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纱缦的心浸在恶寒里。 麦达并没有如期来救她! 整天她都等著,心焦地等著。从早晨等到过午,从过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等 到入夜。 她的窗前,迟迟不曾出现熟悉的人影及羊影。 是什麽事情绊住了他吗?是飞飞的行踪被发现吗?是他们出了什麽意外吗? 她的心情徘徊在担忧与期待之间,却随著夜色的降临,换成全然的恐惧。 她不知道今夜会是谁来欺辱她,又将如何下手。然而,她可以肯定,如果麦 达真的赶不及,她宁可一死也不愿意受辱! 房门外传来絮絮嗦嗦的声响。来了! 纱缦四处寻找著防身的武器。经过上次那一役之後,她房内举凡是尖锐、或 易碎的物品皆被搜走。她找了半天遍寻不获,眼眸移到落地窗上,心念一动,尽 可能小声地敲碎最靠近地面的窗格,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片,藏身而放,再拉过窗 帘遮住碎痕。 房门开启,来人看见房内一片漆黑,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低低交谈起来。 「你们自己进去吧!」仆妇乙的声音。「今晚怎麽来了两个人?」 「酋长担心她这回又像上次一样撒泼,叫我们两个一起来‘伺候’她。」 纱缦抚著胸口,低喘一声。两个人……她一个人可以拚得过两个大男人吗? 总之,死不受辱。人们常说,「除死无大事」,而她连「死」都不放在眼里 了,还怕怎地? 她远远闪到角落去,玻璃碎片紧紧握在胸口,握得太紧,连虎口都割伤了, 紧张的情绪却丝毫不觉得痛。 她认得这个声音,它属於她的假「丈夫」。这卑劣的男子骗了她还不够,竟 然连她的贞洁都不放过。 纱缦第一次尝到「深恶痛绝」的滋味。 仆妇乙的脚步声往外走去,有人走进她的房间。 心脏几乎从纱缦的胸口跳出来,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虽然明知来人一开灯 就会暴露她的身形,她仍然潜伏在黑暗的墙角,一动不动。 走廊上的暗光照出两个男人的剪影,一高一矮。然後,男人们反手关上门, 灯光被隔绝。 「交给你了。」假但亚低低对较高壮结实的同伴说。 然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两个男人非但没有开灯搜寻她,假但亚还打开落 地窗,迳自走了。 纱缦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施暴的男人就放下心。相反地,她的害怕升得更高。 留下来的这个男人体型更颀长结实,她更加没有把握。 「你不要过来!」感觉到对方正走向她藏身的角落,她微颤著嗓音喝止。 对方一言不发,在月色里隐隐可看见,他解下了头脸上的罩巾。 「我手中有武器,你敢过来,我就……我就……」纱缦努力很勇敢地说。 「我就自尽。」 沉浑的低笑声播散进空气里,沉淀进她的心里。 「纱缦,我勇敢的纱缦。」 纱缦紧抓住胸口的衣襟。 她,听错了吗? 暗夜中的男人向她接近,三步,两步,一步…… 他走入月色照得到的地方。星目朗眉,熟悉的五官,嘴角那抹熟悉的笑容… … 「麦达……」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知道自己已唤出声。 啊!他的脸孔怎麽忽然模糊了呢?她要看他啊!是作梦吗? 不,不是梦,原来是眼泪抹去了清晰的形象。 「麦达!」她朝他奔过去。 她没来得及跑到他的所站之处,因为麦达在中途接住了她! 彼此的唇随著两双手臂的抱住而贴合,胶黏辗转著,身体之间的空隙全部消 失,即使隔著虚无的空气,都遥远得令人无法承受。 「麦达。」她啜泣,吻著他的唇,他的鼻,他的颊。「麦达、麦达、麦达, 真的是你……」 她每唤一声,他就应一声。彷佛唯有靠著这连迭声的唤与应,才能确知对方 真实地紧拥在自己怀里。 麦达也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颊,最後落在她的唇上。 太急切的拥抱,让他们失去了平衡,一起跌进薰香的床褥里。 「麦达,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不该听她的话!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烂 主意!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们……」 「嘘!」