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这一天虞姝刚忙完后院菜地的杂事,顺手拔了几棵青菜,淮备中午烧菜饭吃, 绕到前院,见有几束兰花开得喜人,采一朵插在头发里。一股清幽幽的香味扑鼻而 来,令她暂时忘却掉几天来心中的不快。 刚要回身进屋,听院子的篱笆墙外、小径两旁的竹林里鸟雀一阵惊叫声,知道 有人向这边走来。 “好整齐的小院,好漂亮的兰花。这里是虞小姐家吧?”来人问道,人早已穿 过敞开着的竹篱笆院门,进到院内。 “是你们?”虞姝诧异地说,看到来人却是那天在大市街上跟自己打架的什么 公子和他的一个伴挡。 “虞小姐别见怪,那天在大市多有得罪。今日我特地登门向小姐道谦,还请小 姐原谅。”李明认真地对虞姝行礼致歉。 “公子不必过谦,那天我们也有不是。”虞姝未曾想到李明会登门道歉,一时 竟不知所措,忙还了一礼。 “虞小姐,这是我家公子李明,我叫伯祥。那天我也在场,我们那么多人与二 位小姑娘过招,正不好意思,惭愧得很。虞小姐却能应对自如,身手不凡,令人佩 服。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今日起就算认识了,还望虞小姐不咎既往,交个朋友吧。” 虞姝自小起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一时语塞。屋里虞义已听 到院子里来了客人,就大声招呼道:“请客人进屋说话。” 虞姝把客人让到堂屋内。虞义只是在藤椅上欠了欠身,抱歉地说:“行动不便, 失礼啦。请坐下说话。” “久仰虞老前辈大名,晚辈李明,这位是舍人伯祥,今日能与老前辈相见真乃 三生有幸。”李明恭恭敬敬地问候:“虞老的气色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大市顾大婶 是我三姨,她告诉我,虞老行动不便,全掌虞姝小姐细心照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老人家有此好孙女真是大幸呀。” “喔?顾大婶一个小小生意人怎么会是贵公子的姨妈?”虞义问。 “不是亲的,只是从小我吃顾大婶她大姐的奶长大。我的奶妈,就是她的大姐, 常带我到米铺玩耍,让我叫她三姨,故很是熟悉。要不是问了三姨,我还不知道小 姐原来是虞老前辈的孙女呢。今日特来寻访,到此向小姐致歉,也亏三姨指点。” “我现在是待罪之人,不来也罢。公子的府上是------”虞义问。 “李公子的府第在无锡县城里小有名气,在城关镇白水荡,一问便知。李公子 正是当年荆国李相爷李园之孙。”伯祥趁机接过话头,夸耀李家的辉煌。“算来李 家从北方迁来吴地已有三十多年了,树大根深,家财万贯。李老太爷在任上时,也 一向主张与秦国友好相处。始皇陛下统一六国时,正巧李老太爷辞官在家,并未参 与对抗秦国的无谓之举。所以李家在大变迁中未伤元气。眼下,李家虽早已退出政 坛,但李园李老太爷尚健在,只是年事已高,不甚过问外面的事。然而李老太爷的 大公子李渊李老爷,他常年承办着官府委托的差事,在当今郡守殷通殷大人跟前也 还是说得上话的。虞老前辈为神石一案招来了少许麻烦,我们已经听说。其实这不 过是小事一桩,无需着急。这几天李渊李老爷正在家中,今日我们回去跟他说说虞 前辈身子不便,请他给吴中县令和手下办案人员打个招呼,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 了啦。” “老朽我孤陋寡闻。年青时,听老家卞山地方上管事的人说,前楚国大王考烈 王把江东古吴国的大块土地分封给了相国春申君黄歇,无锡这个地方也在其中。春 申君黄歇看中了白水荡周围那块风水宝地,在白水荡地面上建宅开府,平地起造了 一个行宫,又大又气派,是江东地面上数一数二的豪华殿堂。春申君的几处行宫常 年养的食客舍人就多达三千人之多,白水荡行宫也常常人满为患。你说白水荡附近 还有一家李府大户,却未曾听说过。”虞义不理睬伯祥的吹嘘摆谱,故意装作无知 的外乡人,不冷不热地说。 “虞前辈对过去的事知道不少,一点也不孤陋寡闻,李府就是早先的春申府。 我听我爷爷说,后来,前荆国考烈王去世了。他死的当天,春申君黄歇就犯上作乱、 图谋篡位,前荆国王后下令,让我爷爷带兵平息叛乱,处决了黄歇,扶幼主幽王登 上王位。幽王因我爷爷护主有功,才把黄歇的白水荡行宫赏赐给了我爷爷。自那时 起邑中就没有黄府行宫,只有我李府了。” 一个说前楚国如何如何,另一个口口声声前荆国如何如何,正是南辕北辙。其 实荆国就是楚国。按秦朝法度,因为秦始皇嬴政的父亲名叫子楚,这个“楚”字就 必须避讳,楚国也必须改名叫荆国。李明老老实实按照秦始皇的避讳法令称荆国, 而虞义偏不肯改口,仍称楚国。在当时江东人口语中不肯避讳的人比比皆是,殷通 和大小地方官也拿他们无法,法不压众嘛。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颠倒黑白,天理难容。”虞义气愤难忍,未加思索, 一句怒骂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已自知失言,却哪里再收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