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双管齐下,学运农运齐发动 为了配合和支援武工队的军事斗争,中共大盘山区工作委员会,决定派专人 打入学界,深入农村,把学生运动和农民运动的烈火同时点燃起来。 首先通过各种关系,将具有文艺特长的韦虹安插进磐安县中当音乐教师。继 之,派石宝儿和黄柏寿报考磐安县民政科举办的乡干训练班。结业后,他俩都安 排在大盘乡,一个当了文书,一个当了户籍干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说韦虹一听叫她到磐安中学当音乐教师,借此去领导和发动学生运动。使 她自然地想起了在延安抗大的一段学习生活。因为她喜欢唱歌,但她的嗓子并不 怎么好,陶剑就像小哥哥似地对她说:“什么都不是天生成的,嗓子不怎么好可 以练么!”于是她每天清晨一早起来,站在一座小山坡上,一边吸收新鲜空气, 一边运喉练嗓。渐渐练成了一副天嗓子,成了当时闻名一时的歌唱家。在抗大的 校报上曾出现这么一段赞誉她的话: 一缕白云,像轻纱一样,被晨凤徐徐吹送,从一片树林的梢上飘来,到了唱 歌姑娘的头上停住,似乎低回留恋,不忍离去;过了一会儿,不知何故,忽然散 开,飘飘上升,融进又深又蓝的天空,把歌声带进了天际的高处。 她的歌声像磁铁似的,吸住了陶剑的两脚,舍不得移步。一班孩子像一群山 雀似的,呼隆一声从各处飞出,向她拥去。还有出工的农民,上班的工人和机关 干部,一齐停步在听她唱歌。 于是她对自己的工作满怀自信,对党交给的任务充满了信心。 一天,韦老师上音乐课,公开教起了革命歌曲《想起我的郎》: 月亮嘻嘻笑,挂在杨柳梢,小佳人哪在房中,心中好烦恼!“你烦恼什么呢?” “想起我的郎,心中好悲伤,乡保长抽壮丁,抽去了我的郎!……” 正当全班同学唱得悲愤填膺,校长康永备大踏步地闯了进来,他一脸铁青, 一肚子恼火,手指着韦虹老师吼叫:“谁叫你教这些歌曲的?你这不是有意制造 群众与政府对立么?你是共产党派进来的间谍?还是教员?你说,啊?” 这一下,把许多学生弄愣了。韦老师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反 问:“康校长,我教的这些歌怎么啦?是我制造群众与政府对立?还是你们这些 当官的欺压老百姓,叫老百姓活不下去,所以才对政府不满呢?你也说说呀,啊?” 康永备被韦虹问得一时语塞,更加恼羞成怒:“我,我,知道你的嘴厉害, 我不同你斗嘴。我下令你停课,跟我来!”韦虹老师说:“到哪里也要讲道理, 对与不对,不是你一人说了算,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呢!” 康永备把韦虹带进自己的房间,本想对她发一通大火的,却被她美丽的姿色 降了温,变得前倨而后恭起来:“小韦呀,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他从抽 屉里拿出一叠字条,用手一抖,说:“你看,这都是告你的状子,还有许多告到 朱县长那里去了。说你是共匪,说你是赤化分子!你可知道,蒋总统最近又发出 了' 全国戡乱总动员令' ,要是没有我这堵挡风的墙,你早就被抓进班房里去了!” 韦虹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这就多谢康校长的庇护了。不过说我是共 匪也罢,赤化分子也罢,都得有真凭实据,我到这里才一个多月,只不过教了几 支歌,其它又有什么?” “对啊!问题就在这几支歌里,特别是今天教的这一支,不是明明在攻击国 民政府么?”康永备以为抓住了把柄。 “这是攻击国民政府么?这是受压迫群众悲哀的叹息!它出于一位农村妇女 之口:因为丈夫被乡保长抓了壮丁,在伤心之际,一边流泪,一边哼出来的。是 她的遭遇引起了人们的共鸣,于是一人哼,万人和,大家都在唱了。