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玛沁贝勒亲白去接你回府?」 「嘘!」宝禄连忙压下好友禧恩的咆哮。「别以为这是你家我们就不用忌讳 好吗?你大哥还在等著抓我小辫子逮捕入狱。」 「可是玛沁贝勒为什么会突然跑那里去?」 「问他呀。」宝禄没好气地朝暖阁里的另一人扬扬下巴。 「佑芳?」 「少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他一身格格扮相,雍容秀雅,森冷斜睨。「你 出卖我的事我都还没跟你算帐。」 「我出卖你?」宝禄鬼叫。佑芳这作贼的也敢喊抓贼?! 「你亲口答应让我加入你和雅希禅的合作查案,结果却临时摆我一道,向我 哥玛沁告密我打算溜出关外的计画,害我被他带去长辈面前听训受罚。」 「所以你也就向你哥告密宝禄和雅希禅合作的事。」禧恩公正不阿地老成颔 首。「这很合理,一报还一报。」 「我哪有跟你哥告密你打算出关的事?」少乱扣帽子!「就算你要出家我吭 都懒得吭一声了,谁还管你出恭出殡出嫁的!」 「佑芳如果出家,该去和尚庙,还是尼姑庵?」禧恩塞著一堆芝麻松子饺入 口,勉强在夹缝中嘀咕。 「我要去尼姑庵。」他才不要跟一堆臭男人厮守终生。 「那不是我们要谈的重点吧?」宝禄僵著笑容,几乎脸皮抽筋。 「还有什么重点好谈?不就是你遭人陷害罢了。」禧恩急急以热茶灌下满口 点心,之後才放心地吐著大气晾肚皮。 「我遭人陷害了?」 「吃这么急作啥,难不成点心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佑芳傲然冷睇朗朗打 隔的白嫩肥妞。 「在客人来之前把东西先吃完,客人来後就会再上一批新样式的呀。」 「啧啧啧。」女人。 「喂!你们都不管我死活吗?」净聊些有的没的。「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遭 人陷害了?」 「因为,有人,故意先设计佑芳,让他无法与你同行,再利用佑芳一报还一 报的个性,逼他老哥出动人马去找你。」 「禧恩,谢谢你的幼稚说明,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麽玛沁会知道我和雅希 禅半途溜去客栈所在?」 「有一百种说法可供参考,但最有可能的是,你一出家门就早给人盯上了。」 有理。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嗳,宝禄,还是继续说回你和雅希禅在客栈的事啦。」禧恩期待地隔著桌 面倾身恭听。 「刚才不都跟你们说完了吗?」快打马虎眼! 「你省略太多细节。」佑芳又露出闪闪发亮的吊死鬼眼神,笑容诡谲。「雅 希禅用咒术召来你的分身,对她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请问,是怎么个乱七八 糟法?」 「不就这样那样,不然还有怎样?」 「你说你自己的身体也有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禧恩兴致勃勃地极 力撑肘前倾,鼻孔翕张,喷吐大气。 「我也不是很清楚……」男人与女人的事,实在好神秘。「总之,就是感觉 到……他的手好像不是放在分身身上,而是我身上。」 「应该感觉不错吧。」佑芳阴魂似地幽幽勾起嘴角。 「不,我觉得应该是感觉很糟。」禧恩斜眯的睿智双眸闪出一道英明亮光。 「你太小看雅希禅的本领。」 「那你说,宝禄後来为什么会哭。」 「这应该叫她说才对。」佑芳懒懒地将矛头刺回宝禄身上。 「我才不要!」她没好气地将茶杯扣回桌面。「你们都净顾著自己有兴趣探 听的部分,根本就不在乎我真正的感受。」 「哪有?」那两只立即同声合唱。 「本来就有!我现在烦恼得要死,你们却在一旁隔岸观火,串些鸡毛蒜皮男 男女女的垃圾。你们这样还算朋友吗?」 禧恩与冷皮佑芳都怔了怔,没料到她真的发脾气了。 这实在不像往常的她。 「宝禄。」禧恩柔声摇摇她的肩头。「怎么了嘛?」 一阵委屈倏地涌上她心头,泪珠便扑簌簌地滚落,当场可怜兮兮地抽泣起来。 禧恩吓得手忙脚乱,抽出绢帕急急拥住她。「对不起!我跟你陪不是,我不 该乱说话。