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萨米尔始终弄不明白。那一道道的闪光。他明明看得很清楚,可是旅馆里的这 台落地大座钟却停了,现在钟面上所显示的钟点,正好是他们来到时的那个时间。 不用说,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对于钟表的知识,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他不禁想起了在格斯达德山区别墅的那台大座钟。那一只座钟和这一只座钟几乎是 一模一样的,体积很大,是乌木的,抛光的黄铜钟摆亮晶晶的,有节奏地摆来摆去。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随着每一次报时的敲击声,钟面上都会发出一片片闪光。可是, 现在辛普森旅馆的这台钟却停了。那么,这一片片的闪光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他没 有做梦。这不是吗,闪光一片接着一片。 “您又在想什么了,萨姆?” 克拉伦斯王妃殿下故意用一种不太耐烦的口气悄悄地说。她很少和男人们头换 头地在一起进餐。经过几个月的不懈追求,她终于让步、屈服了。他几乎一直在用 “这是最后的一顿便饭”的名义来请她,他始终不急不躁,文质彬彬,然而他的态 度又是那样固执、坚决。这个痴迷的情人最后终于碰上了运气。她最终结束了这一 场体面的追逐,露出她那优雅迷人的笑容,然而这却是一种再也无法挽回的微笑。 这之后,她一直是抱着一种很稳重的态度来看待他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确实 应该在这方面多加注意,至少要用眼睛多看她几眼,她需要的就是这份真情。 他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一下子变得很生气。她看到他默默地站起来,一句话 也不说,而是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的那只公文包。这完全是接受美国教育的习惯!要 知道,现在他们俩还是在饭店里呀!这让人们会怎么说呢。她愣了一会儿,心里感 到很生气。随后,她看到他朝门口方向走去,然后他偏斜着,往那个落地大座钟跑 去。他一定是喝多了,看他醉得这个样子! 萨米尔来到座钟跟前,一下打开了这个落地大钟的木门。整个大厅里都能听得 见他愤怒的吼叫声。所有的客人们一下子都惊呆了,他从大座钟里找出了一个人, 他一把抓住这个人的衣领。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他挥舞着一架照相机,指手画 脚,像在解释着什么。旅馆的主人差一点晕了过去。大座钟里竟藏匿了一个摄影记 者,这种严重的事件,无疑于从肉汤里发现了一只苍蝇! 像此类丑闻,在辛普森旅馆里半个世纪以来就没再发生过。五十年前,有一个 年纪不小的冒险者,大概是来自耶路撒冷的一家叫圣马克医院的吧,他全身裸露, 从厕所里走出来,一声不吭坐在了餐桌旁。以后,至少说这些年来,这种个人的恶 作剧就不再有过了。而现在,大钟里竟躲藏了一个摄影师,应该说,是丑剧重演。 旅馆的主人要求这个潜入者赶快离开此地。萨米尔收缴了此人的胶卷,把他赶出了 门外。然后,他不动声色,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一阵惊愕总算过去了, 大厅里重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和欢快。当萨米尔走到罗斯王妃身边的时候,她露出 了满脸的笑容。 “萨姆,您真了不起,真是好样的。您不愧来自好莱坞。不过……” 她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小矮人呢?” 她的话语在她一阵禁不住的笑声中断断续续。她双手抱着头,又是一阵狂笑。 她好像再也无法制止住自己,一时间她似乎失去了理智。 “看来,这种情况可能有一周的时间了。” 这又引起了她的一阵大笑,笑得她的双乳直晃荡,全身都在摇动,使她直不起 腰来。 “……不管我来到什么地方。这只从座钟里钻出来的小老鼠呀!” 她尽力克制住自己,渐渐地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她的膝盖不时和萨米尔的膝盖 碰在一起。她感动地流下了眼泪。看到气氛又恢复了平静,饭店里的领班走到餐桌 间,向客人们宣布,该店的晚宴还照常举行。虽然辛普森旅馆的价格贵得惊人,都 是皇家级的,但是罗斯女士总认为,花这些钱还是很值得的。她此时的心情特别好, 所以频频地向萨米尔调起情来。 “看着您那甜美的微笑,然而又含有一种引诱者的邪念,萨姆,我把您当成是 一位诗人。不过,说到底,您是一位生活放荡的花花公子。” 看着她笑得那样开心,他心里非常高兴。那黑颜色的无吊带胸罩,把她那高高 隆起的乳房衬得如此优美、迷人,他简直无法体会那蕴含的韵味。她那裸露的丰润 的双臂,也是那样的让人心颤。她穿得如此袒胸露肩,性感异常。她项链上的那个 金坠子一直下垂到她那诱人的丰乳间的深窝里。她运动员一般的健美的身材,不禁 引起了他许多遐想,使他想起了他的一位美国情人。还有很多,很多……从罗斯女 士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股奇异的香味。她有时就像好莱坞刚上银幕的年轻女明星,显 得矫揉造作。 “您可能不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我十三岁那年夏天,参加过一部名叫《沼泽 》的影片的拍摄,这是一部恐怖片。影片中有一位青少年,他一直隐居在河泽地带。 当影片在转换镜头的时候,他应该掉进充满了鳄鱼的湿洼地里。当时,替身演员生 了病。于是,我就顶替了他的这个角色,再说,我也能挣几个零钱花花。当我跳下 去的时候,这些动物应该被牢牢地控制住,使它们无法接近我。当时,现场留有一 段一米左右的缺口,所有鳄鱼都是事先用绳子拉住的。于是,我就一纵身,往水里 跳了下去……” 他默默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推测着她对他讲述的反应如何。