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回乡望叔,陶剑建立武工队 一九四八年春,智通师父突染风寒,病倒在床,连日茶水不进,昏昏迷迷, 不省人事。急得黄柏寿、石宝儿整天围着床榻转,不知如何是好。 每次他昏迷苏醒以后,总是念念不忘地呼唤:“陶剑,陶剑……你在哪儿呀?” 黄、石两人从师父的小本子里找到了陶剑的联络地址,当即向陶剑发了份电 报。 陶剑收到电报后,立即报告首长,请准了假,又马上去告诉齐军长和徐主任。 齐邦羽和徐英一听老战友病危,十分挂念,急忙写了封信,拿来一些珍贵的补品, 交陶剑代为问候。 智通,原名杨天宝,是陶容手下的一员猛将,曾任中国工农红军盘山支队副 司令,皖南事变,幸免于难,在重建的新四军中担任某团副团长。这次与陶剑一 起奉命回到了大盘山,化名“智通”,在罗城岩华安寺当了主持,兼大盘山区抗 日军顾问。抗日战争胜利后,陶剑率部队北撤,他仍以佛家子弟的身份留了下来。 这回不幸病倒了。 当他在昏迷中,又一次念叨陶剑的时候,陶剑回来了。 陶剑一见杨叔叔病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得一头扑到他的身上,痛哭连声地呼 唤:“叔叔,叔叔!您听到吗?我是陶剑,我是陶剑哪!”大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全洒在他的身上。 杨天宝的一丝游魂,好像被从老远的地方唤了回来,渐渐苏醒,似乎听出了 是陶剑的声音,顿时精神起来。只见他微微睁开眼睛,伸出一双枯干的大手,紧 紧拉住陶剑,慢慢启动双唇:“啊!是陶剑。你终于回来了,我总算盼到你了… …”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说着涌出了两串连珠大泪。 陶剑安慰说:“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我这次回来,就永远在您的身边了。告 诉您,革命就要胜利了,天下的穷人就要翻身了。您为之奋斗几十年,所盼望的 一天,很快就要到了!”说到这里,陶剑自己也激动起来,又见叔叔精神多了, 就放声唱了起来:“到那时,家家都把红旗挂,胜利全亏您这班革命的老前辈!” 唱罢,把一根大拇指竖到了杨叔叔面前。 “是啊!革命的胜利是来之不易的呀!想当年,我们一班人在陶容的率领下, 揭竿而起,那时大家都还年纪轻轻的,真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几十个人,凭几 根木棍,几把大刀,竟敢提出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建立工农政权的口号。一旦举 起了造反的大旗,还能有歇手的时候么?屈指算来,从一九二九年秋到现在,已 经二十多年了。可惜当年的老战友,一个个都在敌人的炮火中、屠刀下,倒下去 了。看来,我也是风前的残烛,怕是不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了。最使我常常怀念 心中的是齐邦羽大哥和徐英妹子,自那次一别,就没有再见面……” 当听到杨叔叔提及齐邦羽和徐英时,陶剑才突然想起了回来的时候齐军长和 徐主任还交给他一封问候信和一份珍贵的礼物呢!要是让杨叔叔知道他的老战士 还健在的消息,他该会多高兴啊!他忙从包袱里取出那封信和礼物,递到杨叔叔 的面前说:“齐叔叔和徐阿姨都还在呀!他们已经回到了我们自己的军队来了。 这就是他俩给您的一封信和一份礼物。他俩祝您早日康复!” 杨天宝一听齐邦羽和徐英还在,而且已经回到自己的队伍了,精神更为之一 振,疲惫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连声说:“好!好!老齐还在,徐 妹子还在!” 陶剑把齐军长阵前起义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杨叔叔说了一遍。听得杨天宝 既高兴又激动,几乎忘记了自己在重病中。黄柏寿和石宝儿也为师父的病情突然 好转而高兴。 无奈杨天宝已经病入膏肓,陶剑的回来和带来许多革命胜利的消息,都只能 像一贴提神剂,过了一阵子,就又渐渐消沉下去了。