你不要哭嘛。」 宝禄自己也哭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她也不明白,何以自己会突然万分难过。 她一直都好想找朋友说说话,可说来说去,好像都只在周边打转,没切入核 心。但她真正想说的是什麽,她也不知道。 不是朋友对不起她,而是她自己莫名其妙。 「宝禄,我跟你道歉嘛,不要哭了。」 禧恩软软的怀抱和歉意反而让她哭得更委屈,嗝声连连。 「怎么办?」小肥妞惶惶向佑芳求援,他却闲闲坐在那儿玩自己的头发,不 当回事。「宝禄是怎麽了?」。 「恋爱了。」 「啊?!」 禧恩叫完,才领悟到自己的迟钝。她从没想到向来少根筋的宝禄,会突然开 窍。 「我……我有吗?」 禧恩和佑芳同时斜睨她的一脸无助,相互交换了个眼色,才庄严肃穆地点点 头。 怎么可能? 「你节哀顺变吧。」佑芳拿起手镜修修唇缘有些糊泛的胭脂。 她喜欢雅希禅吗?! 看宝禄一副扪心自问的恐慌样,禧恩瘫趴回桌上,呈垂死弥留状 「欢迎加入无药可救废物诗社。」 「什麽时候成立的?」宝禄好奇地眨巴汪汪泪眼。 「刚刚。成员本来只有我一个,现在爆增至三人。」 「三人?」她立即转瞪佑芳。 他才不甩她,慵懒地照补他的妆。 「我真的恋爱了吗?佑芳。」 「问你自己啊。」补完胭脂又好想补补水粉。唔,眉毛也有点…… 「宝禄,你和雅希禅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禧恩咕哝的是他们初识的那日,她直接想到的却是他召唤分身的那日。 「那天,发生了让我自己也很讶异的事。」她挫折地吸吸小红糟鼻。「不是 雅希禅调戏分身时传到我身体上的感觉,而是我心里的感觉。」 「喔?」禧恩精神大振。「你是不是很讨厌他碰触你?」 宝禄无奈地望著的细致小瓷碗,宛如繁复的五彩富贵花纹内正藏有她不想面 对的答案。 「不,我不讨厌他碰我,但我很讨厌他碰别的女人,而且还是当著我的面。」 禧恩傻住,愣愣瞪了宝禄尴尬的神情好一会儿。 「那个分身不就是你吗?」 「她才不是。」 怎会这样?「你不是说她看来和你完全一样,连细节都很像?!」 「是没错,但她并不是我!」 「哪里不是了?连感觉都一致啊。雅希禅碰她就等於碰你,他对她说的一切 浓情蜜语也就是在对你说。一样呀。」 「不一样。」 「你到底在讲什么?」 「反正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宝禄已经解释到气急败坏。 「喂,你很莫名其妙喔。」 「她在嫉妒。」佑芳冷睨。 「她嫉妒什么?」 「她要雅希禅疼的不是分身,而是本人。」 禧恩大感荒谬。转望回宝禄愕然困窘的羞怯样,她赶紧煞住差点出口的爆笑。 「宝禄,真是这样吗?」 她几乎想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勉强垂头嗫嚅,「大概吧。」 说出来之後,心头顿时舒解许多,也立即引来另一层隐忧。 「我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轻浮了?」 「不会啊。」禧恩皱眉。「你干嘛要这么认为?」 「因为太不合理了。我和雅希禅又不熟,性格差那么多,而且我已经另有许 配的对象,却还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复杂感觉。这不是很……不妥吗?」 「很高兴你还记得自己另有许配的对象。」哼。 「佑芳,你很吵吔。」禧恩快烦死了,急急切回话题。「跟雅希禅在一起很 复杂,是什么意思?」 「我很难讲清自己对他的想法。」伤了好久的脑筋,仍理不出头绪。「我很 不想碰到雅希禅,因为会让我想起初次和他见面时发生的一些呃……不愉快。」 禧恩不解,何以宝禄愈说愈神情娇羞,双瞳左右乱飘。这个「不愉快」,真 的令她很不愉快吗? 「但是,雅希禅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时,又令我精神异常振奋,好像……整个 人突然都活起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呃。」禧恩担心地看著宝禄极力解说的比手画脚。「小心杯子。」 