的回忆,还是那些沉痛的挫折呢?他的思绪如翻江倒海,忽上忽下,一 片混乱。他感到坐卧不安,非常难受,他的心总也无法平静下来。想来想去,他觉 得只有找回过去的时间,让过去的岁月和他伴随在一起,才能获得心头片刻的宁静, 才能得到一种解脱和安慰。所以,他只身一人来了,来到了这里。他就是为了这个 缘故而来的。 “墨西哥湾暖流号”喷气飞机载着埃及人在亚历山大城着陆,他命令飞机在机 场等他,他没有说该需要多长时间。他没有听从他的贴身警卫们的再三劝说,他们 打算从开罗调一辆防弹汽车,供埃及人旅途使用。他把这些好心的警卫们也都打发 走了,不让他们跟他去。他想想心里感到好笑,这些人前呼后拥,一个个都像小丑 似的。他听从各方面的专家的劝告,每年投入一百万美元用于他的安全保卫工作。 有时,他很不理解,这有什么意思呢?他又感到好笑。他只不过是一个富有的阿拉 伯人罢了。除了那些窃贼们,还有谁会来威胁他呢? 现在,他想看的都看到了,他想感受的也都感受到了。于是,他开始去寻找曼 苏尔,艾尔。马哈利清真寺的看门人,他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甚至是比父亲 还要亲的人。罗赛特城的一切又浮现在他的记忆中。一时间,就像放映一部电影似 的,一连串彩色的画面展现在埃及人的面前。曼苏尔是当地的一位名人,他的诵经 传道特别能吸引大批的信徒,而且,他又很会讲故事。曼苏尔坐在他那条蓝色的小 船上,船身四周用红绿两种颜色,书写着漂亮的阿拉伯文字体。他一边摆弄着渔网, 一边慢悠悠地讲着故事。塔莱克。艾尔。沙鲁克伸手遮挡住射来的阳光,不由转过 身去,面向尼罗河。五十年来,尼罗河的出海口变得越来越远了。盖特贝古堡也好 像离大海远了许多。这都是河水长年的冲刷造成的。随着河水的流动,水中的泥沙 越积越多,然后不断沉积,把河岸向北推移了好几公里。 河面上的风很大,飘来了一阵烤子鸡的香味。那些传奇的故事充满了诗情画意, 充满了惊险和神秘,他久久地沉醉在扣人心弦的情节里。记忆的碎片又一幕幕在他 眼前滚动着。这时,第一幕画面在他的回忆里展现,那是一位士兵为了去和他的未 婚妻会面,他游过尼罗河,途中不幸被一条鳄鱼吃掉。还有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 长得奇丑无比的男人,把—位法老的妻子吓得神经失常,发了疯。但是,他用一根 金羽毛,在这女人的身上扫了几下,她在魔力的召唤下,转眼间又恢复了正常。除 此之外,还有不少下流色情的传说。有一个很淫荡的伊拉克女人,她独自一人正走 着路,突然间性欲大发,使她无法控制自己,她浑身难受,无所适从。怎么办呢? 她于是灌了几瓶冷水,她伸开大腿,把冷水浇在她的下部,来刺激她的快感,以此 减轻性欲的苦闷。曼苏尔在巴格达见到过这个好色的女人,她还有不少埃及情夫呢。 他说这些都是真事。他还起过誓呢! 曼苏尔又被人称作是一部活辞典,他还会讲述不少史诗。像情人石雕的故事。 这是一尊有着三千年历史的女人雕像,现在已经埋在了海底。相传,情人们只要抚 摸它一次,他们就永远不会分离。这尊雕像原来是建在山洞里,在亚历山大城的西 面,它站在那里,面向大海。曼苏尔说,关于石雕像的传奇,当然不仅仅是女人石 像这一处。沿着海边,原来是很多的,有不少是建在神庙里的。随着历史的变迁, 风云的变幻,这些雕像和神庙一起,有的被山体的滑坡所埋葬,有的被海浪的冲击 所破坏。还有不少石雕被风化,变成了碎块和乱石一堆。 记得,曼苏尔曾经非常肯定地说,那尊情人石雕像至今还完好无损。说起它的 故事,真是断肠悲切,催人泪下。三千多年以前,在法老宫廷里发生的这个悲壮的 故事,一直深深地印刻在埃及人的心头,使他总也无法忘记。作为最高权势的法老, 看中了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决定娶她为妻,但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情人,于是她以 自己出身的卑微作借口,拒绝了法老。法老勃然大怒,便残忍地把她杀害了。该女 子的情人悲痛欲绝,为了表达他们坚贞的爱情,他让当时的一位著名的艺术家,为 他心爱的女子刻了一尊石雕,并把该女子的心脏,安放在石雕像里。 曼苏尔曾意犹未尽地说,该女子的心脏,在这尊石雕的胸膛里还一直在怦怦地 跳动着呢。当太阳照耀在这尊石人像上的时候,一道奇异的亮光会从石人胸前放射 出来,闪烁着夺目的辉煌。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这只是一个传奇的故事。但是, 曼苏尔曾发誓说,他拥有一幅关于这尊石雕像所在方位的古老地图。这个古老的悲 烈的爱情故事,在塔莱克。艾尔。沙鲁克的童年时代,曾引起过强烈的震撼。这位 清真寺的看门人,曾一直坚持说,和别的什么传说、故事不一样,这不是一个普通 的传奇,它会给人带来不幸。