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秘密策反,阵前起义奔解放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坚持独裁内战方针,妄图消灭解放区和人民武装力 量。但是由于大批国民党军远在西南边陲,发动大规模内战的时机和条件尚未成 熟。而且,刚刚摆脱战争苦难的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反战情绪非常高涨。中共 坚决反对内战,一再发出制止内战的呼吁。苏美两国也表示支持国共谈判。在这 种形势下,国民党被迫改用和平姿态。蒋介石说,战后国际上“环攻我国民政府 为法西斯”,“使我们不能不与共产党以对等的地位而进行和平谈判与政治协商”。 一九四五年“八·一五”后,蒋介石三次电邀毛泽东去重庆谈判。 为了争取和平,毛泽东决定亲赴重庆谈判。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八日,毛泽 东在国民政府代表张治中和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的陪同下到达重庆。国民党委派 王世杰、张群、张治中、邵力子为代表,中共以周恩来、王若飞等为代表进行谈 判。毛泽东并曾多次与蒋介石直接会谈。经过四十三天的商谈,终于在十月十日 共同签署了《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即《双十协定》)。 一九四六年六月,国民党完成了发动全面内战的准备工作。蒋介石决心依靠 他手中的四百三十万军队,利用他的政府控制着几乎所有大中城市、大部分交通 线和丰富的资源,还有美国军事、经济援助的有利条件,发动全国内战,计划在 三至六个月内消灭中共。六月二十三日,他命令刘峙指挥十二个整编师的三十万 军队进攻中原解放区,向大别山区的解放军发起了大规模的围攻。七月十二日, 他又调动五十万大军进攻苏北解放区,从而挑起了全国的内战。 到一九四七年七月,全面内战爆发整整一年。国民党军队大量被歼后,解放 军开始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一九四七年六月三十日,刘伯承、邓小平大军 突破黄河天险南下,在大别山建立了根据地。八月二十二日,陈赓、陈毅、粟裕 率华东野战军突入鲁西南地区,并在那里建立了根据地。这两路大军在中原地区 互为犄角,对南京、武汉、徐州等战略要地及平汉、陇海、津浦三条铁路的国民 党军构成很大威胁。与此同时,西北、华北、东北各个战场的解放军也相继转入 反攻。蒋介石说:“全国战场皆陷入劣势被动之危境,……此诚存亡危急之秋也。” 当年的工农红军盘山支队司令齐邦羽,一九三○年末,化名魏国强,混入国 民党军,先在樊崧甫部下当连长,保送黄埔军校学习后,被派到张发奎部任一零 三团团长,后升任八十五师师长。二年后,他已经被提升为第九军军长了。 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充当白皮红心的角色。由于他处处小心谨慎,又有 一身治军打仗的本领,深得张发奎的信任和青睐,在抗日战场上,魏国强不愧是 一位智勇双全的名将,每次与日寇作战,连战皆捷,打得日本鬼子望风而逃。但 在一年半来的内战时期,与共军的几次战斗中,他却配合不力。这引起了张发奎 的怀疑,为了预防万一,最近,张发奎将他属下的三个师师长都调任了。这给魏 国强的工作带来了诸多麻烦和不便。 陈毅、粟裕率领华东野战军突入鲁西南,张发奎奉蒋介石命令,率其兵团随 后尾追而来,并形成了三面包围的阵势,这给陈、粟大军的继续推进,造成了极 大障碍。幸好,陈、粟与魏国强早接好了头,为了进一步与魏国强取得联系,使 魏国强尽快做好策反工作,陈毅、粟裕决定派陶剑混进第九军。帮助魏国强相机 举行阵前起义,为解放全山东,谱写《东进序曲》建立特功。 于是陶剑化名吴瑛,以吴玲侄儿的身份来到第九军。魏国强陪他去拜谒了总 座张发奎。说吴玲的侄子吴瑛,刚从大学毕业,从浙江老家跑到山东来,想找工 作。张发奎问:“你的打算呢?”魏国强说:“听张总座安排!”张发奎见吴瑛 还是个嫩仔,就说:“跟你当个秘书吧!”吴瑛一听,忙抱拳说:“谢张总座关 怀、栽培。”张发奎这时才注意到这小子英姿飒爽,眉宇间充满智慧,深感后悔。 