「他好讨人厌,常说一些会惹我生气的浑话,然後像头贼猫似地一直笑我。 他心机很重,就起话来拐弯抹角,让我对付得好吃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贱外还有更贱。」 「佑芳,你专心补你的妆,好吗?!」禧恩吊眼恐吓。 宝禄一反常态,毫不介意佑芳三不五时放来的冷箭,完全陷入自言自语的一 人世界,滔滔不绝。 「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果是我讨厌的人,我才不会浪费那么多心思在对 方身上。如果是我不想接触的对象,我也多得是逃避的法子。可是,这一切在雅 希禅身上,就全都走样。」 「怎么个走样法?」禧恩欣喜前倾,殷殷期待。 「我讨厌他,又期望碰到他,想逃避,却又情不自禁地拚命想与他有所联系。 所以我有点担心,我对六婶失踪的关注,好像被他渐渐淡化,真的全心相信他会 处理妥当。」 「宝禄,你真的开窍了。」 她瞪视禧恩感慨的笑容,逃避现实地拖延了一下下。「这个……也算感情吗?」 「勇敢一点吧。」禧恩没力地托著圆脸。「喜欢一个人有什麽好丢脸的。」 「感觉自己好像从此会任人摆布了……」 「没错。那感觉既甜蜜又窝囊,甘心又不甘愿。」 「对对对!」宾禄兴奋地伸指狂点。「就是这种感觉,好复杂!」 「宝禄。」 「禧恩!」 两个女孩激动地呼唤彼此,一伸双臂便紧紧互拥。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终於明白你死追四贝勒不放的感觉了。」 「所以我好高兴听到你也和我沦入相同的惨况。」 宝禄倏地将她推至一臂之遥。「什么惨况,少把我的恋情说得那麽壮烈。」 「想必阁下是忘了自己和玛沁贝勒的婚约罗?」她不怀好意地龇牙咧齿而笑。 「婚约又怎么了?」怎会扯在一起? 「宝禄,虽说豪门婚约并不需要论及情爱,你对玛沁贝勒也没什么好恶,他 对你却是相当执著。」 「当然执著,我们两家很需要这椿婚姻的连结。」 「请你别讲得这麽悠哉,否则届时你是怎麽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喂,我可郑重声明,我还是完璧的!」她起码知道什么叫分寸。「我承认 我有时是笨到被雅希禅耍得晕头转向,但我都在行动前布好了防线。我那天之所 以会故意趁逛市集时诱他重回客栈,是因为我事先安排好佑芳做及时闯入的安全 防线」 「却被雅希禅早一步破解掉了。」禧恩道。 「怎麽可能?」 「如果那天上我家偷偷打我小报告害我出不了门的人,不是你派来的,就是 他派来的。」佑芳满意地揽镜抚弄鬓花。 「可我没有透露过我这想法!」 「他不需你露馅,就知道你会打什麽主意。」禧恩故作老成地啧啧赞赏。「 这根本不是你应付得来的对手。」 宝禄不服。「你们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是你太看得起自己。」两人联手反击。 她傲慢一哼,甩扬下巴,鬓角滑下的冷汗便给她成功地藏到另一侧去。 「你看到了他不该给人看到的法术,就得付出相对的代价。」 佑芳这话深深剌中她的隐忧。 「他不是个会浪费心思宠女人的狠角色。」 「你既然对他那么了解,为什么还要加入我和他的合作里,像在鼓励我和他 接近?」 「那应该不叫鼓励,而叫伺机破坏吧。」禧恩根不好意思戳破她的罩门。「 我看你病得真的不轻,什么事情都能看作是在撮合你和雅希禅。」 宝禄乍时粉颊烧红,糗毙了。 「你这样实在教人担心。我是很高兴你终於懂得什么叫情爱,但是,玛沁贝 勒一旦出面,这事就必须快快了结。」 她知道,她也根想了结啊…… 「别这麽沮丧嘛。」禧恩鼓励地紧握宝禄双手。「第一次的恋情虽然有点苦 涩,好歹你也尝到那是什么滋味,不算遗憾了。」 「为什么你不鼓励我乾脆放手一搏?!」 「宝禄?」禧恩给她吼呆了。 「我知道我有婚约在身,我也知道玛沁修养再好容忍也有限度,我更知道和 雅希禅在一起有多危险,可是我就不能全都豁出去地尽情爱一场吗?」 「不过你和玛沁贝勒的……」 「那种利害关系的联结,不要也罢!」 顿时,一室死寂。就连宝禄,也被自己无意间喊出的话吓到。 她在说什麽呀? 颤颤小拳轻压在唇前,慌乱的思绪急急搜寻著平日应有的理智,可是,结果 更令她恐惧。 