公爵夫人被紧紧吸 引住了,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嘴唇微微地张开着。 “再接着往下说,萨姆。后来怎么样了?” “当我跳下去之后,一条鳄鱼突然咬断了绑着它的绳子。” “哎呀,这多可怕啊!那你后来怎么办了呢?” “我有一条很细的尼龙保险缆绳,系在我的腰带上。我紧紧地拉住保险绳,用 臂力撑着,往绳子上端爬。那时,我身体还很轻……” 她不禁转过头,望了望萨姆健壮的身体。 “我终于抓住了一根树枝,一翻身攀了上去。而那头鳄鱼只咬了我掉下来的一 只鞋。可是我的双手都勒得流出了血。” “而你呢,尽管如此,你还是继续投入到电影事业中去,是吧?” “对,不过,我现在是导演了。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得格外小心,警惕这些 凶猛的鱼类!” 这时,服务生端上了一道菜,这是一盘小羊腿,上面盖着几片薄薄的翠绿色的 薄荷叶;同时,饭店里的饮料总管为他们斟上了葡萄酒。罗斯王妃于是津津有味地 谈起了嫩羊肉,说吃这种食品不仅对身体有利,而且有助于美容。这位总管从桌上 那束鲜花的一侧,观察着罗斯王妃。他笑嘻嘻地跑回去,向厨师们讲述他看到王妃 殿下的详细情况,讲述王妃殿下是如何姿态优雅地吃着那道小羊腿。 作为一个受挫的人,满城都在议论纷纷。人们交头接耳,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他。 《金融时报》也开辟栏目,评论此事。而埃及人并不慌张,他依然精神旺盛,满不 在乎,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他迈着傲慢的步子,跨进了布雷迪公司的大会议厅。他 的哥哥圆睁着大眼,望着他。他胸有成竹,已经准备了一些很机智而又充满了鼓励、 安慰的话,他持有相反的观点。塔莱克穿着一套整洁、挺括的西装,打着一条红棕 色的高级领带,这一身穿着似乎使他一下年轻了十岁,猛一看,大家会觉得,他这 一身打扮,是准备外出度假。 “塔莱克,我的兄弟,看看你这副打扮,你还这么神气啊!” 埃及人发出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这笑声似乎把阿普索普勋爵画像上面的灰尘 都震荡得飞扬起来。在布雷迪公司里,像这样爽朗的笑声是很难听见的。在这里, 一旦响起这种有失文雅的喧嚣声,大部分的公司职员一定都会厌烦地皱起眉头。这 两位兄弟都觉得,他们能尽早一点会面,还是有道理的。福艾德仔细地察看着他弟 弟的面容。这些天来,他的苦闷和忧愁,是明显地看得出来的。但是,在他那一双 疲惫的黑眼圈中间,他那两只明亮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我很高兴,福艾德,我真的太高兴了!我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要把这些英 国人逼上绝路,让他们束手无策。” “嘘!小声点,别讲了!你要牢牢记住父亲讲过的话。你可以痛恨这些英国人, 但是你要保持平静。” “父亲只是办公室里的一个职员。我呢,我是菲莱岛公司的总裁!我现在已经 赢得了公开指责他们的权力。为什么,因为我有钱了。父亲也会为我们感到自豪。 相信我吧,福艾德。他做梦也在想挫败这些英国人,可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他们的谈话从对父亲的议论,又转到了钱的问题上。福艾德想换一个话题。 “现在,你又有什么新的想法呢?” “还是那句老话:收购巴拉茨公司。” “哦,还是这么回事。然而,就是这样的话,不还是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吗?” 埃及人的脸上又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我太老了,福艾德。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耐心等待。人们都认为我做什么, 就能成什么,而且很快。” “可是,你的那些软件设备却在新加坡被冻结了,这一下就是五年的时间呀!” “福艾德,你说说,一个沙鲁克家族的人会在一个新加坡人面前就此沉睡不醒 吗?你说给我听听!” “你嘛,你是不会睡得很死的。”福艾德微笑着说。 ‘称好好听着,听清楚。你会明白这里的道理的!“ 好像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似的,他很自然地放低了声音,不过,在布雷迪公司里, 那些把守在门外的人是不会偷听门内的谈话的,桌子下面也不会装有窃听器。 “那些白痴一般的保守党,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细节……”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丽珠洒落在花园里的玻璃天棚上,劈劈叭叭作响。 “巴拉茨公司在新加坡有一家百货商店,它的业务主要是为整个东南亚地区服 务。作为一种试验,他们丝毫没有禁止我在这家店里陈设、销售软件设备,也不禁 止在这里召开地区性的会议,而新加坡的电台又在不断地宣传他们的进步成就。所 以,也就不存在软件的出口问题。只要在所有的网上进行传播教育就行了……” 福艾德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五年之后,当软件被允许出口的时候,所有的互联网都已装备齐全,结 果是,他们的那些意念却是为我服务。而到那时,他们已经让我又赚了一大笔钱。” 像往常一样,福艾德总是迟迟到最后,才来分享他弟弟的欢乐。 “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就会这样放手让你去做呢?” “他们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再加上他们的那些丑闻,他们对我已 经是无能为力。不仅仅是对我,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再过六个月,他们就得卷着铺 盖走路,扫地出门了。” “可是,那些工党们也会向你提出同样的问题。