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畅想 庄子望着茫茫星空叹之:“让人神思的星河呀,你为何这般辽阔,如果你真是 无穷之大,那么无穷又到底有多大呢?如果我以万里神速追随着你,真的会远离大 地而飘向无限吗?” 庄子又想起了老聃之言:至大无外,至小无内。其实,庄子还是挺关心这个宇 宙的,特别是那璀璨的漫天星辰,还渗透着难以捉摸的生命气息。 老道的思维同样是非凡的,便用精辟的语言构思到:“如果说宇宙的大小有十 万万里,那么十万万里之外又是什么呢?是一片虚空吗,虚空也是空间呀!然后再 往下想,把虚空也当成宇宙的一部分,把宇宙的大小增加到二十万万里,可是,二 十万万里就可以结束吗?那三十万万里呢?似乎这种说法永远都无法澄清,由此观 之,宇宙是应当是无限的,至少是没有边际的!” 其实老道的推论正是先师之言,听到这番无限时空的论述,让庄子对老道有着 更深的情谊,当然不仅仅是老道的智慧,也不限于对无限宇宙的思考,而是先师遗 留下来的神秘气息,那种死而复活的生命力的转换,如晴空下的甘霖,闪动着醉人 的光芒。 庄子突然又想到了那若即若离的仙鹤,想起了那时空瞬间变幻的巧妙造作,于 是从心中升起一道惊人的感悟:“难道宇宙的无限也是幻觉吗?” 似乎老道早已知道了庄子的疑惑,然后继续深入着说:“在我年轻的时候,便 觉得天地间藏着一道玄机,虽然我们一直描述所谓的无极,却未能让世人真正地为 之信服,宇宙不像是有限无限那么简单,好像还存在着更深的奥妙!” “什么奥妙?”庄子觉得有些新意了。 老道人停下来反问到:“如果万物都从有形变得虚无,那么这世界是继续存在 呢,还是顷刻间消失?” 庄子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回答说:“其实万物转化只是性质的改变,无论由 虚无生出万物,还是把万物归于虚无,他们的原始因素并没有改变,那便是构造天 地的浑沌之道。浑沌是个模糊的概念,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我们可以称之为道, 也可以用其它的名称代替,但它无始无终都是万物的本源,不以人的意志而凭空产 生或者消失的!” 老道闻后欣然点头:“是呀,如果万物真的能凭空产生,那么宇宙的存在只能 是个笑料了,说不准眨眼间就没了踪影,没了物质,没了精神,没了生命的超越, 甚至连容纳万物的空间都没有了,那可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但这种恐慌是不可能存 在的,因为,只要有风景的地方,有思维到达的角落,就定有本源之道的存在!” 一阵凉风拂过,送来了冬天的幻想,老道拿起一根木柴投向篝火:“本是一块 粗糙的木柴,却能燃起熊熊火苗,木柴化作灰烬,并不意味着凭空消灭,要么随着 浓烟散失,要么变化成了光和热,遗留下来的灰烬同样是一种存在——但是,在木 柴毁灭的过程中,其实质并未改变,无论变得有形,还是化作无形,就算瞬间投射 到了万里之外,也是一个和谐的整体,这个整体便是宇宙,在这个超越的世界里, 没有无端的创生,也不存在永远的消寂!” “难道宇宙是个有限的整体?”庄子突然发觉其中的奥妙! 老道拿起一根燃烧的火棍,指着天上的星辰笑道:“没错,宇宙应该是有限的, 这是我多年来都无法承认的事实,我夜观星相百余载,不仅观察到了静谧的光辉, 也感应到了无穷的动荡,你没有见到流入人间的流星吗?那便是茫茫星河中撞击而 成的碎片,传说上古时飞石飘过上空,顿时天地混乱,民不聊生,几经周折才算安 定!” “这能说明宇宙是有限的吗?” “宇宙是动荡的,但宇宙的动荡肯定有他的原理,这便是支配着万物的星河感 应,这不是人,更不是神,而是自然界特定的规律,就像时光流逝一样,有着包容 万相的辽阔胸襟!” 老道的眼神更加深邃,然后继续描述着:“既然万物能够相互感应,肯定影响 到了时空的运转,俗言道:‘天上一日,人间百年’,虽有夸大之意,也说明了一 个深刻的道理:在同一个时空中,时光是均匀流逝的,但在不同的时空里,时光却 有快慢即变之异!如果把这个道理运用在空间上,那么宇宙的至大之理便能迎刃而 解!至大即至小,至小即至大,在整个宇宙系统中,时空是无限弯曲的,宇宙虽然 没有中心没有尽头,却是一种有限的存在!假使你飞往宇宙深处,或许就能在某一 时刻到达出发点,就算你一直沿着直线前进,但在别人的眼里,你却兜了个大圈子。 只是,我们修道不能过于思辨,最重要的还是顺从自然,宇宙的智慧是和谐而柔美 的,说不定千百年后真有个水落石出,我也算是抛砖引玉吧!” 庄子闻后大为赞叹:“大师真乃天道奇人,竟能悟得此般妙理,远在先师老聃 之上也,先师百岁之时都未能了悟,您为何获得如此通达?” 