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朱去赵来,上任宴罢炮声隆 一九四八年农历十月,小雪刚过,下起连天鹅毛大雪,磐安山城冰冻三尺, 县长朱家富和夫人牟青被禁锢在几十平方米的小院儿里,不免有些烦躁。 一天中午,朱县长仰躺在沙发上打盹儿,只见土墙里一树桃花,在阳光下正 开得缤纷灿烂。忽然一阵风吹来,将满树桃花吹落一地。这一阵飞花,飘飘荡荡, 落地无声,却打动了他的一腔心事。心想:这些娇艳的鲜花,在树上长着的时候, 多么好看!狂风一来,就坠落到水里泥里,甚至厕所里。这不正如一个人,在有 权有势的时候,叱咤风云,春风得意,一旦时局变化,丢了纱帽,如果去做个老 百姓,倒还没有什么,万一锒铛入狱,甚至掉了脑袋……想到这儿,不觉一阵心 悸,猛地醒了过来,却是南柯一梦。 就在这时,邮差送来了一信,是从家乡绍兴寄来的。拆开一看,原来是四弟 的家书。 自从国共重开战端以来,天下纷纷乱乱,已经一年多没有接到四弟的来信了。 今天他突然有了消息,心头不禁一乐。再一看,信是从山东解放区托人带出,先 寄家里,再转寄来的。他急忙将门关上,叫来夫人牟青,两人一起仔仔细细看了 起来。 三哥、三嫂: 您俩好! 我本在国民党军张发奎兵团魏国强军长属下任团副,于去年四月随魏军长率 师起义,投诚解放军,现在已由团副升任团长了。本想早早寄书给您,因种种原 因,未得通信,好不容易上月接到家中老父手谕,知您仍在浙江磐安任职。想起 兄之前途,不寒而栗。特通过家信,向您传达如下形势: 蒋介石的“戡乱总动员”方针,已经遭到彻底失败。九月十二日,解放军发 动了辽沈战役,蒋介石虽然三次飞抵沈阳亲自指挥,但也无力挽救败局。十一月 二日,东北全境解放,国民党军被歼四十七万人。十一月六日,解放军发动淮海 战役,杜聿明兵团被困于青龙集、陈官庄,全军覆灭已不可避免。华北傅作义部 队被解放军分割包围于平、津地区。国民党军事溃败已成定局。还有国统区人民 “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运动不断高涨,形成了反对美蒋反动派的第二条战 线,有力地配合了人民解放军的作战。国民党政权在军事战线和政治战线上都已 处在全国人民的包围之中,望兄明察是非,速作退路,否则将葬身于野,不得而 归矣! 书不尽言,切盼后会有期。 四弟:家贵敬上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日 兄弟情义重,家书抵万金。一纸文书,像万钧霹雳,把朱家富震晕了过去。 幸亏夫人扶住,才不至于跌倒。苏醒后,立即将书信烧了,对妻子说:“怪不得 学生闹得如此厉害,农民闹得如此厉害,看来国民党倒台是肯定的了,再不迅速 退出政治舞台,咱们也将成为老蒋的殉葬品了。” 夫人牟青说:“咱们来到磐安,没给老百姓做过什么好事,临走之前,总也 得办件顺乎民心的好事吧!” 朱家富听了,点点头。 一天,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婆,来到了磐安山城,壮着胆子闯进了县府衙门, 哭哭啼啼地向门口站岗的打问:“哪一位是县长大老爷?” 恰好这时朱县长从里面走了出来。警察手一指说:“那位就是朱县长!” 老太婆一听,走上前,“嚓”地跪下,大声哭了起来。朱家富忙将她扶起, 问:“老太太,你有什么事找我?请说!” 老太婆抽抽噎噎地边哭边说:“我是双溪乡人,我的丈夫叫蔡德明。我夫妻 俩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膝下无儿无女,从小抱养一个儿子,指望他赡养过晚年。 谁知我们的潘乡长,他不抽两男、三丁、四子,单把我的养子抽去当兵。抓走了 他,我们两老靠谁呀?