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好哈哈大笑一阵,解嘲地说:“又是一位英 雄!” 从此,第九军里建立了中共地下支部,由魏国强任书记,吴瑛任组织委员, 吴玲任宣传委员。一场阵前起义的策反工作紧张而有秩序地悄悄儿进行着。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策反工作得先从三位师长那里做起。三个师长中, 一师长姓牛,名冲。此人思想顽固反动,动不动发牢骚骂共产党,不易做思想转 化工作,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二师长姓祝名华。此人虽然也是张的亲信, 但出身贫苦,富有正义感。三师长姓岳名通。此人最复杂,资格也最老。一九二 六年就在军阀孙传芳部下当连长,北伐中投靠蒋介石当上了团长;蒋介石第三次 围剿井冈山,他是师长,因打了败仗,全师覆没,被蒋介石撤了职,回家闲居。 他是俞济时的表兄,后来由俞推荐,又被蒋启用,到了张发奎兵团当师长。他经 过的世故多,也最老奸巨猾。但他非常敬佩自己的老婆,一时拿不准主意的事, 都要听听老婆的意见。 为了慎重和不暴露身份,魏国强暂时不出面做任何人的策反工作,只是尽量 施恩泽于全体官兵,到时候,使全体官兵都能以他的马首是瞻。下面由吴瑛直接 出面,从祝华身上入手;再由吴玲与岳通的老婆陈琼多打交道,争取她领航。 为了让吴瑛与祝华有更多的接触时间,魏国强有意派吴瑛去帮助祝华整训部 队。 一天,吴瑛再次邀祝华来寓所小酌,数杯落肚,高谈阔论起来。 吴瑛说:“老蒋与共产党较量了二十多年,这次又重开战事,想必要决出一 个雌雄来了。祝师长涉世多年,对时政必有见地,究竟鹿死谁手?愿闻高见。” 祝华与吴瑛有了交情,也不掩饰自己的观点,执杯在手,侃侃而谈:“孙总 理有句名言,'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自从开战以来,前 方兵败如山倒,后方物价飞涨,民怨沸腾,老蒋人心丧尽,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吴瑛点点头:“中共之所以能够星星之火达到燎原之势,' 得人心' 三字, 是主要因素。” 祝华进一步表态:“北伐的时候,我曾加入CY,听过共产党的宣传,其主张 确有道理,故而登高一呼,万众齐应,连党国大员也都与老蒋分道扬镳了。听说 近期又过去了几个。”祝华指的是一批阵前起义的国民党军将领。 “是啊,老蒋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吴瑛故意压低声音说:“日前中 共电台广播,对起义者不但不计较前衍,而且还委以要职呢!我等投身军旅,意 在铲除列强,为国建功立业,于己光耀门庭。想我上有高堂,你家有妻小,难道 就此为老蒋殉葬不成?”他佯装失言,急忙改口:“倒不如回家当老百姓去!” 祝华将袖子一捋,“砰”地一声击在桌子上:“你我既然同心,何不率全师将士 投共产党去?!” 吴瑛一听,忙将手一摆:“轻些,俗话说:' 高山防冷眼,密室防壁听' , 这事还得慢慢儿计议。”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吴瑛就向祝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好让祝华更加充满信 心地向下级军官做策反工作。 吴玲不但是魏军长的夫人,还身兼军部人事办公室主任的要职。一个星期天, 她打电话给三师长的太太陈琼,问今天有空否?如有空的话,请到她寓所来一下。 岳太太不知吴主任找她有何事,一早就来了。不料是吴主任的女儿十岁做生日, 请来一班女朋友,叫她来陪客。岳太太受宠若惊,高兴极了。下午客人散去,陈 琼又被吴玲留下吃晚饭,两人聊起家常,原来陈琼也是浙江人,感到格外亲近, 两人拜同乡,结金兰,认起姐妹来。从此,两人常来常往,非常亲密。 有了这一层关系,吴瑛要祝华出面试探一下岳通的思想。一天,祝华把岳通 邀来,直言相问:“国共战端重开已经一年有半,胜败渐见分晓,未知我们该作 何打算?望老兄教我!” 岳通长时间沉吟不语,似有满腹苦衷,一时难言。 “老朋友间有什么好隐晦的,到时候,不要自己一走了之,丢下小弟吃苦头 啊!”祝华又逼上了一句。 “老弟有何打算呢?”岳通被逼不过,反问了一句。 “据我看来,这样下去不行。前方天天打败仗,后方老百姓怨声载道。