所以,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一般都不讲全,只是 说些片断,否则的话,就会大祸临头。 埃及人不想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他尽量什么都不再去想。但是,他童年时期 的生活却又是和这石头女人神奇的故事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他总感到非常苦 恼和烦躁。这个传奇的故事总在他头脑中索绕着,想忘却总也忘不掉。假如说,这 个故事是真的呢?假如说,那尊石像女还在期盼她的情郎的到来呢?正当埃及人重 返他的故乡的时候,他突然萌生奇想,想把这件事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因此, 为了这个原因,他必须找到曼苏尔,拜访这位博学的先知。如果清真寺的那位看门 人现在还活着的话,他大概还在那里,也许他正在操持着捕鱼的营生。他现在有多 大呢?该是九十岁了吧?还是一百岁呢?埃及人沿着陡峭的台阶往下走着,他边走 边想,想着想着,不由得兴奋起来。他离开家乡已经整整五十年了,这是他第二次 返回故里,而且有点急急匆匆。他精神抖擞,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年轻了许多,还像 当年小伙子时那样。走到城堡底下,他一下跳上了他的汽车,刹那间,车子飞也似 的疾驰而去。 第一笔转账,按照原先的约定,及时准确地到位了。可是,接下来的过程却并 不那么顺利。虽然一切条件和手续都没有变,和原来丝毫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具体 操作起来却显得复杂得多。六亿美元的款项转到了埃及人在开罗群岛上一家小银行 的他的户头上。然而,这家银行却表现出不愿付款的态度。那些极为富有、有着大 批存款的客户们,对这家银行为确保客户的安全而采取的严格审查措施大为赞赏。 可是这一来,便引起了瑞士多家银行的纷纷议论,整个瑞士联邦似乎都对此感到疑 惑不解。在塔莱克。艾尔。沙鲁克看来,他感到很高兴。他最讨厌苏黎世的那些银 行。 按照原来的老习惯,账目经理,一位牙买加入,用电话传真向梅罗格林古堡发 了一份手写的回执。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告诉他,七笔转账将陆续来到。传真发 出之后,牙买加入双手托着脑袋,思来想去,这六亿美元该如何用才好呢?这些钱 能买多少东西呢?越想他越觉得自己头晕目眩。他干脆走上街头。虽然太阳是那样 强烈,他匆匆穿过大街,在银行的对面,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于是,他默默 地观察着这家银行,从正面看,银行的门面又窄小又破旧,一副破烂不堪的样子。 可是,六亿美元竟存在了这个小地方。埃及人是一种什么心理呢,他在想。天哪, 真猜不透! 这条公路笔直得像一条直线,一边是茂密的椰树林,一边是流水汩汩的灌溉水 渠。走完这一大片椰树林之后,道路变得开阔起来。这时,路两边已经是光秃秃的 了。这条路穿过了一大片零零星星地长着野草和灌木丛的空地,前面就是这条公路 的尽头了。只见前面有一排由很大的漆着红颜色的汽油桶状东西组成的一道障碍物, 这道障碍物守护着一处显而易见是军事设施的建筑,四周的墙上画着一面面巨大的 埃及国旗。 埃及人停下了汽车。三名身穿作战服,全副武装的士兵,围绕着这处建筑,懒 洋洋地走来走去。他用阿拉伯语向他们打招呼,向他们表示友好的敬意。但是,他 们只是微微一笑,用他们惯常向游客们表达的礼仪,说了一句:“Welcome to EgyPt!”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原想能听到一声他久违了的乡音,可是,没想到他听来 的却是一句英语,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单看他的举止、风貌,难道说他就 是一个外国人吗?为证明他不是外国人,他于是用带着浓重的尼罗河三角洲地区口 音的阿拉伯语,立即向三位士兵表述了一番。他告诉他们,他是来寻找那些渔民的。 这三名士兵惊讶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说什么是好。他们想笑,但他们还是忍住 了。一个穿着如此阔绰、驾驶着如此华贵的高级轿车的人,在罗赛特地区,很久以 来,人们确实还未曾见到过。而奇怪的是,他讲的话竟满口是这里的口音。他到底 是干什么的呢?是过去的老乡,旧地重游吗?总之,这一切都不是他们要管的事。 他们的任务是严防来自海上的人侵者,而不是阻挠旅游者。