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告假 1 在那个时代。三个人的生活变得不可能。因为和平就是正式地被爱。但愿爱情 跟意识没有任何的关系。随着两个委员会的建立。 他在一种焦虑的鱼缸里游泳。你好先生,我想找一下。在已经开了锁的门前。 惊呆了。八点钟时米歇尔·佩里卡。走进一家咖啡馆想玩一通电动弹子。赤裸裸彻 底的赤裸裸。就算是在你我之间。就美国化了。打乒乓手表上。夏利那维吉尔一般 的手。实践。要让阿黛尔怀孕。所有的花招。、一条狗O .K .一个丫头。双腿交 叉,分开。 哦拉拉。雅克一阿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阿黛尔甚至没有问过自己。玛丽一 爱莱娜谈到了还是没有谈到爱情。当她说:某一天我有事。绝对是出好戏。这话在 我们两个男人之间说。 “在那个时代,”泰蕾莎说,“人们不离开他们所爱的男人或女人,因为爱情 消失了,但更因为一种区别以静悄悄的或吵吵嚷嚷的方式出现了。没有任何知识能 真正把握的这一区别,兴许属于我们不能照原样接受的惟一陌生的区别,即意识的 区别,但是当人们在我们之间谈论它时,人们就用斗争和身体的术语来翻译它。直 率地说,我们有时候甚至有两个情人,但并不是一个驱逐了另一个,不是选择了一 个就得牺牲另一个,以求传统的光明,或是由于疲劳,或是由于一种突然的恐惧, 发现我们自己就像十九世纪的男人那样,因为我们恰恰是以这一双重的爱情,以为 我们走向了成熟。就这样,人们废除了这一渴望已久的目标,不是出于牺牲精神, 我们再也没有了牺牲感,而是出于求实精神。由于我们同样也不尊重等级,我们也 没法说:这一个留下了,因为他更高大,更强壮,或者他更理解我,或者他让我活 得更好,或前进得更好,或工作得更好,他更快,或者更慢假如我们都太快了,或 者他跟我做爱做得更好,不,我们不会这样说的,因为我们听从于一种很显然的区 别,它可以把一个或另一个跟别人分开,有时候甚至把两人都跟别人分开。正是对 这种区别的意识迫使我们跟人分手。如果说,他们想让我们不再感到我们是有区别 的,那是因为我们的所获就在于此,在许多世纪的屈从之后,这一点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说,他们想废除时间以及它无序的进展,那是为了返回到把我们操纵在手 的往日秩序中。因为只要我们划定我们的边界,只要我们重新发现在一个男人和我 们之间剑的位子是空的,这就够了,一旦我们出于软弱在基本问题上让步,我们就 会被认为具有异端思想,甚至屡教不改。或早或晚,他们会再次要求这些,要我们 让步,在工作、房子、时间、家庭、欲望上都让步。他们中最优秀的会以爱情的名 义要求这个。在爱情的名义下自由会到处屈服吗? 在工作中,思想中,屋子中,家 庭中,欲望中呢? 我们会把为我们而工作的关照留到将来吗,让它永远不会做的宣 言留给时间吗:女人的祖国不是男人,她们不必要把他当作一个祖国,而只要当作 一个男人那么去爱吗? 不,不,但是当我说不的时候,爱米丽安,请理解我,那很 抽象,我知道那是一次殊死的战役。当某一天,可怕的一天,就在爱的低谷,从她 散发着香味的热乎乎的床单上,从时间表、计划和行为都还显得微不足道的床单上, 亮出了盲目的话语:该分手了,亮出了小刀:走吧,不要再回来,或者,我再也不 回这里来了。我们并不浪漫,我们在爱的低谷并不会为了分手的美而互相诋毁,人 们不会为了死去而互相诋毁,只会为了换一个活法,按照依然还在黑暗之中被猜测、 被抓住的原则,在爱情之房的黑暗中显得更为模糊、更为无谓的原则。因为我们的 想象像生漆一样,把始终呈碎片状的山脊线、湖泊、大陆涂抹成了一片,我们就变 成了我们所仇恨的另一个灾难的责任者。而这,就是因为那一种区别,那一种在成 百或者成千的小时之后由一个小时显现出来的区别。” 三个人的生活变得不可能。当情感推翻了三种生活之间的平等,当回忆的比较 让心沉睡在其中、保留在其下的快乐冰霜破碎,当爱米丽安最后终于发现了痛苦, 并重新开始生活在钟表的、时针的、某一时某一刻的时间中,当真正爱情的时刻显 示出它的消失时,就不再有神奇的混合了。