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传送情报,陈萍进山会陶容 陈丽贞率众捉拿杨天宝,得而复失,怏怏而归。陈俊夫听了妹妹的汇报后, 笑着说:“这几条小泥鳅,翻得了大浪吗?让他们再多活几天吧!”话是这么说, 可他心里却在嘀咕:“看来决非癣疥之疾,而是大盘山区的心腹大患了。”于是 他天天操练人马,下决心要把大盘山区的共产党扼杀在摇篮里。 陶容他们呢?也在密切注意形势的发展,情况的变化,努力捕捉战机,要把 陈俊夫先除了。 再说缙云县县长郑禧,自遣陈俊夫率众深入大盘山区剿共以来,十分注意时 局的变化,要陈俊夫天天汇报情况,这样,就有许多事被陈萍所探悉。她深知陈 俊夫的兵力强大,陶容那几个人要是硬拼的话,非吃亏不可。目前的情况是:只 有巧妙地利用战机,跟敌人展开智斗,在斗智中壮大自己,削弱敌人。 一日,陈萍突然从郑芳口中了解到:陈俊夫与张苏芳小姐某月某日要结婚了。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歼敌时机,利用得好,可一举消灭陈俊夫的保安团,迅速 壮大共产党的力量。想到这,陈萍的胸腔里好像有几只小鹿在奔跑,她怎么也安 不下心来了。当即向郑芳告辞说:“我山东的表姐打来个长途电话,说给我找到 了职业,叫我马上前去看看。”郑芳听了紧紧握住陈萍的手说:“萍姐,我真舍 不得离开你,你要找点儿事干,我同爸爸说一下,还不容易么?何必舍近而就远 呢!”陈萍说:“表姐既这么关心我,我去一趟,表示表示谢意。如果不踢了合 适。我回来以后,再烦芳妹向令尊说说情吧!”当时两人依依而别。 时近黄昏,雨渐渐停了,天空出现了云块。夕阳的余辉透过云隙,射出万丈 光芒,把几块山头照得一片绯红。真是残阳如血呀!她心急如焚,但是表面却装 出悠闲的样子,慢慢地踱出城来。她心里轻轻地哼着小调,两手插在裤袋里,心 早飞向大盘山区了。她多么希望能早刻与陶容见面哪!无意中却从口袋里摸出了 一张褪了色的她与陶容的合影。见物思旧,她的思绪突然掉了个头,沿着回忆的 曲径,飞回到数年前的学生时代: 处州城外有一片幽谷,谷中有一幢青瓦白墙的院落,隐立在婀娜婆娑的丛林 中。庭内红梅吐艳,幽香袭人;院外翠竹婷婷,清雅秀丽。门前悠悠瓯江鱼儿跃; 隔岸茫茫田野稻禾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处州师范学校校长陈铿先生的家。 陈铿独生一女,年方十七,名叫陈萍,生来玉质天姿,伶俐聪颖。一九二五 年春随父就读于处州师范,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女中秀才。 时光易逝,转眼已是一九二七年的农历三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陈 萍独自出外游春。 只见她上穿雪白衬衣,下着银灰长裤,头戴金丝草帽,脚穿白色软底胶鞋。 白嫩嫩的脸蛋上,长长的睫毛下,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文静秀雅,简直像 一朵宁波静浪中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她出得城来,爬上一座小山坡,见眼前豁然开朗,不由得她停住了脚步:仰 望头顶,万里睛空;俯视脚下,一水如带。山崖红桃朵朵,江岸绿柳丝丝,好一 个明媚的春天哪!望着望着,她被眼前如画的山水深深地陶醉了,就又信步往前 漫游。 不一会儿,来到了瓯江岸边,但见水流湍急,波涛汹涌。远处白帆点点,来 去如梭。一群海燕,一会儿拍打水面,低低飞翔;一会儿展翅奋飞,搏击长空, 仿佛踏进了梦幻的仙境,使她更加心旷神怡起来。就在这时,岸边石头后面跳出 一个人,从柳荫底下拉出一条船来。向她招呼: “喂!小姑娘,要搭船么?来,来,来,我带你去游玩!” 陈萍喜出望外,谢过艄公,急忙上船,坐下,艄公竹篙一点,小船就滴溜溜 地顺流而下。陈萍一时兴奋,随口唱起了一首自编的《瓯江曲》来: 滚滚瓯江千里来, 滔滔不绝势不回。 带来两岸万顷绿, 浇出浙南百花开。 船似箭一般向下游驶去,歌声慢慢地消失在碧水蓝天之中。突然,小船失去 了平衡,在一个港湾处团团打旋。回头一看,船尾已经没有了艄公。陈萍大吃一 惊,正想呼救,船边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大手,攀住船沿一扳,船身倾侧,陈萍 “啊呀”一声,掉进江里,被那人拦腰抱住,拉上岸去,拖进了一处丛林中。 这时,陈萍才看清了这个人:三十上下年纪,长驴脸,三角眼,倒挂眉,一 口焦黄的大牙,胸口袒露着一撮黄毛。一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腰,一手就来摸她的 前胸,一阵狞笑后,就要来亲她的脸。陈萍气得发抖,放声呼唤“救命”。