为了治好智通师父的病,全 寺师徒请遍了名医,采遍了良药,但都无济于事。在陶剑回来的第五天,杨天宝 终于病逝了,终年四十一岁。华安寺的和尚按方丈的礼节和待遇超度和安葬了他。 杨天宝病逝的一星期内,竟然施二斋、杨仲杰两位好友也相继去世了。 陶剑处理了杨叔叔的后事,正准备回部队去,突然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浙东 游击司令部马青的通知,叫他赴浙东某地参加一个会议。会议开得非常简短,主 要是研究填补东阳、磐安这块革命薄弱区,使路东、路西、路南和台州游击区连 成一片。会上,马青同志说:“已经同陈、粟两首长商量好,让陶剑留下,继续 发展东磐地区的党组织,迅速建立人民游击队,同时发动国统区的反饥饿、反迫 害、反内战运动,以迎接大军南下,争取全中国的早日解放!”接着就叫陶剑表 态,并提出建议。 陶剑说:“党的安排,革命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组织已经决定,我当然 无条件服从。请与陈、粟两首长商量一下,是否派王云、张文彬、孔玉花、铁汉、 石柱一起回来,协助我开展工作?” 马青说:“这事等我与陈、粟两首长联系后,再告诉你吧!”几件事谈妥, 陶剑立即起程。此时正值夏初,一路熏风阵阵,梅雨丝丝。田里蛙鸣唱,低空群 燕飞。忽而云散尽,山花映日红,他借此一路景,赋诗以壮行: 芳草连天碧,山花遍地铺。 路边茅似剑,榴火壮行图。 陶剑日夜兼程,趱道而归。回到罗城岩华安寺,先向黄柏寿、石宝儿传达了 浙东游击司令部的意见,黄、石两人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 第五天下午,王云、张文彬就带着两位陌生的后生上华安寺来向陶剑报到了。 陶剑一听,慌忙迎出山门,待领进自己的卧室坐下,这才问:“孔玉花怎么不回 来?” 一位后生站起来,故作含嗔地说:“真是贵人眼高,几天不见,就不认人了!” 陶剑仔细一看,哈哈大笑了起来,“谁叫孔小姐变成了孔公子了?看我不打 死你这个调皮鬼!”说着一拳就朝她的背上捶了过去。孔玉花一个仙女隐身,躲 过了,却把另一个后生推到了陶剑的面前,问:“这一位你可认得?” 陶剑不由得睁大眼睛细细看,只见他头戴八角帽,一身学生装,比孔玉花稍 矮一些,面形、眉毛、眼睛、鼻子又很像孔玉花,活脱脱是一对双胞胎,但总不 会是孔玉花的兄弟吧!陶剑不敢瞎猜,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那人让他看了一阵,笑吟吟地摘下帽子,落出了一头乌黑的长发。陶剑大吃 一惊,喜出望外地大叫了起来:“你,你,是韦虹?谁叫都学花木兰,来个女扮 男装呢!” 韦虹笑眯眯地说:“千里迢迢,不扮小伙子,只怕过不了关呢!” 原来,陶剑抗大毕业后,随粟裕将军回到江南,韦虹仍在抗大少年班学习, 到如今,两人分开已经整整四年了。韦虹怎么也忘不了救她出苦海的这位恩人。 自从陶剑离开延安那天起,她暗暗下决心:学好文化,学好武艺,长大跟随陶剑 干革命。四年后,她抗大毕业了。组织上同意她的要求,南下投陈毅、粟裕部下 当兵。从陕西延安出发,过山西、出河南、上山东,千里迢迢,跨高山,越平原, 整整走了三个月零五天,才来到华东野战军陈、粟的司令部。一问,陶剑已经南 下回磐安了。陈、粟两将军让韦虹安顿下来,先是说陶剑马上要回来的。过了几 天,又说陶剑根据地方需要不回来了,还叫王云、张文彬、孔玉花也一起回去, 于是干脆让韦虹也一道前来。陶剑当即把黄柏寿、石宝儿也叫来,一屋子七个人, 给双方相互作了介绍,别说都有多高兴了! 嗣后即成立了以陶剑为书记的中共大盘山区工作委员会,由王云任武装部长, 张文彬任宣传部长,黄柏寿任组织部长,孔玉花任妇运部长,石宝儿任农运部长, 韦虹任学运部长。并建立了以王云为队长的大盘山区武工队,由陶剑兼任指导员, 铁汉、石柱为王云的警卫员。 不久,武工队人员扩充到了三十多人。有了人,还得解决武器呀! 那时候,冷水地区还属缙云县的长合乡,乡公所设潜陈,乡长叫卢毛森,是 县警察局长郑璋的外甥,还有一个乡队副,叫吕老明。由于革命形势的突飞猛进, 乡长卢毛森吓怕了,悄悄儿跑到县里,向郑璋说:“舅舅,我想辞职不干了!” 郑璋问他为什么要辞职,卢毛森说:“现在共产党活动非常猖獗,土匪、强 盗成窝。这样下去,哪一夜被拖出去杀了都不知道!” 