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误国 陈后主既无远虑,当然也无近忧。大臣袁彦出使隋朝,偷画了隋文帝的像带 回来。陈叔宝一见杨坚英武的肖像,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嘴硬:“吾不欲见此 人!”照旧穷奢极欲,过一天,是两晌,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当回事,把享 乐永远放在第一位。国家虽危若累卵,仍醉卧花丛,总是喝得醉醺醺的,犹如一 个赌徒,将血本全押在长江天堑和一帮佞臣身上,不思励精图治,陈朝亡于他手, 这就不仅仅是宿命了。 他甚至在一年之内,连续数次下诏,广选天下美女,择其貌美者封为贵嫔。 每次饮宴,便命诸嫔妃与女学士、“狎客”等共赋新诗,互相赠答。《资治通鉴 》如此描述这位南唐后主:“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妇人美貌丽服巧态以从者 千余人”。试想,一个整日沉湎于花天酒地之中,怎能期望他成为立世之君!美 酒伴美人,是封建帝王的基本嗜好,但陈叔宝自诩风月班头,自然更胜一筹。 从来没有哪个朝代,于后宫嫔妃留下那么多美人的名字,何况陈朝只是江南 的一个蕞尔小国。除沈皇后外(陈后主与其发妻沈皇后关系很冷淡,一年半载才 去一次。更无云雨敦伦之事,“暂入即还”。沈皇后屡劝他以国事为重,不可淫 乐,他则讥为夫人善妒。沈皇后从此隐忍不语,来去并无相留语意。后主自己不 正经,还问沈皇后,“你怎么也不说句留我的话?”于是,陈叔宝就诗兴大发, 做《戏赠沈后》一诗:留人不留人,不留人亦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这 一点,颇类后来的清废帝溥仪,其道德操守可知),其她如张丽华、龚贵嫔、孔 贵妃、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薛淑媛,还有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加上 漂亮博学的女学士袁大舍等等,一个个如花似玉,尽显风采。众美人襞采笺,制 五宫诗,常按照曲调进行大合唱。 女色误事,陈叔宝尤其如此。他宠爱张丽华和孔贵妃,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而张丽华更是极品美人。陈叔宝上朝,常将张丽华抱在腿上,批阅公文时让她指 点,与其共决。大臣有不同意见,“亦因而谮之”。陈后主对张贵妃言听计从, 尤其是张贵妃生子陈深后,恩宠更逾于从前。后主甚至在她的撺掇下,废了太子 陈胤,立陈深为皇太子。之后,陈叔宝还想立张丽华为后,只是诏书还未及下达, 国家就灭亡了。 后人多把国运衰颓的原因归结为女人,咒为“红颜祸水”,实在是男人的专 横,历史的偏见。如果一个男人不溺于欲河色界,坠入脂粉堆里销骨销魂,女人 要想兴风作浪,怕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有奸臣必有直臣,后主任用宦官佞臣,却把忠臣当作仇敌。右卫将军兼中书 通事舍人傅因对施文庆、沈客卿专制朝纲表示不满,施文庆便诬陷他接受了高丽 使臣的贿赂,被后主下令将他赐死狱中。吴兴人章华,也上书指出后主要改弦更 张,不然将会亡国,后主下令将他斩首。从此以后,“遂无骨鲠之臣”。朝中大 臣无人敢再进谏。 这样,陈朝危机四伏,犹如与虎做伴的羔羊,江山虽然多娇,命运却不由自 己主宰,早晚是人家的砧上之物。 