至于说旅游者想做什么, 那完全是他们的自由,与士兵们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士兵们向着他,用手指 了指那边高高的混凝土大坝,然后他们转过身去,再也不去理他了。 罗赛特的渔民们捕鱼总是在尼罗河人海处的河口地带,他们大多都在那里水上 作业。由于河水的常年冲击,泥沙的大量淤积,造成了河口面积越来越大。埃及人 驾驶着汽车,朝士兵们所指的方向疾驶而去。他躬着腰,手握方向盘,把车速尽量 加大。迎面的风刮得很大,随着那水泥高坝的越来越近,他已经看到了帆船的三角 桅杆了。他一直把汽车开到了高坝之上。坝上的风更大,一阵阵狂风吹得人站不住 脚,似乎要把他连车一起掀翻到大坝底下。被狂风卷起的水浪,向他扑来,洒了他 一身水,他骑着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感受着风浪的袭击。 地中海波涛汹涌,翻天的巨浪向着海堤猛烈地冲击着。为了加固大堤,又在海 上建造一条三角形的长长堤坝。堤坝浸泡在海水中,雪白的海浪花,一阵阵朝海坝 袭来。在这狂风大浪中,埃及人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躯,可是不行,太危险。所以, 他只好紧紧地抓住大坝上的扶手,这些扶手早已经被海水打湿了。风刮得他站不住 脚,使他摇摇晃晃,失去了平衡。有几次,他险些失手,被摔倒在地上。在他的右 边,是尼罗河,河水显得比较平静。左边则是大海,波涛起伏,狂风大作,永远是 一副不安宁的景象。尽管海浪的咸水一阵阵扑打到他的脸上,但他全然不顾,仿佛 此时他已经不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了。他继续慢慢往前走着。最后,他终于发现了一 伙渔民,他们人数不多,大约有五六个人的样子。他们的渔船正停泊在河边。他们 看到一个城里人穿着打扮的男子,正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走来,感到非常惊讶。 离这伙渔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特殊的捕鱼者,他孤零零一个人,低着头正专 注地注视着河面。他手持渔竿,正在钓鱼,一动也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 了。突然间,他甩了一下手臂,胳膊挥了一圈,他的这一动作做得很快,还没等埃 及人看清楚,这位老渔夫就把渔绳拽出了水面。就在这时,老人扬起的右手开始捶 打他的后背,塔莱克。艾尔。沙鲁克隐隐约约听到了他捶背的响声。虽然风在他的 耳边吹得呼呼响,他还是听到了。这个动作,这个声音,刹那间在埃及人的记忆中 浮现出鲜明的画面。不管什么鱼,只要碰上了曼苏尔的渔钩,总是跑不掉的。 他还活着。一阵无比的喜悦,立即涌上了埃及人的心头。他高兴得无法形容他 此时的心情。那几个渔民望着曼苏尔,开心地笑了起来。老人不动声色,继续钓鱼。 埃及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恨不得立即来到他们身边。海堤的坡陡,而且 又滑,他于是脱掉鞋子,慢慢往下走。等他走到跟前,他又犹豫了片刻,最后他鼓 起勇气,终于坐在了老渔夫的身边。一条栗色的头巾包住了他的头,满脸深深的皱 纹,面无表情。 “是曼苏尔吗?” 埃及人兴奋得不知如何才好。但是,没有任何回答。由于海堤的那一边海浪的 喧嚣声太大,他提高了嗓门,又使劲地喊了一声。 “曼苏尔!” 老人终于笑了。他满脸堆笑,那一道道皱纹饱经风霜,那样慈样。此时此刻, 他的那张和善的面容就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 “我听见了,塔莱克。” 这时,他抬起头,望着天空,目光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你怎么会又回来了?” 命运似乎是在跟这位老人开玩笑。他伸出手,慢慢地摸索着。他的手在这位亿 万富翁的手臂上,摸来摸去。最后,他一把紧紧地握住了埃及人的手。风渐渐地大 了,一阵狂风吹来,突然掀起一个大浪,朝他们打来。曼苏尔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他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埃及人被溅了一身水,他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曼苏 尔的问题,问他问得那么简短,一时使他感慨万千。他的回归,是出于他无法形容 的本能和天性,是出于一种强烈的怀乡的思念。故乡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他何 曾忘怀过呢?