要是唱这支 歌的人就是共匪、就是赤化分子,那么共匪、赤化分子也实在太多了。你的教职 员,你的学生都成了共匪、赤化分子,那么你这个校长又是什么呢?” 康永备没听清韦虹说了什么,却被她艳如桃花的姿色撩乱了心绪,一双色迷 迷的眼睛贪婪地只注视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胸脯:“小韦呀,只要你知趣,我会拼 着老命……”说着馋猫似的把一双魔手向她乳峰伸了过去…… 这时,从窗外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吱吱喳喳的耻笑声和议论声。不由得康 永备心头一颤,急忙撇下韦虹,大踏步迈出门来看,见是一群男女学生,趴在窗 户上窥视、窃听,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抓住一个男学生吼叫:“你们笑什么?” 这位学生用力一甩,挣脱了他的魔手,慢条斯理地反问:“难道只准校长放 火,不准学生点灯么?你可以任意侮辱我们的老师,我们连轻轻笑一笑都不可以 吗?”康校长被损得脸红耳赤,脚一蹬,举起大手,甩了个半弧:“你敢骂人?” “你敢打人?”这位学生针锋相对地同样吼了回去。 “我打死你这个王八羔子,又怎么样?”扬起手狠命地一巴掌,冲这位学生 脸颊上搧了过来,打得这位学生吐出了一口鲜血,当即昏倒在地。康校长却愤愤 地扬长而去。 韦虹老师一见,大声地呼喊了起来:“康永备,你竟敢打我的学生?”急忙 扑过来扶起这位学生,一班同学也一哄围上前来拖拉。韦虹老师立即叫大家将这 位学生抬进医院急救。 这位学生名叫朱胜,原本有癫痫症,被康永备一巴掌打得老病复发了,抬到 医院还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于是韦虹老师又马上叫两个学生去通知朱胜的父母。 朱胜的父母赶到一看,又哭又喊,就要去找康校长算账。有人提醒他:“胳 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先去求告朱胜的舅舅为是。” 朱胜的舅舅就是县党部书记长的秘书马翔周,也算是县里的头面人物之一。 于是朱胜的母亲立即跑进县衙哭诉去了。 马翔周跑来一看,见外甥被打成了这个模样,也十分恼火。但他知道姓康的 后台硬,所以没有马上亲自出面同康校长干,却极力鼓动学生起哄。 那时候,学生的伙食由学校包办。学生每人每天交大米一斤,早餐喝稀饭, 中、晚餐吃干饭,一般是够吃的。由于校长与管伙食的串通一气,克扣了部分伙 食米,造成中、晚饭大家抢饭吃,每餐都有一半左右的人吃不饱。于是师生们早 就对康校长窝着满肚子气了。 有位老教师周培源,是清末的秀才,又是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会员,是磐安 最老的一位党国元老。他学识渊博,教学认真,已经教了三十多年书,在师生中, 在社会上,都有极高的威望。教出来的学生,有的已经成了党国的高级官员或将 领。他一直忠诚于孙先生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对蒋介石的专 制独裁十分反感,对康永备的专横拔扈也极为不满。 基于以上情况,韦虹决定动员周培源出面,进行一场以反康为先导的“反内 战、反迫害、反饥饿”的三反运动。 十月二日,城关集市,广场上新搭了个台,台后壁上正中是孙中山像,像的 上面横批是“天下为公”四个大字,像的两旁是一幅对联:“革命尚未成功,同 志仍须努力”。台前一条大红横幅,上书“声讨康永备罪行大会”十个大字,两 旁柱子上是两条长联,都是周培源老先生的手笔: 谁怀疑民众联合力量,滚蛋、滚蛋、滚蛋!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们、我们、我们! 