她并不後悔自己刚才呐喊的话,反而……有点兴奋。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 白自己在婚事上的意思,有了抉择的考量。 其他两人的神情,则显示事态严重了。 「我就当作刚才什麽也没听见。」佑芳阴狠冷睇。 禧恩不好表态,只得沉默,以示对佑芳的认同。 宝禄哭笑不得。她难得突然听见自己的心声,大夥却装聋作哑。「你们不觉 得我刚才的宣言很有意义吗?」 「是,恭喜你,终於明白你并不想嫁给我哥。我只问你一句,你晓不晓得雅 希禅是为了什么亲近你?」佑芳咄咄沉吟。 「为了帮我洗刷六婶事件的嫌疑……吧。」 「你真这么觉得?」 不,但她不太想去深思。 「我想雅希禅无论在言语或行动上,都一定将立场表示得非常清楚。」 那……那又怎样? 「他很大方呈现自己的目的,你却使劲儿地逃避,假装不知道,故意忽视, 不小心忘掉。你以为这些躲得过他的双眼?」 「我知道他、他根本是在、耍我。」 「没错,他的目的正是想玩你。你呢,你就大大方方地随他玩了?」 一语惊破了她才编织起来的美梦。 「你若为他推掉我哥的婚事,你以为他就会娶你?」 不会。这麽显白的事,她当然晓得。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她很清楚,雅希禅只是在耍著她玩…… 「好了啦,佑芳。」禧恩实在看不下去。「宝禄又不是白痴,你点到为止就 好,少顺便发泄你的怨气。」 「你以为我吃饱撑著?」一记冰雪寒眼马上扫去。 「我却吃得很撑。所以,请省点令人消化不良的屁话。」 「你饭桶啊?」成天吃吃吃。 「要你罗唆,不男不女的丑八怪,毛毛虫。」 佑芳霍然起身,肃杀地矗立小肥妞跟前。「你敢说我是毛毛虫?」 「你把寒毛剃得再彻底也没用啦,一样毛手毛脚的。」一摸就知道。「而且 我告诉你,你不是水粉抹得不够,而是太阳快下山了,你的满脸青碴已经开始显 灵。」 佑芳面无血色,立即拉起大氅。「告辞。」 「我跟你一起走。」 「宝禄!你不是说好要留在我家吃饭吗?」怎么一起撤退了? 「改天吧,我现在必须去佑芳家一趟。」 这话非常地引人侧目。 她悍然直视椿芳。「我去跟你哥取消婚事。」 ☆ ☆ ☆ 玛沁沉稳优雅地倚坐炕上,听炕桌另一侧的宝禄竭力告知一切缘由。 「我知道雅希禅对我不是真心的,但我们的婚事与他无关,而是我自己发觉 到,我并不想与你成亲。」 他神情雍容地垂著俊美双眸,细细捧抚掌中的珐琅锦盖手炉,静静聆听。 「同样的,你也不需要为了我们两家的利益而非娶我不可。以你的条件,你 可以挑到联姻利益不亚於我家且又很爱慕你的新娘。」 偏厅随即又陷入沉默。 她没想到,唱独脚戏会这么吃力。但玛沁就是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她还能怎 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玛沁贝勒。」 蓦地,他微蹙眉心,宝禄紧张地严阵以待。 他的回应将是致命性的关键。可是不管他的答覆如何,她都决定豁出去了。 「你再说一次。」他说得极轻极缓,拧眉垂睇手炉。 「我说,你不必屈就於这桩婚约,大可」 「我是要你再叫我一次。」 「玛沁贝勒?」 他淡淡地缓然抬眼,对上她时,犀冷得令她瑟缩。 「对不起,我忘了改……玛沁。」 他终於满意地垂下长睫,视而不见地望回桌面。 就这样?他没有别的话要说? 宝禄挫折地瞅著自己蜷在双膝上的小手,继续等候。许久许久,无有声息, 只闻入夜後屋外渐大的隐隐风声。 她满心期望著有人能分享她人生中瞬间的重大突破:她明白了玛沁并不是她 心目中的成亲对象,不过,大家都以沉默打发她,彷佛这根本微不足道,没什么。 那也无所谓。反正她、她才不在乎大家有没有把这当回事。 「恕我冒昧打扰。」她傲然起身,顽强地压下受伤的情绪。「时候不早,我」 「坐。」 「我不要。」 玛沁再度抬眼,神情却十分温和,凝睇她拗起脾气的骄蛮模样有些倨傲,有 些委屈,有些任性,有些无辜。 他的周遭,很少有人具如此率直的情绪,心里的感受,由脸上即可一目了然。 「为什麽急著走?」 「我留下做什么?你根本就不欢迎我,不理不睬地暗下逐客令,我干嘛不走?」 她直截了当地耍平常的坏脾气给他看。