在隋朝还没有完全扫平北部边境时,隋文帝听从谋士的计策,每逢江南将要 收割庄稼的季节,就在两国边界上集结人马,虚张声势,使得南陈的百姓常错过 季节,无法收割或播种。而士兵却疲于奔命。这样一连几年,陈朝的粮食歉收, 士气低落。隋兵还经常派出小股人马,袭扰陈军,放火烧毁粮仓,使陈朝遭到很 大损失。 隋文帝既已统一了北方,南下灭陈就成了当务之急。开皇八年(公元588 年) 4 月,隋文帝正式下诏伐陈,“送玺书暴帝(陈后主)二十恶,乃散写诏书三十 万纸,遍谕江左”。陈朝百姓看到文帝诏书,人心摇动,浮言四起。当时,钱塘 县临平湖因水草淤塞,这时忽然自开,民间传言:“湖开天下平”,陈后主非常 忌讳此说。按说,“天下平”就是天下统一的意思,是好事,但陈叔宝此时倒有 些自知之明了,他知道能够担当天下统一大任的肯定不是自己,故而十分郁闷和 忧虑,“及妖异数见,叔宝乃自卖于佛寺为奴以禳之”,让众大臣出资去赎他, 搞梁武帝“舍身”那一套把戏自欺欺人,真是搞笑得很。 隋文帝杨坚派51万大军,由晋王杨广节度,统领高、杨素、贺若弼、韩擒虎 等良士猛将。以席卷之势,直逼陈朝。长江防线纷纷告急,亡国之祸轰然降临。 由于晋朝郭璞有过预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隋军文武,皆怀必 克之信心。 后主起初听报,尚不为信,他说:“金陵龙盘虎踞,王气在此,齐兵三来, 周师两至,无不摧没。隋军亦能何为?来者必自败!”根本不把隋兵进攻当作一 回事。照样“奏伎、纵酒、赋诗不辍”。直喝得酩酊大醉,醉后又熟睡到天黑, 丝毫没有亡国的担忧与恐惧。一切战事、敌情皆抛诸脑后。如此君臣,不亡何待! 后听报隋军已渡过长江,直逼京城建康,这才惊慌失措,忙召集群臣商议退 兵之计。老将萧摩诃主动请缨:“臣愿领三军前往御敌!”后主遂命大将萧摩诃、 任忠率军出城迎战。 萧摩诃率大军离开建康,后主就宣其妻及子入宫,加赏封号,馈赠金银。当 萧摩诃妻及子受诏来到宫中,后主看萧妻年轻美貌,遂起邪念,留宿宫中,强迫 侍寝,数日不归。真是荒唐君主的荒唐游戏。身在火线的萧将军正要进攻,闻知 此事,当即晕倒在地,将士见主帅昏倒,顿时慌作一团,战意遂失,结果陈军不 战自溃。 隋军杀进皇宫,宫内乱作一团。文武百官各奔东西,殿中只剩袁宪守在身边。 袁宪劝他仿照梁武帝萧衍见侯景的故事,整理好衣冠,端坐大殿,保持皇帝的威 仪会见韩擒虎。 梁太清二年(公元548 年)八月,北齐羯族人侯景降梁后以千人渡江,发动 叛乱,攻下台城,去拜见梁武帝。86岁的梁武帝萧衍问部下:“我可一战吗?” 部下答曰:“不可”。萧衍叹道:“梁朝天下,自我得之,自我失之,我有何怨!” 于是,端坐太极东堂接见侯景。他神色安详,从容问话:“你是哪一州人,怎敢 兴兵犯阙?妻子儿女还在北方吗?”侯景竟不敢仰视,知天威不可犯,背上冷汗 涔涔而下,惊惶恐惧不已。最终听诺而退,方敢喘口粗气:“我鞍马征战,矢刃 交加,从无怯心,今见萧衍,却有惧怕之意,果真是天威难犯呀!”可时移势易, 陈叔宝毕竟不是梁武帝,他既无梁武帝的气魄,更无梁武帝的胆量。他一边下殿 急奔,一边嘟囔:“锋刃之下,怎好轻试?不必多言,我自有办法。” 慌忙带着最宠爱的张贵妃、孔贵妃,跑到景阳殿后井下躲藏。他到最后也没 忘记自己的女人,也算忠于自己的爱情了。 倒是他与张丽华所生的15岁的太子陈深,还有些胆色,在宫中闭阁端坐,神 色安详,令舍人孔伯鱼侍立在旁,静静地等待隋军的到来。隋军将士叩阁而入, 陈深毫无惧色,十分平静地向兵士道声辛苦:“戎旅在途,想必众位辛苦了!” 隋军见陈朝太子如此风度,皆立于原地不敢妄动,都肃然起敬,一齐向他行军礼。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