望县长大人为小民作主!” 朱家富问:“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 老太婆说:“他叫蔡新民,已经被抓来关在县里了。” 朱家富说:“老太太,您先回去,您的儿子,我明天就叫他回家。”老太婆 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老太婆走后,朱县长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兵役科长:“新兵里有个叫蔡新民的 吗?他是养子单丁,不是这次抽丁的范围。你明天就让他回去!” 第二天,蔡新民被放回了家。乡长潘长云知道后,十分恼怒,马上向县里写 了个辞职报告,表示他不干了。朱家富看了潘长云的辞职报告,提起笔签了“撤 职查办”四个字,并对两个警察说:“你俩带我的条子,立即去双溪乡把潘长云 传来!” 警察方某和张某,带着县长的条令,来到了双溪,刚好碰到潘长云。潘长云 问:“小方、小张,你俩到哪里去?” 两位警察怕说早了,午饭没着落,就随口说:“到你家吃午饭,吃了午饭就 要走!” 潘长云说:“好,好,午饭有,午饭有!” 潘长云把两位警察带进家里,吩咐老婆说:“午饭有客,烧体面点儿!” 方、张两位在潘长云家好酒好菜吃了一顿。吃罢,姓方的开口说:“潘长云, 朱县长叫你下午到县里去一趟!” 潘长云摇摇头说:“我不去,我已经辞职了。办个壮丁,千难万难,把壮丁 送去了,又把壮丁放回来。这样的乡长,叫我怎么当?我辞职不干,县里也不去 了!” “不,朱县长叫你下午一定要去的!” “不去就是不去!” “真的不去?”姓方的取出了朱县长的条令,姓张的随手拿出麻绳,甩到了 他的背上。潘长云一见“撤职查办”四个字,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朱县长根据夫人牟青的意见,做了这件顺乎民心的事情以后,立即借“赴省 述职”为名,离开了磐安山城。 那是一九四九年二月初,朱家富说是上省里有公事,顺便回家一趟。那时候 从磐安到金华、义乌都还没有汽车,县长下乡上省,除了骑马,就是坐轿,再不 然就只能步行。朱家富这一回“上省”,既不带随从,也不带行李,而且决定安 步当车,说是可以沿途考察民情。惟一的要求,是要一班警察送他夫妻俩一程。 一行人从大盘出发,来到安文,走到朱色岭脚,朱家富把长衫一裹,手枪一 抡,对警察们说:“你们看,我像个土匪头子吗?” 大家以为朱县长打哈哈,哄笑了一阵,也没在意。走上了岭头,朱家富叫大 家就送到这里为止,又取出一叠钞票,分给每人十万元(那时的一万元,大约相 当于现在的一元钱),说:“你们带回去买点纪念品吧!” 警察们惊愕了:“朱县长,您,您不回来了?……” 朱县长一去不返,县衙里大小官员惴惴不安。另外,大盘一带不时传闻“土 共”要攻打县城的消息,使县里的官员们不寒而栗。国民党浙江省府只得另派一 个叫赵忻的来接任磐安县县长。 赵忻原任国民党东阳县党部书记长,他四十多岁年纪,五短身材,光头、大 耳、蒜头鼻子,紫色的脸膛上长满酒刺,一对小眼睛时时闪着凶光,是一位臭名 昭著的反共老手。 赵忻人未到磐安,消息却早传开了。大盘山区武工队决定趁赵忻从东阳到磐 安赴任的途中擒获他。一班人在必经之处候捕数天,却不见他的踪影。于是陶剑 决定:由王云率领人马继续分路候捕,自己亲自上磐安县城走一趟。 一九四九年四月十九日,清明已过,谷雨将临,海拔一千多米的大盘山上还 是一片寒意,只有那向阳的悬崖上,随风摇曳着几枝含苞的野杏花。 地处大盘山麓的学田村,当地人习惯上都叫它“大盘”。这是个典型的山庄, 也是个破烂不堪的山村,除了几家南货店外,就找不出其它什么工商业了。这就 是国民党磐安县政府的驻地。 