新的拥抱被旧的拥抱的阴影吞没,葡萄 酒,咖啡,学问,干净的头发,脚步,地铁,距离缩短的车站,没有一样被吞没在 野蛮的不平等的比较中。夏利在被爱米丽安重新计数的时间中的在场显得是那么的 简短,以至于近乎要消失。但是比起对真正的干渴、真正的饥饿或者神秘的匆忙的 回忆来,反倒是对夜晚不可代替的幸福的回忆,使得痛苦重新冒了出来。因为从早 上七点到晚上七点,爱米丽安过着、忙着她白天的生存,她没有别的生存,既然她 是个守夜人,但是,即使她夜里不工作,也没有任何人,既没有结过婚的男人—— 当他还没有结婚时,他就出发调查世界上的苦难——,也没有泰蕾莎,她是她白天 的同伴,更是从来没有夏利——因为她总算一星期还有一个夜晚,一个漫长的夜晚 ——跟她一起睡觉。那一夜,有时候是两夜,在接待处后面小房间的长沙发上匆匆 铺开来又匆匆卷起来的被子中度过了五夜或六夜之后,她所拥有的那一夜,在她看 来比七天还更漫长,更泛白,更令人遗憾。于是,她几个星期的水晶般的生活化为 了水,化为了眼泪。在五月份的第一阵热浪中,爱米丽安听了泰蕾莎的话终于下定 决心要下一个决心了。 “因为和平,就是正式地被爱,”阿黛尔现在对雅克一阿兰解释说。 “他可以每天晚上来这里,用不着掖掖藏藏,我可以打电话到他的店里,到他 的家里。最终我相信了和平就是男人。一个像夏利那样的男人。你不可能想象出他 取得的进步。在所有方面。他得到了治疗,他身上很好闻,他总是那么帅。以前他 有狗一样的习惯,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某一天胡子都不刮,满脸污垢,嬉皮士 似的,手上满是污油,到另一天又像个穿着新衣服的无产者,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古 隆水味道。现在.他只用手指头抹它一点点在耳朵后,真是棒极了,不是吗? 他真 的很注意,每两个星期他都要到商店隔壁的发廊去修手指头。当我给他洗头时,他 高兴得要命,因为我用电梳子把头发梳干,我把翘起来的头发梢都梳得服服帖帖, 这使他的后脖颈看起来更为美妙。他的趣味开始跟我相似起来,他几个钟头几个钟 头地泡在浴缸里,他把他的羊毛衫借给我。有一天晚上,天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我 把我的毛领子上衣借给他穿回家,他穿上后真是惊人的漂亮,但他不愿意把它留下。 请注意他很有道理,那样的话,他就很能吸引人。而这,说真的,我恐怕会受不了。 我可不是对你说说而已,夏利他,你知道,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当然,是一个讨女 人喜欢的男人,我就是因为这个才那么看重他,因为他在女人中间深得青睐,他比 一个普通的男人还拥有更多的东西。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阿卡迪亚(阿卡迪亚原来 是古希腊的一个地名。后来在欧洲的文学史上,“阿卡迪亚”一词)的家伙,非得 让他参加他们那一伙,我向你发誓,他让这家伙灰溜溜地碰了个大钉子。他根本不 是,尤其那时候根本不是同性恋者。只不过有那样一个事实,随着他一步步地向我 靠拢,他取消了差别。在这一方面,你要明白,他什么都没有要求过我,他真是异 乎寻常,就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有时候我对自己说我真是个人主义,我真应 该多为他着想,伊薇特说男人们有时会因渴望过分而痛苦,但是我同样对我自己说, 假如一个男人真的那样痛苦的话,他可以去找另外的女人嘛。无论如何,有一天我 会报答他的,活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我会做应该做的。裸体时跟穿着衣服时, 我已经感觉同样美好了。 我已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整整好几个钟头赤身裸体地跟他在一起,一连两个钟 头,或三个钟头。