他望着曼苏尔,看到他那干瘪的嘴唇哆嗦着,不知他又在说些什么。 风呼呼地刮着,声音很大,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话。他把嘴靠近他的耳边。 “你在说什么?” 曼苏尔重复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c 因为,你临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 你还没有说一声再见呢。所以,我一直等着你。你会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当时的情况是,我必须得走。” “这些年来,你都在做些什么呢?时间真快,一晃都几十年了。唉!” 五十年来,他已经成为世界上的一位最富有的人。在有钱人的行列里,他遐尔 闻名。然而,此刻在这个波涛冲击的堤坝上,他的财富和眼前的这一切又有什么关 系呢?他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呢? “我有一个儿子。” 他笑了,笑得很舒心,很甜蜜。 “你这次来,莫非是为了那尊石雕像……” 老人的目光转向了他,望着他,看了许久。埃及人愣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接 着,他充满了感情,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地喊道:“我也确实是很想看看那尊石雕, 曼苏尔。这尊石像究竟会在哪儿呢?” 老人的脸立时变得严肃起来。 “你愿意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地听了吗?” 这句话提醒了埃及人,使他立即回想起过去人们就此事对他曾发出的警告。啊! 那只不过是在童年时代,大人们对小孩子家开的一个玩笑罢了,无非是想吓唬吓唬 那些稚嫩的儿童们。少儿嘛,总是那么的纯真。 “对,你就说说吧。请你告诉我,石像女人到底在哪儿?” 老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深沉,他在追溯那古老的回忆。他思考了许久,似乎 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他朝大风吹来的方向,努了努他的下巴。 “你还记得那只上面贴着歌谣的柜橱吗?” “贴歌谣的柜橱?晤,想起来了。对,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石像女的方位图,就在那下边的台阶底下。” 埃及人走近曼苏尔,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他感觉到老人很瘦,瘦得只剩下一 把骨头了。临告别的时候,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称要多保重啊,塔莱克。“ 虽然在布莱克斯顿家里举办的这场舞会简单了一些,但是依然充满了欢乐的情 趣,场面也是十分热闹的。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避免过于奢侈浪费,这座只有 四十个房间的古堡,尽量布置得非常壮丽。人夜,灯火齐明,一片辉煌。在这座城 堡里,装饰着十八世纪的细木护墙板;里面的油画全都出自艺术大师之手,可谓名 画荟萃,盖世无双。在通往古堡的约二十七公里长的林阴道上,点燃着古老的火把。 弯弯曲曲的道路被火光照亮,仿佛使人进入到一个中世纪的神奇境界里。一座大花 园里,张灯结彩,人来人往,一片喜庆的气氛。在这里,将迎来五百位青年男女宾 客。 在来宾的名单中,全都是英国上流社会的代表。现在的舞会,可以说越来越随 便,越来越屈从于个人的本性和喜好。大约在三周之前,在巴尔彻斯特伯爵家举办 的舞会上,查尔菲尔德伯爵的三女儿光着上半身,突然闯进了舞场,她跑到花园里 供大家休息的帐篷里。当时的场面确实令大家惊慌失措,非常尴尬。大家都一下呆 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张口结舌。原来,她酒喝多了。她醉醺醺地哭哭啼啼,讲 述着她在公园如何遇到了一个歹徒,遭到歹徒的侮辱后,惊吓得如何魂不附体。她 非要拉起男舞伴跳舞,并且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地要和对方辩论什么。 在晚会上,像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时有发生。年轻人为追寻刺激,也往往会做出 一些出格的事。男孩子们会当场出主意,他们燃起火把,到树林里去驱赶小动物。 