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长堤,无疑是广州最热闹、最繁华的去处,烟赌馆、妓院比比皆是,两幢分别 高六层和九层的先施、新新百货公司,矗立于珠江岸边,给长堤增添了迷人的色彩。 长堤南端的码头斜对面,有一幢门牌为南堤2 号(即今沿江路第239 号旧址)的古 罗马圆柱式三层小楼房。大门外,两名头戴斗笠,肩上扛着扁担的农村青年和几名 着其他服饰的人,正围着看墙上的一幅启事———《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招生 简章》。 二楼中间会议室,蒋介石正在主持陆军军官学校筹备委员会第七次工作会议。 参加会议的除大元帅府任命的原大本营高级参谋王伯龄、原粤军第八师师长兼西江 善后督办李济深、原粤军西江讲武堂总教练林振雄以及俞飞鹏、宋荣昌、张家瑞6 名正式委员外,还有经王伯龄刚从粤军第八旅邀请来的原参谋长叶剑英、粤军骁将 邓演达以及营长严重、原保定军校炮兵队长钱大钧、建国粤军军部参议刘峙、原东 路讨贼军总部副官顾祝同等。会议的内容是研究军校教材的制定、一般教官及中下 层军官的招聘、招生、军需保障等工作。 廖仲恺作为大元帅府的财政部长,受孙中山的委托,一直参与军校的筹备工作 并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他说:“创办本党军官学校,近日在刚刚结束的全国代表大 会上获一致通过。这次大会,确立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各项政策。中国革命的高 潮已经来到了!军官学校的筹办,将是涌于潮头最引人注目的一朵浪花。在这次会 议结束时,已经提请两党同志回去后在全国各地为本校招生。我们一定要把那些优 秀的、忠实于本党主义的人才集合到本党的旗帜下。现在,这里各项筹备工作要抓 紧,加快落实。南堤2 号,现已经成了全国关注的中心,诸位一定要不辱使命。” 楼下传来轻微的刹车声,少顷,孙中山在汪精卫陪同下,来到了楼上。 蒋介石:“报告大元帅,军官学校筹委会第七次例会现正在进行!” 孙中山看了看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目光落在蒋介石旁边一名腰板挺直、一副 英武军人气质的年轻军官身上:“这位是哪个部队来的?” 年轻军官“啪”地一个立正,向孙中山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卑职何应钦,原 在贵州督军刘显世手下供职!” 蒋介石介绍说:“他原在黔军讲武堂任教育长,带兵时,兵士在外都自豪地称 我们是何团长的人。何团长是刘显世手下的红人,整军练兵,名震一方,昨天和夫 人刚到广州。” 孙中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另两位不认识的陈诚和胡树森的情况,也表示 满意。“军校的课程有计划了吗?” 蒋介石答:“我这几天正在准备。” 孙中山说:“苏俄顾问鲍罗廷等人已经来广州,应该多向他们请教,用苏联红 军军官学校的经验,建设我们的军官学校,造成一支中国的革命军。学校的教育, 总的应以‘三民主义’为指导,强调军事教育和政治教育并重。要精于武,又明了 义,明了革命的宗旨。如果一个军队只知道打仗,而不知道主义,这就叫做捣乱, 不叫做革命。这样的军队,迟早是一定要变成反革命的军队。这些,从我们现在的 指导思想上,从我们的机构编制乃至课程设置诸方面,要体现出来。” 廖仲恺这时插话:“学校的政治工作,先由季陶兄顶着,将来请共产党方面派 出人具体负责。张申府推荐了在法国留学的中共党员周恩来。据说他担任中共旅欧 支部书记,是一位很能干、很有经验的年轻共产党人,最近他已起程回国。” 孙中山立即表示:“好,如果旅费有困难,我们可以给他汇去!”又说:“共 产主义与本党之‘三民主义’毫无矛盾,几出一衷,不过范围大小而已。比如‘三 民主义’是一个大圈,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集体主义均包括其中。共产党员加入 本党,与本党同志共同奋斗,这是一件大好事,要多吸收一些共产党员。” 他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最为紧急的,就是校址究竟设在哪里。我看过一个地 方,叫黄埔岛,距广州40里路左右,岛上留有原广东陆军学校和海军学校旧址,房 屋虽多已破损倒塌,但稍加修缮,仍可使用,其他诸方面也极为合适,你们可即去 岛上实际勘查。” 待送走了孙中山和汪精卫,蒋介石立即带李济深、王伯龄等人在就近的码头租 了条小汽船,沿珠江径直往黄埔岛驶去。 汽船行驶约一小时,便远远看见黄埔岛正静卧在前方,岛周围长约20余里,南 连虎门,扼珠江要冲。岛上林木葱笼,水烟连天。