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当文姬和曹操就要拜天地时,吕伯奢的突然出现阻止了他们的婚礼。老人指 着曹操大骂道:“曹贼!我和你往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全家啊!老天 有眼,得以让我在死前看见仇人,今天我要豁出这条老命,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说着,便一头冲曹操撞去。可是吕伯奢身体大虚弱,情绪又过于激动,一下子 就昏死了过去,猎户夫妇赶紧扶住了老人。 文姬大惊,盯着曹操问道:“孟德,伯父说的可是真话吗?”曹操长叹一声, 无言以对。 众人把吕伯奢安排在床上,文姬小心地给老人喂水。曹操在一旁想解释,但文 姬显然方寸已乱,头也不回地说:“孟德,咱们今天不谈这些事情了,好吗?伯父 这个样子……我真怕……”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曹操只得转身,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让张猎户去请个郎中。张猎户接过银 子,赶紧出了屋,过了快一个时辰,张猎户领回了一位郎中,郎中认真地给吕伯奢 诊完脉,摇头叹气地站了起来,说道:“准备后事吧,恐怕是……”连银子也没接, 就提起行头走了。 文姬不禁大哭起来。曹操长叹一声:“老人家要是一死,我可就满身是嘴也说 不清了……” 第二天,张猎户背着剩下的那半只野狗来到镇上的小饭馆还债,见旁边有人赌 博,心里发痒,忍了几忍,他终于受不住引诱,还是凑到了赌桌旁。可他没本钱, 众赌徒不愿带他玩。他便从怀里抽出了曹操的那把匕首当赌本,众人起先还看这匕 首不起,张猎户拿来一只瓷碗,手起刀落,瓷碗齐齐刷刷地被切成了两半,众人大 惊;张猎户道:“这是我救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送我的。这可是个宝贝,我顶 二十两。” 这一幕正好被在店里吃饭的董祀看见了,他一听猎户这话,走了过来,冲张猎 户一揖:“这位兄台,如果你告诉我你救的那对男女在哪里,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 匕首,我买了!”说着,将两大锭银子放在了案上,众赌徒哪里见过出手这么阔绰 的,眼睛都瞪得老大。 文姬整夜照顾气若游丝的吕伯奢,时而为他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曹操凑了过 来:“文姬,我们能谈一谈吗?”文姬此时已经平静多了,她淡淡地对曹操说: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你的腿好了就可以走了,我在这里侍候伯父。” “你不想听听关于他们兄弟几个……”曹操话没说完,文姬打断了他:“曹孟 德,我伯父醒过来以前,我什么也不想听,也不想见到你,你出去吧。” 曹操还想解释:“文姬,我想我还是应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我实在是迫不得 已……”文姬噙着眼泪,口气却十分决绝:“曹孟德,你不要再欺负我们了,你要 是有什么不得已,你早就应该告诉我,早就应该告诉我的父亲。现在你说什么我都 不会相信你!我不是不想听,我是不敢知道!我想像不出来几个善良、无辜的人就 会那样的被你………我真想杀了你!你出去!你快出去!”曹操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在这时,被猎户领来的董祀突然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人! 小姐!你们让董祀找得好苦啊!“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文姬虽然很高兴,但不 便表现。曹操赶紧把董祀搀扶起来,兴奋地问道:”董祀,是你吗?你们都好吗? 快,决起来!“ 董祀便把和他们分别后的情况大致说了,原来,他寻不见二人,便去找曹洪了, 和曹洪会合后,因为没有曹操的下落,去看了曹操的父亲。曹父听说曹操的情况不 好,便收拾家中的财产,打算帮助曹操重振义军,他让曹洪、董祀等先走,自己和 一家老小随后,可是没想到,州牧陶谦派去护送的部将张恺贪图曹父的钱财,出了 徐州后,便行暗算,将全家老小都杀光了。 听到这个消息,曹操当时就昏厥过去。董祀急忙将他抱在怀里,大声呼唤。文 姬也吃了一惊,递了一碗水给董祀。 曹操渐渐地清醒过来,又问道:“那曹供他们呢?” 董祀道:“他们先赶往徐州了,让小的在此继续寻找大人。” 曹操腾地站起来道:“快,咱们走!”董祀还担心曹操的身体,曹操不耐烦道 :“什么时候了?咳,你们把我抬上马车。噢,文姬,你们也跟我走吧,带上吕伯。” 文姬背对着他,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今生今世,我是不想再见到你!”