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吴前辈,今日为何姗姗来迟?”发问的是缪兴。缪兴是专处之后,二十多岁。 当年春申府突围的是他的父亲。他父亲年轻,力大无比,突出重围后一口气逃回家 中。反正家中也没有多少值钱的家什,二话不说叫上妻子,二人各背上一个年小的 女儿,又各用手拉住一个年长的女儿,全家六口一条快船落荒而逃。直逃到阳羡 (今江苏省宜兴市)丁山,投奔了老妈娘家的一个亲戚。从此就在亲戚家当伙计, 以烧窑制陶为生。他家本来就有女子当家的传统,所以认祖归宗就归宗了母家苗氏, 稍作变动,自称缪锡。隔年生下了儿子缪兴,合家无比高兴。缪兴在父母和四个姐 姐的呵护下长大,却养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毛病,把老父亲缪锡气得要死。但缪锡 已无法改变儿子的坏脾气,临终前,虽心里一百个不放心,也只得把家族的秘密传 给缪兴这一根全家的独苗。缪锡死后,缪兴怀揣着玉飞凤残玉,成天没事就胡思乱 想,对父亲的嘱咐半信半疑。对复辟吴国一说,他压根就不感兴趣,觉得七家十几 代祖先太傻,太可笑。但对国宝,他是宁可信其有,而且自作聪明断定国宝肯定值 不少钱。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代王大哥突然出现,七人相聚,商议分享那一笔意外 之财。所以当他知道代王大哥发出了紧急集合令,就迫不及待地早早赶到夫椒山战 鼓墩去集合,今天也早早地就来到烽火台。 “吴老前辈大难不死,今日尚来赴约,不容易呵。要不是吴老前辈千方百计找 到了我,我们七兄弟怕永无再见之日了。”季仁说,对缪兴无端对吴方发难很不赞 成。 “是呵,听人说吴老哥被官府抓去了,我一直很不安,心想祖辈们坚持了十余 代人的事业难道要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前功尽弃吗?想不到官府会释放吴老哥,不 知当官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当年的卫士长伍文之后武坤说。武坤五十来岁,当年 春申府一战他也参加了,那时他是黄府里的府兵。突然长官下令全体集合,火速出 动包围黄府一处厢房,说是要围剿反贼。年青的武坤并不知道父辈的秘密,也不知 道李园围歼春申君亲信的阴谋,稀里糊涂排在队伍中去执行任务。结果到了现场才 发现自己的父亲居然被当作了反贼。武坤毫不犹豫就反戈一击,在混战中,帮着父 亲的一伙,抵挡住其它兵丁,掩护父亲和众叔伯冲出重围。他的行为被长官发现, 全靠与武坤平时要好的几个弟兄掩护他,让他也冲出了包围圈。在一处渡口,他追 上了受伤外逃的父亲,就一起逃出故吴墟,改名换姓躲藏到越地山区的一个冶炼工 场里。父亲几年后就旧伤复发,客死他乡。他遵父嘱十年后带着家眷和家传秘密回 到吴中,当一名冶炼技师,自号武坤,有不忘伍氏祖先的意思在里面。 “他们能有什么好心。秦始皇的天下杀个把人是家常便饭。我看那个叫殷通的 郡守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可得当心一点,不要中了他的奸计。”说话的是 孙回,是当年卫士孙促的传人。孙回也是年青一辈,只有二十多岁。当年他的父亲 是黄府的管账师爷。虽然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在他父亲身上却一点也不灵 验。兵法家孙武将军的这个子孙既不懂兵法又无半点武功,一生只爱好研究筹算和 八卦,事变中自己也不知道被谁拖着逃出了杀戮之地。昏头昏脑逃回家中,反倒是 十来岁的大儿子头脑清醒,劝父亲带着全家逃避他乡,才躲过了一场生死浩劫。孙 回是他父亲逃到他乡后生的小儿子。直到秦国灭了楚国后,全家才回到邻近无锡的 顾山,落户在顾山那十六座古烽火台的山脚下。顾山不高,远离市井,孙家就办了 一个小小的铸造工场,为当地农、牧、渔民做些铜、铁用具,全家老少都在工场里 劳作。然而孙家的命运大概与烽火相克,刚落脚没几天,孙回家就被派了随军南下 的劳役,孙回的大哥只好去应差,离家后杳无音信,生死不明。在这种情况下,当 听到代王大哥发出王命时,年老体弱的父亲才不得不把家传秘密传给小儿子孙回, 让孙回代自己去晋见代王大哥。他是前来相聚的几个人中跑了最远的路程,才到达 这儿的。 “大哥和众弟兄,远道而来,我让大家久等了,抱谦得很。然而也是事出有因。” 吴方接着把被捕后的经历一一报告众弟兄。 “是我错怪吴前辈了,在那些人眼皮底下能脱身前来,不容易。”缪兴听完吴 方的经历后,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们七家弟兄,到现在才来了五家,连玉飞凤 都凑不齐也是白费力。” “申六,你下来吧。今天不会有人来了。”吴方先不回答缪兴的担心,把继续 在四下里了望的申六叫下高墩。 “我三哥还没有来呢。”申六失望地说。 “你三哥是谁?”季仁问。 “你不记得夫椒山那个砍柴郎小三子啦?” “申六说的定是虞姝。大哥和申六见过,还一起遇险。而你们三人没有见过她。” 吴方说,“申六,她可不是你的三哥,她是女扮男装到夫椒山战鼓墩聚会的。今天, 我让她应付李家人的监视,我才能脱身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