麦达用力吻住她,终止她的喋喋不休。 他拱在她的颈项,她的胸前,她的发里,吸嗅她熟悉的体香,急切地想要确 定她的存在。 纱缦,真的是纱缦!她回到他的怀中了! 黑眸在暗夜里射出野蛮的亮光,他用力扯开她的薄衫。嗤地一声,布帛碎裂 的声响划破了寂静。但没有人在乎。 她身上的每一寸衣物很快变成了废物,飘落在床沿。他身上的衣物得到比较 好的待遇,因为纱缦扯他的衣服时,及不上他的蛮劲。 两个人像野兽一样的,拥抱,重吻,呻吟,恨不得将对方撕碎,再将自己也 撕碎,两个人一寸一寸地黏合成一个全新的个体。 他太过急切,顾不得温柔,只想用占有的动作来确定她不会一眨眼又消失。 他猛然攻占她,来不及爱抚,或发出一些讯号。 纱缦娇喘一声,被他狂野的动作冲撞得几乎喘不过气。然而,此时此刻,她 欢迎他的野蛮!她甚至欢迎这种野蛮! 这种带著疼痛的生命力,让她知道自己仍安然活著,完整地躺在他怀中。 「麦达……我好想你……」在过度激烈的欢爱上,泪水不禁滑下她的玉颊, 而她已分不清这是因为疼痛,或是快乐。 「纱缦,我的纱缦……」她醉人的体香充斥在他鼻间,柔软的娇躯重回他的 怀抱中,一切都太过完美了!完美得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在作梦。 「我好害怕……麦达……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她哭出声,紧紧攀住他的 肩膀,指尖陷进他的肉里。 这一点微疼宛如催情的刺激,麦达更狂猛地进占她。 「不怕了,宝贝,不怕了。」他的双臂将她囚陷在身体下,紧得几乎把她揉 成身体的一部分。「我在这里,谁都动不了你!」 而纱缦完全相信他! 天际从纯暗的黑丝,染成带著宝蓝色的彩带,黎明即将来临。 床上的人儿,彼此相依,耳鬓厮磨著,舍不得稍後必然的分离。 麦达在她颊上、香肩上吻了又吻,终於还是强迫自己拿出定力,从床上坐起 来。 「我该走了。」雄浑如雕像般的男性线条在微曦下一览无遗。 纱缦忍不住又黏了上去,依进他的怀里。 好不容易聚守,才一个晚上的相会,怎麽够呢? 麦达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控制自己不再把她扑倒。 「乖,我今天晚上再来。」 「真的?」盈盈的水眸一亮。 「当然。」就算他临时断手断脚,用爬的也会爬过来。 「你是怎麽进来的?」 「如果你是问如何进酋长的家,靠洛罕帮忙;如果你是问如何进你的香闺, 桑斯图——也就是你的假丈夫功不可没。」 提起那个家伙,纱缦的俏脸立时沉下来。 「他骗得我好惨!」 「别这样,人家良心发现,跑到我们的营帐里喝得酩酊大醉,口口声声哭求 我们把你‘救回麦达身边’。他既然这麽有诚意,我只好答应了。」他飞起一双 剑眉。 尤其那家伙酒醒之後,赫然认出他诉苦一整夜的对象就是行偶尔改名、坐绝 不改姓的麦达本人,那副眼凸嘴歪的中风相才是真正精采。 纱缦顿了一下,低声问:「那你现在有什麽打算?」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他恨不恨她嫁给别人呢?麦达的性格,绝不会落井下 石。现在听闻她有难,说什麽也会赶来救她。然而……救出她之後呢?他会拂袖 而去,从此再不理会她吗? 如果换成麦达这样对她,她一定会的。 麦达看出她的愧疚,温柔吻了吻她。「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绝对是 我那个包藏祸心的老娘干的好事。」 呃……桔姬夫人是主谋没错啦!不过……纱缦心虚地垂下蛲首。个中详情, 还是等他八十岁那年,她再坦白招认好了。届时麦达已经垂垂老矣,想声讨她也 追不动了。 「天一亮,那些仆人就会来了,你先离开吧!」想到待会儿又要被人像只牲 畜一样的检查身体,她郁郁红了眼眶。 「别怕!」麦达安慰地抱抱她。「那个肚子大到看不见脚底板的酋长敢这样 欺负你,回头我一定教他好看!」 「报不报复都不要紧,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纱缦委屈地说。 「四天之後,酋长有个极重要的客人来访,到时候我再趁乱把你偷走。」 若只关系到他一个人,艺高人胆大,枪林弹雨他也闯了。然而,事情牵涉到 俏生生的纱缦,他不愿拿她的安危开玩笑。再者,麦达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黑眼圈, 连日来处於恐惧和不安全感之中,她明显委靡了许多,他希望等她的精神稍微恢 复了,再带她跋涉回安全之处。 