曹 操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好吧,你在这里静养几天,照顾吕伯,等我们回来。董祀, 给张家留些银子。” 张猎户夫妇二人在一旁看到这阵势,知道面前的人不是等闲之辈,赶紧摇手: “不用不用,只留给小姐便了。”张猎户把匕首双手捧着交到曹操的面前:“大人, 这是您的匕首,是在狼身上发现的,还给你。” 曹操接过匕首,对文姬说:“文姬,这把匕首,是当年魏公子的三把名剑中的 一把,叫做龙鳞,迎风断发,削铁如泥,是个神物。你把它带在身上,做个防身的 器物。”曹操见文姬还是不理,便把刀放在了张妻的手里:“张嫂,我们短则半月, 长则二十天就会回来,你们要好好照顾小姐。”说罢,曹操和董祀驾着马车奔徐州 而去。 晚上,文姬坐在床上,张妻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来,姑娘,吃饭了。你家老 爷走的时候留下了银子,好不容易给你买到了一只鸡,现炖的,来,吃吧。” “谢谢张嫂。”文姬接过来,将鸡汤喂给吕伯奢吃。 张妻在一旁叹气:“人这一辈子,真是想不到的事儿多。你看,这好好的一桩 婚事,突然,成了这……咳。” 文姬淡然说道:“张嫂,我从此和这个人没有关系了,别再提他了。”文姬为 了转移话题,便问:“张大哥呢?” 一提起丈夫,张嫂气不打一处来:“他有俩破钱,就烧得不轻! 这会儿肯定又去赌了,不到天亮是不会回来的。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 让我是这个命来着。哪里像你,有个当官的老爷疼,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曹 老爷。老爷临走时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儿,那可是疼在心的感觉啊。再说了,你要 是心上没有他,在陷阱里你能抱他那么紧?“ 文姬痛苦地说:“张嫂,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张嫂只好打住,出 屋去了。文姬被张妻的一番话搞得心烦意乱,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吕伯奢自从那日昏迷之后,就一直人事不省,偶尔睁开眼睛,眼里也是空洞洞 的,很快又闭上了。尽管有文姬和张嫂的悉心照顾,老人还是含恨离世。文姬望着 老人的遗体,想到吕家的惨剧和自己的坎坷遭遇,悲不自胜,哭倒在地。 猎户夫妇帮文姬料理老人的后事,准备了一口薄棺,二人拉着车,把棺材运到 郊外安葬。文姬带着重孝,跟在车子后面,边走边哭。当车子路过猎户经常赌博的 酒馆时,美貌的文姬被恰巧站在门前的老板看见,老板顿生邪念。 安葬完了吕伯奢,猎户又到镇上去赌钱,一宿未归。次日清晨,文姬还对着老 人的牌位发呆,张妻把饭端到了她面前,劝道:“小姐,吃点吧。人都去了,别太 伤心,节哀顺变吧。” 突然,酒店老板带了几个人撞开院门冲了进来。老板冲着屋里喊:“里面有人 吗?”张妻急忙从屋里出来,见来者不善,厉声问道:“你们干什么?怎么就闯进 来了?” 老板嘿嘿一笑:“张猎户昨晚上输了钱,把你输给我了。怎么样,跟我走吧?” 张妻呸地一声啐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我又不是钱,能输给别人?” 老板拿出一张纸晃了晃:“你瞧,这就是你老公写下的字据,白纸黑字,把你 抵给我做小,为期一年。怎么样?收拾收拾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去吧?” 听见外面争吵,文姬忙来到窗前观看。老板走近张妻,抓住她的下巴,淫笑道 :“小娘们长得还不错。这个张猎户,还有点儿桃花运,啊?”众人哄笑。 张妻恼羞成怒,抡起胳膊,给了老板一个嘴巴。老板捂着脸,火了:“小娘们 儿还挺厉害啊?来,动手,给我绑回去。”众人上前抓住张妻。 文姬见状,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喝道:“住手!”众人见突然出现了一个年 轻美貌的女子,登时都停在了那里,一边看文姬,一边看着老板。 老板并不感到意外,邢邪地笑道:“嘿,张猎户没说家里还藏着这么一个漂亮 娘们儿啊?怪不得他愿意把老婆当出去呢?敢情——啊——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说出来吓死你,我是当朝皇帝驾前五官中郎将蔡邕蔡大人的女儿, 你们敢把我怎么样?告诉你们,今天你把人放了,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你 们敢胡来,我就敢说你们的脑袋可就长不长久了。”文姬想把他们吓走。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跑了进来,报告说抓住了张猎户,正捆在店里。 老板便道:“走,去看看。等会带了姓张的小子,再来和这两个娘们儿算账。” 他回头对张妻说:“姓张的婆娘,你给我看好了这个小娘们儿,要是跑了,我 可是真的要你了。” 老板回到店里,见张猎户被绑在柱子上。