自古 天下归有德者居之,取而代之的必将是共产党。我考虑再三,想想还是趁早回家 当老百姓算了!未知兄作何打算,望不要瞒我。” “老弟呀!你既然把我当自己人看待,我也不含蓄了。九月五日,陈、粟率 大军突入我鲁西南。有人说,陈、粟军不过三万,不足为惧。也有人惊呼:”共 军有十万之众,很难扑灭。“据我看,三万人、十万人,都是皮相上看问题。当 年北伐军,也不过十万人,怎么所向披靡,打垮了北洋军伐几百万人?可见部队 人数不是主要的,全在于人心向背。蒋介石丧尽了人心,他有什么办法?靠这一 班无纪律的军队,能消灭陈、粟?最近,我家夫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两本书:《中 国四大家族》、《窃国大盗袁世凯》。我偷偷地看了。这书对四大家族,揭露得 不错。不过,据我所知,四大家族的家产比作者揭露的要多得多。至于蒋介石, 在我看来,比袁世凯更坏。蒋介石虽然没有做皇帝,但他权力比袁世凯更大,杀 人比袁世凯更多。蒋介石迟早要倒台,这是肯定的,但是我们跟蒋介石跟了几十 年,也反共反了几十年,他倒了,我们还不被当作大军阀、小军阀看待!至于像 你说的回家么?听说共产党革命十分彻底,连在乡下给国民党当过乡长、保长的 都不放过!因此,何去何从,我还得思谋思谋……” 听到这里,祝华补充了一句:“看来,我们都是长在同一根藤上的两个瓜, 何去何从,将关系到今后的是祸是福。等你找到什么好路子的时候,别忘了告诉 我一声!” 祝华回去后,把同岳通谈话的情况一一向吴瑛汇报了。知道那两本书准是吴 玲送给陈琼看的,陈琼借此向丈夫做工作了。 岳通回去也把祝华同他说的话一一与陈琼说了。陈琼说:“看来大家都在关 心这个问题,我们还是看看人家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你那两本书是从哪里弄来的?它对我启发不小。” “还不是从吴大姐那里借来的?人家还叫我不要让你看到呢!怕你死脑筋, 转不过弯来。” “这样看来,吴主任和祝师长都是一个意思了!” “哼!人家是知识博,朋友多,脑子灵,跟着他们走,准没错!” 为了进一步争取岳通,促使他早下决心,吴瑛又亲自找他谈了一次话。 通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吴瑛主动去找魏军长作了关于策反工作的汇报:“二 师长,表示坚拥护。他说下面官兵的思想工作他自己包做,没问题。三师长的思 想工作也基本做通,下面官兵的思想工作还有待于帮助做。惟有一师长那里还没 有沾上边儿,据说这个人的思想非常顽固反动,反共态度非常坚决,我怕接触得 太早了,暴露了身份反而不好。” 魏国强说:“一师长我找他来谈谈看,摸摸底。看他坚决反共的原因到底是 什么,然后再决定我们应采取什么措施吧!希望你们集中精力做好三个师下级官 兵的思想工作。” 一次野营归来,魏军长要牛师长再到他的寓所坐一坐。魏军长说:“目前形 势非常紧张,下面官兵的思想也很混乱,许多人对继续打下去抱悲观情绪,牛师 长可了解这个情况?” 一提起这个,牛师长暴跳起来了,他把军帽一摘,“啪”地丢在桌子上,额 头上暴起了条条青筋:“他妈的,什么人民政府!他们把我在鲁南老家的父亲都 镇压了,现在妻子儿女一家五口全逃来了我这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杀 死一百个共产党人为父亲报仇!我的部下,要是谁敢投共,我就先枪毙他奶奶的!” 魏军长听了,知道牛师长一家与共产党有血海深仇,思想工作极为难做,就 说:“牛师长有这个思想感情也难怪。不过党国军人以国计民生为重,党国若亡, 靠我们姓魏姓牛两个有什么办法?牛师长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自身, 保护生者乃为上策!”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紧张策反,吴玲配合三师长做了许多部下官兵的思想工 作;吴瑛配合二师长,通过他的弟弟祝彪悄悄儿组织了一支坚强的纠察队,以便 在必要的时候随时担任警戒与出击。魏国强见条件已经基本成熟,决定实行阵前 起义。一切考虑周密后,立即派吴瑛回陈、粟司令部汇报情况,要求人民解放军 派部队配合接应,并迅速把指示意见带回来。 十一月十四日下午,陈、粟部队突然包围了魏国强的第九军,彻底捣毁了通 讯线路,严密封锁了一切通道,强烈勒令第九军立即缴械投降,否则,将得到歼 灭性的打击。 