他们一旦上了台,掌握了政权, 也会和他们的政敌一样,腐败堕落。” “至于那些工党,呸!我才不害怕这个金黄头发的毛孩子呢……” 这个黄头发的毛孩子,现在是所有英国人的红人,是反对派的首领,是英国未 来的首相。 “……他在头一个季度里,可能会扮演封建时代游侠骑士的角色,在接下来的 一个季度里,他会是一位谨慎的管理者,再接下去,他也就会和他的前任们一样, 故伎重演,沆瀣一气,不能自拔了。当然,各种势力会推着他的屁股,迅速往前走。 然后,他也会想尽办法,拼死拼活地去积蓄钱财。这里的政治人物是没有更多的钱 去参加竞选活动的,而我有的是钱,我的钱多得很。” 埃及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他心中已经开始算计着,如何用 他的金钱去一个个地收买那些工党议员。 有一篇关于桑义赫苏丹王的文章,写得相当傲气,而且没有多大的趣味。这位 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曾购买了一个大家伙的小玩艺儿,即一架美国总统的旧波音专 用飞机,其目的无疑是想和沙特阿拉伯的王子比试一下高低,借此嘲弄他一番。假 如埃及人没有看到这篇文章,他绝不会在《电报报》最后一页的右下角发现这张小 照片。由于对他的相貌印象很深,所以他一下就认出来了。杰里米。芬特里虽然面 容已经苍老,但他的眼睛还是那样,饱含着一种挑衅、蔑视的神色,似乎还有一种 生怕触及往事的惶恐。 这一则讣告很短。杰里米。芬特里因患癌症去世。在他的一生中,有关他的流 言蜚语似乎有两次。一次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被军事法庭判为犯有“行 为不轨”罪,然后把他开除出英国皇家海军。他的母亲为此感到十分悲伤,不久便 忧郁而死。四十年以后,他又在香港露面,当时正值发生了马修斯银行的风险案。 那时候和他在一起工作的,还有一位名叫哈罗德。芬克的人,此人就是现在的国防 大臣。 埃及人此时感觉到,好像有一个铅球重重地压在他的胸口上。半个世纪前的情 景,在他心间又一幕幕地展开了。在罗赛特城老街上的漫步,为寻找邮电局而来回 地奔波,还有在那家小旅馆里所开的那个过分的玩笑。他仔细地端详着小照片上这 个男人的面容,这个人差不多也是推—一个与他悲伤的青年时代有过联系的人了。 他是有过这样的想法,想以后有机会能和他在一起,谈谈过去的往事。而现在,他 已经死了,而且是满怀着对埃及人的仇恨死去的。 为了能离麦加城更近一点,沃菲。依伯汉选择了这幢位于吉达郊外的房子,作 为他的第二处住宅。既然麦加这个伊斯兰最大的圣地现在还在亵读宗教者的手中, 他离此地更近一点,也可以给他带来精神上的安宁。所以,他必须要选址于此。这 里离麦加的那块圣石只有二十五公里的距离,在这里他可以进行更广泛的思考,忖 度他重大的使命。 桑义赫苏丹王的这位顾问欣然在这里安顿下来,一则是远离城市,二则也是为 了躲避各种各样的邪念和私欲。每到晚上,他经常穿着他那黑色的祭袍,独自站在 露台上,面对着茫茫的荒漠。这漫无边际的酷热的沙海,一直延伸到也门。狂风阵 阵刮来,沙尘会突然迷住你的眼睛。 此刻,他思绪万千,但是在那些纷繁的往事中,使他想得最多的,给他留下印 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赫赫战功。他那炽热的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是一种对重 大业绩的渴盼,对未来壮丽辉煌事业的憧憬。七十年来,在他的身上,这是一种奇 异的性格。此刻,在这里,在这一片暮色的沙尘飞扬的闷热中,他更加坚定了他的 信念。他想起了过去他的许多老战友们,他们没有一个有他这样的气度。他现在想 的,就是战争。 自从二十年前阿富汗那场战争以来,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他对战争的信念会如此 坚定。那是一场苏联占领军对精神和宗教的灭绝与屠杀。二十年前,那些战友们为 他租下了这幢别墅,他们组建了一支强有力的国际势力别动队。秉承真主的意志, 这支部队被解散了。可是,它的精神却是永恒的,永远也不会解散的。 那时,沃菲。依伯汉没有穿军装,也没有任何装束,更没有军饷,但他却是一 位无畏的传奇英雄。他率领部队冲锋陷阵,击退了苏联军队对坎大哈城发动的进攻。 人们亲眼看到他爬上了T72 型坦克,朝里面投下了一枚手雷。这些阿富汗的战士们 在战火中重新认识了他,看到了他对事业的狂热和对信仰的坚定。对于这些思想单 纯的人们来说,狂热就是真主的声音,是真主的召唤,是他们与人类进行联络的途 径。 他和他的战友们还肩负着一项十分艰难的任务,这也是战争中的一项十分残忍 的使命。即对抵抗部队的成员进行神的净身运动。他们对游击队员进行了全面的无 情的清洗,主要是针对那些意志薄弱的不坚定分子,还有那些为了几公斤海洛因便 与人侵者秘密勾结的变节分子,而那些被苏联部队认为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则最 后成为沃菲。依伯汉司令官最亲信的红人。 这个身材瘦小干瘪、头戴阿拉伯方巾、性格异常残忍暴戾的人,是阿拉伯圣战 者的化身。阿富汗游击队员们在浴血奋战中把他的形象深深铭刻在心中,也正是在 这一点上,使他们赢得了信心。不过,由于他的那种近乎失常的勇敢行为,这些朴 实的山民们是否有一点疏忽了,或许沃菲是个伊朗的间谍人员呢。他在战争中曾三 次负伤,他付出过血的代价。 阿富汗战争结束之后,那些不忠诚的分子纷纷逃之夭夭,沃菲的生活一时也失 去了主见,因为真主把他遣散了。但是,还有很多老游击队员们并不赞同他们精神 上的解散,虽然他们的信念受到了挫伤。他们中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和平是对他们 的一种考验,他们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需要保存自己已经衰败的势力, 他们必须向伊斯兰的敌人继续发动无情的攻势。沃菲。依伯汉具有敏锐的洞察力,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战争对他来说永远也不会停止。在所有阿拉伯的国家里, 他选择了最强大的国家,对它发动战争。他要解放那些宗教遭受到亵读、备遭蹂躏 的伊斯兰圣土。