老板笑道:“我说你怎么不急呢,还 愿意把老婆让出来,原来家里还藏着一个美人呢。这么办吧,留下你婆娘,怎么说 也是朋友妻,不可欺啊。你把那个小娘们儿给我弄来,我保证不但本利两清,还让 你有的赚,怎么样?”张猎户想到曹操的来头和那日临走时留下的话,哪敢打文姬 半点主意,自然不肯同意。老板便以他欠的赌债相威胁,还吓唬要跺他的一只手抵 债。张猎户无奈,只好就范。 老板一帮人走后,张妻看情况不妙,忙把文姬打扮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对她 说:“你一定得马上走,不然那帮家伙要是再回来了,可就坏了。”文姬道:“张 嫂,可是你怎么办啊?” 张妻咽下眼泪,道:“俺不要紧,这种事碰上好几回了。大不了去给债主家做 小。怎么办呢?碰上了这么个不争气的男人!”她把几件换洗衣服和家里仅有的一 点银子包了个包袱,又把曹操留下的匕首递给文姬。 文姬背上包袱,将匕首揣在怀里:“张嫂,那我走了,你可要小心啊。” “你也一路小心。”张妻拉着文姬出了门,刚要出院子,发现老板带着一帮人 来了,赶紧让文姬跳窗逃走。文姬见这帮人来头不善,让她跟自已一起跑。 张嫂苦笑了一下,道:“傻丫头,俺男人在,俺怎么能跑呢?我在这里拖着他 们,你快跑吧!保重啊!”说着,张妻把文姬推了出去,关上了窗户。文姬顾不得 多想,匆匆往山上奔去。 老板已经来到门外,敲门没人应,便让伙计把张家大门撞开,闯进了院子。张 妻从屋里出来,立在门口。 老板狞笑一声:“你老公心疼你,不把你给我了,把你们家里的那个野女人顶 给我了,快把那个漂亮妞儿叫出来跟我走吧?” 张妻把门口一栏:“小姐刚睡着,不让人打扰。” “不打扰?我不打扰她,我陪她睡会儿总可以吧?哈哈。来呀,把这个臭娘们 儿拉一边去。”老板一招手,上来两个伙计就想把张妻从门口拉开。不料张妻突然 使出拳脚,打倒了两个伙计。 老板一看火了,上来要抓张妻,张妻飞起一脚,踢中了老板的下身。老板痛得 捂着下身弓着腰哎哟了半天。张妻凛然道:“跟着屠户的会杀猪,猎户的老婆,不 那么容易欺负!” 伙计们想笑又不敢笑,老板发了狠,突然抓过一把斧子,扬起手就砍在了张妻 的头上,顿时鲜血飞溅,张妻倒地身亡。 张猎户没想到老板会如此毒辣,见老婆惨死,他嚎叫一声,突然挣脱了绳索, 扑向了老板,与老板和伙计等人动起了手。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张猎户本来身 高体壮,加之要报杀妻之仇,自然是一场恶仗,但终究寡不敌众,而巴赤手空拳, 猎户被老板砍倒在地,和妻子倒在了一起。 老板冲进屋子,没有找到文姬。他出来揉着被打得乌青的眼睛,恶狠狠地说: “烧!”众伙计便把两具尸体抬进屋,将张家小院付之一炬。 文姬爬上了一个山头,回头一看——远处,张猎户的院子燃起了熊熊大火,文 姬欲哭无泪,瘫坐在地上。 曹操、董祀自那日离开,日夜兼程,赶到徐州和曹洪会合,接着便和张恺部展 开了一场大战,将张恺杀得大败,除了被俘虏的十几个人,剩下都被曹军杀死。 战斗结束,曹操等人在徐州城外一座不大的庙里集合,庙里摆放着被张恺杀死 的曹家几十口人的棺材。庙里庙外,素裹银装,一片肃杀之气,那十几个俘虏被捆 绑着跪在棺材前。 曹操恭敬地为棺木上过香之后,瞪着血红的眼睛对部下一字一顿地说:“传我 的令,以徐州为中心,三百里内,人人见血,财货入库,要来个鸡犬不留!谁的战 车上装回的财货最多,谁的军功最大! 你们动手吧!“众人没有想到曹操会下如此的命令,一时都怔在那里,不知进 退。 “怎么,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曹操厉声问道。 众人推推曹洪,示意他发言。曹洪鼓足勇气,上前在曹操身边耳语:“哥,你 没事儿吗?要不先进去歇歇?” 曹操知道了众人的顾虑,冲他们说道:“好吧,眼前不是我的亲戚,就是我的 死党,我就把心里话在这里挑明了吧。我想问一句:我们起事讨伐董卓,是只想博 取个一官半职,混个肚儿圆呢?还是想成就一番事业,来他个流芳百世?” 众人皆道:“当然是后者。” “好,都是我的好兄弟!既然是后者,我们就要有人、有粮、有军械。可是这 些东西上哪儿去弄呢?——没地方!现在我们兵弱将少,打不来;募集征派,来不 及。路只有一条——靠天命!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除有大志外,不可不遂天命。今 天,意外之祸死了我曹氏一族几十口,在私,是祸;在公,是天命,是机会!只有 这时候,我们烧杀抢掠,才师出有名,举哀伐贼,可得大恕。积累缁重,在此一举, 得天下大势者,在此一举。”曹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想了,杀一千是杀, 杀一万也是杀。与其如此,杀百万众,亦是杀也!我曹某人有信条:宁让我负天下 人,不让天下人负我。为什么?只有我知道顺天应人之道,我是盖世英雄!如果我 不抓住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得到老天的惩罚!你们可以认为我疯了,也可以对外说 我疯了。可是,你们一定服从我的命令!有谁不服?”曹操嗖地抽出佩剑,一剑砍 死了被绑在棺木前的一个俘虏:“这就是下场。我的话只说一遍,行动吧!”