郑璋鼓励他说:“看问题不要被某些表面现象所蒙蔽,现在蒋委员长当上了 总统,还有美国老板做强大后盾,共产党不过是浅河沟里的几条泥鳅,翻不了大 浪。不要听几个学生娃子喊几句口号、看几个乌合之众偷偷摸摸贴几张标语就吓 破了胆。只要正规军一出动,他们逃都来不及呢!要是还害怕,我拨给你一批枪 弹,成立个乡联防队,把你保起来,不就得了?” 卢毛森被舅舅的一番话说得胆子壮了起来,当即从县里领回来一批枪弹,责 成乡队副吕老明具体筹建联防队一事。 吕老明接受了这个任务后,高兴得日夜奔忙。因筹建工作一时未曾就绪,枪 弹暂时藏在密室里。 阴历三月十四日的傍晚,一轮将圆的皓月已经挂上了山头,洒下一片银辉。 夜风初凉,树影摇曳。王云率领数名武工队员,来到壶镇区到长合乡的必经之道 金刚凸肚地方,穿过空荡荡的凉亭,进入两旁的密林里…… 这天,吕老明在区里开罢“联防队筹备会议,已经红日西坠了。因为任务紧 急,他不得不马上赶回乡里来。从壶镇到长合乡,一路上都是临溪傍山的小道, 两旁山高林密,心里不免有些发毛。特别是”金刚凸肚“这一段路,两旁都是崎 岖嶙峋的乱石,且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没有一户人家,向来是强人出没之所。他 走进阴森森、影绰绰的凉亭,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拍拍腰间的驳壳枪,壮了壮 胆,才敢继续向前。 他刚跨出凉亭,一阵冷风扑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本能地从腰间拔出驳壳 枪。冷不防两旁树林里跳出几个彪形大汉,一脚飞来,把他的手枪踢飞了。接着 两只钢钳似的铁手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将他掀倒在地。还没等他喊一声“救命”, 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 他颤抖着身子,朦胧的月光下,只见站在面前的人全都黑纱蒙脸,一个也不 认得。只听为首的一位说:“吕老明,你别怕。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大盘山区武 工队。我们不要你的命,要的是你们乡里的枪。上面拨给你们办联防队的一批长 枪、短枪和子弹,必须如数交给我们。不然就别说我们不客气了!” 这时的吕老明,想到的是自己的生命,只要能留他一条性命,他什么都答应: “给!给!给!” “好!那你还得受点儿委屈,等你把武器全部交给我们,再给你自由!”时 将半夜,吕老明把十几名武工队员带进了乡公所,悄悄儿打开后房仓库的地窖, 一捆捆崭新的步枪、驳壳枪,一箱箱未启封的子弹,全在里面。一数数儿,步枪 三十支、驳壳枪十支,子弹二十箱。吕老明说:“这个藏枪的地方只有我和乡长 两人知道,如今被你们拿走了,我怎么向乡长交待呢?” 武工队长王云说:“这个好办,让你再受半夜委屈,把你牢捆在柱子上,堵 住嘴,我们再出张借条留着,不就行了么?” 说得吕老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武工队把全部武器都取走了。 第二天早上,乡长卢毛森推开乡公所的大门,见乡队副吕老明被捆缚在柱子 上,口中堵着一团棉絮,呼喊不得,只是两眼在流泪。又见地上丢着一张字条, 上写: 长合乡乡公所: 今向你乡借得步枪三十支,驳壳枪十支,子弹二十箱。 此据。 大盘山区武工队 一九四八年三月十四日 卢毛森一见,魂都吓掉了,想把吕老明口中的棉絮取掉,身上的捆索解掉, 但是两手瑟瑟颤抖,有些不由自主了。费了好大的一阵周折,才给吕老明取去了 口中的棉絮,解去了身上的捆索。待吕老明哭诉了昨晚事情的经过,卢毛森懊丧 地说:“我是再也不干了,你也另找出路吧!” 自此,国民党的长合乡乡政权,一直处在半瘫痪状态中。 大盘山区武工队智取了长合乡的武器,力量日益壮大,接着又连续打了几家 财主,开仓救济了数千贫苦工农,并帮助一些村庄建立了农民协会。武工队所到 之处,农民们欢欣鼓舞地唱起了: 平地一声起霹雳, 来了救星共产党, 斗倒地主和劣绅, 天下穷人要翻身!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