「我知道了。」纱缦可怜兮兮的。 还要忍四天呢!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是,她知道麦达已经很努力在想办 法了。他没有立刻带她走,一定有他的考量,她必须耐心等待。她信任他! 纱缦下了床,将被单围在胸前,为他检齐散放的衣物,像个小妻子一般,一 一协助他穿上。 继离开牧场之後,两个人已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亲密地替彼此著装打点。 牧场……现在想起来,过去的一个多月彷佛是长长的一年。 有纱缦替他穿衣服,他负责偷吃豆腐即可。她抬高手臂替他罩头巾,他就乘 机环住她的小蛮腰,在光滑的背上游移;她替他拉拢衣襟,他又转战攻掠她的香 颈。 整套衣服穿完,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恨不得再滚回床上去交颈缠绵。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麦达拿出超人的毅力,退离她好几步。 全身只围著被单的她,立在晨光里。双颊红嫣,眼波儿流醉,玲珑的身段是 全世界最美的弧线,肩上、颈上缀满了被他爱过的痕迹……麦达呻吟一声。 「姑娘,你应该是个被强暴的受害人,求你装出一点痛苦怨恨的表情好不好?」 他的纱缦一睑醉人的神情,根本是存心让人走不开。 「噢。」纱缦温顺地应了一声,眼角眉梢仍然掩不住美丽的笑痕。 麦达叹了口气,痛苦地命令双腿,离开她魅人的温柔乡。 老实说,如何安然无恙地带出纱缦,著实让麦达伤足了脑筋。 最近几天整片园区的守卫突然加倍地森严起来,大家只知道和酋长的贵客有 关,至於对方是什麽来头,却探听不出任何消息,佣仆们一问三不知。 也由於戒备森严的缘故,这几天他代替桑斯图去纱缦房里相聚,还差点被加 强巡逻的警卫撞破。 本来嘛!凭麦氏的势力,即使真的和酋长闹僵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然而, 前提是,他们必须有命离开才行。 此外——最难就难在这个「此外」——真正的「但亚」已经故逝,消息却一 直被封锁下来,在法律上他还是个「活人」,因此,纱缦仍然是酋长名正言顺的 媳妇。如果事情闹开来,不但对她的声誉有损,而且回教的律法对通奸罪非常严 苛,犯刑的男女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扔石处死! 这一招当然吓不了滑溜的他,顶多拐了纱缦浪迹天涯,再不踏入阿国一步, 他反而开心。然而,纱缦是恋家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再不能踏上牧场的土地,她 必然会心碎。 他自己什麽事都好,就是不能不顾虑到纱缦。 唉!难、难、难。 唯今之计,是先把纱缦带离这个山猪窟,再设法揭开但亚已死的事实,然後 诉诸纱缦和酋长之子的婚姻无效。 他左想想,右想想,甚至连这四天晚上和纱缦恩爱的时候都在想,就是想不 到有什麽偷龙转凤之计。 「奇了,这米拉酋长是想密谋造反或怎地?院子里的警卫全佩带武器了。」 洛罕翻开皮帐子走了进来,一脸纳闷。 「听说是首长的贵客今晚要来了。」麦达懒洋洋翻了个身,继续躺在睡袋里 瞪著帐篷顶。 以此刻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景况,要多夹带一个人离去,似乎有些困难。 「难怪。」洛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门口那一长串大头车就是那个贵 客和随从罗?」 「他们真的到了?」麦达一时好奇,矫健地翻身坐起来。「认得出来人的身 分吗?」 「我连你都不想认识了,哪还认得出这麽多人?」洛罕翻个白眼。 嘿嘿!麦达乾笑两声。 去探探情况再说。 结果,这一探,让他仰天大笑三声。 哈,哈,哈!机会来了! 「洛罕!」他兴匆匆地奔回营地里。「叫兄弟们把东西收一收,我们今晚起 营。」 「今晚?」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分了。「时间如此仓卒,你有把握带得出纱 缦?」 「将纱缦带出房间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在於如何带她离开这道大门而已。」 麦达的拇指往身後挑了一挑,神采飞扬。「不过我已经找到帮凶了,有人自然会 帮我们把她夹带出门。」 「谁?」 「酋长的贵客!」 