曹操 说完话,转过身去,用剑撑住地,极力保持镇静:“你们先把这些人拉出去,全部 杀掉!” 众将相视,从各自的眼光里看到了对首领的信任,互相做着鼓励的表情,都转 身执行任务去了。众人离开。曹操身子晃了一晃,又极力站住,他缓缓地从袖子里 拿出一个绢帕,擦了一下嘴——帕上全是鲜血。 就这样,曹操在落魄中紧紧抓住了为父报仇这一机会,举哀发兵,借口追杀元 凶,在徐州周围十几座城市大肆掠杀。百万人口,死亡殆尽,钱财粮草,马匹缁重, 悉数落人曹军手中。这一惨绝人寰的杀戮行动,是曹操顺利崛起的关键性事件。从 此,曹操的事业迈向胜利的坦途,但也因为这个事件,他失去了向文姬解释的最好 机会,命运让他们失去了一次结合的最好时机。 经过一番血战,得胜的曹操在曹洪等人的陪同下在徐州城头巡视。曹操放眼往 城下望去,粮草成山,马匹成群,不禁大喜。他回过头来,面有得色:“看见没有, 这些就是霸业的基础。没有这些东西,再强大的军队也会垮掉。我们有了这些本钱, 就有了称雄天下的前景。不错,我是挨了天下人的骂。可是,总会有一天,天下人 见了我就会害怕,谁也不敢骂,时间长了,他们就会俯首贴耳地跪在你的脚下。但 要做到这一切,只有一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成功了,一荣俱荣,贵为王侯; 失败了,一损俱损,沦为贼寇,今天的杀戮就会报应到我们的身上。请诸位谨记。” 见大家面面相觑,曹操一挑眉毛:“怎么?不相信我曹某人?” 众将赶紧拱手:“谨遵曹将军令。” “不光是遵我的命令,还要明白我所想的。我所做的,才能万众一心,成就霸 业。好了,咱们下去看看吧。‘曹操一转身,见董祀从远处匆匆地走来,便迎了上 去:”董祀,什么情况?“ 董祀冲曹操单腿跪下,说道:“曹将军,‘情况不好,我带人赶到张猎户家, 他家已被烧成平地。屋里有两具死尸,可是已被烧成焦炭,不知男女,也不知是谁。 我四处打听,都没有打听到文姬小姐的下落,怕曹将军着急,所以星夜赶回, 听曹将军示下。“ 曹操大失所望,焦虑异常:“文姬姑娘,你现在是死是活?情况怎样?” 又一次踏上逃亡之路的文姬在古驿道吃力地跋涉,她四顾茫茫,脸上的水迹分 不清是雨还是泪。文姬忽然看见路边有一客店便疾步走过去,进店后,在一张桌子 边坐了下来:“老板,来点吃的。” 老板走了过来,一边擦桌子,一边打量着文姬:“客官,没有别的吃的,只有 红烧驴肉。” “不论什么肉,上二斤就是。”文姬已经累得够戗。 老板眯着眼睛道:“肉是有,可是你有没有钱啊?” 文姬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银子扔在桌子上:“怎么样,够吗?” 老板没说话,嘿嘿一笑,摸起了银子,冲后面喊:“二斤上好的驴腿肉——” 文姬觉得有些内急,就问老板:“老板,哪里可以方便?” “院外有一茅厕。”老板看了文姬一眼,又添了一句:“不分男女。” 文姬出了屋,走到茅厕跟前,突然听见里面有男人的咳嗽声,便停住脚,四下 里看了看,往屋后走去,跑到后墙跟,刚准备蹲下,忽听有人说话。文姬便透过后 墙上的一道缝往里看,屋子里就是店铺的后堂,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 一个说:“你说削哪一块?” 另一个道:“这个牛子的腿大瘦,削那个女的,还肥一点儿。我看来的那人饿 得又瘦又小,肯定恋油。”说着便在一个女人腿上砍了一刀,文姬吓得差点儿没叫 出来。 这时老板从前面踱了进来:“你们以为这个相公是饿成那样的?告诉你们吧, 那是个女的。”几个伙计惊喜:“是个女的?” 老板得意地笑道:“你们没看见她耳朵上的眼儿吗?快烧肉吧,让她吃好点儿, 吃饱了好办事儿。”伙计听罢便起劲儿地跺起肉来。 文姬吓得忘了解手,捂着嘴坐在了地上想了一会儿,急匆匆走回店里,抱起包 袱就往外走。老板从后堂出来,一看文姬要走,便上来拦住文姬:“想走?太随便 了吧?到了我们这个店,就得听店主安排。”说着,狞笑着上来就要抓文姬的前胸。 文姬抓住匕首往上一撂,店主伸过来的一只手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只血淋淋的 肉棍,店主抓着自己的断肢惨叫起来,文姬不敢恋战,往外就跑。几个伙计闻声从 后面跑了出来,一见如此场面,有人抢救店主,另有两个伙计摸起家伙追了出来。 文姬慌不择路,跑进了一片树林。两个伙计来到树林跟前,商量了一下,便分 头进林子寻找。二人离文姬越来越近了,文姬躲在一棵树后,吓得紧紧地抱着包袱 不敢出声。他们没发现文姬,而是从她身旁不远处走了过去。文姬起身准备往另一 个方向跑,可是没注意被树枝挂住了,她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二人一听身后有声响, 扭头冲了过来。文姬放下包袱,持匕首在手,准备和二人拼命了。 这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伙计一脚踏上了猎人设下的绳圈儿,只听嘣 地一声,他被拽上了半空,刀也掉在地上,他吓得大叫起来。另一个人看到,便叫 :“你别急,我来救你,给你刀,你自己割断了下来。”说着,弯下腰去拾刀。 文姬觉得不能再等了,她闭上眼,把匕首使劲向弯腰的伙计投了出去。