上午八时正,千余师生,前面高举十面红旗,其余人手执小彩旗,上书标语 口号,从学校浩浩荡荡来到了广场,整整齐齐地排列于台前。主席台人员由七人 组成:李丹、韦虹、周培源、马翔月(朱胜之母)、施小青、孔其林、张勇。由 学生自治会主席朱军为队长,挑选了五十名身高力大、斗争勇敢的学生为纠察队 员,胳膊上套着红臂章,手执童子军棍,站在主席台四周护卫。 这时候,集市上已经来了许许多多赶集的人,一听学生开大会,声讨康校长,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也一齐赶来观看。霎时间,广场上聚集了数千群 众。 大会在激昂、悲壮的《国际歌》声中宣布开始。 先由大会主席团主席李丹同学揭露、声讨康永备的罪行。他从席位上跨出, 大踏步地走上台前,先用威严的目光看了全场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 老师们、同学们、工友、农友们: 今天,我以无比愤慨的心情,代表磐安中学的广大师生,揭露和声讨康永备 校长在磐安中学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一、不学无术,不抓大政。不深入师生了解校学情况,不深入课堂研究教学 方法,致使学校工作无序,质量低下,各种事故层出不穷。 二、作风腐化。玩弄女学生,奸污女教师多名。 三、贪污舞弊。学生每天伙食米一斤,实际吃不到八两。以每天贪污三百斤 计算,三年来共贪污学生伙食米十万余斤。 四、军阀作风。动辄打骂学生,昨天又无故殴打朱胜同学,当场被打昏在地, 至今生命尚在垂危之中。 在此,我代表师生联合自治会宣布:从今天起开始罢课,不彻底清算康永备 的罪行,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此时全场师生一齐振臂高呼: “坚决拥护师生联合自治会的罢课决定!” “康永备贪污学生伙食米必须彻底清算!” “坚决反对康永备的军阀作风!” “康永备迫害青年学生决无好下场!” “联合就是力量!” “大团结胜利万岁!” 广场上一片沸腾。接着周培源先生上台演说,他从孙中山先生反帝、反封建, 推行三民主义讲起,对照当今政府对外屈服于帝国主义,对内扩张封建主义势力, 老百姓既无民主,也无民权,更谈不上民生;抗战刚刚结束,又同室操戈,自相 残杀,苦只苦了广大的老百姓……说得声泪俱下,台上台下一片愤怒的口号声。 于是大会从反康开始,一变而为“反内战,反迫害,反饥饿”的三反示威游行。 队伍以威严的纠察队为先行,打着十面迎风招展的大红旗。接着是上书“反 内战、反迫害、反饥饿”九个大字的一条大横幅。然后是上千手执彩旗高呼口号 的师生。后面还跟着随着许多工人、农民,共约一万余人。 游行队伍从广场出来,首先来到了康永备的住所,将它团团包围了起来。愤 怒的师生们一个劲儿地高呼着口号,像潮水般涌进了他的房间。见康永备早已逃 跑,就把他的家什全部砸了,连收音机也将它从楼上甩了下来…… 队伍继续集合,一路上高呼: “反对抽丁拉夫,反对内战!” “实行减租减息,反对苛捐杂税,让工人农民有饭吃!” “实行政治开放,言论、结社自由!” “反对白色恐怖!反对迫害革命青年!” 整个山城霎时闹翻了天。本来安之若素高坐在县堂里的县长、书记长、参议 长、警察局局长等等大小官员,顿时惊惶失措,慌忙命令,出动全体警察,把磐 安中学团团包围起来。幸而师生们早有准备,一撤进学校,就把大门堵了,并预 备了许多石灰包和石块儿,与警察隔墙对峙起来,且向他们发起了强大的政治攻 势:“警察叔叔们:你们好!你们的父母也是穷苦的工农百姓,学生中有许多是 你们的弟弟和妹妹。你们忍心自家人残杀吗?你们当兵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 受当官的欺负、打骂。