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老师一席谈 曹禺( 以下简称曹):好久没有看部队的戏了。看了你们战士话剧团的《久久 草》我很兴奋,戏的故事还叫什么? 赵寰( 以下简称赵):爱的长征。 曹:嗯,爱情的长征!既有真实性又有创造性,而且又出之于喜剧,写得好, 打破了一种格式!部队的戏照例规规矩矩,比较严肃。《久久草》这个戏,用了喜 剧,没有板起面孔。这个戏写的英雄是有感情的,写他对生与死、对爱情的观念, 结尾是新婚又投入了战斗,表现得确实不错。男主人公的战友牺牲了,他死后在墓 地的讲话;还有男女主人公张志勇和蒙小燕俩从台阶下边走上台去,生者和死者的 对话,叫我很感动…… 这样的戏领导通得过? 赵:领导很支持。 曹:部队领导开明,允许这种戏出来。如果在六七十年代会被认为毒草。 戏写了爱情又写了“死”,死人还说话。应当赞美部队领导对戏剧工作的积极 支持。 墓地一场,烈士说话,排得好,说的话也好。这出戏整个是喜剧,喜剧当中包 容着崇高的精神,喜剧与悲剧、谐趣与庄严、欢乐与哀悼,两者搁在一起,很不容 易,是个创造,创出一格来。在部队话剧中创个新路,不那么拘束,会使人思路开 阔。 赵:您不觉得这个戏受了点《西哈诺》的影响? 曹:《西哈诺》?法国罗斯丹的《西哈诺》?我看不出来。 赵:代写情书的细节…… 曹:和《西哈诺》不一样。如果说有什么一样的话,那就是两出戏都是“独具 一格”、“自成一体”! 我是先看的剧本,再看的戏,看剧本时我常大笑不止,看演出时可能我的耳朵 背,不如我想的好笑,演员的台词读法有问题,讲得太快,有的把台词给“吞”了。 相声值得学习,抖包袱。很可惜有的台词的包袱没抖出来。 得让人咂摸出滋味儿来,类似,‘丈夫丈夫,离开一丈还叫什么丈夫?”这种 精彩的台词不少,要把包袱抖出来。 人物写了很多,各有特色,女孩子一个赛一个。平常不敢谈女孩子这方面的问 题,现在谈了。不能有了三大件儿,就把革命精神给忘了。作者有勇气,比较自信。 演员演得好,像。 赵:男女演员都上过前线,和边防军人以及家属生活在一起。 曹:你们能演好张志勇这样的部队英雄人物,我不奇怪。奇怪的是女孩子们演 得那么好。八十年代的部队家属也不是“春妮”式的了。最后新娘子也上了战场, 这也很好,虽然生活里不一定有…… 赵:广西前线,很多婚礼是在坑道里举行的,山洞就是洞房。有的新娘子在蜜 月里赶上炮战,就运炮弹,抬担架…… 曹:啊,有生活依据就更好了,没有的话,浪漫主义一下也可以。还有,什么 叫久久草,我开始不懂,看了戏才懂。 赵:一种三瓣叶子的小草,北方叫“小九九儿”,英语叫Clover。 曹:剧名起得好。 赵:我们原来叫《炮台山婚礼》,是徐怀中同志建议改的。 曹:改得好,他是内行。剧名不要太白,有点诗意好。久久草这首诗写得很好。 赵:写得太白了,是大白话,算不上诗。 曹:“能为常语谈何易,百炼功夫始自然。”白居易常语入诗,老妪都懂。不 会写诗的人才摆弄字眼儿,真正到了家的人不摆弄字眼儿。 近来,话剧比较难写,开辟新路子又非常之难,你们走了一条兴旺的路子。这 样的戏,部队爱看,老百姓也爱看。者百姓看了更懂得部队的心、战士的心。 ( 赵寰记录整理) ( 原载《羊城晚报》1988 年1 月28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