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撞车事故发生后,在米拉波诊所的房间里,我有时间思考一些事情。我首先想 起了童年时一天下午被轧死的小狗,然后,那一时期发生的一件事情也渐渐地在记 忆中重现。直到那时,我想我一直在回避思考这件事。惟有乙醚的气味有时使我想 起了它,这种令人介于阴阳两界的气味把你一直带到生与死之间一个脆弱的平衡点。 一股清新的气息和终于在露天自由呼吸的感觉,而不时又有一种裹尸布令人窒息的 沉重。前一天夜里,在市立医院,当那个家伙给我脸部罩上嘴套,让我入睡时,我 记起了,我曾经经历过这个。同样的夜晚,同样的车祸,同样的乙醚气味。 是在学校门口。院子面向一条稍有些倾斜的林荫大道,道路边上有树和一些房 屋,我不知道是别墅,还是农村住宅,还是郊区小屋。在我整个童年里,我曾经在 各种各样的地方逗留过,以至我最终都把它们混淆起来。对这条林荫道的回忆,也 许同我记忆中的比亚里茨的某条大街或儒伊一昂一若扎斯镇的一条斜街混同一起了。 我曾经在同一时期,在这两个地方分别住过一些时候,我想那条狗是在儒伊一昂一 若扎斯镇的居尔泽讷博士街上被轧死的。 傍晚时分,我走出教室。大概是冬天。天色已黑。 我在人行道等候,有人要来找我。不久,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校门已关闭。 玻璃窗后已不再有一丝亮光。我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街回家。我想穿过林荫大道, 但是,我刚一离开人行道,一辆小型卡车猛地一刹车,把我撞倒了。我的踝骨受了 伤。他们扶我躺在后面的篷布下。其中一个男人和我在一起。发动机开始运转的时 候,一位女子上了车。我认识她。我和她住在同一栋房子里。我又看了看她的脸。 她很年轻,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头发是金黄色,或者是浅栗色,面颊上有一块瘢痕。 她向我弯下身子,拉住我的手。她气喘吁吁,仿佛刚才跑过步似的。她向我们身旁 的男子解释,她之所以来得太迟,是因为汽车发生了故障。她告诉他,“她从巴黎 来。”小型卡车在一座花园的栅栏前停了下来。一位男子抱起我,然后,我们穿过 花园。她始终拉住我的手。我们走进房子里。我躺在一张床上。一问四面白墙的房 间。两名嬷嬷向我俯下身,她们的脸被白色的修女帽箍得紧绷绷的。她们在我的鼻 子上放上同市立医院一样的黑色的嘴套。在我入睡之前,我闻到了乙醚这种如阴阳 界散发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