那狂 徒一急,从腰间“嗖”地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在陈萍面前一晃说:“再喊,我 就宰了你!”吓得陈萍:“啊”地一声惊呼,晕倒在地。 就在这时,树丛间猛地闪出一个人来,大吼一声:“住手!”随着吼声,人 已经来到了面前。那狂徒只得丢了陈萍和那汉子斗了起来。一个如出山猛虎,虽 然徒手空拳,但眼明手快,左拳晃,右拳出,左脚退避,右脚踢出;一个仗着手 中利器,狠扎猛打,步步逼进。两人直斗得天旋地转,难解难分。那狂徒见渐占 上风,正感得意,被那汉子瞅个破绽,猛地飞起一脚,将那匕首“哐啷”一声踢 落在地。那狂徒惊慌中忙去抢匕首,被那汉子闪电般的一拳,正好打在太阳穴上, 痛得眼冒金星,倒在地上翻滚。那汉子趁势一个“雄鹰扑兔”,将他一脚踩住, 抓起匕首就要朝他的胸口捅了下去。吓得那狂徒浑身冒汗,连连求饶:“大哥, 饶、饶、饶命吧!小的再、再也不敢了。”那汉子被他的一番好话说软了,收住 匕首:“好,给我起来。下次若再……那就小心你的脑袋了!”说着把那把匕首 掖进了腰间。只见那狂徒尴尬万分,羞愧满面,小心翼翼地一边倒退,一边不住 地说:“谢谢!谢谢!”直到离得远了,忽然挺直了身子,双手叉腰,右脚一蹬, “啐”地在地上重重地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死不着的娘西匹!夺人之美, 大仇如天!”一边骂着,一边飞身隐入林中去了。 陈萍慢慢地回过神来,那暴戾恣睢的狂徒已经不在了,站在面前的是另一个 人。只见他二十左右年纪,瓜子脸,高鼻梁,长眉毛,大眼睛,白里透红的脸上 现出一股英气。上穿白衬衫,下着黑长裤,衬衫的下摆掖进裤腰里,露出一围肉 色的阔皮带更显得英俊干练。陈萍一见,不禁惊喜地高呼: “啊!您是陶容大哥?!” 原来,陶容是陈萍的同班同学,向有星期天到野外读书的习惯。今天,他一 早来到瓯江边,独自一人钻在林荫里,细细地品读着马克思的《资本论》。读着, 读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吃人的惨状,好像就在面前出现。不由得他挥起拳头,正 想向这吃人者砸下去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救命”的呼声,抬头一看,见一 狂徒正擎起匕首,要向那小女子扎下去,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一个飞身跃到, 就同那狂徒斗了起来。 听了这小女子的一声高呼,他也恍然大悟:认出陈萍来了。 陈萍虎口得救,感激流涕,一把紧紧握住陶容的手:“陶大哥,是您救了我 呀!……”说着,稚嫩如花的小脸上,竟热泪满腮了。陶容见了心疼地说:“萍 妹,您是怎么落到这歹徒手里的呀?”陈萍深深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过 一会儿,我会告诉您的。”她怕在此又惹出是非来,连连示意快走。陶容四下一 看,不远处的港湾里正停泊着一条小船,就说:“你一定累了,”用手一指: “我们还是借那条船,先回校吧!”陈萍顺着陶容手指的方向一瞧:“对!那条 船正是那个歹徒的,咱们驾了它,赶快回去!”说着,她向陶容莞尔一笑,现出 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儿。不由得陶容暗暗称羡:“陈萍,多美呀!” 两人一同登上小船,等陈萍坐定后,陶容就熟练地划起桨来。 回校后,陈萍把这次游江遇险与多亏陶容相救的事,一一告诉了爸妈。陈铿 夫妇感激万分,当晚即邀陶容到家,盛宴相谢。 从此,陶容成了陈铿先生家的常客,陈萍更把陶容当成了自己家里人,当成 了大哥哥、亲哥哥。从此两人无话不谈,融洽无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频繁的接 触,爱情也悄悄来到了他们中间。 “喔喔喔”一声公鸡长鸣,打断了陈萍的回忆,原来陈萍一夜奔波,一路走, 一路想,不觉已来到了大盘山脚,再穿过一片丛林,爬上一座陡岭,就是陶容教 书的卧牛岗了。眼看即刻就要与陶容见面,心里兴奋,两颊泛起了一片红云,脚 步也加快了。 她登上了卧牛岗,顿觉眼前一片开朗,清晨微风习习,凉心沁腑,吹得她爽 心悦目。蓦见一轮朝日跃然而上,照得青山绿水,金光闪烁,彤红一片,使大地 增添了无限生机。 她佇立良久,尽情地领受着这山乡特有的美好风光,一夜的奔波疲劳,都似 乎被这清晨的山风吹得一干二净了。但看看自己两手空空,老远而来,为了什么 呢?还不是送消息,巧安排,杀敌人么!想到这儿,她更满腹希望,浑身是劲儿。 把衬衣上扣一解,长发一甩,“蹭蹭蹭”直朝卧牛岗小学陶容工作的地方奔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