老道很是惬意地露出微笑:“其实我们活着并不孤独,我们不仅仅有着美妙的 世间,还憧憬着无尽的未来,我们的生命和整个宇宙一样,永远都不会彻底地归于 虚无,我们可以是活生生的人,也可以死后变成野鬼,我们可以进入仙人的世界, 也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一世凡鸟,我们还可以与山石相合,随流水而逝,与星河万物 共度光辉——因为万物一体,我们可以在时空中任其畅游,把梦幻带入现实,创造 自己的神话!” 当然这也是庄子所期待的境界,庄子一直以来都用直觉感受万物,用虚无的观 念来衬托逍遥的意境,似乎这种和谐不需要任何辩解,而老道却能说的如此透彻, 甚至隐约地透露出了一种风格,庄子又想起了那只泛着紫气的仙鹤,于是感悟到: “是呀,人为何不能让生命轮回呢,既然花草都能在陨落中滋长,人的新生又有何 不可呢?虽然我不太了解其中的奥妙,但我觉得生命肯定有着真实的一面,那便是 人鬼鸟兽共有的深层之我,我们可以把躯体献给大地,但那种单纯的真我却从未消 散过,说不定先师老聃这就在我身边呢!” 庄子说完便把眼神抛向老道,因为老道太像传说中的老聃了,不仅仅有着老聃 的气质,而且闪动着飞鸟的气息,真有些若即若离的感觉。难道,难道眼前的大师 只是一个幻影,是仙鹤变成了老道,还是老道变成了仙鹤呢?假使眼前容颜是真实 的,那么仙鹤与灵童十有八九都是幻影了,到底孰是又孰非呢?庄子在心中默默地 猜测到。也罢,还是那句话,大智若愚,大愚若智吧,糊涂不正体现了一种境界吗! 两个老顽童只顾闲聊,却不料篝火熄灭,庄子见之便拾来干柴,用心照耀着那 堆灰烬,轻轻吹上一口气,便让篝火神奇地再度燃起,还自得悠闲地喝到:“火灭 了可以复燃,人死了同样可以新生,此乃万物之理!冬天到了,这年岁也迈向尾声 了,溪流即将冻结,枯草即将衰败,但在整个自然的运转中,却无年头月尾之分, 就像滚动的车轮一样,你可以把任何部位当成起点,也可以把任何区段当成终结, 生命亦如是也!” 老道早知道庄子是归仙之人,既然能在尘世中寻得如此知已,或多或少都有种 灵犀般的默契,于是接着庄子之言拓展到:“不仅生命没有起始和终结,宇宙的结 构同样没有极端的特异,就像一个光彩四照内外皆透的魔宫,哪里都是一样!” 老道说完便把视线移向远方,似乎也在期待着什么,只见群星欢笑,若有物语, 环顾四周更有一番特色,时而流星滑落,时而风起波摇,无形之中似乎有仙人出没, 老道突然转移话题问庄子:“先生对仙道有何看法?” 庄子傻笑着回答:“贫道愚昧,不知何为仙道,只求随从自然之道!” 老道又沉默起来,然后正经地畅思:“传说远古时期,天下一片混乱,虽然没 有战争,却是极端险恶,人类与自然为伴,与野兽争夺,茹毛饮血,不知生死为何 物,那时的人极端崇拜,拜天拜地拜日月星辰,没有一点自我主宰的意识;自从仙 人降世之后,便教导人类如何取火,如何开荒劳作,如何面对自然灾害,那时最有 威望的便是伏羲与女娲!” 庄子闻之便问到:“那他们现在哪儿呢?是轮回转世继续改造呢,还是回到天 国享受安乐,或者和我们一样,入波随流任其逍遥?” 老道知道庄子爱做梦,于是假梦而言之:“我曾经做过一个怪梦,梦见自己回 到了远古时期,悠静中见仙人降落,他们或与水流为伴,或与野兽共舞,然后教蛮 子们如何改造自然,如何战胜病魔,如何从浑沌中解脱,给人以真诚,又制造了心 机;开拓出希望,又带去了失望。在那一男一女的统治下,便形成了初步的文明, 世界从浑沌的原始中区分开来,同时也战胜了许多自然魔障,经过漫长的演变与改 造,便形成了如今的世道!” 庄子也猜不透老道所谓何意,或许一切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玄秘,事实也好梦幻 也罢,浑沌之死的传说大概也由此而生!只是,那老道似乎有着特殊的经历,但庄 子没有那么强烈的济世心理,或许是时机还未成熟,或许是被逍遥的本性所驱,见 夜色渐晚,又觉雾色生起,庄子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欠。老道也的确有些困了,然 后收回了畅游的心,和庄子一起进入茅屋倒席而眠。 睡梦中,庄子又梦见了那只仙鹤,而且感到仙鹤就在他周围,不仅如此,还有 先师的善良,灵童的秀气,老道的憔丽,甚至听到了远古的灵音,同时也见到了逝 去的亲人,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神,都手牵手地飞向了宇宙深处,宇宙的深处便 是梦的家园,梦的深处便是现实的拓展,这种和谐一直深入到了灵魂……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