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冒昧来访,著实抱歉,但我必须向太子要个交代,只好请诸位见谅。」 太子,国舅索额图,以及宅邸主人皇三子怔望带著大批侍卫上门的玛沁。以 他保和殿大学士兼任佐领的身分,带随从同行并无不妥,教人心惊的,是他冷冽 奔腾的煞气,彷佛是来复仇索命。 再加上,太子等人才刚拐走宝禄,情势非常,玛沁的愤然来访就更教人不安。 「跟我要个交代?」太子僵硬地故作可笑状。「什么交代会急到这么气冲冲 地跑来?」 「关於我妻子宝禄的事。」 「哦,她呀。呃她……」 「您答应过我,她不小心窃听到的密谋,全权交由我处理。只要她没有泄密 之虞,您就不会对她动手。」 「是啊,我已经答应过你了。」 「您却在刚才公然掳走宝禄,押往此处,这和您给我的承诺完全不符。」 「我才没掳她咧,我是专程请她来、」 「够了。」国舅不耐烦地打断这性好渔色的蠢外甥。「不符承诺就不符承诺, 太子高兴如何就如何,你有什么资格罗唆?」 「事关我妻子安危,我当然有权干涉。」一派疏离的俊容突然重喝。「宝禄 在什麽地方?」 国舅暗暗抚著先前才抓著她手腕现在却挂著一圈齿痕的左掌,被见血的伤刺 痛得咬牙切齿。 玛沁何其精明,只瞄这一眼就肯定宝禄就在这府里。 「她逃到哪去了?」 「我比你更想知道,玛沁贝勒。」国舅狠道。 玛沁二话不说,立即散开侍卫,分头搜寻,自己也加入其中。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太子大叫。「你当你这是在抄家吗?这里可是皇三 子的府邸,你是客人,我也是客人,你有权这样喧宾夺主吗?」 右侧院落传来的叫骂声,当场调离众人注意力,国舅与太子同时惊惶变脸。 「站住!我不容你如此放肆!」国舅焦躁的恐吓完全阻拦不了玛沁大步杀去 的势子,只能急急追去,沿路叫嚣,「你们这些小辈,简直不像话!」 「舅舅,这……」太子也匆匆追著。想调侍从来助阵,却又明白那些饭桶根 本不敌玛沁训练有素的精锐手下。「拜托,别把事情闹大,让我又遭父皇一顿处 罚!」 一到侧院厅里,玛沁便犀利环视,已先赶达的侍卫们正色禀告。 「贝勒爷,属下们刚冲往此处时,有瞥到一眼扭打成团的人们。我们一跑近, 他们就拱著什麽似地拚命往厅内逃窜。属下以为,他们遮遮掩掩挟持的人,应该 就是宝禄格格。」 「可是属下们踏进厅里时,就已是这幅景象。」 玛沁淡漠地睥睨地上横七竖八的负伤败将。这些人伤处全在人身中央:青肿 的印堂、断掉的鼻梁、抱著胃部打滚的、或夹捂著男性要害蜷缩的…… 用最少力量达到最大效果。如此从容悠哉的手法,是雅希禅没错。 看来他们分头进行的计画成功,雅希禅已将宝禄救到手。但是,显然来不及 离开此地,他势必要替雅希禅再争取些时间。 只可惜,玛沁在这事上犯了致命的错误判断:他们尚未逃出去,甚至现在都 还藏在厅里。 「玛沁!你居然这样痛揍我的人马?」急喘而来的太子狂吠。 「人呢?」国舅也追了上来。 「这该是我要问你的话。」玛沁气焰阴沉,整个人森冷如冰。「人呢?」 国舅与太子愕然,又不敢反过来质问。 「你说太子掳走了你的妻子,不是吗?那你就该先搜出个人影来,再尽情谴 责。」国舅毕竟是老姜一条,翻脸讥诮。「这下子,你可落了个污陷太子的罪名 了。」 形势逆转,玛沁沦入下风。 「对呀,我哪有掳走你的妻子。说话要讲凭据,你凭什么指控我拐走宝禄格 格?拿出证据给我看啊!」 玛沁的手下机伶地明了他是在拖延时间,转移注意,连忙悄然纵身而去,好 知会另一批人采取进一步行动。 「我想,我们就乾脆把话统统讲明吧,太子。」玛沁孤傲地睨视厅内的遍地 狼籍。 「有、有什么好讲明的?」 国舅在心中暗咒。这小子说话就不能带种一点吗?一副做贼心虚样,摆明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无法再与太子党人共事。」 