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925年3 月21日晚9 时,兴宁老街口教导第二团司令部。 蒋介石往新丰街教导第一团驻地视事毕,返城后又到第二团看望,进屋刚刚坐 下,电报员何文军甚至来不及报告就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校长,不好 了,孙大元帅逝世了!” “你说什么?”蒋介石一把抓过电文。 何文军:“电报是大元帅府发出的,抄收时间20时45分。我听参谋处长陈焯说 校长已从一团回城,就一路跑来了。” 蒋介石看毕电文,脸色立时变得铁青,什么话也没说,立即率众人返回县署校 本部,令何文军当着自己的面给大元帅府发报,直接向代理大元帅胡汉民查证所收 电报内容。 9 时50分,胡汉民亲自来电,电文只有一句话:总理已于12日上午9 时30分在 北京仙世。 蒋介石接过译出的电文,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般地就要跌倒下去。 三月的北京,雨雾连绵。孙中山抵京后最先住在北京饭店,后因肝病沉重,生 命数度危急,不得已转协和医院治疗。经协和医院克礼医师主刀手术,发现癌变已 至晚期并大面积扩散,遍布腹腔,已无治愈之望。惟用药尽量减轻痛苦,延长其生 命。根据孙中山本人愿望,于2 月18日从协和医院搬到了东城铁狮子胡同5 号。 3 月11日上午8 时,宋庆龄双膝跪到床前含泪托起孙中山的右手腕,帮助孙中 山在“总理遗嘱”“致苏联遗书”“家事遗嘱”签字。其“总理遗嘱”云: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 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 3 月12日上午9 时30分,孙中山拼尽最后力气,呼喊了两声:“救中国……救 中国!”然后,嘴唇翕动着,渐渐微弱下去并停止了呼吸,时年59岁。 国逢大丧,举世同哀。 孙中山逝世的消息传到东征前线,黄埔军校教导第一、二团沉浸在巨大的悲痛 之中。连日来,官兵们以营、连甚至班为单位,因陋就简搭建成或大或小的灵堂, 用各种方式,缅怀孙中山光辉战斗的一生,悼念敬爱的孙中山总理。 3 月30日下午,兴宁城郊神岗山下,千峰垂首,梅水呜咽,黄埔军校教导第一、 二团及校直3000余名官兵,臂缠黑纱,肃立在这里,召开孙中山总理逝世之追悼大 会。 周恩来代表校军全体官兵,宣读《祭孙总理文》: 维中华民国十四年三月三十日,陆军军官学校全体官生士兵谨于兴宁之郊,北 望之遥祭我党总理孙先生之灵曰:噩耗传来,先生不讳。呜呼!总理何竟弃我等而 长逝耶?哀我总理,革命四十载,为国牺牲,为民请命;乃民命未救,先生竟坐是 以死!呜呼!总理成仁取义,在先生必无憾;在国人忽失其导师,丧其长城。悲痛 哀悼,宁有底止?军校党徒,自此以后,将如孩提失其慈母;将如学童失其导师! 听恃明灯,惟在主义!革命到底,不计成败。东江杀贼,是为嚆矢!先师总理,魂 其来凭!诱我奋斗,助我杀敌。革命军兴,革命功成。总理虽死,主义常存! …… 蒋介石在官兵们的一片泪眼中走到队前,以极其沉痛的心情发表讲话,由于哀 伤之至,嗓音明显嘶哑:“我们孙总理,就是我们中国的国父。国父死了,但若是 只凭空追悼是无用的。要为已死的总理及诸同志报仇、杀敌,从今以后,我们要更 努力奋斗,牺牲一切,务要达到我们的目的,实行总理的遗志,继承总理的精神, 并为阵亡的同志报仇,才不愧为总理的部下。剖汝陈炯明的贼心肝,祭我们总理在 天之灵!”蒋介石忽然高举起握紧的拳头呼喊。 追悼会结束后,天已黑定,蒋介石回到校本部。炊事班做好的晚饭抬到院子里, 官兵们谁也没有心思吃,从各部队传来的情况,差不多都一样。蒋介石走进东厢他 那间临时卧室,在写字台前坐下,茫然地望着屋角,忽然,两手紧紧地卡住自己额 头,再也抑制不住悲怆的泪水,“呜呜”地失声痛哭起来。 20年一瞬间。“我宣誓,要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主民国,平均地权而斗 争!”蒋介石想起,这是当年日本北海道一所中国留学生的宿舍里,他在陈其美介 绍下,加入中国同盟会时的庄严誓言。泪眼迷蒙中,蒋介石翻出一本随身所带的陈 天华所著《警世钟》,在该书的扉页上,有一幅由清政府绘制的中华全境简图,他 把那页简图平整地铺在面前,就那样面对着、寻找着,不再想任何什么。