她犯不著扭捏作态,他若讨厌她的话, 这门亲更是大可不用结了。 「我没有不欢迎你。」 「欢迎也罢,不欢迎也罢。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告辞!」 「你还没得到我的答覆。」 轻柔的低语,紧紧缠住她的脚步。她来,不光是陈明自己的想法,更是来取 得他的回应。她才不会笨到直接向家人做徒劳的抗争,取消婚事最有效的方式, 就是玛沁自己亲口推拒。 「坐,宝禄。」 她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步回原位,赌气入座。 「你的答覆是什么?」她直瞪前方,故意不看旁侧的他。 「手。」 她错愕转望,他的大掌竟已伸展在炕桌上,等她搁上来。 这是做什么? 她好奇,一好奇就会照做,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只白玉小手分别搁 入玛沁的大掌中後,就被他缠绵地包握住。他的掌心厚实又细致,将她小小的存 在保护得密密实实,又留有她充分蠕动的馀地。同时,不易摆脱。 「你的手是冰的。」 「你大可直接拿手炉给我用。」 「不。」 玛沁怎么这麽小气?她只顾著嘀咕,并未分神注意到他有多著迷於握著她娇 嫩柔荑的感受。 「不。」 宝禄先是蹙眉,然後才满不在乎地大吐一口气。「不借手炉给我就不借,我 也不会因此冻断手指头。」 「我回答的是婚约的事。」 婚约?他的答覆……是「不」? 「我不会取消婚约的。」 她愕然良久,才突然想到要说话似地开口,「为、为什么?我们对这桩婚约 又没有任何感情……」 「你会有的。」 这话挑衅到她的倔气。「别说得那么笃定。」 「你绝对会有。」他的话语依旧温柔,眼神却晶冷如鹰。 她向来讨厌别人对她施以恐吓。「你不用白费心力,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但那不久便会过去,你还是会回头的回到这桩婚约里建立你真正 的感情。」 「不要说得好像我现在这段感情一点都不真!」 「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对方呢?」 她的气焰为之一挫。「那不关你的事!」 「你都要抛掉这桩早就订好的亲,还能说不关我的事?」 她不喜欢玛沁这种沉静平和的态度,有如一堵怎么推也推不倒的巨墙。 「你干嘛不去娶六婶?你以前不是曾打算与六婶成亲吗?」 「那是家人的安排,与我的意愿无关。」 「你不喜欢六婶?」 他有力地深瞅她的疑惑。「我要娶的人是你。」 「你又不喜欢我!」 「何以见得?」 宝禄顿时结舌。玛沁这意思是……他喜欢她罗?真的假的,她怎么从来没感 觉到? 「你……不需要为了迎合我而这么说。我们只是两家世交,从小看著彼此长 大,但是熟悉并不代表喜欢。」 「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考验我,看看熟悉能不能代表喜欢。」 他好执著,一直咬著婚约不放。 「可是,对於这个婚约,我还是……」 「宝禄,不管你在人前人後,都别再提起你六婶。」 突转的话锋,让她一时搞不清天南地北。 「你六婶失踪的事,已成定局,你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罪嫌。因为你的家 世,和与我联姻结盟的势力,使得衙门不敢动你。但,衙门到现在,都还在搜索 你谋害六婶的更有力证据。」 「他们找不到的!因为我根本没有害地!」 「若是有人刻意制造证据呢?」 她的恐慌骤然加剧,不自觉地惶惶反握住有力的大掌。「会……会有人这样 害我吗?」 「那要看你是否得罪过别人,或者知道什麽不该知道的事,对方只好使计封 你的口。」 她猛地想到重回客栈时在楼梯上遇见的陌生打手。他们是特来铲除她这窃听 机密的麻烦人物? 「如果雅希禅真如你先前所言,是来帮你洗刷罪嫌,那麽为何他如此贴近你, 如此了解事情始末,握有你最多无罪资料,却一直按兵不动?」 宝禄愤然抬眼,本想痛声回击,却颤颤噤口,脸色发白。 让她迟迟洗刷不了罪嫌的,竟是雅希禅。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