于是,在行动中,他们便会趁机掀开女孩子们的裙子,弄得女孩子们一片叫喊声。 男孩子们就喜欢搞这样的恶作剧。可是,那位卡德琳娜。查尔菲尔德小姐,在这样 的场合下,她再傻,也不会脱掉自己的三角裤的。 不过,像这种闹剧的场面,在乔治王子出席的场合下,却是很少会发生的。这 是一个庄严的时刻,所有的年轻人,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的安稳。凡来参加 舞会的父母亲们,都注视着自己的儿女。母亲们的谈笑风生停止了,她们不再走来 走去,忙于社交。此刻,她们感到自己的神经特别紧张,心跳加速,似乎浑身都在 哆嗦。她们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屏着气,睁大眼睛,望着这位王位的继承者, 看看他是否把他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好分享这分殊荣和光彩。 当乔治。克拉伦斯的宫廷侍卫宣告王子已经来到的消息时,顿时引起人们一片 慌乱。布莱克斯顿伯爵夫人立即离开舞厅,急急忙忙地朝外面跑去。按照传统习俗 的要求,在宫外接待任何一位王室殿下,都要尽量做到让殿下感到如同在自己家中 一样,让他觉得亲切、温馨和舒适。这场晚会对伯爵夫人来说,她准备得有礼有节, 各方面情况都考虑得十分周到,尤其是会场的布置,井井有条,无可挑剔。按理说, 她应该向这位未来的国王行屈膝礼,但是自从他的父母离婚之后,她就不再这样做 了,她自己也感到不可理解。王妃殿下迈着倦怠的步子,和她的儿子似乎是同时露 面的,时间的计算非常的准确。对他们母子两人来说,这都是十分严格细致的礼规。 在一群群悠闲散步的舞伴中,常能听到各种不同的外语声。其实这并不稀罕, 因为在欧洲大陆散步着英国皇家的各种皇亲贵戚,他们都和英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 联系,亲戚关系错综复杂,他们常以各种代表团的名义汇聚伦敦。这一次,玛格达 莲娜。巴达胡拉。瓦格斯就在这些宾客之中。她长得天生丽质,美貌绝伦,简直就 像是从贝拉斯克斯的油画中走出来的一位绝代佳人。其实,她要比这油画里的美女 更令人惊诧不已,赞叹万分。望着她那美丽的椭圆形脸蛋,恍若使人倒回五个世纪, 想起那古代的佳丽。 她的鼻子小巧玲拢、挺拔精致;脸蛋端庄大方,柔情似水;一双明亮的黑色大 眼睛,闪烁着东方女人的魅力。这是一张圣母的脸型,和她的姑婆玛娜莱丝公爵夫 人长得如同一人。有时,她的脸上会泛起一种孩童般顽皮、倔犟的微笑,带着一些 令人喜爱的野性。男孩子的目光都望着她,痴呆呆的,如同醉了一般。她穿着一条 上半身完全袒露的、无吊带胸罩紧腰身的覆盆子色长裙,脚下是一双雪白的凉鞋, 一条精美漂亮的丝绸缎带把她那蓬深褐色的头发系扎在她的颈后。她只戴了一对镶 着金边的珍珠耳环,除此以外,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之后,她 两度被选为西班牙佳丽,成为西班牙的名人。但是,她纯洁善良,为人处事心清似 水,没有丝毫私心杂念,这都是由于她受过良好、严格的教育的结果。所以不管在 什么情况下,她都是一名文静的淑女闺秀,一位大家的模范。除了她的近亲:堂兄 弟,堂姐妹,表兄弟,表姐妹;除了上流社会的那些对她的痴迷者,又有谁能知道 她真正的全名呢?她的全名是:玛格达莲娜。玛莉姬。德拉。维克多利亚。埃斯贝 郎扎。贾科巴。费里西达德。贝尔伯杜阿。依洛丝。桑多斯。 克拉伦斯王妃殿下一出现,她那优雅不凡的气质和风度就吸引了全场的宾客, 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引起人们普遍的好感。但是,乔治小王子却一下 变得腼腆起来。他羞涩地央求他的妈妈,不要在众人中去寻找那位纯真美丽的少女。 “你别说话,乔治,你不是想邀请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和你一起跳舞吗?怎么, 你害怕了吗?”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只是母亲和儿子开的一个很温和的玩笑。小王子深知他 的身份和地位,深知他将会行使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他当然也知道,在众人的面 前,他不应该显得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当他和他母亲一同步人大厅的时候,客人 们谦和、高雅地自动给他们让开一条路。可是一转眼,来宾们又都很巧妙、很礼貌 地围拢在小王子和王妃殿下的四周。她手扯着海蓝色的长裙晚礼服,慢慢地往前走 着,这种礼服是君王的象征。 “跟着我,乔治!”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很坚定。