又仿佛, 那图上的每一处,每一个标识都幻化出许多怪状的物体向他眼前逼来。 这一夜,卫兵看到,蒋介石那间寝室的烛光一直未灭。 孙中山逝世,围绕争夺广州大元帅府领导权的斗争,唐继尧首先迫不及待地在 昆明宣布就任副元帅职,宣言:“尔时军国大事,夙赖大元帅主持,未便遽膺崇秧 ;今不幸大元帅在京逝世,一切未竟之主张,皆吾辈应负之责任。” 一直滞留博罗,窥视广州的杨希闵、刘震寰更以为夺取广州政权的机会已到, 企图趁广州大元帅府群龙无首,蒋介石的黄埔校军远在东江,广州城内十分空虚之 机,打着反策化、防止广州政权落入苏俄及共产党人之手的旗号,率属下4 万余人, 于1925年5 月10日断然露下假革命的面具,占领广州省长公署及财政部等机关,并 发表伪令以周自得为广州市卫戍司令。大元帅府被迫撤至珠江南岸的士敏土厂,与 占据北岸长堤一线的叛军隔江对峙。 “杨希闵、刘震寰到底动手了!”蒋介石愤愤道。 刚刚从广州赶来的廖仲恺介绍了当前局势:“本党惟有以广州为中心的广东这 一个根据地,这是我们已故总理亲手创造的,其革命声望不但遍及中国而且早已影 响到国外。广州失陷,将是对中国国民革命运动的致命打击,等于丧失了本党的根 据地,丧失了全国革命运动的政治中心。而且,像广州这样茂盛的财源也是别的地 方没法比的,广州不能丢!如果我们不集中力量与杨刘决一死战,夺回广州,就对 不起我们的总理和正在蓬勃兴起的全国革命事业,就丧失了广大民众对本党的信赖!” 5 月21日,蒋介石、周恩来决定暂时置东江陈炯明叛军残余于不顾,率黄埔校 军教导第一、二团自汕头紧急回师,部队仍一路沿梅县、海丰、三多祝、淡水星夜 兼程,于6 月5 日下午进至广州附近的樟木头,前锋抵达石龙车站。徐成章、周士 弟率铁甲车队6 月2 日已先期突入广州并占领大沙头木桥,后由于敌众我寡,加之 滇军在沿街以沙包筑成许多障碍,使铁甲车前进受阻,只得在桥头坚持。 周恩来把留在军校任学生队长的陈赓和教导第一团侦察排长黄杰叫到石龙车站 调度室,这里是临时校军司令部所在地:“交给你们俩一个艰巨而危险的任务,化 装潜入广州市内,尽快把滇、桂军的兵力部署摸清楚,可能的话,到湘军讲武堂、 滇军军官学校、桂军军官学校做点工作,争取其中的进步分子脱离滇、桂军的指挥。 陈赓你不是青年军人联合会的委员吗?和各学校的关系较熟,黄杰是侦探排长,派 你与黄杰一起去,要胆大,心细,完成任务后及时撤出,我和校长在这里等你们的 消息。” 夜,黑幕笼罩的珠江面上,一条小舢板离开南岸,冒着两岸时骤时缓对射的枪 弹,悄悄地往江对面叛军占据的长堤划去。上岸后,见街上到处是滇军的岗哨和巡 逻队,陈赓灵机一动,顺势从滇军士兵手中取过一叠传单,跟着一起在街上散发起 来。从长堤到烟墩路到瘦狗岭,几乎把广州城转了大半,一路上临危不乱。把市内 几个主要街口敌人设置的障碍和掩体,特别在敌人龙眼洞一带的兵力部署都看得清 清楚楚。天刚蒙蒙亮,两人又巧遇青年军人联合会滇军分会负责人熊天钧,了解了 市内的有关情况,并于天亮前顺利到达大沙头木桥,由周士弟派人护送回到校军司 令部所在地石龙。 6 月11日上午,对广州总攻的战斗正式打响。黄埔军校教导第一、二团在蒋介 石、周恩来指挥下,自石龙向滇军的防守重点龙眼洞一带发起攻击。12日拂晓,留 在黄埔军校内的第三期入伍生两千余人组成一个突击总队,在学生队总队长张治中 率领下,秘密开抵珠江南岸的邓家寨,突然渡江对滇军防守的猎德炮台发起攻击。 一直停泊在黄埔破旧军舰“飞鹰号”也被移到了邓家寨码头,关键时刻,果断对北 岸滇军轰击。这一带,此前就是军校炮兵经常训练的地方,官兵们对附近每一个目 标的方向、距离早就测算得十分精确,几乎弹无虚发!杨希闵赶到石碑车站督战, 一发炮弹从车站房顶上落下,师长赵成梁的身子被炸飞了半个。惊魂未定的杨希闵 从地上爬起来,半天辨不清东西,在卫兵的保护下扭头仓惶往市内逃去。 与此同时,由鸦湖、白塘、东山、观音山等方面也纷纷传来滇、桂军各部被歼 和俘获消息。至12日傍晚,滇、桂军主力尽被消灭,广州城全被收复。 为了迅速维护市内治安,周恩来又抽调李之龙、周逸群、胡宗南、杜聿明等数 十名官兵组织成武装宣传队上街巡逻,布告安民,宣传革命军的纪律,制止粤军李 福林部趁乱抢劫。当身着灰卡其布军服,俄式军帽,系鲜红领带,绑腿皮鞋的校军 官兵一走上街头,立即受到广大市民的欢迎和围观:“革命军回来了!”“黄埔革 命军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