半天没 听见动静,文姬睁开眼睛一看,下面的伙计已经扑倒在地,匕首深深地插在伙计的 腰上。文姬暗自庆幸,跑上去从伙计身上拔下匕首,转身就跑。另一个伙计还吊在 半空中大叫。 文姬一路上再也不敢进店,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骄阳似火,口干唇裂的文姬 一摇一晃地走着,已经奄奄一息,走着走着,她摔倒在地,半天,又挣扎着爬起来, 走进路旁的一个破庙。当文姬坚持着走到大殿里,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她口里喃 喃念叨着:“我不能死在路上,不能赤身露体,不能……”她扑到香案前,在昏迷 之前,又坚持着爬到了香案的下面,终于昏死了过去。 此时,破庙外的古道上,一个年轻人正赶着一辆驴车,这人便是当日陪着文姬 一道回长安的卖酒青年——卫仲道。他看看当头的烈日,又四周看了看,发现了这 座破庙,便把驴车赶了进去。他一边跳下车,一边对毛驴说:“驴兄,咱俩得歇一 歇,顺便上柱香,保佑咱们平安去得洛阳。”他挂好了驴车,走进大殿里。 卫仲道刚要去上香,忽见案下有一个死人,他刚想往外走,但想了一下又转身 进来,冲躺在香案下面的文姬一揖,说道:“兄台,你死在神前,也是死得其所。 在下祝你早日去往那托生的路上,寻个殷实的人家,最好托生成一个女身,长 成一个娇娃。可不要再做男人,又累又苦,还要养家糊口,劳役差得,更是不堪其 苦。“ 说着, 他从地上拿起了几根草棒,插在了香炉里,冲上合十,祷告道:“佛爷在上, 听小生一诉。你看兵荒马乱,爹爹还要我去洛阳卖酒。没有办法!一路之上,提心 吊胆,小心翼翼,本想买些香烛,可是居然没有店铺开业,只好持草香几支,代我 传心意于佛爷面前。希望佛爷能保佑小人一路平安,顺利回家。如果能保佑得小人 取得功名,小人一定重修寺庙,再塑金身。”他往上拜了几拜,转身欲走,回头又 看了一下案下的死人:“咳,这个人真可怜,我还是找块布为他盖上脸吧。”说着,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帕,走上前蹲下来。当他看见死人的脸时,认出了文姬,很 是意外:“不会吧?哎,哎,你怎么死在这里了啊?” 仲道伤心地叹道:“小姐,你怎么死在这里了?我原来还妄想着什么时候能娶 一个你这样的女子做媳妇呢,唉,咱们也算是有缘分,我得葬了你,让你人土为安。 噢,我先为你抚琴一曲,算聊做安魂也。“ 仲道从驴车上取来一张琴,坐在文姬面前,凝神敛气,开始抚琴,在悠悠的琴 声中,文姬醒了过来,轻轻地动了一下。卫仲道感觉到眼前的尸体动了一下,吓了 一跳,弹了个破音,文姬长出一口气:“此音应做变宫,怎么破了?” 仲道差点没跳起来:“妈呀!你还活着啊?” 卫仲道见文姬还活着,高兴坏了,他见文姬只是饿晕了,赶紧从驴车上拿过来 一包家里带的饼子,文姬多日未见食物,也顾不得淑女形象,抓过饼子就狼吞虎咽 地吃起来,一口气吃了好几张大饼,很快就撑得不行,仲道体贴地把水壶拿来,让 她喝点水顺顺。 卫仲道打了一盆水,扶着文姬,给她洗脸,文姬有些羞涩,想自己洗又动不了, 只好听仲道摆布。卫仲道用自己的面巾为文姬擦脸:“你一下子吃了那么多的饼, 我真怕你胀破了肚子。” 文姬轻声道:“我有许多天没工经吃到粮食了,我现在还饿得很呢,还能吃下 十张大饼。” 仲道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说:“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要吃死了,缓一缓,我 让你吃个够。哎呀,你这衣服都是什么味啊——怨不得今天晚上没蚊子呢。” 文姬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儿?” “熏的呗。”仲道笑。 文姬也不好意思了:“你坏死了,人长得文质彬彬的,俏皮话还挺多的。” 仲道狡黠地一笑:“我这人,一见漂亮女人话就来得快,我妈说我和我爹一样, 坏种。” 文姬笑笑:“你倒是挺诚实的。” 仲道大言不惭:“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坏,太直,藏不住话,可是心眼 儿不坏。哎,我把我喂驴的马槽拿进来,你洗洗澡吧。” 文姬一怔:“啊?哪能洗澡啊?” “怎么不能?你等着。”说着,仲道跑到驴车后面,从车上解下一个木制的马 槽,抱进庙里。他把马槽放在泥胎后面,用香案隔了一下,然后从庙里面的井里一 桶一桶地提水往马槽里倒,终于,盛了一马槽的清水。卫仲道提着桶倒下了最后一 桶水,满头大汗地直起腰来:“你洗吧,案子上是我的两件衣服,你先凑合着穿吧。 我在庙外面看着,完了你叫我。“说着走了出去,带上了庙门。 文姬在泥菩萨背后洗了一个清清爽爽的澡,仲道帮文姬把水倒掉,一边倒水, 一边打趣道:“好家伙,你这点水,能浇三亩好麦田。” 仲道把香案在庙堂中间放倒,两边都铺了草,两人一边一个,睡在草铺上,临 睡前,两人聊了会天,文姬告诉他自己是蔡邕的女儿,卫仲道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原来你是蔡伯喈蔡大人的女公子?失敬失敬!