他准备刺杀霍斯尼。穆巴拉克,阿拉伯埃及共和国的总统。在这之 前,他要对他实行一系列的恐怖活动。 他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表。时候已经到了。时间在向他召唤。时间永远也不会晚。 一阵狂风突然朝他刮来,扬起了一片烟尘,他的眼睛迷住了,他用手揉了揉眼睛, 一粒沙子飞进了他的眼中。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他立即拿起电话。通话的 情况是令人满意的。对方的谈话总是言简意赅,因为要防止内务安全部的窃听。传 来的消息使人振奋,圣战正在按部署一步步地慢慢展开。 “乔治,不管怎么说,你知道得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妈妈,我们现在又不是在上个世纪。” “不许这样粗野!” 罗斯王妃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一般在公开的场合,她总会顺从他的儿子,把他 当成王子看待,可是哈维。尼科尔斯商厦五层楼上的这个豪华咖啡厅,并不是一个 随随便便的地方。这里挤满了人。顾客们乘着大百货公司的自动电梯。一批批地到 来,然后在一张张紧挨着的桌子旁坐下来,或者熙熙攘攘地走动在食品货架间的走 道上,这些走道正好环绕着一座小饭店转了一圈。 咖啡厅里坐满了人,可能是由于它稳健而又独特的美学设计,它赢得了客人们 的青睐。每张桌子都是由三条铁腿支撑的,末端装饰了三个黑色的大圆球。椅子很 像电脑操作员坐的那种椅子式样,靠背是木头的,漆着十分鲜艳的色彩。放眼望去, 显得有一种梦幻般的氛围,但是从装饰的基本格调来看,还是属于一种传统的风格。 哈维。尼科尔斯咖啡厅有一种皇家社交场合的情趣,在这里,你可以懂得如何使用 与这种气氛相融合的瓷器,一杯杯柠檬茶散发出扑鼻的清香。 乔治叹了一口气,又吃了一口法国的羊乳干酪,他又一次向他母亲展开攻势: “如果您要坚持我爸爸的观点,您就应该好好地去说服他。” “那是当然,这没有问题。”公爵夫人端起一杯默尔索酒,立即反驳道。 她轻轻地擦了擦她的嘴角,接着又说:“你父亲说的是有道理的。宫廷的礼仪 是相当明确,相当严格的。你不可能独自外出,和一群朋友们到西班牙去冒险。要 知道,后果是可怕的,你会掉脑袋的!如此说来,你为什么不到夜总会去实习当酒 吧传应生呢?你好好想想吧。你是我的儿子,不是什么傻瓜。” 当她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用的是法语的发音。她穿了一套橙红色的西服 上装和裙子,除了一对大金耳环,她没有佩戴其它任何首饰。在咖啡厅里,大家都 在看她,但是她显得很平常,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那些摄影记者们都对她的 嘴唇很感兴趣,也都想能看个究竟,但是他们没有贸然围拢上来。关于她和她儿子 的照片,他们已经拥有了成千上万张,所以已经不再觉得有什么新奇。只要她不到 内衣柜台去挑选胸罩,这些摄影师们就不会去打扰她,而是让她保持清静。 “等一会儿,你可以去问问女王陛下。” 乔治有时会到女王那里去喝茶。司机准时在下午五点把他送到白金汉宫。一位 宫廷里的官员护送着他,一直走到北侧的那排房子,这里正好面对着格林公园,他 要穿过一间紧挨着一间的一共十二间皇家侍从所住的房子,最后才能到达女王的住 处。 王子和主权,这之间的关系是很自然、很和谐地联系在一起的。女王的心里很 清楚,这个充满朝气的十四岁小伙子是贵族势力的惟一希望。他的父亲是一个优柔 寡断、萎靡不振的人,而他的母亲则又是一个没有判断能力、办事草率的人!她总 是满怀着希望充满着喜悦,等待着这个小伙子来看望她。从她自己的感觉来说,她 觉得她对他特别亲,这种感情要超过她对她自己亲生儿子们的情感。乔治不是惟— 一位最喜欢女王在诺福克郡的那幢私人古堡圣君汉宫的皇家子孙吗?这就是一个很 好的信号。只要外交礼仪允许,她会向这个青少年公布一切秘密,恨不得能把一切 都交给他。有一次,她亲自领着他察看了十九间皇宫的房间,还有九十八间令人叹 为观止的豪华洗澡间。有三十六位皇宫的侍从一谈起这些事,都会乐得哈哈大笑。 看到儿子那唉声叹气的样子,罗斯王妃想寻求一种外交礼宾容易解决的方案来 代替不适当的外出冒险。 “如果你真的喜欢你的那些朋友们,不妨邀请他们到坎星顿宫来做客。你们甚 至可以到巴尔莫拉堡去游玩。女王一定会感到十分高兴的。你还可以穿上苏格兰格 子短裙,给玛格达莲娜看!” 这一番话,并没有引起王子多大的兴趣。 “唉,请您别讥笑讽刺我了!我所有的朋友们,和他们的朋友们,都已经去游 玩过了。只是作王子的充当不了这样的角色。” “这个情况,你给谁说了?”他的母亲温柔地一笑,轻轻叹了口气。“日后, 一旦你当上了国王,你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吧,耐心 地等待吧!” 乔治王子默不做声,他在思索、回味着母亲对他的劝告。这时,侍应生走上前 来,撤换桌子上的菜盘。他望了望罗斯王妃的那双眼睛。这几个月来,她的黑眼圈 明显地消失了。 “妈妈,您?” “怎么啦,说呀?” “那位艾尔。沙鲁克先生,您是不是爱上他啦?” 这个问题,问得她有点措手不及。她无言以答,沉默了片刻。 “我亲爱的,你叫我……” “说起他,我敢肯定地说,他爱上您了。一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了,他总是用 一种特别的神情在看着您!” “其实,我认识他才刚刚一个月的时间。” “我见到玛格达莲娜,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我的心里就像燃烧的烈火。何况, 一个月呢……”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说谎吗?不行,绝不能撒谎。但是,她又不能对她 惟一的儿子不作任何解释,支支吾吾,应付过去。不幸的婚姻已经使她感到非常的 痛苦,压得她抬不起头来,离异的苦涩一直困扰着她。她不能总是这样下去,她得 寻找一条摆脱困境的出路呀。 “乔治,你的感觉呢,你对他还满意吗?” “是的,我很满意,他总是使您眉开眼笑,愉愉快快。就像那位作家,您还记 得吗?” 往日的回忆又浮上了她的心头,她的面颊上不由泛起了一片红晕。