怕死的人不见得有钱,有钱的人一定怕死,越有钱的人就越怕死——依照这 个定律,那「中东地区最怕死的人」宝座应该由谁来问鼎呢? 答案就是,韩伟格。 说起这个姓韩的家伙,还真不是什麽好东西。没事挑挑东国,刺刺西国,让 东西两国卯起来互咬几口,私下大发他的战争财。有人称他是中东的地下霸王, 麦达是觉得他比较像个流氓、恶棍、无赖、加上小人的综合体—— 和他,「小人麦达」,恰巧是同一国的! 小人对小人,要是不来个哥俩好、抱一抱,未免愧对他们「小人国」的优良 国风。 此外,这位韩大先生和他们麦氏还有点儿小渊源——严格说来,应该算手帕 交啦!他的弟妹董青萝,和韩伟格的那口子欧阳宁馨曾经有「绑票之缘」,两位 佳人一起被壤人掳走,後来还是韩、麦两方人马联手,才把女人们给安然救回来。 尽管如此,女人们的交情越来越好,男人们仍然习惯王不见王。 尤其两个月前让姓韩的那帮人发现,他们大本营的反侦测隐形系统,原形出 自於他麦达大师的手笔,心里更加谨慎。後来他闲著没事,又把自己写的隐形系 统给「解隐形」掉,现在人家只怕见到他就恨不得抓来塞牙缝。 不怕不怕!男人掌控世界,女人掌控男人。韩伟格对谁都不太鸟,就鸟他那 个美美又棒棒的好老婆,而那个美美又棒棒的好老婆,恰巧有一颗同样美美又棒 棒的好心地。 麦达打算张著他老婆「救命恩人」的旗帜出现,招摇撞骗一下,好歹先解了 眼前的难题再说。 於是,暗夜里,一道高长的身影努力把自己挤成小小一团,潜近主屋侧旁。 贵宾的车行一字排开,停在此处。 「噗哧!噗哧!」 坐在方向盘後的司机眉一皱。他是不是听到一个喷气的怪声音? 「噗哧!喂!」压抑的低唤。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一颗脑袋赫然蹲在车门旁,笑咪咪地望著他。 「嗨。」 司机吓了一大跳,飞快开了车门下来。「你是谁?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麽?」 麦达把罩巾拉下,露出一张俊帅潇洒的脸孔。 「喂,你不认得我了?」 「你是……」司机狐疑地打量他。他们见过面吗? 「你不认得我没关系,因为我也不认识你。」麦达轻笑起来,不过看对方一 副准备翻脸的样子,他跳开一步赶快说:「先别急著动手!我包准你的主子一定 认得我,看到我还会咪咪地笑出来。」 「你究竟是谁?」司机轻喝。 「我想那个姓韩的现在应该很忙,没关系,麻烦你去唤里那出来,就转告他 :“麦氏一族的麦达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他‘,我保证他会立刻飞出来。」 「你就是‘那个’麦达?」司机挑高一边眉毛。 麦达摸摸鼻子乾笑,看起来他的恶名听进韩氏阵营的人耳中,和「过街老鼠」 是同义词。 「快去快去,我就在这等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司机迟疑了一下。不过己方的人马比较多,也不怕这麦达弄什麽鬼。 「你等著!有种别跑!」他点点头,然後招手唤来一个密切注视他们的安全 人员,进去传话。 壮硕的里那很快便从主屋里出来,挥挥手摒退两个前来关心的首长手下,迳 自往车驾而来。 韩伟格最信任的心腹只有两人,一个是专门替他干暗杀勾当的「布雷德」, 一个就是韩氏阵营的安全首脑兼钦差大总管里那。 麦达凉凉坐在黑厢车里跷脚吹冷气,直当自己家里一样,舒服得不得了。 後座车门被拉开,一个块头惊人的大汉坐了进来。 「你很有勇气。」 「里那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还是壮得跟一头骆驼一样。」麦达也不管 人家愿不愿意,主动握住里那的手重重摇三下。 「希望上回在麦氏安全系统玩的小把戏,没给你带来太多麻烦。」里那的白 牙一闪。 呃……小把戏?麦达的脑袋转得很快。 「嘿!原来那个放病毒的家伙就是你们。」这可奇了,韩氏阵营中也有如此 的高手?看来他要加把劲,免得电脑奇才的宝座被人坑了去。 「这个国家里,总不能让麦达先生一直专美於前吧?」里那淡淡的说。 「好说好说。」麦达嘿嘿笑两声。「既然有来有往,那我们两方就扯平了嘛, 你说是不?」 「韩氏阵营有任何地方可以为您效劳吗?」里那单枪直刺核心。 「当然有。我希望今晚能借你们的坐驾搭个便车,载我相好的离开此地。」 里那很上道——或者该说,并不关心——没有追问内情。 「那我们能得到什麽好处呢?」他挑起一边的眉毛。 「嗯……我教你们如何骇进麦氏的财务系统,把齐磊榨到连内裤都买不起, 好不好?」 麦达的笑容有若阳光般璀亮。 「纱缦?醒一醒。」 纱缦等人等到睡著了。 