玛沁这话的严重性,可由太子及国舅的脸色看出。 整座厅堂半晌没个声响,静静弥漫诡异气氛。宝禄傻傻愣愣地,也沉默以待。 她不仅听不懂玛沁与太子等人的对谈,也搞不明白自己现下所处的环境。 现在,她正被雅希禅自身後搂住,四周是全然的黑暗,非常不寻常的黑暗。 彷佛黑中别有更深邃的无垠黑暗,向四面八方蔓延,通往不可知的世界。 只有她眼前那扇长长的出口是明亮的,映著厅里正发生的一切。太子与国舅 转而对玛沁凶恶谴责的嘴脸,以及他们的交谈,全都清清楚楚得以见闻,他们却 看不见她和雅希禅的存在。 这是当然的,连她都想不通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以雅希禅方才带她逃逸的 方位来判断,他们应该是在……镜子里。 镜子吔,就那么扁扁的一片大镜子,嵌镂在屏板上,挤得进人?而且她一点 也不觉得挤,周遭的黑暗辽阔得令人心惊胆跳。好像一不小心,她渺小的存在就 会被黑暗吞噬。 她还活著吗?这是死後的世界吗?生与死,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她又为什么 会莫名其妙地思索起生生死死的事? 「可别胡思乱想喔。否则魂魄一飞走,就再也回不来了。」雅希禅慵懒地拥 著她,脸颊自她肩後贴在她鬓边,以粗糙下颚摩掌她的粉嫩。 「我们……在、在哪里啊?」 「你说呢?」 她连想都不敢想了,还用说的?她只记得,她正拚命反抗太子手下们的强行 挟持藏匿,雅希禅便霍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瞬间解决了满地的窝囊废。 可是正要带她逃离此地时,玛沁的属下及太子等人已遥望而来,他只好退回厅内。 他一直退、一直退,直到大步将她推入镜子内。 这……不可能的啦,哈哈。 笑得有点凉…… 「我想,我们应该是在镜子後面藏有的密室里。」她努力保持愉悦心情,僵 硬地轻松以对。 「是吗?」他以鼻尖摩弄柔滑的颈窝。嗯……她好香,一种与生俱来的甜甜 馨香。「镜子後面是人家休息用的套间。你想休息了?」 她刻意忽视话中的暧昧。「那我们就是处在套间里了嘛。」 「你要这么想也无妨。」 可是这个说法并不能说服她。光天化日,天清气朗的,邻著窗面而建的套间 哪会黑成这种样子?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这是哪里?」 「嘘!」 雅希禅虽有意警告,还是惊动了厅内肃杀交谈的太子等人。 「怎麽了?」国舅顺著太子的视线望去。 「这镜子怪怪的。」 太子趋前倾头细看的势子,吓得宝禄花容朱色,抓死了圈在她胸脯上吃豆腐 的铁臂,屏息冒汗。 太子对镜左看右看,看来看去,只见自已,不见其他名堂。索性绕到嵌镂镜 面的屏板後头,也没东西,就空荡明朗的一处套间而已。他狐疑地再度转回镜前, 大皱眉头。 宝禄给他的大饼脸面对面地瞪到毛骨悚然。太子他应该……看不见她,而是 在看自己的镜中反影吧? 「你在发抖呢。」 她才没空搭理耳边的嘲讽,惨白地紧盯太子指著镜子喧嚷他真的有听到怪声。 「他既然要看,我们就给他好看吧。」呵呵。 宝禄差点失声尖叫,气恼而惊恐地奋力拉扯被雅希禅自腰间掀起的上衣。层 层衣物被他的大掌一举拉至她喉前,肚兜的系带因而绷扯得死紧,挤在嚣张暴露 的丰乳上。 「住手!」她无声狂喊,拚命扭动挣扎。「放开我的衣服!」 她这样简直像公然在人前袒胸露乳。不管镜子外的人看不看得见,感觉都一 样恶劣。 「怕什麽,就给他看。」雅希禅大方地自她身後揉起两团丰艳,朝镜外挤挺 了粉嫩的蓓蕾,以拇指来回弹拨那份脆弱。「反正他只能平空妄想,吃不著也看 不到。」 「不行,不可以给他看!」现在在镜前皱眉审析的是玛沁呀!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这烂人明知她不能大声,还故意惹她。