陶剑化装成挑货郎的小贩,在山庄里叫卖了一圈儿,天黑时溜进了磐安中学 去找韦虹。韦虹一见,将他一把拉进了自己狭小的房间。好长时间未见面,两人 一见先亲昵了一阵,这才悄悄儿谈论起了县城里近来的一些情况。 夜将深,韦虹身佩两支小手枪,陪陶剑来到县参议长陈俊夫的住所。陈俊夫 喜静,没有住在县府大院里,却自己在一座山脚下单独造了幢别墅似的小洋楼。 “笃、笃、笃……”陈俊夫的房门响了数下。 “是谁?”里面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喝问。 “陈老先生,请开门,朱县长派我来有急事相告!” 陈俊夫神速地爬起来,点上灯,习惯地从枕头下先抽出驳壳枪,警惕万分地 加以考问:“朱县长的小名儿叫什么?” 门外这人随口回答:“他叫阿三,因他兄弟四人,他是老三。” 陈俊夫还是不放心,又再考问了一句:“他兄弟四人都叫什么大名?” “朱家荣华富贵嘛!” 屋里传来说话声,还传来刀枪碰撞的声音。一会儿门开了,陶剑迈步跨进了 室内。只见陈俊夫高坐在太师椅上,两旁站着两个持枪的女人。陈俊夫仔细打量 着来者:只见此人长眉大眼,一张英俊的脸,一身灰色的衣裤,装束精练,大约 二十来岁年纪,却从没有见过面。于是就像叱犯人似的高声吼叫: “递上朱县长的亲笔书信来!” 陶剑跨前一步,回答:“如此乱世,怎敢身藏亲笔书信?朱县长叫我向您面 陈一切!” 陈俊夫听了,“砰”地一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芸芸众生,你我素不 相识,朱县长乃精细之人,岂有不付你亲笔书信之理?这就是一大脱铆,左右, 给我拿下!” 陶剑霎时被两只铁手擒住,同时两支手枪抵住了他左右两边的耳门。陶剑一 愣,立即镇住身,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子都摇晃了起来。 陈俊夫喝问:“你还笑什么?”陶剑不屑一顾地回答:“我笑你陈老先生空 有俊杰之名,却不识时务!” “此话怎讲?” “你既然如此对待一位不避刀枪前来救你的人,又何必多言,请开枪吧!” 这不明不白、不卑不亢的一番对话,却使陈俊夫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得 不缓下态度来,对两旁的两位女人说:“先收了枪,放了他。”然后对面前的这 位来者说:“我佩服你是一条好汉,请慢慢儿说吧!” 这时,四人才都坐下。经陈俊夫介绍,才知道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陈俊夫的 姐姐陈丽贞,一个是陈俊夫的第三房续弦程美云。 陶剑自我介绍:“我是陶容的儿子陶剑,现在是大盘山区武工队的指导员。 告诉你,你的屋外全是我们武工队队员。刚才你要是敢开枪,你一家人不也就完 了吗?” 陈俊夫真以为被武工队包围了,立即转倨为恭,连声说:“恕陈某冒昧,失 敬!失敬!” 接着陶剑不紧不慢地问:“你可记得我父亲曾放过你?你可曾说过' 知恩不 报,非丈夫也' 这样的话?” “记得,记得!……”当着家人揭他的短,陈俊夫显得有些失态的样子。 陶剑说:“既然如此,我把实话告诉你。现在国民党败局已定。二月一日, 国民党中央党部已经迁到广州,蒋介石还准备逃到台湾去,中国人民解放军随时 准备横渡长江,蒋家王朝覆灭在即。请问:树倒猢狲何去?你不趁此弃暗投明, 还待何时?” 陶剑轻轻的几句话,如冷水浇头,使陈俊夫从头到脚凉了半截儿,他不得不 叫声:“陶指导员,请救我!” “救与不救,那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了。只要你真心地投向人民一边,今后的 出路,我可以给你担保。