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威廉盘着腿坐在一个烧着泥炭以及湿树枝的火堆旁。雨从昨天晚上就一直下着, 他和他的伙伴们所穿的毛织品都已经湿透;这样子却让湿答答的他们感觉到更温暖, 因为浸湿的毛织品变成更佳的绝缘体。营地里大部分的人都还是想睡觉;击打在树 叶上的雨滴对苏格兰高地人来说,宛如正唱着催眠曲。 但是他们已经派出探子守在营地的周边,这是老坎普贝尔特别注意的。现在他 一边和赫密胥啜饮着一壶威士忌,一边磨着几把长剑的刀刃,而赫密胥则坐在威廉 的旁边,眼睛不时的注意周围的黑暗,就像一只狗在嗅着危险的到来。 一个小时以来威廉一直凝视着从火堆升起的一圈一圈的烟,就好像他可以从烟 升起的样子来观察出未卜的命运一样。但是现在他从柴堆里取出一根树枝,清理干 净他面前地上残破的树叶,开始在湿地上划东西。他所划的并不是字,赫密胥虽然 不识字,但是他能分辨出画的是不是字母。威廉画出一些图形:正方形、三角形、 圆形等等。最后赫密胥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思考,”威廉回答。 “思考会痛吗?” “如果长腿爱德华派出他北方所有的军队,我们怎么办?” 老坎普贝尔停下手边的工作,走过来坐在火堆旁,“是的,”他开口道。“我 自己已经研究过这个问题。他们有重骑兵队。马匹都披上了战甲,冲跑起来天崩地 动的。而我们只有长枪及长剑。” “他们的骑兵队足以冲破我们的阵势,”赫密胥说。“亚吉尔叔叔过去常和我 谈这个问题,”威廉说道。“有史以来没有任何的步兵可以抵挡披着战甲的马的攻 击。也没有步兵曾经敢对抗这样的骑兵队。即使他们敢,那也只是愚勇而非真正的 勇气。如果我们没有防御工事来保护,那些战马可以说是所向无敌。但是即使我们 有防御工事,然而我们的人数比较少,躲在土墙的后面也难逃英格兰弓箭手的攻击。” “那么我们就采用苏格兰高地人传统的作战方法,”老坎普贝尔说道。“也就 是打带跑战术。突击他们的部队之后即逃到山间去。走的时候烧掉所有的东西。让 长腿的部队没有粮食吃。” “但是这样子一来,我们也毁了自己家乡的东西,”威廉说道。“如果我们能 真正得到胜利,如果我们能用苏格兰的军队来抵对抗长腿的,那就好了。” “你舅舅是教你这样想的吗?”老坎普贝尔质疑着,用那长着浓眉的双眼瞪着 威廉。 “他有考虑过这个想法,”威廉答道。 “他考虑的结果是什么?”老坎普贝尔进一步问道。 “后果是我们会被消灭,”威廉笑着说道。 老坎普贝尔很满意威廉的回答,拿起威士忌酒壶灌了一大口。 但是威廉正盯着树梢看,树梢的插入夜空中就好像长枪在为星星上叉一样。 “我们的人当中是不是有当木匠的?”威廉问道。 赫密胥耸了耸肩膀;当然,他们当中一定有人是木匠。 “我要他们做出一百枝长矛,要有十四尺长。” “十四尺长?”赫密胥问道。 但是在他能进一步问威廉问题时,他们的谈话被前哨的喊声打听:“有自愿者 来了!” 他们看到大约有六个新加入者被引进来,他们的眼睛都被黑布绑着。威廉站了 起来,他的两边站着赫密胥以及老坎普贝尔。自从他们在莱纳克村杀了治安官后, 就一直有新伙伴加入,而加入的过程都是透过苏格兰反抗军的筛选及介绍。当威廉。 华勒斯的故事被一而再,再而三的传颂着,就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想要投入华勒斯 的反叛军。华勒斯的部队在每一个村庄都有一些值得信赖的人,负责供给部队的食 物,躲藏的地方,以及英格兰政府军的行踪。而这些人也负责新伙伴的加入,由于 新加入者越来越多,每一个村的联络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忠诚度极难判断。 老坎普贝尔设立了一套安全制度;任何想要加入的人都要是联络人认识的人,并且 透过联络人的介绍。但是这个程序并非万无一失,因为联络人虽然值得信赖,但是 他们判断别人忠诚度的能力并不一定好。有时候越忠诚的人越会被别人的狡计所欺 骗。老坎普贝尔知道这个安全制度有瑕疵,威廉也知道。 因此他们仔细瞧了瞧被带进来的新加入者。所有的新加入者看起来满对味的; 他们的身体都瘦巴巴的,很像是不满英格兰统治的人。