为了掩饰她 心情的慌乱,她连忙站了起来。她原想狠狠地责备儿子一通,然后再把他紧紧搂在 自己的怀里。她是这样想的。可是,在众多的顾客们面前,她的这些想法自然无法 实现,她不能这样做。所以,她只好很兴奋地拉着儿子的手,匆匆地朝扶手电梯走 去。她在儿子那张容光焕发的小脸上很响亮地亲吻了一下,儿子笑了,笑得那样灿 烂。他是女王的心肝宝贝呀。她奋力地推开围拢上来的人群,人们都争相瞧着她。 保安人员都已经站满在二楼和梯下,他们正忙碌着,对着手提电话机在讲话。汽车 司机早已在百货大楼的对面待命,汽车停在法国大使馆栅栏墙的前面。这是一幢非 常漂亮的建筑,与海德公园遥遥相望,它好像永远都是刚修筑似的,崭新亮丽,光 彩夺目。 “快去把她找来!” 苏丹人没说一句话,悄悄地走了。他遭到的责骂再重,也只是点点头,这已经 是习惯了。其实,阿兰。达卡比的这位特别秘书是很瞧不起他的老板的,他特别鄙 视老板的那张颇似动物的脸。这天,老板的邪念使他感到特别不舒服。难道在马尔 贝拉没有你想要的女人吗?让苏丹人去为他找一个妓女,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侮 辱,无疑于让他去为老板拿他的芬兰产的卫生纸,日本产的牙膏,都是一种对特别 私书的鄙视。 这天,叙利亚人的心情很好。他穿着一件华贵的淡紫色带风帽的长袍,配着一 个带刺绣图案的白色领子。大床旁边有一张长沙发,他伸直腿脚,躺在上面。他细 细地品味着那即将到来的妙不可言的肉欲的欢快。四周的环境温馨舒适,惟一使他 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在他头上面的墙壁上,看不到一幅高庚的油画。他有一幅画, 画了三个光着上身的女人,穿着色彩艳丽的短裙,坐在波利尼西亚的沙滩上,身边 是大海起伏的波浪。 然而,在这间卧室里,却拥有十五幅足以让任何一家博物馆眼红、嫉妒的油画。 其中有毕加索的一幅,莫奈的两幅,士鲁斯。劳特累克的一幅,雷诺阿的三幅。另 外,还有其它一些不太出名的画家的绘画作品。除了这一切,他还有一幅修拉的画, 这是一位法国军火工业家送给他的,由于这位工业家当时缺乏现金,便把这幅画当 作佣金给了他。这也许不太合乎规定,但是达卡比知道,为了取信于顾客,在一定 的时候,也是可以表现出某种灵活性的。 这张大床占据了房间里主要的空间,床比较高,两边分别有两架小小的木梯, 通过梯子,才能走到床上。躺在床上,透过那排长长的、高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 地看到布满礁石的小海湾。 在左边,是海滨,海边停泊着许多豪华的游艇。黎明时分,晨曦微露,海波荡 漾,从床上向四周瞭望,就如同一只海鸥在大海上飞翔。当黄昏降临,日落西山, 夕照满天,落日的余晖会把房间映得一片通红,闪闪发光。 这时,从露台上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声响,听得出这是年轻女子的话语,听起来 既不显得高雅,但也并不庸俗。紧接着便是苏丹人的声音,这声音一下变得很不协 调,好像为了掩饰某种窘态,话语显得既拘束,又有点受侮辱的样子。 “不,你就在这儿,把衣服脱掉吧。” “就在这露台上吗?” 年轻的女人一下惊呆了,但她的口气中并没有任何拒绝。反抗的意味。在她的 职业中,顾客就是皇帝,既然他付钱了,他当然就是皇帝了。在这个荒僻的海湾之 上,在这座豪华的露台里,在长达十年的卖淫的奢侈生活中,她尝尽了痛苦与辛酸。 她很自然地,一点也不忸怩地一下脱掉了她的T 恤衫,露出了两只硕大、丰满、而 且十分坚挺的乳房。她的肚子很平坦。她的双肩满是肌肉,很像运动员。随后,她 又很温顺地褪去了她的绣着红花和白花的短裙,光洁的裸体只穿着一条白色比基尼 条形三角裤,两条丰润的大腿显得特别颀长。她扭了一下腰肢,把屁股背向苏丹人, 毫不犹豫地脱掉了三角裤。尽管苏丹人保持冷静,但是他的这条防线却显得越来越 弱,他感到心惊肉跳,浑身哆嗦,直喘粗气。为了掩饰他内心的一片慌乱,他粗声 粗气地吼道:“还有项链,也得拿掉!” 于是,她解开首饰的扣环,把项链顺着她的乳房往下解,解着解着,链子一下 钩住了她的奶头。她把解下的项链递给了苏丹人,同时,她朝他直盯盯地望了一眼, 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苏丹人此刻已经乱了方寸,浑身在不住地颤抖,他 望着那对诱人的丰乳,销魂荡魄,不知如何是好。他用一种完全不是命令的口吻, 结结巴巴地说:“去吧,进……进……进去吧!” 金发女郎径直往屋内走去,她立即感觉到这里有一种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清凉。 一进去,她不禁叫喊了一声,因为房内只有她孤单单一人。这里面要比外边暗得多。 她对房内的轮廓打量了几秒钟。阿兰。达卡比此时心里感到非常高兴。他从来没有 让一个裸体的女人走进过他的房间。这种奇异的场景,这种销魂的气氛,使他异常 亢奋,一时性欲勃发。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衣服脱得光光。赤身露体躺在床上,跟 在沙发上或地毯上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全身裸露的妓女,在房内慢慢地摸 索着往前走,她就像一个没有任何防备的小动物。她望着身边的家具,还有四周许 多的油画,引起了她很大的兴趣,她感到非常振奋。而他瞧着她的一举一动,顿时 淫心激荡。 “过来呀,到这边来,快点上来!”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她惊讶地发现,这屋里竟还有一个人。屋内深处 有一个小花园式的建筑,人的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于是,她登上了左边的扶梯, 顺着梯子,走到尽头,是一张长沙发。她全身一丝不挂,丝毫也不在乎。她每往上 走一步,达卡比都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富有弹性的大腿肌肉,随着她的步子 在一颤一抖,她的丰臀曲线优美,她的小肚子下端与两条大腿之间形成一片黄茸茸 的、神秘莫测的三角状区域。他以一种行家的目光贪婪地欣赏着。从外貌上看,她 大约不到三十五岁的样子。