「不要这样,快点停下来。」算她求 他了,行不行?这样下去她没脸做人了。 「真不知玛沁看到你这模样会做何感想?」 他已经在看了。宝禄欲哭无泪,不想与玛沁对上眼。可是身处极度的无垠黑 暗中,无法不被镜面彼方的光明牢牢吸引。当然,也就逃不过与玛沁打照面。 「这世上大概没几人见得到你的妖娆吧。」雅希禅好整以暇地细细揉捏绷挺 的乳头,开始磨人的游戏。「喜欢吗?宝禄。还是你不介意我照自己的嗜好来?」 她骇然抽息,瘫在他怀里虚软急喘,无力遏止在她尖峰粗暴拧弄的怪乎。 她最怕的就是这事,既无法接受,又似乎不想抗拒。 随著雅希禅的手劲加剧,她的意识更加迷离。小手颤颤反抓著他袖口,难辨 迎拒。 「宝禄。」他一声又一声地吻在她耳垂上呢喃,咒语一般地宠溺著她。「为 什么不高兴见到我?」 「我没有……」 「你有,我方才一赶来救你时就看出来了。」 她晕眩地轻喘,有一眼没一眼地望著镜外与她对视的玛沁。 「你在生我什麽气?」 「你……都已经有新婚妻子了,还管我生什么气?」 「妻子?」他愕然停下指间的拧揉。「哪里来的?」 真服了他的无耻,宝禄放弃地感叹。「一想到你早有妻室,再多的浪漫都让 我觉得好龌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若郡主。」 他微愣,哭笑不得。「她怎麽会跟你碰头?」 「玛沁介绍她来参加禧恩的诗社,就这麽认识了。」 他真想放声狂笑。玛沁这家伙……实在固执得可以。 「你失望吗?」铁臂温柔地圈住酥胸,挤了挤两团丰满。 她心有不甘,却又无力逞强,虚软地点点头。 「那你可中了小人奸计,白失望一场一- 二 「为什么?」她靠在雄健胸膛中,仰望与她小脸有好」段差距的使容。 「我倒要问你,我的元配应该被人如何称呼?」 她眨了眨稚气大眼。「夫人吧。」好歹雅希禅也是出身名门的御前大臣兼袭 一等公的爵位。 「你却称兰若什么?」 「郡主啊。」 「既然已嫁作夫人,怎么还会被称作未出阁前的封号?」 啊,对呀,她怎么没想到?「为什么会这样?」 「你啊,就只会听别人胡说八道,污陷忠良。」他根委屈地捏了她玉乳一记, 拇指按在她乳头上赌气地胡乱搓弄。 「喂!」 「嘘。」 她倏地慌张噤声,双手掩住小口,却忘了拯救陷入魔掌的丰美雪乳。 「兰若郡主她究竟是不是你的妻子?」她压低嗓门急问。 「应该是。」 「什麽叫应该是?」还敢吊她胄口,找死啊? 「没拜堂以前,她不能算是我妻子吧。」 「不能。」礼还没成嘛。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变得明朗振奋多了。「为什么 你们还没拜堂咧?」 「因为,拜堂那天,我被人邀出去赴的。结果我没在客栈等到该来的人,却 被一名剽悍娃娃强行闯入,胁迫我收留她暂时躲藏。」 她的小口张得老大,傻傻瞪他。「就是我听到太子密谋的那个逃亡夜?」 「你可真会挑时候啊。」 看著他俊美动人的笑靥,她没来由地感到淡淡失落。「原来你也是会乖乖遵 从别人安排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婚礼早就补行了,岂会拖到现在?」 他这麽说,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又怎么了?」这小祖宗,好难伺候,呵。 「我也不喜欢我的婚约。而且这项领悟,是我人生中很重大的转折点,却没 一个人明白它对我的意义。」 「因为你终於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呀。」她渴望地抬眸。「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该有什麽想法。成亲, 好啊。配给玛沁,可以啊。我感觉不出和他成亲跟和别人成亲有什么不同,可是 当我明白这点时,一切都太迟了……」 「迟什麽,事情又未成定局。」 