请问朱县长走后,浙江省当局派赵忻来接任,你可知道?” “知道。” “什么时候到任?” “今天接到赵忻的电话,说明天一定到职。” “从哪条路来?” “这就不知道了。” “你既然决定弃暗投明,我代表中共磐安县临时县委,交给你几件任务,必 须完成好。第一件:明天晚上,由你负责给赵忻摆酒接风,要让所有官员、职工、 警察和自卫队员全部喝个大醉。第二件:探明枪支弹药放在何处,设法告诉我们。 第三件:明天晚上万一抓不住姓赵的,你不妨一直跟他跑,直到有朝一日帮助我 们擒住他了,就算你为人民立了一功。” 陈俊夫听了,连连点头,并一把抓住陶剑的双手,紧紧握住说:“一言为定!” 陶剑在屋里那么长时间,韦虹一直在房外警戒。她暗暗提勉自己:“万一双 方谈崩了,凭我手中的两支枪,也要把陶剑救出来!” 陶剑辞别韦虹连夜赶回武工队驻地,天亮以后,立即召集王云、张文彬、孔 玉花、石宝儿、黄柏寿等一起商议。决定除派一支队伍在路上继续候捕外,其余 人一律白天睡觉。天黑后,分两路全部出动,务必在凌晨前赶到大盘学田,趁赵 忻等宴罢酒后未醒,一举攻下磐安县城。 狡猾的赵忻,于二十日一早从东阳城里起身,避过了东磐革命游击区,从巍 山过玉山到大盘。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天一早还是好好儿的天气,到了 傍晚,突然变得阴沉沉的。 学田街上走动着一群一群收工的农民,县衙门口站着一班穿长衫的大小官员, 三三两两,踱来踱去,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一顶轿子从街上向县衙门口抬来, 后面跟着几个脚夫,挑着行李。 “嘟嘟嘟!”站在门口的一位职员赶忙吹起了哨子。哨子一响,县里的官职 员纷纷拥向门口,列队迎接。从轿子上走下来的就是新任县长赵忻,他笑哈哈地 向大家招手致意。 “欢迎县长大人新任!”几十名官职员此起彼落地拍起了手。 首先迎上前去的是县党部书记长羊臣德和县参议长陈俊夫,赵忻与他俩一一 握了手,三人并排儿一同跨进客厅。一会儿,几位女服务员端来了糖果茶点。前 来陪同的有魏警察局长、马自卫队长、各室主任、各局局长等。大家一边吃着茶 点,一边谈论起形势来: “有消息说,和谈没有成功,共军要打过长江来了,” “' 土共' 也扬言要来攻打县城呢。” “怕啥!国军有长江天堑,共军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的。赵先生莅临磐安县, ' 土共' 更进不了磐安这块地盘。” 人们议论着,恭维着。赵忻谦逊地笑笑:“还是靠大家一同努力嘛!” 这时参议长陈俊夫站起来说:“今天赵县长新任吉日,大家暂时不要议论政 事。晚上,县里准备了大宴,不管大小职员,包括勤杂人员,还有警察、自卫队, 也不分官兵,一起到大餐厅,为赵县长新任欢宴。但有一条:喜事吉日,大家只 准讲吉利的话,切忌谈论垂头丧气的事。人人来一个开怀畅饮,回去好好儿睡一 觉,往后大家齐心协力跟着赵县长建设新磐安!” 陈俊夫的一席话,说得众人皆大欢喜。消息传到广大的小职员和士兵耳里, 更是个个欢欣鼓舞,人人大声叫好。 大餐厅里灯烛辉煌,照得如同白日。四排八仙桌,每排十桌,共四十张,足 可以坐三百二十人。这样的大宴,自磐安设县以来,可还是第一次呢!餐桌上猪 肉、牛肉、羊肉、鸡肉、鸭肉、鱼虾、海鲜……大碗大碗,大块大块,满腾腾的, 热乎乎的。两廊上,当地土酿的糯米黄酒,整缸整缸。肉香酒味飘出了厅外,整 个城区的百姓都闻到了。这些小职员,兵士,平时没得吃,碰到了这样的机会, 真是小狗掉进粪缸里:“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不来个撑破肚皮,也要来个 一醉方休!” 