最后老坎普贝尔点了点头, 探子除去了新加入者的眼罩。 当那些新加入者第一次亲眼看到威廉。华勒斯时,他们的脸都烧得火热。他脏 得跟其他人一样,他的头发乱乱的,夹杂着破碎的落叶,他的手臂上满是伤痕,皮 肤由于白天躲藏,夜晚突击,显得很苍白。但是他们在他的双眼里看到了光和热。 他们认得出来,因为那就是他们所要寻找的东西。他们冲向他。 其中有一个瘦瘦高高,说着苏格兰西部腔调的人,在威廉的面前跪了下来。“ 威廉。华勒斯!”那个新加入者说着说着,眼睛里流下高兴的泪水。“我是来为你 战斗,为你死的!” “站起来,这位伙伴。我并不是教宗,”威廉对他说。“我叫佛得伦!”那个 新人急促地说着。“我用你的剑!因此——我带给你这个图腾——” 他的手伸到外套里;但是在他能拿出任何东西之前,赫密胥以及坎普贝尔已经 抽出了剑,指在佛得伦的脖子上。 “我们已经搜过他们的身体,”有一个探子说道。 佛得伦很小心的拿出一条很漂亮的织有图腾的围巾,拉直在威廉的面前。“这 是你的家族图腾,我太太亲手织的。” 威廉看了一下那条织有格子花样的围巾——它样子就跟他送给缪伦的那条一模 一样,只是比较新,颜色比较鲜艳。忽然之间,威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头好 像是一个钟被一把无形的锤子敲了一下,响起了他所失去的最爱。当他站着不说话 时,佛得伦解开威廉脖子上挡雨的一条老旧的毛织布,并且帮他围上那条新围巾。 最后威廉的声音终于回来了。“帮我谢谢你太太,”他对佛得伦说。佛得伦因为他 的礼物被这么愉快的接受,深深地感动着。 突然有一个新声音爆了出来。“他?他不可能是威廉。华勒斯!我比这个人帅 多了!” 在场的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身上,他说话时带着爱尔兰口音, 他似乎正在自言自语。这个爱尔兰人停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就好像他正在聆听一 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指示,然后又说话了,就好像他跟指示作了一些妥协:“好吧, 父亲,我会问他!”爱尔兰人忽然望着威廉,然后问道,“假如我冒着生命的危险 帮你作战,我会有机会杀英格兰人吗?” “你父亲是个鬼吗?还是你在跟全能的天父讲话?”赫密胥瞪着他问道。 “为了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个爱尔兰人通常会请示天父的意思!”爱尔人 宣布。然后他好像又听到别人听不到的指示,他大喊一声,“是的,天父!”把目 光转向威廉,他说,“天父说不要偏离主题,赶快回答那个该死的问题。” “疯爱尔兰人——”坎普贝尔说道。 那个爱尔兰人从袖子里晃出一把匕首,然后非常快速地把刀子架在坎普贝尔的 脖子上。 “我的智商还没低到不能使一把匕首逃过你的人的眼睛,”他说道。不过马上 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这时候已经有一把长剑的剑刃架在他的脖子上。由于剑尖 已经几乎咬进他的肉,他一动也不敢动,爱尔兰人的眼睛沿着剑身看到了威廉。华 勒斯他那只饱经风霜的手。在剑柄之后,威廉正微笑着。 “爱尔兰人!他是我的朋友。”威廉说道。“还有,你的问题的答案是‘是’。 如果你为我作战,你就有机会杀英格兰人。” “太棒了!”爱尔兰人说道,他收起了匕首,向后站了一步。“史蒂芬是我的 名字,我是翡翠岛上的首号通缉犯。很可惜的是,我现在不在翡翠岛。” “原来是一个小贼,”赫密胥带着轻视的口吻说道。 “是一个爱国者!”史蒂芬反驳。 “把匕首给我,”华勒斯说道,然后将手伸了出去。爱尔兰人望了他一下。 “马上!” 爱尔兰人耸了耸肩膀,递出了匕首,刀柄向着威廉。威廉摇了摇头,走向火堆。 “在你能通过饥寒交迫的考验后,我们会给你机会证明你的武艺跟你的口才一样好,” 他说,之后探子们带着新加入者去找地方休息。 -------- 大唐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