显然,她的身材是美女型的,她优美的身躯要比他原先 想象、估计的完美得多,年轻得多。 “来呀,再靠我近一点!” 她往前走着,一直走到那张矮脚的长沙发跟前,叙利亚人正躺在那里。 “再过来点!” 她又朝他迈了一步。他用手慢慢地插进她的大腿之间。感觉是异乎寻常的。对 于已经六十岁的他,肉欲的强烈已经大大不如从前,那些北欧的女人,尤其是金发 女子,总是能引起他强烈的性欲。他一把搂住她,把她扳倒在他的怀里。她一动不 动,任其摆弄,发出一阵阵妓女惯常的放荡的格格的嬉笑声。接着,便是一阵职业 性的性交行为。尽管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迷人,但是她的眼睛却是冷漠、“无情 的。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使尽了她的专长,他想怎么干便怎么干,她一切服从 于他。当他的性欲发泄完之后,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累了,精疲力竭地倒在床 上,闭着双眼,睡了。 他静静地喘了一口气,一觉醒了过来。他用手指头“啪”地一声,打了一个响 飞。一位仆人神奇地出现在面前,他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是两杯香槟酒和一小篮新 鲜的草莓。他把托盘放到跟前。她端起一杯香按,嘴唇浸在清凉的饮料中。她边饮 酒,边欣赏着四周。她的腰窝里沁满了汗珠。 叙利亚人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屁股,她顺从地慢慢叉开她的大腿。不过,这次在 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肉欲的要求。他的手顺着她的背部又一次轻轻往上摸去, 摸到她的脖颈时,他突然猛地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在这一刹那间,她明白了这不 是一般的开玩笑,这是一种反常的戏谑。但是,在这片刻间,她又推翻了自己意识 中的这种解释。这不会是什么歹意吧。接着,她害怕了。她放开了手中的杯子,杯 子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叭”地一下打碎了。他把她的脖子越卡越紧。她感觉到, 叙利亚人的整个大嘴贴在她的耳边,她只听到他在低低在咕哝道:“你告诉我,你 到底是在为谁做事。快点说,不然,你就别想再活!” 拉舍尔想说什么,她试了几下,只觉得喉咙被堵着,呼噜呼噜嚎了几声,讲不 出话来。他渐渐松了手。她这才喘过一口气来,声音哽噎着说:“您发疯了,快放 开我!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救我呀!” 这个妓女一时手舞足蹈,显得十分慌乱,她那一招一式像是准备格斗的样子。 阿兰。达卡比顿时感到一阵疑惑。这难道是一个单纯的一般妓女吗?他往后退了几 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把你所了解的有关埃及人的情况都告诉我!你是经常能见到他的吧?因为 他是你惟一的客人嘛。你真的把我当成笨蛋吗?我已经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了,作 为代理人,我已经付给你双倍的酬金。这些天来,一直使我感到焦虑不安。“ 拉舍尔的思绪有条不紊,她想得很多。她还是被达卡比紧紧地卡着,卡得很疼, 气都喘不过来。阿兰。达卡比一点都没放松,他继续往下问,不过话语温和得多了 :“你究竟是为谁工作呢?对埃及人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两条大腿紧紧地夹住她,她光光的肉体在他的怀中挣扎,女人的体温和性 感传遍了他的全身,然而,他再没有任何对她的性欲的要求了。阿兰。达卡比的原 则是,事业与感情不能混为一谈,两者必须截然分开。况且,他刚才已经得到了性 欲的满足。关键的问题是要得到事情最后的结果。他掌握着分寸,适可而止地卡住 拉舍尔的脖子。他是要让她讲话,而不是让她保持沉默。 她感到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就像炸烈似的难受,她用尽气力呼喊道:“放开我 呀!可以住手了吧!” “好了,你吐一下吧!你说说,是谁把你派来的?” “就是一般的监视,观察行动,就这些,别的也没有什么了。快放开我呀!” 叙利亚人并没完全停止他的行动,但他最终松开了手。这个女人的脖子上留下 了五条红红的血印子。她憋得直喘着粗气。他趴在她的耳边,再次吼叫道:“你到 底是属于哪一方面的人?回答我,下贱的婊子!” 拉舍尔丝毫没有反抗的意图。她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了,浑身疼胀。 “我是第十六号,代号为:M16.” 达卡比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第十六号?” 他立即想到了伦敦警察厅,想到了M15 号的职权范围,这是一个反间谍的间谍。 而她,竟然是M16 号!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片刻间,他对埃及人产生了 一种嫉妒感。这位堪称英间谍机关的保护人的特殊身份的沙鲁克,又在做些什么呢? 总而言之,这位掮客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没有任何利益地去和他们沆瀣一气。他和 英国的名门世家都很熟悉。在所有大宗的武器交易中,他和英国的经纪人来来往往, 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他垂下双手,让拉舍尔站了起来。 “他妈的,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她用双手把头发往后梳理了几下,揉了揉被卡得疼胀的颈项,伸了伸腰肢,然 后,她挺起了胸膛。 “我把这里面的情况给您说说吧。我们的任务主要是针对那些外国的投资者, 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使我们的人打进他们的内部,进入他们的圈子之内。