自从知道麦达就在左近,每天晚上两人还能相会,她心里一踏实下来,比较 能安稳的吃与睡了。 秀颊在烛光中,泛起娇艳的红晕。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清醒过来。 「麦达?」 黑暗的房间里依然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 「我是洛罕。」烛光照亮高个儿男子的脸孔。「麦达在外头打点,我来接你 出去,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 纱缦的脑袋因睡意而显得有些迟缓。「可是……」 「桑斯图。」洛罕回头唤较矮的男子。 对方一踏入烛光的范围,纱缦看清了他的面孔,俏睑立刻沉下来。她的反应 让桑斯图尴尬极了,只得清了清喉咙,自动把手中的布包递过去。 「纱缦,把这套男装换上。」洛罕吩咐完,迳自从怀中取出一截麻绳,开始 把桑斯图五花大绑。 纱缦看著合作的被害人,睡意一扫而空。 桑斯图的身高与她相近,他们一定是要她假扮桑斯图,离开这里。 她迅速走入浴室里换装。一会儿之後,大家都准备就绪。 洛罕快速对桑斯图点点头。「委屈你一个晚上了,明天一早就会有人过来解 开你。」 「我知道了,你们快走。」桑斯图还自动自发,把一团白布咬进嘴里塞住。 纱缦迟疑了一下,望著他期待和懊悔兼而有之的眼神,终於叹了口气。 从落地窗离开之际,她回眸,低声丢下一句:「谢谢你。」 桑斯图的眼睛倏然泛起亮光,然後,仰高头,拚命盯著天花板,不敢低下来 …… 米拉酋长的心如坐在云霄飞车上,忽高忽低的。 事情原本很简单,他的牧场和临近一块地分享同一条水源。他的地势低,隔 壁的地势高。生存命脉掐在别人手中,实在是一件挺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於是, 他打算出高价将邻近的地买下来。 这位地主确实有意要卖地,无巧不巧的是,地主那块地的另一个「邻近」地 主,也在打同一块地的主意,那个「邻近的邻近」地主,就是韩伟格。 关於韩伟格,国际间对他的传言很多,有些或许已流於夸大不实,然而,大 家都抱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毕竟,他杀人不眨眼这一点,是绝对 不会有人怀疑的。 一听到竞争对手是韩伟格,酋长不免心头惴惴。 第一,不会有人喜欢把「竞争」这个词儿,做为自己和韩伟格的连接词。 运气好一点是出价比不过人家,自认倒楣;运气不好一点……谁晓得韩先生 身边的那把「刀」会不会半夜割在自已的喉咙上。 第二,论财力,米拉一族肯定是拚不过韩伟格的,依照韩伟格这一路并吞过 来的趋势,下一步被收购的,该不会轮到他自己的牧场吧? 酋长擦掉额头上的汗,心头惴惴,脸上却还是端著笑。 「大致就是这样,因此……希望韩先生可以看在我确实有诚意的份上,以利 雅德市郊的土地和您交换。」 韩伟格俊美到几乎严厉的脸庞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会再考虑看看。」他起身。 此时,方才出去的大块头又走了进来,附耳在韩伟格身边,不知说了什麽。 韩伟格听完,微勾了一下嘴唇,仍然是莫测高深的神情,修长的指轻轻一挥,大 块头自动退下去。 「你的牧场有没有出售的意愿?」 「啊?」酋长的笑容一僵。 「你的牧场有没有出售的意愿?」韩伟格温和重复。酋长却觉得他的微笑阴 森到令人毛骨悚然。 「我……我的牧场是……是家族财产……不不不……不卖的!」天啊,他的 预想成真了吗? 韩伟格耸耸肩。「那就没什麽可谈的了。」 他今天特地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酋长的牧场而来。否则单只为了一块土地, 焉肯移动大驾? 他那嗜爱考古的妻子最近挖上了瘾,一个月前刚坐完月子,又加入宾大考古 队,一路从东挖向西;他眼看妻子为了申请区区一张挖掘许可,还要东跑西绕的, 看了都觉得累,索性土地也跟著左手买、右手卖,一路杀过来。 「再会。」他欠了欠身,高硕的身材让人备感威胁性。 「呃……」客人要离开了吗?他们还没谈出个结果来吧? 不过,他要走便是要走,谁敢拦呢? 韩伟格偏眸瞥了里那一眼,带著若有似无的笑意。 听说,今晚他的坐驾里会多几个客人,这可有趣了。 麦氏一族的人做起事来,似乎都特别喜欢曲里拐弯的。齐磊是,麦达亦然, 以此观之,兄弟俩的娘想必也相差不远。 -------- 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