小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哎 哟,我刚才还在你的面前弹琴,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文姬笑道:“就是,在水里泡着,听得我身上直起小米儿。怎么,早知道了我 是蔡邕的女儿,就不敢打趣我可以熏蚊子了?” 仲道也笑了:“那倒也不一定。” 文姬笑着说:“我看也是,本性难改。”二人高高兴兴地睡去。 文姬这些天头一次睡了这么安稳的一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出了大殿,见 仲道正在整理驴车,准备出发。文姬一边帮助整理车子,一边担心地问:“你陪我 去长安,回去耽误了生意,怎么向你的父母交待啊?” 仲道说:“我一路上打听了,董卓退走长安,临行时派吕布清剿洛阳,二百里 内,杀人殆尽,焚烧一空。我此去本来就可能空手而归,不如好人做到底。反正我 爹知道我,见了漂亮女人就拔不动腿,有其父必有其子。嘿嘿,没事儿。” 文姬假嗔:“皮厚。” 仲道收拾好车子,叫道:“上车喽!哎,往里坐坐。”文姬笑着爬上了驴车, 仲道得意地扬起了鞭子。 长安城内,王允正在府中佛堂里上香,突然下人报告吕布到来,王允赶紧将吕 布迎了进来。吕布进门就说:“王大人,刚才董贼派人送来了圣旨,不但没有追究 下官,还加官进爵了,你说这是什么兆头?” 王允略一思忖,道:“我看不是什么好兆头,显然是缓兵之计,装作是宽大为 怀,安顿往将军,然后再图……”吕布一拍案子:“王大人分析得有理,这个老狗, 想玩我?好,我就陪你玩玩!王大人,咱们怎么办?” 王允便如此这般地将和黄琬等人商议好的计划说给吕布。 这天,蔡邕正一个人在闹市微服闲逛,正好碰到王允也在市上,王允看见蔡邕, 上前行礼:“蔡大人,好兴致啊?” 蔡邕还礼:“噢,是王大人?” “蔡大人,想不想和下官一起去喝一杯啊?”王允邀请道。蔡邕正迟疑着,忽 然几个小孩儿围着他们不停地在唱一首儿歌:“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王允十分烦,把小孩儿轰走了。 蔡邕听了儿歌,面有惊惧之色。王允看到蔡邕脸色不对,也在琢磨刚才的童谣 :“蔡大人,刚才这几句童谣,难道有什么征兆么?” 蔡邕回过神来,并不想和王允继续闲话,就冲王允一揖:“王大人,下官并未 想出这童谣有何应兆,我还有点俗务,就此告辞了。” 说完,撂下王允,扬长而去。 王允不快,冲着蔡邕背影哼了一声,低声骂道:“这个老东西,早晚有一天收 拾你!”然后也转身离去,边走边想着刚才听到的童谣,他看到一个卦摊,便用笔 在帖子上写下了童谣,然后拿出了一大锭银子,让卜者给拆什么意思。 卜者见了银子,喜形于色,赶紧拿起帖子来看,思忖片刻,忽然大惊失色,赶 紧收拾摊子要走。王允一把抓住卜者:“你小子想干什么?买卖不做了?” 卜者央求道:“大人,小人道行浅薄,实在是拆不出来。不然,这偌大的银子, 谁不想要?对不对?我还有点儿事儿,早点收摊,老爷你放了我吧!” 王允无奈,不想和卜者再纠缠,哼了一声放了手:“真背气!” 在骊坞中的董卓也从下人手上拿到了一个帖子,上面写的是街上的童谣。董卓 持帖在手,来回走着念了几遍:“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但仍百思 不得其解,回身吩咐道:“立刻请蔡大人进府来见我。” 却道蔡邕急匆匆地回去干什么?他火烧火燎地赶回家,一头钻进密室,摇卦起 课,一个卦象出来,蔡邕用左手中指稍稍掐算,长叹一口气,坐在蒲团上。 夫人走了进来,轻声说:“老爷,董太尉有请。”蔡邕似未听见。 夫人见蔡邕脸色不好,轻轻摇了一下他:“老爷,你没事吧?” 蔡邕敛容,冲夫人勉强笑笑:“噢,有什么事儿?” 夫人担心地说:“董太尉有请。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回了他们?” “不,我得去一下,或许有救。”蔡邕赶紧起身。 夫人听了如坠云中:“老爷,什么有救?” “噢,没什么。”蔡邕又问道:“夫人,琰儿那边有消息来吗?” “还没有,听说曹操在徐州一带,离咱们这儿远着呢。” 蔡邕长叹一声:“咳,我现在挂念的只有琰儿。好了,给我更衣吧,我要去太 尉府了。” 蔡邕赶到骊坞,董卓在上面坐着。蔡邕进来,揖拜道:“下官蔡邕见过太尉, 愿太尉千岁。” “蔡中郎不必多礼,请坐吧。”董卓拿起帖子向蔡邕示了一下:“蔡大人,你 已经知道了长安城里童谣的事情了吧。” “回太尉,下官已经知道了。” “想必蔡大人也已经知道了童谣寓指何事了吧?”董卓问道,蔡邕略一迟疑。 董卓把蔡邕叫到骊坞,问他童谣的寓意。蔡邕迟疑了一下说道:“下官已经猜 破了它的寓意,此谣中寓指,颇对太尉不利。”说到 这里,他又犹豫了,董卓 忙道:“蔡大人,但说无妨。” 蔡邕便斗胆说道:“太尉,这千里草,是董字的拆破;十日卜者,是太尉的名 讳卓字的拆破。童谣的寓指,似是对太尉不利。” 董卓脸色略变:“蔡大人,以你之见,难道老夫会有什么不虞之事嘛?” 蔡邕道:“下官刚才在家里也起卦看过,下官认为太尉今年流年不利,如不注 意,似有血光之灾。” 