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九和遇险,小虎幸逢于妈妈 几天后,失散的红军又陆续汇聚在一起了。惟有小虎等还不知下落,陶政委 派出多人去寻找他的踪迹。 徐飞从村里弄来一张国民党的《东南日报》。只见其中有这么一条报导: 九月二十九日,我壮丁队在大盘山东南麓的深山里,与窜犯我大盘山的共匪 残部发生激战,匪首陶容当场毙命,匪徒大部死伤,余者四散远遁…… 陶容看罢,不觉哈哈大笑,问徐飞说:“这种离奇的事,你说是怎么来的?” “救你那天,我和陈雷从半路闯出,杀了两个壮丁队员,逃走了一个。那个 队员回去向队长张白眼汇报此事。张白眼为了得功,把那个队员杀了,并将他弄 得面目全非,冒你的名,去向黄明远领赏……”徐飞有声有色地向陶政委汇报了 他所打听到的这件事。并说:“我看您就将错就错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吧!这样可 以麻痹许多敌人,我们却正好趁此机会休整一番。” 陶容听了,点头采纳了。 孔志茂那天把马胡子带到山上,用手一指那半山腰上的岩洞,自己立即钻进 石林丛里。结果,马胡子两个分队全部遭到歼灭,他却隐蔽下来了。在红军打扫 战场的时候,被小虎抓了出来。 孔志茂见官兵损失惨重,怕回去要遭到黄明远的惩罚,就哭丧着脸说:“我 反正也回去不得了,回去让黄明远杀了,还不如以后让他们抓住再死。”陶容觉 得今后确实还有用到他处,就同意让他留下来。 这次一场大战后,小虎和孔志茂一起失散在大山窝里,没日没夜地到处寻找 自己的队伍。一天,他俩来到了九和岭头,那里原住着一个种山的老乡,自从黄 明远实行强行并村后,这户山农被迁走了,三间茅棚都被烧了,变成了一片废墟。 小虎俩熬着瘪肚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知往何处去好。艰难的游击军旅,困苦 的革命生涯,使孔志茂十分燠悔,他决心寻找机会溜了。他装出十分关心小虎的 样子,说:“几天没吃没喝,把你饿得瘦多了。山下就是村子,等天黑以后,我 进去给你讨口吃的。俗话说:' 民以食为天' ,吃饱了,再找队伍不迟啊!”小 虎也确实饿得慌了,不加思索地说:“好,可以。到了村边,我在外面接应,你 进去一下……”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蹒蹒跚跚地下山来了。 不料离村子还很远的一座小山坡下,有座古庙,古庙里住着一个班的壮丁队 员。“哪一个?”随着一声吆喝,“哒哒哒”扫过来了一梭子。孔志茂“妈呀!” 大叫一声,滚到坑里去了。小虎大骂一声:“怕死鬼!”提起枪回扫了一梭子, 转身就往树林子里钻。壮丁队员蜂拥般地撵了上来,子弹在身边呼呼而过。忽然 觉得右腿有些发麻,有一股粘粘糊糊的东西往下流。他知道受伤了,急忙伏下身 用绑带一扎,跃起身,继续往山上跑。好容易才甩脱了后边的敌人。他两条腿越 来越沉重了,冷汗一个劲儿地往下淌,忽然一阵昏眩,跌进了山侧的一个洼地里。 等他渐渐苏醒过来,天已经傍黑了。他挣扎着慢慢爬进了一个偏僻的山村。 天亮后,被一位农民伯伯扶进了家里。 这位农民伯伯姓于,家有三口人,除了于伯伯,于妈妈,还有一个十多岁的 小女儿。于伯伯叫小虎躺在他的床上,叫女儿在门外放哨。小虎浑身无力,可是 他的心里却很明白,这里还是敌人的天地,一旦被发觉,将会给于伯伯一家带来 不堪设想的灾难。于是,他坚决请求于伯伯将他立即送到后面山上去。于伯伯不 肯,一定要他吃点东西再上山。于妈妈忙着做了这,做了那,有干饭、有稀饭, 还有菜油鸡蛋,可是小虎什么也不想吃,在他夫妻俩的一再催劝下,才勉强喝了 几口稀饭。接着,于伯伯又给他捣了些草药,敷在伤口上,这才把他背到山上一 个看守苞谷的茅棚里。 茅棚分上下两层,小虎在上面一层,于伯伯同于妈妈坐在下面一层守护着, 小虎一再催促他们回去休息,可两位老人怎么也不肯离去。于妈妈还不时地到上 面来看他,轻轻地给他拉好被子。他怕给老人家添麻烦,就装着呼呼入睡。其实, 他哪里睡得着呢? 半夜里,小虎小心地翻了个身,不想这轻微的转动,把坐在下面的于妈妈惊 动了。她一手拿着小油灯,一手端着一碗稀饭,又走上来了。小虎全明白了,于 妈妈是见他一天没有吃东西,所以整夜守着他。他含着泪从于妈妈手上接过那碗 冒热气的稀饭,一口气喝干了。于妈妈欣慰地笑了。望着于妈妈那慈祥的面容, 他激动地叫了声:“妈妈!” 妈妈!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妈妈。可小虎妈妈在他还未满周岁,因为得了重 病,家里又穷,不治死了。以后,他爸爸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十一岁那 年,哥哥大龙抽到壮丁,逃出去了,乡长把他父亲抓去,打得死去活来,没几天, 爸爸也死了。从此,小虎成了一个孤儿。为了生活,他只得给地主当放牛娃。