接到勒令后,魏国强立即打电话与张总座联系,但是电话不通,电报也发不 出去。广大官兵人心惶惶。于是魏国强立即召集团以上军官开会。 会场外面通道上,祝彪率纠察队严密警戒,并派重兵把守会场门口。军官们 到齐后,魏国强站起来说:“现在我军被人民解放军团团围住,一切外援都被截 断了。打,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是当炮灰,就是被俘虏,总之有死无生。”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军长怎么会讲如此不吉利的话? 魏国强环顾四周,接着说:“全军官兵,均上有父母,下有儿女,还有姐妹 兄弟。我与大家共事多年,不忍把大家往死里送。不少兄弟已经自动组织起来, 提出起义投共。因事关重大,特地把大家请来商议。” 军官们听了神态各异:或面面相觑,或沉默不语。 “这一定是共产党搞的鬼,老子和他拼了!”一师长牛冲一声嚎叫,猛地拔 出手枪。“谁是共产党,有种的站出来!” “胡闹!”魏国强一拍桌子。“有好办法你提出来,靠拼命,你有几个脑袋? 还不是把大家往死里送?把他带下去,禁闭!” 纠察队员一拥而上,将一师长牛冲解除了武装,横拖竖拽地拉了出去。 这一下,把几个想反抗的人也镇住了。 “二师长,听听你的高见。”魏国强有意让二师长先说。 “欲进不能,欲退无路,呼救不应……”祝华把烟蒂狠命往地上一甩。“如 今只有起义这一条路了!” “岳师长,你的意见呢?”魏国强又点了一下三师长的名。 “军长以全军兄弟的身家性命为重,提出起义之路,兄弟表示服从。” 接着有几个团长高兴得欢呼了起来:“我们不愿再给老蒋殉葬了,我们知道 共产党政策就是好!” 有几个团长也跟着表态:“愿跟随军长起义!” 余下三个团长,低头沉默,不言不语,后来见大势已去,才吞吞吞吐吐地说: “事到如今,就听军长决定吧!只是投诚以后,别来个爹不要,娘不认。那时候 再后悔,可就晚了!” “这一点请大家尽可放心,共产党讲话算数,革命不分先后,觉悟过来,既 往不咎,有功必奖!”站在魏国强身过的吴瑛严正宣告。 “你……你能保证?!”一些人瞟了这个半大孩子一眼,半是惊凝,半是轻 视。 “吴瑛先生是中共方面派来的代表。”魏国强向大家介绍说。“现在就请吴 先生向大家讲几句话。” 军官们相顾愕然:这个年轻人才这么点儿年纪,居然是共产党派来的代表! 吴瑛面带笑容,又不失威严,郎声地说:“兄弟受中共华东局及中国人民解 放军华东野战军陈、粟将军委派,前来与九军官兵共谋起义大计,得到了众多官 兵的热烈响应。这一顺天应人、弃暗投明的义举,好得很!一年半来,人民解放 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正取得节节胜利,一个' 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 的口号已在全国人民中喊响。蒋家王朝有如将倾的大厦,崩溃在即,众多国民 党军的将领纷纷向我解放军投城。”他望了望还在疑神疑鬼的几位团长一眼。 “刚才几位团长提出共产党这边是否靠得牢,这不必担心。我们党对于起义者, 不咎既往。起义以后,愿意留下的欢迎;要走的发给路费及安家费,各人的私产, 一律归自已所有。”他突然收起笑容:“但有言在先,如有图谋对抗起义者,坚 决消灭之!” 一席话,使与会者疑虑冰消。 魏国强再度站了起来,两手紧按桌面,一字一顿:“我宣布,第九军全体官 兵从现在起,脱离蒋帮,即刻起义。请各位立即向全军兄弟传达这一命令。不服 从的,先关起来。”他又加重了语气:“我们本来是劳动人民的子弟,现在又回 到人民的怀抱,成了真人民子弟兵了!” 十一月十五日黎明,朝霞满天,队伍开进鲁西南,欢迎的锣鼓声暄天,第九 军官兵无比激奋,给毛主席、朱总司令发了致敬电。至此,第九军起义成功,为 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东进序曲》又奏了一首凯歌! 在庆功大会上,毛主席、朱总司令发来了贺电。魏国强恢复原名齐邦羽,吴 玲恢复原名徐英,吴瑛恢复原名陶剑。正是: 玉陷污泥仍旧白, 金进火炉质更纯。 第九军回归人民的怀抱,陈、粟大军的声势更加壮大。张发奎闻讯,昏绝在 地,无心应战,闻风而逃。第九军及时的阵前起义,极大地加快了山东全省的解 放。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