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兵初出茅庐 刘小兵当上记者的那天晚上,就听到一个老板模样的男人说:现在的记者,就 是他妈妓女,光认钱。 那时刘小兵正在跟陈老板吃饭,她吃的是当时很标志身份的基围虾。这种虾刘 小兵是第一次见,她吃得很艰难,那一小碗一小碗的汤料,她实在不知道都是干什 么用的。她就那样磨磨蹭蹭地剥着,心里却在暗暗分辨并牢牢地记住了这些汤料的 颜色。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向对面的陈总学习。陈总怎么吃,她就怎么吃, 陈总蘸哪碗儿,她也紧跟着蘸哪碗儿。 最后,陈总用其中的一个颜色较淡的洗了手,刘小兵也洗手毕。一圈下来,刘 小兵知道了哪个是蘸虾的,哪个是用来洗手的。刘小兵觉得吃虾没什么意思,吃虾 好像还不如吃肉香呢。尽管这样,刘小兵还是做出好吃,有品味的样子,服务小姐 给她换碟子,她上等人一样轻声说谢谢,然后擦净手,贵妇一样坐正了身子。 刘小兵长得瘦弱矮小,可各段之间的比例倒是符合黄金分割,她有着圆圆的小 脑袋和长脖子,发式也是盘起的头髻,梳得光溜溜,特别是在她坐正了身子,把头 拔起的一瞬间,长脖颈给人一种芭蕾舞演员般的美好。 就是这时候,她听到了邻桌两个男人的对话。一个说,现在的记者,就是他妈 的妓女。 另一个说,妓女都不如。妓女吧,你不跟她睡,她不要钱,可这帮记者,你跟 不跟她睡她都要!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广告广告,脸皮贼厚!刘小兵的脸和脖子同时 红了起来,这两个东北男人说得一点都不错,刘小兵现在就是要钱的,她在给他们 报纸拉广告。不过她还没有广告广告到那死皮赖脸的地步,她今天出来,是陈总做 东,陈总说他只能利用吃饭的这点时间,来和她谈这版广告的事宜。刚才等饭的间 隙,陈总已经答应,皮特服装公司给她们一个整版的广告。陈总说广告总是要打的, 只是看哪家信誉更好,更有实力罢了。 当时刘小兵就赶紧把他们报纸的发行量,隶属机构,还有曾得到过中央某位领 导题过词的事儿台词一样又背了一遍。当然,她没敢像她的同事那样,顺嘴胡扯, 把根本没有发行量的报纸一下子说成上百万,刘小兵只说了个可以打九折的数儿, 欺骗不大,算接近真实。陈总笑了,他笑望着刘小兵,一直听刘小兵把他们的报纸 歌颂完。看得出,刘小兵还是新手,初出茅庐,她在背这些事先想好的话的时候, 不时地要脸红一下,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她都顾不上用手去擦一下,生 怕忘了台词似的,快速地背。说到发行量这类谎言,她艰难得直伸脖儿,像要咽下 什么东西。她还不像那些满嘴跑车的广告油子,胡说八道侃上了天,也不脸红。就 是你当面说穿他,他也只是哈哈一笑而已,特别是那些女记者,脸皮厚得让男人都 节节败退,甘拜下风。 可面前的刘小兵,还没有练就这些,她的声音,她的眼神,都说明她还有被拒 绝的担心和说谎话的羞耻,这年头儿,这样的女孩已经不多了啊。 陈总说,小刘,我之所以答应把广告给你,是看你还算诚实。 刘小兵那拔起的上身,再也没有打过弯儿,这就使她脖子上的两块美人骨,始 终都标准地凸现着。已是深秋了,她那件不合时宜的浅领儿套衫儿,在这深秋的夜 晚,有点卖春之嫌。陈总开始一手遮着,一手剔牙,因了那牙剔得太专心,他和刘 小兵又是坐的正对面,他的眼神儿就形成了凝视的效果。刘小兵开始东张西望。 她看到刚才那两个说东北话的男人,已经走了。剩下的人们,一男一女的居多, 俩俩男人的也有,而俩俩女人的,几乎一对没有。这家叫西部酒城的酒店,是一家 名牌儿。酒贵菜贵服务也贵,两个女性,还没有进这种酒店的能力。刘小兵心里想, 来这里的男女,没有一对是夫妻的,是夫妻,谁也不会到这里来。 陈总把牙签扔了,遮着的手也放下了,他看刘小兵的目光,由刚才的凝聚,变 成慢慢的散淡,以至形成了最后的超然。从刘小兵的神态上,他大致判断出:这是 属于那种吃吃饭行,拍拍肩膀也可以,但上床却要困难大得多的类型,于是他决定 不再浪费时间,果断地招来小姐,买单。 两人并排向外走的时候,陈总依然优雅地为刘小兵扶了一下旋转门,他同时用 遥控钥匙打开了车门。刘小兵以为接下来了陈总会提出送她回家,可陈总站住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和刘小兵握了一下,四个手指基本没回弯儿的那种,说,今天就到 这里,再见。 刘小兵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忽然想起白天陈圆说过的话:和那些有钱的鸟儿 们打交道,累着呢!他们太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