艾 尔。沙鲁克只不过是他们目标中的一个。因为,他认识许多埃及人。在对付那边的 恐怖活动中,他是可以利用的重要人物。 达卡比决定向她提出一个使他感到最烫嘴的问题:“关于那个荒谬的基金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舍尔直盯盯地瞅着他,心里在猜想,他大概什么情况都知道了吧,于是她直 截了当地回答道:“我们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他们的行动,监视着这个机构。” ‘是吗?实际上并非什么严密地监视,一群小丑!这些尼罗河畔的孤儿,在我 看来,还是挺有钱的。他们的幕后隐藏着某种勾当。“ “您都了解些什么?” 阿兰。达卡比不安地看着拉舍尔,仿佛生怕她会把痰污吐在地毯上似的。在他 的心目中,那些妓女们是不会提出什么问题的。其实,他对这里面的情况也了解得 不少。埃及人实际上一直是被英国的特工人员严密监控的,而他也是在机警地行动 着。他甚至寄希望于M16 号,利用她来对抗他的老对手。沙鲁克的铁腕手段已经有 40年的历史了。斗争是严酷的,激烈的,然而又不能明火执仗,真刀真枪地对抗, 因为萨米尔是雅丝米娜的儿子,她是埃及人的表妹。在这方面,埃及人是虚弱的, 而他的儿子,却又是碰不得的。这个家庭就是这样。他瞪了拉舍尔一眼,眼神十分 凶狠:“赶快把你的衣服穿好,你回去跟你的老板说,孤儿们的房间里都发臭了。 你们已经上了埃及人的当了,而你们却全然不知。可以肯定地说,你跟他睡觉图的 完全是快乐!” 拉舍尔面朝着他,慢慢地穿上了衣服。 “艾尔。沙鲁克牢牢地把基金会的大权握在手中,原因很简单,是桑义赫苏丹 王在背后支持着他,叫他这样做的。现在,罗斯女士也介人到这件事情中来。所以, 我们就有了双重的监视任务。这就是我所要说的一切!” 她讲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撤了撤嘴,这使得阿兰。达卡比觉得没有什么话好再 讲了。于是,他沉默了好一阵。突然,他的目光一亮,在他的眼睛中,好像猛然间 发现了某种十分相像的东西,对此,他甚至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片刻之间,他已经 不再去观赏她那白嫩的屁股,而是把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面容上。他平静地凝视了 许久,最终肯定了自己的答案,他此时才恍然大悟:拉舍尔的这张脸盘,不就是克 拉伦斯王妃的翻版吗,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相似呢?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眼神, 一样的高鼻梁,甚至当她说话时,对某事发出断然的决定时,那嘴片刹那间微微的 颤抖,都是一模一样的。他情不自禁地惊呆了。怪不得这个妓女是如此深深地吸引 着沙鲁克,她也正是利用她的这一特点使他俯首贴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真 是一个痴呆的傻瓜啊!他必须把这个情况立即向伦敦方面汇报。他站起来,依然是 赤身露体,一丝不挂,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急急匆匆地顺着楼梯,朝楼下奔夫, 他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当他放下电话时,雅斯米那号直升飞机已经在飞行途 中,正朝着悬崖高处的这块草坪飞来。 一只足球“嗵”地一声凌空升起,它在空中画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当它落下来 的时候,如同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嗵”地一下,准确无误地射入球 网之中,此时,曼彻斯特队的守门员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站在那里,一动 也不动,好像他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对方的射手却十分潇洒地做了一个 很自然的手势,他显得洋洋得意,好不自在,如同宣告了这场球赛的最后胜利。在 这一刹那间,座位上的观众都站了起来,发出了如山洪暴发般的热烈欢呼声,这震 耳的惊雷声经久不息。原来是中锋盘球巧妙地绕过了曼彻斯特三名防守队员的堵截, 然后起脚一个精确的重射,这个动作就像—道激光,“嗖”地一声,球利落地飞人 网中。阿根廷球队这个开天窗的战术如同魔术变幻一般,巧妙神奇,天衣无缝,可 以说防不胜防,空前绝后,叹为观止。 这时,塔莱克。艾尔。沙鲁克也站了起来,他挥动着双臂,高兴得如同一个孩 子,随着欢呼的人群,他也在大声地呼喊着这位英雄的名字。他用手在坎伯兰郡教 练的肩膀上重重地拍打了一下,然而,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像突然中风了一般。曼 联队是一支正在进入英国辉煌足球史的球队,近年来战绩卓著,名声显赫,但是这 场比赛的结果却是零比一败北。这个戏剧般的变化,使得它在欧洲锦标赛中不可战 胜的神话大大打了折扣。 若不是埃及人急于要赶回去,他也许就要离开他的座位,冒着蒙蒙的细雨,跑 到那绿茵茵的草坪上,去为他的球队打打气,好好地鼓励他们一番。他非常喜欢亲 自去和那些队员们接触,和他们在一起嬉笑欢谈。他又坐了下来,显得有点无可奈 何,他往前探着身子,眼睛一动也不动。赛场上依然是那样的热闹。他非常欣赏足 球的基本规则,因为这些规则会给他带来某种启示。同时,观看足球在他繁忙的金 融生活之余,也给他带来很好的休憩和愉悦。 当然,从球队的队员们来说,他们也都很喜欢看到他,总感到内心有一种喜悦。 这究竟是因为他们的老板出身平民,还是因为他是一位亿万富翁,还是由于别的什 么原因呢?他那矮胖粗壮的身材,他那充满奇幻的经历,他那诙谐幽默的性格,征 服了这些年轻的队员们。总之,他那顽强的对未来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必胜的信念, 点燃了队员们心中奋斗的火焰。