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巴金(1990年5月5日) 芾甘: 从你给我复一封长信后,有半年我没有回信。原因是少见的疲乏,看来,我出 院的希望只是幻想,说不定今生再见你是不可能的。心里乱糟糟的,时常想念你, 我的兄长;想念我们曾在一起欢聚的情景,想起靳以。读了散文集中一位萧似写的 纪念萧珊的文章,我又念起许多见着萧珊的场合,重庆的文化生活出版社,上海武 康路的你的家,甚至想第一次我和靳以在兆丰公园见着十几岁的萧珊的笑脸,笑个 不停的少女声音。 我念起那篇文章描写她去世的状况,小林喊:“姆妈!姆妈!”的哭声;小棠 一直诧异为什么妈妈不来看也在病中的小棠,我不知为何那样酸楚,我不敢再看第 二遍,而经常那样想细细再读一遍。 我觉得许多往事使人流泪,使人高兴,使人那样渴望它再现。 大约我这一生快走到尽头;回顾这一辈子,可想的事情不多,闪失确是不少。 自己想算算总帐,我欠人,欠这个世界的太多,太多了! 芾甘,你永远燃烧着热情的火,你是对一切世界的丑的、坏的事物永远反抗的 灵魂,因此全世界有正义感的人对你总抱着崇敬的热情的感情。 真希望,你一点不感到累,你是总在战斗着的人。 我又写不动了,衷心祝你一家都好,你的身体硬朗起来! 家宝 一九九○年五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