董卓盯着蔡邕看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蔡大人分析的童谣看上去似有道 理,可是老夫认为却是无稽之谈。想我董卓,大权在握,重兵在手,手一挥而风云 变色,脚一跺而江山动摇,有什么人可以奈何得了我?退一步讲,即便是有个风吹 草动,我董卓退守郦坞,以郦坞现在的情况,兵足粮广,固若金汤,虽被困三十年, 亦无大事。其奈我何啊?我看你们是多虑了。” 蔡邕忙躬下身子道:“下官刚才所说过只是臆测而已,大道玄妙,不是等闲人 可以预测。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也,太尉只须自己小心便了。” 董卓仍笑道:“想我董卓,从一介武夫到位极人臣,福大命大,总能够逢凶化 吉,遇难呈祥。没有什么,哈哈……”这时,有门官进来禀报:“宫里太监来传活, 圣上小恙初愈,在宫里摆设了酒宴,说是要与太尉叙谈,以尽君臣之谊。” 董卓一听笑了:“这黄口儿皇帝,越发地会做人了,病刚好,便要请我吃饭, 哈哈……噢,蔡大人回去吧,不必把这等鸟事儿放在心上,等我回来,派人上街把 这帮犯上的孺子统统抓来便了。来呀,备轿!”说着,董卓便往宫里去了,蔡邕也 只好回家。 蔡邕一回到家,便让夫人准备笔墨,要给文姬写信留话。蔡夫人听了大惊: “老爷,这个事儿没法避免吗?” 蔡邕叹了口气:“我已经尽了力,可是董卓刚愎自用,听不进去,这也是天意, 天命不可违啊!” 夫人一想到刚刚安定下来的生活眼看又要动荡起来了,站不住了,蔡邕赶紧上 前扶住她:“夫人,伯喈此生得遇夫人,是我的造化。可是,我并没有给夫人带来 多少幸福,看来,你还得受我的连累,想到此,我心如刀割。” 夫人感动地说:“老爷别这么说,我能够嫁给老爷,是百世修来的造化。如果 有来生,我一定还做蔡氏媳妇,还来侍候老爷。” 蔡邕握住夫人的手,老泪纵横。夫人反倒显得十分地镇静:“老爷,赶快给琰 儿写信吧。” 此刻,王允、李肃、吕布、士孙瑞等人带领一队刀斧手埋伏在宫门外。王允对 吕布道:“奉先将军,你准备好了吗?”吕布拍拍胸脯:“不消王大人关照,这等 小事,信手拈来,你们瞧好吧。”王允又嘱咐其他人按计行事,不要惊慌,众人遵 命。 吕布忽问:“王大人,董卓老狗不会不来吧?” 王允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已经去城隍庙抽了签,是个上上大签,董贼今日必 死!” 董卓坐在八匹马拉的车上,正在往宫中去,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喧哗,车停了下 来。董卓掀起车帘,往外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一个骑待过来禀告:“回太尉的话,前面有一棵大树,突然无故折断了,挡住 了去路,不知何故。” 董卓诧异:“噢?这天气晴朗,并无风雨,会有大树折断?”心里有些忐忑不 安,便让人扶下车来,亲自走到大树跟前查看情况,大树显然是被虫子蠹朽了,中 间烂了一大块,不像是谁有意所为。董卓松了口气,直起腰来对众人说:“原来是 朽木自断,不必惊慌,搬去大树,继续前进。”董卓正要上车,又回过头来问身边 传卫:“奉先将军何在?” 侍卫答道:“接太尉令听说要他陪太尉同皇上一起吃饭,已经先去二宫门侍候 了。”董卓听后心内稍安,便转身上了舆车。 二宫门外,埋伏着的王允、吕布等人急得探头探脑。一个探子气喘吁吁地跑过 来报告:“王大人,他来了。”大家一下子精神起来。 王允回身向两边埋伏的刀斧手下命令:“大家听着,看我的手势动手,杀了董 贼,每人官升三级,军士赏银百两。如有懈怠,格杀勿论!” 这时候,远远的董卓的马车已经到了二宫门前,王允走出二宫门,冲着董卓的 队伍抬起了一只手,董卓感觉队伍又停了下来,有些烦躁地掀起窗帘问:“又怎么 了?” 听说是王允拦路,董卓下了车走到队伍前面,有些恼怒:“王大人为何要拦老 夫的车驾,你难道不知这是死罪吗?看在我们亲戚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待我与皇 上吃完饭回来,咱们有话再说。” 王允并不理睬董卓,往下一挥手,喝道:“奉天子诏,取董贼首级!刀斧手何 在?”只听一阵怒吼,四围埋伏的刀斧手一拥而上。 董卓脸色一变,但并不惊慌,从袖中取一只紫金锤在手:“只知有人欲刺老夫, 没想到竟是你这个小人,可惜想取老夫项上人头,你们恐怕还没有资格!” 王允持剑在手,大声叫道:“李肃将军,。决杀老贼!”李肃手持兵器,跳了 出来,直取董卓,众刀斧手也和董卓的卫队混战起来。 董卓虽然肥胖,武功却还了得,武艺高强的李肃竟然只能和他打个平手,但董 卓毕竟年迈体肥,渐渐不支,汗流满面,他一边支撑着,一边大叫:“王允负我! 奉先儿何在?“ 吕布持戟步出二宫门,仰天大笑:“董卓老贼!你吕布爷爷在此!” 董卓闻言,大惊失色,稍一分神之际,就被李肃一剑砍倒在地。 吕布从宫门台阶上,跃上半空,指戟而下,直刺董卓的心脏,董卓毗目而亡。 董卓的卫兵见主公已死,纷纷弃械投降,王允见董卓已死,仰天大笑:“大不 灭汉!天不灭汉!”吕布、李肃等走了过来,都向王允道贺。王允恢复了平静: “百废待兴,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李将军,你在此收拾残局,包围宫禁,不许任何 人员出人,以免惊了圣驾。