所以,即便是有关他的一些不检点的传闻,也能激 起他们的偏爱,丝毫不影响他们对他的热爱和敬仰。至于说到埃及人,自从他领导 了他的这支球队之后,他对英国人的情感从来没像他今天这样有好感。坎伯兰郡俱 乐部是他的发明和创作,这是他的一份事业。可以说,即使对他自己的儿子,他也 从来没有倾注和表现过如此情感。只要在他纷繁的事务中能抽得出时间,他总要来 到伦敦西部他建造的全新的体育场上,参加足球队的训练。他把坎伯兰郡足球队的 队员当成他自己家庭中的成员,他以极大的热情和爱好投入到这份事业中来。 埃及人不惜一切花费,购置各种装备,组建了这样一支球队。不久,这支球队 很快脐身于世界一流的强队行列。而六年前,当他着手重组这支球队时,当时还仅 仅是一个三流水平的默默无闻的队伍。从此以后,这支球队越战越勇,发挥了卓越 的水平。不过,惟一使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球队的左边锋力量还相对比较薄弱, 但是他已经看中了马赛队的一名队员,这是一位攻击力极强的选手,他准备下次到 法国度假时,设法出高价把他买下来。只要是优秀的球员,都是当场拍板定价,特 别是在一次与亚洲队交锋失利之后,埃及人便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最好的队员买到手。 埃及人此刻正在回想着曼联队刚才那个球失利的情况。同时,他也正在暗暗地 打算,如何把这个二十岁的阿根廷队员买到手,使他成为自己球队的一名队员。过 去利物浦队的权威人士曾对他做过评判,认为他还不够成熟。可是,仅仅过了一年 的时间,这个小伙子就成为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射手之一,他是拉美风格最为典型的 运动员,他的特点就是精妙绝伦的“开天窗”式的射门技术。所以,只要一提到他 的名宇,绝大多数守门员都会为之一震,吓得浑身直出冷汗。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 这个小伙子长得比较高,也很清瘦,但是在足球界,人们都认为他是一位术士,有 一种神秘莫测的魔力,当他一施展魔法,人们就难以对付。关于他的情况,人们有 许多传说,大家议论纷纷,甚至达到疯狂的程度。说他是佩莱的私生子!说他所穿 的皮鞋上的皮革是来自印度神牛的真料,说他少年时代是喝着山羊奶长大的,等等。 埃及人终于从沉思中醒悟过来,他又回到了现实中欢腾的赛场。现在,他的命 运还是老样子。不过,再过两年,只要这个阿根廷的小伙子继续发挥他神奇的射门 特技,坎伯兰郡俱乐部队必将进入一流强队,以它的实力成为英国最优秀的俱乐部 队。到那时,他既是菲莱岛实业总公司的总裁,同时又成了巴拉茨。拉登公司真正 的主人。这样,他就成了世界级卓越实业家的头面人物。再接下来,就是他儿子的 事了。假如萨米尔果真能够和克拉伦斯王妃殿下联姻,结为伉俪,那么,沙鲁克家 族自然也就成了英国的皇亲。啊,这简直是疯了,疯狂到极点了。但是,这并非幻 想,而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他的这个梦想代表了他一生中最美妙 的追求,代表了他毕生的理想和信念。因为这个梦想包含了一个来自埃及贫民窟的 苦命的流浪儿半个世纪前痛苦生活中的遐想和孜孜不倦的求索与奋斗。看起来,这 种幻想是荒诞不经,痴人说梦,但是埃及人就是在苦斗中挣扎,用他的智慧和顽强 去书写他的人生。他曾经也是一名足球队员,作为一个老队员,在他离开罗赛特城 的时候,他曾对天发誓,许下诺言:一是他要成为一个英国人;二是他要拼命挣钱, 早日发迹。随着时间的推移,光阴流逝,白驹过隙,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愿望在 实现着,所有该有的都有了。然而,只有一件事却始终使他放不下心来,这就是那 该死的英国护照,他至今还没有取得英国公民的合法身份……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往他的身后瞅了瞅。儿子萨米尔正坐在阶梯式看台的中 央,他的四周簇拥着许多支持者和捧场者。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人们无论如何 也不会把她一眼就认出来。一顶红头巾把她的头部裹得很严,只散露出一络黑色的 头发。她戴着一副黑色的太阳镜,镜框很大,几乎遮盖了她整个的面容。她穿着一 件白色薄羊毛紧身套衫。从外表上看,她很像一名意大利的女演员,但是由于这身 打扮显得过于老气,给人的印象则是老气横秋,足有六十岁的样子。 在阿根廷球员进球的一瞬间,她也随同四周的观众站了起来,紧紧抓住萨米尔 的肩膀,尽情欢呼,表达她从未有过的热烈、激昂的情绪。克拉伦斯王妃殿下也是 非常喜欢足球的。在青少年时代,她也经常到运动场上玩玩球,踢踢球,而且在这 方面,她还有一定的技艺。她会用头来顶球,可以一连顶几下,不让球掉下来;她 还会用膝盖顶球,也能一连顶不少次。她最擅长的是用右脚踢球,而且踢得很准。 摄影记者们最早是由于追逐拍摄他儿子在运动场上踢球玩耍的镜头时,惊奇地发现 了她对足球的特殊爱好的。以后,他们拍了不少此类照片,为他们的老板,也为他 们自己赚了不少钱。 突然,人群里又响起了一阵骚动。赛场上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一个神奇变幻的 场面出现了,阿根廷队全线出击,大兵压境。球被他们牢牢地控制着,球在他们的 脚下飞来飞去,灵活自如,绝技迭出。王妃殿下已经站了起来,她没有任何举动, 她既不生气,也不悔恨,因为赛场上局势的发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这时,萨米 尔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丝毫拒绝的表示,她温柔地顺从了萨米尔。 起风了,一阵旋风卷带着雨珠向他们吹来。她不禁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颤。她用 双臂紧紧抱在自己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