抽抽烟,听听唱片,让他抚摩我。鉴于此情此景,在这一限度内, 我不需要任何其他人。时不时地,我还去看望法比安娜,因为我忠诚于友谊,我也 去向伊沃娜问候一声,但她总不被用来泛指抒情的田园诗歌,有不少的诗社就取名 阿卡迪亚。 在家,再说情况已经不再一样了,这是为了回忆过去。我并没有说,假如我再 遇到一个陌生女人,一个更年长的女人,假如她会给我深刻印象,教我认识生活中 的一些事情,而且又非常爱我,我就不会动感情了……在夏利的身上我感到缺少的, 是学问,是文化。他没有教给我任何东西。相反,从他这方面来说,简直无法想象, 他向我学到了多么多的东西。他改变了,确确实实的改变了。他已经完完全全不再 是过去的夏利了。他关心时尚,关心电视节目,关心歌曲。是他给了我林戈的唱片, 我现在一直在听着,你知道“太脆弱太美丽无法独自一人你只过着一半的生活”, 他说这是我们的歌。在一部西部片和一部音乐喜剧之间,他选择的是我渴望一看的 音乐喜剧。你还不知道最要紧的呢,我摸一下木头(这是一种迷信的口头语,西方 人有一种迷信,认为摸一下木头能避免坏运气降临到自己头上。),他已经赢得妈 妈的欣赏了,她很欣赏他,他跟她讨论问题,他给她带来蜂蜜水果糖。她不知道看 钟头,但我向你保证她听得出他的门铃声。他一摁门铃,她就走出房间,之后我们 就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她弄回到房间里。于是,我们就装出他已经走了的样 子。你当心点,当他在的时候,我摸一下木头,她就做饭,昨天晚上,我向你发誓, 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的饭。” 但愿爱情跟意识没有任何的关系,跟政治或金钱没有任何的关系,跟两个人之 外的任何东西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是爱米丽安一直认为的,直到有一天她的三角形 生活在这一主题上引入了一种怀疑,一丝毒液,一种毒药,它随着血液扩散,传染 到了她的信仰。今天,她因缺了夏利而感受到的痛苦那么强烈地刺激了她的意识, 到后来她竟然憎恶起自己还会这般痛苦,几乎没有任何的缘由,假如人们回头看一 看周围的话。在受苦中,在流泪中,她最终担忧起来,怕自己被种种的原则抛弃, 而自从她跟泰蕾莎邂逅以来,她是想让她的生活服从于那些原则本身的。从夏利身 上,她为他曾经进行了一种长期的斗争,先是为了让他彻底地跟她生活在一起,但 不成,因为那时候他跟她母亲不对头,后来,为了让他们至少两个人一起出去度暑 假,就像一对夫妻那样,还是不成,为了让他看到别的东西,而不是他总见到的那 些东西,还不成,让他说一些别的东西,读一些东西,给她写信,还不成,再后来, 让他从他的消失中走出,回到她这里来,时不时地还不成,让他自信起来,让他说 实话,还不成,她为这个夏利从事了那么多的斗争,而且怀着那么大的希望,一开 始想把他改变过来,后来则想让他就保留本来的样子,但要彻底地属于她,从这样 的一个夏利身上,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而她继续地爱着他。那么怎么办好呢? “依靠你自己的力量,自力更生,”泰蕾莎说。 随着分属不同的共和国总统候选人的两个支援以色列人委员会的建立,不和的 气氛开始在本托利拉家滋生。尤其是在第一轮投票之后。某些调查结果对波博产生 了很大的影响,他逢人就宣称,投德斯坦的票的都是老人和妇女。但是波科布在第 一轮投票后强烈地表现出他的反对,他宣称假如他的小舅子们投共产党人票,他从 此不再让他们登门,结果,他新账老账一齐算,得罪了全家人。心里很矛盾的爱苔 勒建议他们投弃权票,拉斐尔反驳她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弃权已经成了革命派的 态度。阿黛尔还没有法兰西公民权,因为她迟迟没有填好办证的表格,于是她只能 苦涩地后悔自己没有选民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