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 项羽眼看就要陷入穷途末路,楚军主力已经缩减到不足十万人马了,而汉联军 则不下于四十万之众,而且楚军的粮草供应已经很成问题。楚军不得不被迫尽快与 汉军一决最后的生死。 强弱之势已然易形,想当年鸿门宴时刘邦军十万之师就硬是被项羽手下的四十 大军给吓倒了,而今风水又轮转过来了。然而尽管汉军已经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 势,可是项羽却绝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他还幻想着同当年巨鹿大战时那样创造 出奇迹来。 项羽正在为最后时刻的来临而精心准备着,只是他的虞夫人却比他看得透彻。 楚军而今已是强弩之末,当年的雄风岂能重振,尤其那韩信可不是王离和章邯。 她劝他舍弃一切,两个人去逃亡,不过霸王却是不见棺材不会落泪的。她无奈 之余,又追念起了当年她和韩信的私交。 十二月的寒冬,又飘起了多情的雪花,一如六年前那幕她来寻自己的上将军的 场景。那时的她是那样的焦灼,而今她的心底同样不安。 风雪交加的彭城,韩信就在这里正部署着对楚最后一战的大计。 为她的霸王悬着一颗心的她来偷偷的求见韩信了,而一向聪明的韩信在雪地中 漫步时,也突然眼前浮现出了当年那难忘的情形,他也似乎已经感觉到,这雪不会 是白白下的,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可能要来的。韩信把他 的云姬打发出门了,他就静静地等着来验证自己那未必需要天才的直觉。 门守进来,禀报有人求见齐王。 韩信赶紧迎出门去,老远就感觉到一定是她。走近了,细看时,果真是她,韩 信的心在那一刻都快跳出来了。 他把她小心地迎进暖和的屋子里去,没有其他任何人在旁,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亲自帮她除去了厚重的斗篷,她轻轻地说了一声感谢。她的声音也还是那样让他 有些着迷,仿佛一如当初的样子,竟没有半点的隔膜。 待他看清她时,他再次感到了震撼。尽管她的青春又流逝过去了五年多,然而 她那成熟和大度的风韵,却令其他所有的女人都望尘莫及。她至今还没有孩子,然 而她的霸王却待她始终如一,看来这其中不是没有缘故的。 韩信看得呆呆时,竟一时没了言语,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白走这一遭。她慢慢 镇定了下来,突然迎着他的目光,对他说道:“当初我就知道你绝非凡俗之辈,只 是多么可惜而今我们却要这样相见!” “这样相见不是更好吗?它可以让夫人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真正的英 雄”,脱口而出这话之后,韩信立刻就觉得自己有些造次了,忙又补充道:“当然, 失败的未必就不是英雄,真正可惜的是他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失败在哪里。” 韩信真的今非昔比了,说话竟是如此得有底气,她已经感受到了他新锐的锋芒, 她什么都不想解释,她只是有些凄然地说道:“我什么也不想管,我什么也管不了, 他对我好,这就是全部。我知道,你可以你明白的。” 他淡然一笑道:“我自然可以明白夫人,可是夫人明白我吗?”他还一如既往 地叫她“夫人”,就因为她在他心底永不褪色的那份高贵。 她明白,就从当年他看她的那无所顾忌的眼神中,那本不是一个下级军官应该 才有的眼神。她只是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我这辈子合该着是项王的人, 逃也逃不掉。” “那是夫人你不想逃”,他接着又正言道:“可是不管夫人想不想逃,项王这 回必须……汉王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的,有了项王在,汉王肯定夜不安寝。” 他竟不忍心说出那个“死”字,她终于有些凄怨地进入了主题:“我知道你一 定有办法的,所以我才来找你,就看在当初咱们一起为项王分忧的情分上,好吗?” 他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的音调中包涵着的那的确是不同于往常的悲声。可 是他接着又恢复了理性,为公为私,他都应该将项羽置于死,也或者项羽可以主动 放弃眼前的这个她,可那是绝不可能的。 韩信默然着,他真的很是矛盾,他觉得如果项羽一死,她也未必再像一个活人 那样。他转身就走出了屋子,在雪地里慢慢地走了几遭,然后又迅疾返回,将最终 的考虑结果告诉她:“项王是生是死,只有他自己说了算,我想夫人应该能明白。 我韩信真的无能为力……不过,如果夫人不嫌弃,将来……我韩信一定像对待自己 的性命一般善待夫人,请夫人相信我……” 说完,他就看着她的眼睛。她只是苦笑了一阵,最后说道:“谢谢你的好意, 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来了,呵呵……” “夫人,真的很对不起!我韩信让您失望了……” “呵呵,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有缘咱们下辈子再见 吧。” 她已经哭了出来。 韩信一脸无奈地将她送出了城,虽然他也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个“下辈子” 不是什么好说辞,然而他毕竟了解得她还不够。他还抱着愚木的希望。 此时已近黄昏,风雪下得更紧了,然而韩信一如当年那般,一直伫立到她走出 好远好远。然而,令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正如当初的他在一旁窥视着项羽送别 时她那样,他的云姬也正在不远处观察着这深情的一幕,那雪也早已经没过了她的 脚弯儿……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