当中一座山峰名拔旗山,果然是 一处既为军事要枢、又极利于兴武讲学的好地方。 根据孙中山亲自批准的一份“各省区招考学生名额”,黄埔军校“拟招学生324 名:东三省、热河、察哈尔50名;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川、湖南、 湖北、安徽、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每省12名共168 名;湘、粤、滇、 豫、桂五军各15名。本党先烈家属20名,尚余11名,另招备取30至50名。”广州南 堤2 号陆军军官学校校本部筹备处为公开招考,其他各地则采取由参加国民党“一 大”的两党代表们,通过秘密渠道,在那些“有志于拯救中国于危亡”的青年中宣 传、物色。 中共中央为配合黄埔军校招生,专门发出了第六十二号通告:各级同学们: 广州黄埔军校正拟招收入伍生,望各地速速多选工作不甚重要之本校、少校同 学及民族左派同学,自备川资和旅费,前往广州投考……此事关系甚大,各地万勿 忽视。投考者须一律携带民校介绍证书,本校及少校同学均须由各地委直接另给介 绍书于本校广东区委转……钟英白(注:本文为共产党内部文件之一,文中有几处 使用代号。如“各级同学”指各级党组织,“本校”、“少校”指共青团,“民校” 指国民党,“钟英”是中央的谐音。) “到广州去!”顿时成了全国各地抱有爱国理想的广大热血青年的共同呼声。 在上海环龙路44号国民党中央委员会上海执行部,毛泽东正埋头清理满桌子的 文件。他当时不仅任该执行部组织部长,而且担负黄埔军校在上海地区的全部招生 工作。这时,门外出现了几个衣衫单薄、农村青年打扮的人。其中一个青年探头问 :“毛泽东部长是在这里办公吗?我们想见他!” “我就是毛泽东!” 那青年一听,脸上露出兴奋的神采,扭过头招呼身边的同伴,一起走进了办公 室说:“我们都是从太原来的,想报考广州国民政府陆军军官学校!”青年说着, 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一封介绍信:“我叫徐向前,他们是白龙亭、孔兆林、赵永贞、 郭树云。” 毛泽东热情地接待了对方,给每人倒上一杯热茶:“很好。你们一路辛苦了。” 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招生简章,关切地说:“你们住下没有,报考的人数很多, 标准很严格,你们要赶快准备。”又嘱咐:“你们在上海行动要尽量保密!” 3 月中旬的一天,徐向前和几位伙伴按时来到环龙路44号执行部接受了初试, 结果,五人全都通过,毛泽东给他们开具了初试通过的证明,发给每人12元路费, 让他们乘轮船往广州参加复试。 深夜,长沙小吴门外清水塘22号。这里是被军阀赵恒惕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一 直未能查获的中共湘区委员会所在地。 何叔衡对蒋先云说:“因水口山铅锌矿的事,赵恒惕正派人到处抓你,连你原 来读书的第三师范学校也有警察去搜查过几次了,街上到处贴着捉拿你的布告,你 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刚才我与区委的几位同志商量,广州黄埔军校现正在招生,是 孙中山先生亲自办的,里面有许多我们党的同志,你可以先到上海去找毛泽东报考 军校。” 蒋先云不解地望着何叔衡,说:“工人同志们都起来了,我倒被赵恒惕的一张 布告吓跑了?” 何叔衡以不容相商的口气说:“你必须离开长沙一段时间。革命的路还长,将 来有大量的工作等待你去做,到黄埔军校学习,同样是革命斗争的需要。有关东西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蒋先云接过何叔衡递过来的推荐信和路费,只觉得眼睛里一阵热。当天夜间, 在长沙小吴门火车站登上了开往上海的一列火车。 广州大东路31号,苏联派往中国的政治总顾问鲍罗廷办公楼二层一间不大的办 公室里,由中国共产党广东区委派给鲍罗廷任翻译的共产党员李之龙,朝桌子对面 张太雷挤了挤眼睛。张太雷会意地笑了笑,说:“我刚才已经为你说过了,你自己 直接问总顾问吧。” 身材高大的鲍罗廷听李之龙说完,笑着说:“之龙同志,虽然这里很需要你协 助我们工作,但你希望到军官学校去学习,这很好,不能因为我这里的工作而耽误 了你。你原来曾经在清朝政府办的烟台海军军官学校学习过海军,现在又到革命的 黄埔军校去学习陆军,愿你将来成为中国革命的杰出将领。同时,你可以一边在黄 埔军校学习,一边在学校为我们苏联同志担任一些翻译工作,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第二天,李之龙与其他人员交接了工作,由张太雷亲自介绍,到南堤2 号黄埔 军校筹备处报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