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个澄清的阶段伴随有一些梦。阿黛尔对雅克一阿兰第一次说她做了一个梦的 时候,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表达的自豪情感。只不过阿黛尔无法回想起她梦见了什么。 所有的其他各次也都是如此。 雅克一阿兰觉得奇怪的是,阿黛尔的身体竟然是如此的纹丝不动,她不明白他 为什么觉得这奇怪,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她从来没有隐瞒过的事。你知道,她告诉 她兄弟们的未婚妻,我是很被动的。而由于雅克一阿兰不太明白,她又补充道:再 说我跟夏利出门的第三天晚上,我就对她说我不是处女。 “这有什么关系? ”雅克一阿兰问道。 “没有任何关系。是为了向你证明我说的总是实话。” 他真正第一位的关注,对他稍稍出于偶然着手进行的,却实在不知道有什么结 局的事情,是由阿黛尔在她纹丝不动的身体和她的处女身体之间立即建立起来又立 即否认了其真实性的关系。他焦虑不安,而他白天的生活,就像他称呼的那样,狡 诈地分叉在了他的夜间生活中。现在,在尼尔瓦那,当他看到一些年轻姑娘吊在另 一些年轻姑娘的脖子上,一些女人偷偷来那里,依然还佩戴着正式晚餐上的珍珠首 饰,外国女人们被那不规则的豪华或那种轻佻所唬住或惊呆,法国女人们截取了那 种轻佻中的庄重,英国女人们惊讶夜总会在正午到两点之间不开门,西班牙女人处 于要命的负罪状态,德国女人们认真而又感兴趣,在她们带存根的记事本上记下别 的地址、电话号码、一些数字,意大利女人们不带彩纸屑(指在意大利狂欢节投掷 的彩纸屑。),最后,还有那些带着她们男人朋友来的女常客,那些男人便使人怀 疑她们的习惯,仿佛她们来这里是为了另一个目的,而不是像某些个晚上,让他们 在女人中间盯着她们看,好让她们的欲望在这一视象中,就像在一种青春之水中变 得年轻,现在在尼尔瓦那看到所有这一切,雅克一阿兰便寻找着跟他白天寻找的东 西有一种关系的某种东西,在不动性和处女性之间架起一座桥梁的某种东西。他一 连三次放了同一张唱片的那天晚上,那些曾说过“我愿这支舞曲永远不要完”的女 人们看到她们如愿以偿,除了耳鬓厮磨就不会别的了的那天晚上,那些雷打不动的 客人喃喃道“跟以前不一样了,爱丽艾特在的时候,是那么的可心,新的老的交替, 快的慢的搭配”的那天晚上,排外主义复归的那天晚上,雅克一阿兰发现了,纹丝 不动的相反是坠落,而一次坠落造成了阿黛尔的失贞。 “是的,”阿黛尔说,“我倒下了,你说的没错,我倒下了,我破开了。” “这是一段悲剧性的插曲,”她惟一的朋友评注道,他在煮茶。 “你这么认为? 可是我却不,”阿黛尔说,“这使我避免了痛苦……” 雅克一阿兰在茶壶旁倒了一点点水。 “在以后受苦,我是说:更晚些时候。” “以后,你是说比今天还更晚的时候吗? 在将来吗? ” “噢不,”阿黛尔说,“在之前,因为,如果说我曾经是处女,我当然不会像 我现在这样了。因为那时,一个男人就会那么看重拥有我,我恐怕会属于他的。你 知道那些跟女人们做爱的姑娘,因为她们害怕男人,我看不起她们。” “可是你也属于这一类。” “不,既然我不再是处女了。” 她可真迟钝,雅克一阿兰心里想,要不她就不在乎我。他假装着耐心地继续下 去。 “蕾蒙德或是法比安娜,那可既不是彼得,也不是保罗,阿黛尔,我没弄错吧 ?” “完全正确,”阿黛尔说。 “是吗,”雅克一阿兰喘了一口气,“你同意了。” “这又怎么了? ”她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是跟她们……” “哦,我什么都不做,”阿黛尔说,“是她们。” “怎么可能呢! 总应该有人迈出第一步的嘛。,,“是我,”阿黛尔说,“显 然是我。我总是迈出第一步的。” “为什么? ” “为了被爱,这很正常,不是吗? 我跟大家都一样,我需要被人珍爱。假如人 们不认识我的话,又如何会珍爱我呢? ” “我没有看到任何地方写道,必须认识才能做爱。不,”他冷冰冰地继续道, “我要说的正好相反:人们毕竟可以认识而却不做爱。,,“很难,”阿黛尔说, “因为女人们只是被男人们关注。最后,我认识的那些女人,你知道,她们谈论的 只是我的兄弟。为了使她们稍稍关注一下我,就必须让话题先经过某一点,再把她 们带到她们关注的那一点上来。之后,我们毕竟就更为亲密了。”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关系,”雅克一阿兰总结道,因为他该走了。 “到底是在什么之后? ” “在彼此裸体相对之后。” 