厅堂上,赵忻被推上首位,两旁是书记长、参议长,同桌的还有警察局长、 自卫队长、几位主任、局长等。一个个都是体肥脑圆、大腹便便的巨头、魁首。 敬起酒来,说起采来,谁都有一大套。拍起马屁来,恭维起人来,连泥菩萨都会 被讲活的。今天为赵县长庆上任宴,谁不想露一手呢!首先是县党部书记长羊臣 德站起来先给赵县长满满地斟了一杯,说:“让我为赵县长的荣升,今后多为党 国建功立业,名遂功成,咱俩同干一杯!” 赵忻见新的官友如此热情,也不推辞,站起来碰了碰杯,各一仰脖子,一口 干了。 然后,县参议长陈俊夫站起来,也给赵县长满满斟了一杯,说:“早晨树上 喜鹊叫,下午赵县长就来到,真是喜兆(赵)哇喜兆(赵)!贵人到,福也到, 真是喜煞老夫了。让我先敬赵县长一杯,咱俩再同干一杯!” 赵忻说:“同干,同干!” 陈俊夫说:“友托主人福,没有今天赵县长的荣任,我们哪儿来的酒喝呢! 领情才是爱友,推之就不恭了。” 赵忻见推辞不过,只得先干了一杯,又同干了一杯。 陈俊夫一开了头,接下去警察局长、自卫队长、还有主任、局长都要先敬赵 县长一杯,然后同干一杯。轮到魏警察局长的时候,赵忻坚持只能同干了。魏本 幺绷着脸说:“赵县长只看得起参议长,看不起我警察局长吗?为什么参议长的 情你领,我警察局长的情你就不领了呢?” 自卫队长、同桌的主任、局长也一齐帮着说。赵忻一张嘴,哪里说得过大家 呢!等这几杯酒再落肚时,赵忻已经有些醉意了:“我赵某有是的海量,大宴小 宴,少说也经过几百场了,何曾喝醉过?来!喝,大家都喝,喝个痛快!” 这一夜,惟有陈俊夫心中有数,没有喝得太多,其余都真的“一醉方休”了。 时至夜半,餐厅里还有划拳行令的,摔杯丢筷的,咒爹骂娘的,更有东倒西 歪,上吐下泻的……一片狼籍。 大盘山区武工队二百余人,由陶剑和王云各带一支,分两路;连夜向大盘学 田急驰。陶剑一支过墨林,到磨石岭、和尚山一带,再分兵从市口、大坞坑口方 向包围学田村。王云一支经云山,过大盘岭,从甲坞岭头、礼济方向包围了学田 村。 天将凌晨,只听山头上“噼!”地响了一枪,紧接着四面山头,排山倒海, 地动山摇地响起了冲杀声和枪炮声。把国民党县政府里经一夜大宴后正进入梦乡 的所有官员和当兵的都惊醒了。一着急,有的把裤子当衣穿,有的把鞋作帽戴, 有的连挂在壁上的枪也忘了拿,就逃了出来。马自卫队长说:“快打出去!”魏 警察局长说:“不能打。理由是:不知对方虚实,乱冲乱撞,等于送死。况且, 我们枪一响,就正好让对方找到了目标。”于是大家沿溪而下,悄悄儿逃之夭夭 了。 赵忻昨晚被大伙儿灌得酩酊大醉,一倒下就如死猪一般。虽然迷迷糊糊中也 听到外面枪声大作,但是哪里挣扎得起来?幸亏被一班官员拖拖拉拉拽了出去, 总算没有被捕。一路上,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声声求饶,还以为是被武工队 抓住,要拖去枪毙了。直拖到山上停下,官员们拍拍他的胸口,安慰说:“赵县 长,不要怕,是自己人!”他才如梦初醒。 此时,天已大亮,他睁开眼睛一看,见满城红旗飞舞,老百姓一片欢腾。整 个磐安山城已经被共产党领导的武工队占领了。他牙一咬,发狠说:“赵某不才, 必当誓死夺回山城!” 县府里所有的官员、衙役都逃光了,惟剩下一位烧饭的老头儿。武工队员要 他说出枪支弹药藏在什么地方?他笑哈哈地说:“跟我来!”他带着武工队战士 去把藏在一处地下室里的枪支弹药全部起了出来。接着战士们冲进了监狱,打开 牢门,释放了全部犯人;冲进县政府,砸了县府的大印,搜获了一架电台,焚烧 了壮丁册和所有文书档案;冲进了粮库,打开粮仓,把粮食全部分给穷苦百姓。 磐安山城欢腾了,学校的师生们在欢呼跳跃;全城的男女老少在欢呼跳跃; 吹呼人民战士胜利占领磐安县城!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