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梦幻般迷人的微笑。 王妃殿下悄然无息地穿过大客厅,她非常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尽量不去打扰会场 上的热烈气氛,而且,她笑微微地向每一位迎面而过的宾客们谦逊温和地招手致意。 她悄悄地来到了舞厅里。一条甬道悄悄闪开,舞会仍在继续进行。玛格达莲娜向王 妃殿下行了一优雅的屈膝礼。 “殿下。” “哎哟,多么迷人的裙子啊,我的孩子。你穿上它,真是锦上添花,你显得更 加美丽无双了。” 王妃殿下的这番赞扬使得这位少女心花怒放,开心极了。她皮肤雪白,头发乌 黑,简直就是一幅令人百看不厌的油画。不过,冷静下来,这位聪明的少女并不为 这些赞美的话高兴得冲昏头脑,她的心中是有数的。 “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乔治工子。不过,我想,今年夏天在西 班牙你们就曾见过面了。” “晚上好,乔治!” 玛格达莲娜边说边走上前去,在王子的面颊上很拘谨地轻轻吻了一下。在整个 舞厅里,引起了一片震动和惊讶。她拥吻了王子!在一个多世纪以前,西班牙的贵 族和英国的皇室还都是亲戚关系呢。乔治王子羞得面孔一下红了起来,他窘得一时 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显得站立不安,手足无措。 王妃殿下喜得直想笑,但是她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因为在这个场合,这样开怀 大笑的话,那是很不合适的。 “这怕什么,乔治,你放松点嘛!” 她说完便转过身,对这位俊俏的西班牙少女说:“乔治是一位很出色的猎手, 很难对付的野猪,他都不害怕。可是,和漂亮的姑娘们在一起时,他却显得那么害 臊,不自然,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吧,你们在一起玩吧。” 王妃殿下走远了。玛格达莲娜对乔治说:“我也打过猎,我也会。”少女兴致 勃勃,眉飞色舞。“我都是和我的叔叔和我的哥哥们一块去的。” 她说起话来,热情洋溢,滔滔不绝,好像打猎对她来说也是很在行的。满头金 发的乔治歪着头,仔细地听她说着。他在心中苦苦地寻思着他想要说的话,他不知 从何说起。 “我要和我的爸爸去打猎,我们准备明天去。如蒙您光临和我们一起前往,我 将感到万分荣幸。” 这时,舞厅门口有一点骚乱,这大概又是一些有关外交礼仪方面的问题在纠缠 不清。王妃殿下感到有点惊讶。玛格达莲娜睁大了她的那双美丽的黑眼睛,喜出望 外地喊道:“啊,好啊好啊,好极了,我当然愿意和你们一起去!” 说罢,她的脸色又显得有点为难的样子。 “可是,我什么都没带。我的猎装和猎帽都在家里。” “这没关系。”王子安慰她。“我们可以为您准备一套服装。关于这一点,我 会吩咐我的宫廷侍卫,一切让他去办理。您放心吧。我们明天十点钟出发。” 少女满脸喜气洋洋。乐队奏起了华尔兹舞曲,一对对舞伴开始在华丽的舞池中 翩翩起舞。灯光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暗,舞场上营造出一种温馨可人的气氛。一阵 默默的醉人的沉静之后,还是这位西班牙少女先说了话:“您对音乐有什么高见, 乔治?” “我非常喜爱古典音乐。” “很好,现在的这支曲子您喜欢吗?” 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喜悦的光彩。她伸长她那好看的脖子,凑近 他的耳边,她的动作有点滑稽,她略微带点讥讽的口吻,对他悄悄地说着:“您不 喜欢这支华尔兹舞曲吗?” 王子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往后缩着身子,想离她远一点,但他又不能明显地 表现出来。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既尴尬,又为难。还是她,大胆地一把拉住他 的手。他们两人悄悄地旋转着舞步,离开众人更远一点,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乔 治王子兴高采烈地和玛格达莲挪。巴达胡拉跳着舞,他很可能正在书写着一部历史。 人们望着这对年轻人正在跳着优美的华尔兹舞,他们在悄悄地说着话。可是,谁又 能知道,这位美貌的西班牙少女,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向王子述说着她最近一次观看 斗牛比赛的血淋淋的场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