马塞尔这方面没有浪费时间:“我嘛,我总是小心在意,就是说,我不像某些 人那样大手大脚,他们喜欢假充慷慨,一旦女人们闹了一点点小脾气,他们就神魂 颠倒,不惜代价地问个究竟,白白浪费时间,夏利,好好地把这些装在你的脑子里, 女人们从来就不答复真理,他们陷入泥潭,他们弄得一团糟,女人的糟脾气就转流 到你的头上,以及其他等等,这一天就完蛋了,我所说的也会反一个方向来,因为, 你不妨想象一下你又病了,真的病了,那种我不再做梦,我不再抽烟,我甚至不再 有故事,没有了你,我孤独一人,没有了你,我丑陋无比……我病一了,完一全一 彻一底一的一病一了,因为那些玩意儿,它们又重来了,或者它们又继续了,拉玛 两年前有点像你,那就好好想象一下,在这一状态中你打电话,然后她们就在电话 那一头捧腹大笑,你绝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她们随便说一些什么东西,她们对你 谈天气,天气晴朗,下雪多么美丽,下雨多么美丽,让我们在雨底下唱歌,最后, 一些蠢话,它们令她们开心,但是你,你绝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开心,你开始白等, 你对你自己说不是这样的呀,毕竟不是我把她们带入一种如此的状态中,有些事情 我不知道,岩石底下有鳗鱼(“岩石底下有鳗鱼”是一个法语成语.意思是“内中 有蹊跷”。),她们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以及其他等等,白天双重地浪费了,不 应该依靠她们,我的老兄,不应该对她们所说的一切都激动,在这种情况下你该做 得最好的是:好的,那么好吧,今天我就跟你说到这里,你不要露出生气的神色, 你只简单地说一声再见就挂上电话,平静地,不要粗暴地,你做得就像你很忙似的, 你没有时间对她们的小玩意儿感兴趣,这一手可不一般,之后你想象她们,在电话 里全都活跃得放肆,正在对着镜子眨巴眼睛,然后突然地:再见,喀吧,再也没人 了,她们受不了,我向你担保她们会心急火燎地回转来,或是心绪不佳,或是彻底 被刺激,一下班你就会在门口见到她们,一旦你跟她们面对面相见,你就赢了,因 为在那时候,你,你就在那里.你长着胳膊,长着嘴唇,你给姑娘们下的陷阱就会 喀啦嚓,嘣姆,吁吁……该死,对阿黛尔这显然用不上,但是假如你照着我说的去 做,我的老兄,她就会回来的,不要老是跟小提琴似的激动得发抖,我向你担保, 假如她知道你跟爱米丽安一起出去,另外你还去夜总会,那么在她还没有装腔作势 之前,她就将重新开始这样说两遍:听我说夏利,再等一会儿,你知道,我就是这 样的,那样的,这让我心里冷,或者这让我心里热,喳喳叽,叽叽喳,不要总是跟 小提琴似的激动得发抖,因为这样,请相信我,她们会受不了。” 夏利又继续在“机械之美”上班,十天病假之后他又回来了。波博完美无比, 他为此而欢呼,一旦他重新开始干之后,他和拉斐尔就坚持让他回到家中,而又丝 毫不提阿黛尔的名字。夏利觉得滑稽的是他们使用了“回到家中”这种表达法。他 也在问自己他们是不是彼此之间已经谈论过了,他们是不是清楚,或者他们是不是 实际上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回转的就开战了。事实是,第四个下午,拉斐尔摘下话 筒后就递给了他:喏,是给你的。那是阿黛尔的声音。她既没有说天气晴朗也没有 说天气糟糕,她没有问他是不是感觉很好或者不好或者更好,她只是说:夏利,是 我,回来吧,我不能再没有你而生活了,今天晚上来吧。 阿黛尔来电话了! 她刚刚打来电话说了一些美妙的、意外的东西。夏利立即就 知道他今天晚上就会回去的。但是如何一直等到晚上呢? 他不再治愈了,他爱得发 疯。他决定七点钟时回自己家转一下,洗一个淋浴,换一下衣服,就像以往那样, 然后他想以往已经结束了,他要直接去,坐出租车去,可以更快到那里,然后又想 最好在此之前去对马塞尔说一声,然后又想马塞尔是笨蛋什么都不懂,今天晚上他 对阿黛尔的态度将保持中性,就像他曾经决定的那样,然后又想他将像一个疯子似 的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有时间说哪怕一句话。因为这个女人,她毕竟是他命中的女 人……他担心再见到她时的碰撞,他只盼望着这个,他的胸膛有些难受,他的心快 要跳出喉咙,然后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一支香烟和宁静,虚空、无话可说、往后的 宁静。就仿佛他已经见了她,一切都在秩序之中。但是在那一时刻,美妙的话语又 回来了,它们不再是允诺:是我,回来吧,我的生活不能再没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