「没有用的,我还亲自跑去跟玛沁谈,劝他改变心意,但他就是不肯放弃这 婚约。我不觉得我有重要到他非娶不可,却又找不出他执著的原因。」结果连劝 退都无处著力,哎。 「你找不到的。」 「笑啥?我找不到,你就找得到了?」 「当然。」 她的不甘心顿时凝住。「你知道玛沁为什么硬是要娶我?」 「是啊,因为他的理由和我相同。」 「谢谢你的解答,很好笑,」她冷冷地哈哈哈。「可大爷您别忘了,您是拿 我来玩的,玛沁却是正正经经拿我来娶的,你们根本不同。」 「你会想正正经经地嫁过去?」 「当然不想。」 「那就嫁给我好了。」 「不要。」说得那麽随便,包准又是在耍她。 「为什麽不要?」 「你娶我做什么?世上多得是女人,不差我一个。」 「你太小看你的本领了。」 「别跟我说是因为这张脸皮!」 「我没说呀。」她自己就先气得七荤八素。「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你别绝望得那么早,也别太快否定其他的可能。有些事,是玛沁提供不了 而我却办得到的。」 「喔。」她了无兴致地挑眉敷衍。「例如?」 「他只会在你四周布好防护,以免你玩过头。我呢,则是会陪你一起玩,一 起造反,搞得天翻地覆也无妨。」 真的假的?「那最後谁收场?」 「当然是区区在下啦。」 「少扯了。你连我谋害六婶的罪嫌都摆不平,还有脸说大话?」她呸。 「我的小祖宗,不是我摆不平,而是我处理得太不著痕迹了,俐落到你都感 觉不出来。不然你以为衙门里审案的全是白痴,捕不到你这尾嫌疑最大的肥鱼?」 是……这样的吗?她有些心虚。「那才、才不全是你的功劳,我的家世和玛 沁的地位也是衙门不敢动手的原因……」 他受不了地沉沉吐息。 好,真他妈的好极了。他拚死拚活为佳人卖命,她却把功劳戴到别的男人头 上去。他从小跟女人厮混到大,还不曾这麽委屈过。 「你在笑什么?」发神经呀? 「我真服了你的玛沁。」保卫娇娃到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可惜他惹 错对手了。」 宝禄在他转而晶锐的笑眼下一颤。他那种奇异的压迫感又来了,不再是先前 对她哄溺至极的温柔情人。 「我们乾脆将一切重新来过吧。」 「啊?什……啥?」他笑得好可怕。这应该是他本人没错,不是被什麽鬼怪 附身吗? 「来吧,我们把整个事件都带回源头。」 他双掌重重按在衣衫不整的小人儿肩头,俯身倾近她耳畔,自她身後与她一 同观赏镜外的世界。在那里,有倨傲烦躁的国舅,气急败坏的太子,和冷冷淡淡、 对一切斥责劝慰皆无动於衷的玛沁,以及匆匆赶来的其他重要同党,有的为玛沁 助阵,有的来缓和冲突。 「那一天的人物全都到场了。」 宝禄努力咽了下喉头,正发毛之时,一阵领悟霎时闪过。 「那一天的人全到齐了?」她愕然转望粉颊旁的诡魅笑脸。「我窃听到太子 密谋的那天,玛沁也在场?」 他的笑齿森然一咧,邪美得教人战栗。「不然,你以为那夜追击你的人是谁?」 是玛沁? 她不敢相信。这事怎会也扯上玛沁?当天狠然出招,对她穷追不舍的狙击者, 竟是玛沁? 「难道你後来跟我重游那间客栈时,没注意到突然强行闯入的玛沁说了什么?」 她那时吓都吓呆了,猛想著玛沁怎会知道她和雅希禅临时起意探访的旧地, 甚至亲自出马来抓人。她现在才惊觉,玛沁在冷然破门闯入时说了多麽重要的一 句话 再次打扰,请多见谅。 再次?那麽第一次呢? 「我、我那天借躲在你的客栈上房里……在外头一直槌门恐吓你放人的,就、 就是玛沁?」 「是啊,就是他。」 他压紧了掌中纤小的肩骨,同她一块儿笑望黑暗中的那扇明亮,一如当时躲 在幽暗房内与廊外狙击者的对决。 「我们再次回到相同的处境。只不过,这一次我要照我的规矩来玩。」 逗弄小女娃的扮家家酒可以下场了,现在是,大人的游戏时间。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