吃 不饱,穿不暖,没爹没娘的孩子到处受人欺侮。他高兴了,只有和牛玩玩儿,难 过了,也只有对牛流泪。有时候挨了打,也曾呼喊过妈妈,可妈妈在哪里?谁是 他的妈妈呢?那生他养他的妈妈究竟什么模样儿,他毫无印象。任凭他大声呼喊, 得到的只是那深山里凄惨的回声。人们说童年会永远留给人美好的回忆,而他的 童年,没有欢乐和幸福,只有痛苦和眼泪。 后来,他家乡来了共产党,闹起了红军,他也参加了。革命大家庭的生活, 不仅使他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而且使他享受到了从未享受过的爱抚和温暖!今 天,于老妈妈更使他尝到了一种伟大的爱,阶级的爱,母亲的爱。 小虎非常激动,到天亮了才慢慢睡去。等他醒来,发现于妈妈仍守候在他的 身旁。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来的,也许她根本没有离开过。还没等他开口, 于妈妈就关切地问:“孩子,好点儿吗?”小虎回答说:“好多了!”这倒不是 为了安慰眼前这位亲如生母的老妈妈,而是确实好多了。除了伤口还有些疼以外, 头也不像昨天那样昏昏沉沉,四肢也有了些力气。想到给老妈妈增添了麻烦,想 到部队首长和同志们,他巴不得伤口马上愈合,赶回部队,和大家一起战斗! 中午,于老伯伯一边给小虎换药,一边和他聊天。他问了小虎家的情况,感 慨地说:“怪不得红军和我们心连心,原来大家都是受苦人哪!”接着他把肚里 的苦水倒了出来,讲如何受地主的欺压,国民党反动派又如何抓走他的儿子…… 末了,他凑到小虎的耳边问:“听说龙泉那边都组织起来了,有农民会,青年会, 妇女会,儿童会,还成立了工农政府,领导大家打土豪分田地。是真的吗?哎! 红军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来组织呀?……”没等他把话说完,于妈妈就在下面叫 了起来: “老头子,快下来呀!家里有客!” 老伯伯匆忙走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于妈妈上来轻轻地对他说:“不要怕, 是周家的保长,说是上山路过这里,来讨口茶喝。被我们支走了。”她说得是那 样的欣慰和从容。 一天,小虎和于伯伯正在聊天,他的小女儿突然赶来,说是壮丁队队长带人 来搜山了,叫他赶快躲躲。于是于伯伯立即将小虎背到了另一块山上,隐藏了起 来。等壮丁队过山去了,于伯伯又去把他背了回来。就这样,于伯伯一家人不止 一次地把小虎从危急中救了出来,而他们自己却担了不少风险。 休养了十多天后,小虎的伤口基本好了,就要上山找部队去,于老妈妈坚决 不肯。她说:“你的伤刚好,身子还很虚弱,你们红军是为我们穷苦人打天下, 才受伤的,要是不养胖了回去,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呢?你真的要走,我就要生 气了!”小虎怕于妈妈生气,没敢再提。过了些时候,村里的壮丁队走了,小虎 就和于妈妈等回到家里住。帮着做些事,挑水呀,劈柴呀,有时还教小妹妹识字, 向他们讲些革命故事,他们都喜欢听。 小虎的伤口终于痊愈了,又急着要上山找部队。上山那天,一大早于妈妈就 把小虎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一个小包袱里。临走前,她又特地为他烧了面条、鸡 蛋,还有给他带到路上吃的糖饼,再三嘱咐说:“路上当心,以后常来走走。” 到了路口,于妈妈停下来,抚摸着他的头说:“孩子,去吧!替妈妈狠狠地打敌 人!”说完,于妈妈深陷的眼窝里闪着泪花。啊!她老人家是那样的慈祥,又是 那样的坚强。 小虎登上村边的一个山头,回头一望,见于妈妈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小虎使劲地挥手,轻轻地说:“妈妈,您放心吧!我一定记住您的嘱咐,狠狠地 打击敌人!” 第二天中午,小虎正漫无边际地在大山窝里转,恰好碰到了前来寻找他的红 儿,两人拥抱着哭了一场,就蹦着跳着跟着红儿向胡坦佑太平坑来。陶容一见喜 从天降,高兴得一把抓住小虎的脊梁,就是重重地一拳,说:“响锣不用重锤敲, 我今天偏要用铁棒子,敲你这个金铜锣!好你一个孙猴子,你向大家说说,这段 时间,你到哪个洞里斗妖去了?啊!还有孔志茂这条老狐狸呢?”小虎先向陶政 委汇报了孔志茂的情况。然后真像孙猴子似的,身子一蹦跳上了一块石头墩子, 哈哈大笑着说:“要是让我真的说出来,你们可别哭鼻子罗!我们中国早就有人 写了一部《西游记》了。等革命胜利后,我可要写一部《东游记》,其中有一回 要写:”啊,伟大的母亲!“接着他就从头至尾向大伙儿讲述了这次下山受伤遇 救的经过。听着听着,在大家的面前顿时现出了一个”高大的于妈妈的形象“, 他讲到激动处,大家还真的流下眼泪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