吕布将军随我来吧,咱们还有不少董卓的爪牙要除。” 蔡邕已经写完了给文姬的信,对着夫人惨然一笑:“夫人,请把鲁妈叫来吧。” 夫人走到门口,招一下手,鲁妈走了进来。蔡邕夫妇把绝笔信和一些银两交给 鲁妈,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小姐,把信交给文姬。 鲁妈接过书信银两,垂泪道:“既然如此,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书信交到 小姐手中。” 蔡邕对夫人道:“时间很紧迫了,夫人赶快送鲁妈从后门离开,不要惊动了其 他人。”鲁妈向蔡邕和夫人行礼,夫人扶起鲁妈急忙穿后堂而去,蔡邕从印盒里取 出官印放在案上,又将叠好的官服和官冕放在旁边,一切安排妥当了,老夫妇俩在 屋中安坐。 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急叫着:“老爷,大事不好了!”话未说完,王允 带着吕布闯进了屋里。王允一见案上的印信和官服,愣了一下:“看起来蔡大人似 有预见啊?” 蔡邕不慌不忙道:“想必王大人的计谋已经得逞了吧?董太尉现在是死是活呀?” 吕布吃惊地问:“原来他蔡邕早就知道啊?”王允道:“唉,蔡伯喈乃天下第 一神算,如何瞒得了他呢?蔡大人,可以告诉你,今天辰时,董卓老贼已经伏法。” 蔡邕长叹一声。王允色变:“看意思蔡大人好像是有怜惜之意呀?是不是对我 们奉旨讨逆心怀不满啊?” 蔡邕淡然一笑:“辰时除董,巳时捕邕,其行何速!王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 了,前边带路吧。行前罪臣有一事相求,望王大人看在同僚的份上,给予通融。” 王允不动声色道:“蔡大人不妨说说看。” 蔡邕道:“董卓逆天,咎由自取,我蔡某所叹并不在他,只是叹汉家天下命运 多蹇,社稷百姓,多灾多难。想我蔡某,人微言轻,不足以做大事。只求王大人能 高抬贵手,让蔡某苟活性命,修成汉书,完成先帝遗命,余愿足矣。王大人可砍去 蔡某双脚,留下双手能够写字便了。” 王允面无表情地看了蔡邕半天:“蔡大人,咱俩在这儿商量好像也不合体制呀? 还是让他们廷尉去商议吧。来啊,带蔡大人和夫人走。“应声上来几个士兵, 将二人带走,王允又命吕布查抄蔡府。 卫仲道的毛驴车进了长安城,车上,文姬喜形于色:“卫哥,总算到长安了, 找到了父亲,我得好好请请你。不过现在我要饿死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们找了一问酒肆,在临街的窗前坐下,就要回家了,文姬显得特别高兴: “卫哥,我想吃鱼,嘿嘿。” 仲道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想要我破产啊!我身上的钱可是我爹让我做生 意的,赚了钱,还要回家娶媳妇呢。” 文姬噘着嘴:“小气样,不就是一条鱼吗?” 仲道扑哧一笑:“逗你玩呢,不就是最后一顿饭吗,撑死你能吃多少啊?我准 备大出血了,你尽情地点吧。” 正在这时,楼下街上王允和吕布带兵马急驰而过,街上的行人小贩被冲撞得一 阵骚乱,还有士兵到处喊:“城里戒严了,不准在街上行走!” 文姬脸色暗了下来:“怎么这长安城里也这么乱呢!”趁着店小二上菜的时候, 文姬叫住他:“小二,向你打听一个人。有个叫察邕的在城里是做什么官的。”小 二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蔡邕?没听说过。” 文姬一抬头,看见父亲写的一幅中堂挂在墙上,上写“致中和,天地位焉,万 物育焉”几个大楷,下面有蔡邕的题款,就指着字说:“就是写这幅中堂的人蔡邕 啊?” 小二看了道:“噢,这幅字是老板的,老板可能认识。”他回身把老板叫了上 来。小二指着文姬:“这位小姐打听给您写这幅字的人。” 老板忙道:“给我掌嘴!乱说话!蔡伯喈老爷能给我们这种人写字吗?让人听 见以为我们是攀龙附风的人呢。告诉你吧,我为了这幅字,求人拐了好几道弯儿呢。 不知这位小姐想问什么事儿?“ 文姬道:“我想问问蔡邕在城里是干什么的?” 老板打量着她道:“哟,这么大的口气,不怕闪了舌头。你敢直呼蔡大人、蔡 中郎的名讳?他现在是五官中郎将,官居一品。你是什么人?” 卫仲道把眼瞪成了铃档,一下子站了起来:“哟,我也忒大胆了,竟敢和中郎 将的小姐对坐,这可是要砍去双脚的罪呀!”这回轮到老板把眼睛瞪成了铃铛。 酒肆老板一听文姬是他景仰已久的蔡伯喈大人的千金,颇为讶异。他听了文姬 的遭遇,想了想,便把仲道和文姬暂时安置在酒店的房间中,打算想办法报告蔡府, 请他们派人来接文姬。 仲道同意:“我看甚好,我们这一身乡下人打扮,跑到街上还不让他们给抓起 来?还是待在这里好。” 文姬点头:“那就听老板的,不过要快呀。” 工夫不大,老板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不好了!我亲自跑去蔡府,可是无数 官军正在查抄蔡家,我打听不到消息,又怕小姐着急,就先赶回来报信。” 文姬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