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这些人还有心说闲话争吵。”虞姝听到这儿,批评说。 “小青年在一起,虽然身处危险,也不忘打打闹闹,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 恐怕几万年以后还是如此,否则也就没有年青人的朝气了。但是此时此刻他们不知 道危险正向着他们扑来。”爷爷不紧不慢地说:“吴钰和虞齐出发后,沿河渠湖塘 曲曲弯弯行进,走近老王城时,就想混在人群中进城。不料一眼就看见城墙上张贴 着越军告示,上面绘制有他们七个人的图形,指名道姓说他们盗窃了吴王宫的藏宝 图潜逃了,悬赏黄金百斤捉拿他们七人。” “一定是有人告密了。” “这件事就成了历史疑案了。至今不知是何人出卖了他们。二人不敢进城,立 即返回铁山树林之中,并向季仁等报告了这件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突然事变。 他们不得不暂时躲到铁山背后的一个矿井里过夜。” 铁山(现今叫鸿山)顾名思义山中有铁矿。是吴国离首都最近的矿山。但当时 人们还不太懂得如何把铁炼制成钢,铁器很脆容易断裂,所以产量较铜器要小得多。 铁山上只有不多几处矿井。两国交战,工匠四散逃亡,矿区一个人影都不见。但浅 浅的矿井里可以避风藏人。他们七人用草铺地,钻在矿井中睡了一夜。 他们一觉睡到天大亮才醒,钻出矿井随便采些野果充饥。看到不远处就是冶铁 工场,就顺着小径走去。除孙促和吴钰外,大家都是头一回见到冶铁窑,就要孙促 讲讲“点金术”是怎么把石头炼成金属的?孙促在兵器工场干过活,加上祖传的制 造刀剑的知识,谈起“点金术”来,那真可谓“头头是道”。 “金木水火土五行中,我们常见的金属就有金、银、铜、铁、锡五种,人们把 铅合在锡一类,把水银合在银一类,实际上不止五种。其中黄金和白银最贵重,铜 则用处最广。钱币、刀剑、犁锄、祭器凡是我们大家日常见到的金属器具几乎全是 铜制的。近年来铁制品才慢慢多了起来。”孙促说。 “勾践买我们人头的赏金百斤也是铜块,不是真正的黄金。”吴钰很内行地补 充道。 “不错。这几种金属除极少量天然的金块、铜块外,都要从矿石中冶炼出来。 这种技术实际上就是人们梦寐以求的‘点石成金’。这个窑炉就是冶铁窑。” “我小时候就在王城的冶坊玩。我看这些窑跟冶铜,烧陶的窑相差不多。”吴 钰说。 “你说得不错。其实炼铜、炼锡、炼铅、炼水银、炼铁,冶炼的方式都大同小 异,连烧陶器、瓷器也差别不大,都离不开要用大火烧烤。” “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季仁插话说:“传说伏羲、女娲长大后,发现那么 大的天下就他兄妹二人,孤零零的。女娲就用泥巴拌和了水造出无数小人,从此以 后才有了我们人类。后来,有个叫共工氏的家伙打仗失败了,恼羞成怒,头触不周 山,把天柱撞折,连天穹都撞出一个大洞。女娲娘娘就带领着她的子孙们炼石补天。 她用了地下的五色石。我猜想人们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学会制造陶瓷和冶炼五金的。” “是吗?”吴钰欢呼道:“怪不得我听那些工匠们说,我们吴国的陶瓷行业名 震华夏,吴国的兵器称霸中原。说不定正如季大哥昨天说的,女娲娘娘是我们江东 人,是陶瓷业、冶炼业真正的始祖呢!” “女娲娘娘当然是江东人,但她是江东土著人。”专处很不满吴钰的咋咋呼呼, 故意气气他。 “过去的事年代久远,也少有文字记载。我说得不一定对。”季仁说:“不过, 我见过历山一带有人用泥拌和了水,做成泥俑给小孩玩,不知是不是女娲娘娘传下 来的。算了,扯太远了,还是听孙促继续讲解吧。” “大哥的猜想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但就冶金技术而言,据我所知不是一朝一 夕就达到这么高的水平的,有些诀窍还是从老远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孙促继续 说:“冶炼金属的时候,要把矿石和木炭一起堆放在窑炉中点大火来烧,慢慢地就 会有沸烫的铁水、铜水、锡水积聚在窑底,把这些铁水、铜水浇铸到各种样式的石 模或泥模中,冷了就变成硬的铁块啦,铜剑啦,铜锄等等各种制品,连铜钱币也是 这样浇铸出来的。” “如此说来,倒的确跟女娲娘娘炼五色石有点相象呢。”吴钰说。 “那么,为什么铜剑那么硬,铜钱那么软呢?”专处问。 “不错,做兵器的铜比做农具和钱币的铜要硬得多。它们实际上是两种完全不 同的铜。有些工匠们把做兵器的铜叫有锡铜,做农具的铜叫无锡铜,也叫有铅铜。 这两种铜在冶炼时放的矿石不同。有锡铜要加入昴贵的锡矿石一起冶炼,有铅铜只 需要加入价廉的铅矿石一起冶炼。老王城的工场不直接从铜矿石来冶炼铜,我吴国 的铜矿在‘干越’(今鄱阳湖到新安江的长江以南大片区域),我去过的铜陵木鱼 山矿(安徽省铜陵市)就是其中之一,那儿的冶炼工场规模才大呢,我吴国的农具、 兵器大多在‘干越’制造。当然,也可以先在矿山附近炼出粗铜块,然后把粗铜块 运到老王城或新都城来,在这里把粗铜块重新化了,再加入铅、锡和别的矿砂或锡 块、铅块炼出有锡铜和无锡铜来,浇铸成各种有用的器皿。因为锡比铅贵得多,所 以只有铸造兵器时才加入锡。铜里面加了锡就变得更坚韧,做成刀剑就可以磨得非 常锋利。铜里面不加锡而只加铅,虽然比纯铜要坚硬些,却比有锡铜差得多了,但 因为价廉一些,适宜铸造农具、钱币、祭器、和其它日常用品。我们吴国工匠在灵 活掌握这些不同的冶金技术上是相当高明的,所以吴国的兵器才名扬四海。几十年 前中原就盛传‘宋画吴冶’的赞语,说的就是天下最好的画师在宋国,天下最好的 冶匠在吴国。” “那末,为什么吴王的宝剑银光闪闪,一般军士用的吴戈和那些钱币、祭器、 农具却都是青灰色呢?”季彬问道。 “这就是又一个有锡和无锡的区别。凡是上等的宝剑都无不寒光闪闪,工匠们 用有锡铜浇铸成宝剑的毛坯,再仔细打磨锋利,然后再把剑烧红,趁热在剑身上镀 上极其薄的一层纯锡箔,冷却后就成了银光闪闪的宝剑了。最高级的工匠甚至可以 在宝剑上做出银色深浅有别的花纹。这样做一是为了在战斗时,银光中透着杀气, 给敌人以威慑力;二是为了平时可保护锋利的刃口;第三点最为重要,当敌我短兵 相接,互相用兵器对砍对杀时,有了这一薄层锡箔就不易打滑,更容易把对方的刀 剑砍断。姑苏城外虎丘山是老大王阖闾的陵墓,墓旁剑池中就陪葬了三千把宝剑, 都是有锡铜,一色银光闪闪的上上品。” “有锡,无锡。无锡,有锡。想不到一字之差,品性上竟有如此之大的差别。” 季斌说。孙促的讲解给了季斌很大的启发。所以后来他就把“有锡”,“无锡”规 定为七个人的后代联络时用的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