你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卖命呢?” 结果,师生们被警察包围了三天三夜,许多警察却被学生的宣传感化了,不 但没向学生开枪,反而悄悄儿给学生抛吃的。 后来,县长朱家富感到这样下去,一旦让外地大中院校的师生闻知,赶来声 援,自己的宝座非被掀翻不可。于是下令撤围,并亲自前来和师生谈判。经过师 生的坚决斗争,朱县长也顾不得得罪康永备的后台了,被迫宣布撤消康永备的校 长职务,由“师生联合自治会”暂时管理学校。学校从此开始复课,学潮暂告一 段落。 再说石宝儿、黄柏寿在大盘乡,一人任文书,一个当了户籍干事。他们通过 调查研究,决定在离县城不远的上畈、后塘两保首先发动群众,打开农民运动的 缺口。因为这两个保佃农半佃农占全保总户数的95% 以上,他们租重利高,苛捐 杂税多如牛毛,家家穷得揭不开锅盖。还有一批苦大仇深的年轻人苦于无路可走。 他俩一到,就深入佃农访贫问苦,谁家缺粮,谁家少穿,谁家有急,就把自己的 那点儿微薄的薪金送了过去,很快交上了几位知心朋友。为了把他们联合起来, 以便捏成一个拳头,就组织了一个帮工队“六谷班”。 “六谷班”的章程,是一人有急,大家应,一人有难,大家帮,一人受欺, 群起而护之。这样的组织,很符合年轻人的心理,不久两个保就有三十多人加入 了“六谷班”。 从此,他们白天一起干活儿,晚上一起学文化。由石宝儿、黄柏寿给大家讲 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讲“实现耕者有其田”,介绍解放区斗地主、分田 地、进行土地改革的情况。有的问:“共产党,解放军什么时候来?咱们也组织 起来斗地主吧?”石宝儿和黄柏寿就顺水推舟地提出:“咱们要做好迎接共产党、 解放军的准备工作。如今正当秋收,先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来一个应急措施, 实行' 二五减租' ,挫一挫地主老爷的风头”。这话一出口,大家举双手赞成, 要求马上干起来。 第二天,在后塘孔氏祠堂召开有一保、二保计十一个自然村群众参加的联合 保民大会。大会开得非常成功,一家伙来了五百多人。会上,黄柏寿发表演讲, 号召广大农民团结起来,开展减租斗争。到会的大部分是佃农、半佃农,他们租 种地主的土地,受到高租重利的剥削。听了黄柏寿的讲话以后,知道还有个孙中 山先生,这么关心贫苦农民,个个欢欣鼓舞。表示要积极参加减租斗争。 但是财主富户们听说贫苦农民召开了群众大会,既惶恐,又愤恨,扬言: “谁要减租,就抽谁的田,宁愿抛荒,也不让穷鬼得到便宜。” 几天后,一场有组织有领导的“二五减租”斗争在上畈、后塘两保展开,还 由“六谷班”的人成立了纠察队,宣布:谁不服,谁出来阻挠,就把谁抓起来戴 高帽游街。 消息传到磐安县政府,当局立即派出大批警察到上畈、后塘抓人,减租斗争 受到挫折。 县府当局一了解,听说是姓石的乡文书和姓黄的乡户藉干事两人发动的,就 说他俩是混进政府的“共匪”,立即撤了职,还扬言一旦抓到立刻就地正法。又 宣布参加“六谷班”的人都是赤化分子,一一列名,公布通缉。于是石、黄两人 趁机将他们带上大盘山参加武工队去了。 这一来,那些财主富户又神气起来了,迫不及待地向佃农进行反攻。许多佃 农勇敢地起来斗争,表示要誓死捍卫斗争的胜利果实。也有的佃农害怕了,悄悄 儿把减免的租子又送还给地主。 这一减租运动虽然失败了,但它有力地配合了磐安中学的学潮,锻炼了一批 斗争骨干,促使他们拿起刀和枪,走上了更加急风暴雨式的武装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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