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救民水火,打碎老财黄梁梦 一个盛夏的傍晚,夕阳的余辉映红着山头,一轮银盘似的圆月已镶嵌在天空。 日月交辉,使巍峨的大盘山染上了一层壮丽的暮色。突然一阵山风刮过,催动万 壑松涛,山巅上现出了一个人来。 他,个子中等,肩膀宽阔,两臂滚国,方方的脸,吊梢的眉毛和眼睛,很象 关云长的卧蚕眉,丹凤眼;六月的烈日和高山的长风,把他的脸和肌肉熏晒得又 红又黑,浑身一派矫健的劲儿。这人就是新出猛的少年侠士——陈雷。 陈雷,家住百丈村,父亲陈尚武也是一位一身铮铮铁骨的汉子。一九○八年, 八国联军打进中国,火烧了颐和园,是中国人民多灾多难的一年。大盘山地区水 旱并行,风虫肆虐,百丈村的佃农,几乎家家断粮,草根挖尽,树皮剥光,饿殍 相枕,十家九室无炊烟。而村里的大地主胡荣华却仍然疯狂地向佃农催租逼债, 逼得佃农们实在没法活了。一天,百丈村的上千户佃农联合起来,一齐闯进了胡 家大院,打开粮仓就要抢粮。胡荣华闻声赶来,挡住大家说:“你们光天化日, 结伙为盗,还想活么?”这时,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他名叫陈 尚武,面对胡荣华大手一摊说:“自古田地是农民开的,粮食是农民种的。现在 我们种田人米无一粒,粟无半升,连树皮、草根都吃光了。而你家呢?却千仓万 廪,积粮如山,屯那里蛀,堆那里烂。这合理吗?难道就该你一家欢天喜地,让 我们大家都饿死吗?”他转过身,面对大家,又大手一挥税:“俗话说饿死不如 杀头,抢了粮,填饱肚子再说!……”“说得对!说得对!粮食是我们种的,难 道你管田的好吃,我们种田的就不能吃吗?……”大家一齐轰了起来。 胡荣华见了,把藏在腰间的手枪拔出来,朝大家一亮说:“肯与不肯,先问 问我手中这个玩艺吧!”说罢,他“噼”地朝天开了一枪,这时更把大家激怒了, 冲上去,一齐要砸仓抢粮。谁知胡荣华这一枪非同小可,倾刻从后院涌出五十多 名家丁,霎时摆开阵势,几十支枪一齐轰鸣,犹如云翻雷炸,即刻子弹呼呼,火 星四溅,硝烟弥漫……这些手无寸铁的佃农,虽有上千人,但哪里挡得住这真枪 实弹?眨眼之间,面前血泊里倒下了几十人,大院里顿时乱成了一团。佃农们无 奈,只好冲开一条道儿,带着冲天的怒火,败退了出去。 陈尚武腹中数弹,小肠被打断,抢抬回家后,大呼数声而亡。此时,陈雷才 三岁。从此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落在陈雷的妈妈身上。她劳累加悲恨,四年后 也撒手而去了。小陈雷从小失去了父母,家中又无寸地分田,也就只好流浪江湖 乞讨为生了。生活逼得小陈雷不得不悄悄练就一身惊人的特技和非常的本领。正 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严寒来”,他才十七八岁,就出脱得一表人才和 颇有名气的一位少年侠士了。 这一日,陈雷上得岭头,举目远眺:郁郁葱葱的山脚下,一条小河弯弯曲曲 从西向东伸出再拐向南,那养育过他重年的百丈村也隐约可见了。 五年前,他曾经回来过一次,那年他才十三岁,他是讨饭回来的。未到村时 十分想念家乡这块热土,一临村边又觉得无脸去见邻俚了。心在徘徊,两脚却仍 在不由自主地向村里走去。恰逢一位小姑娘向河边提水而来,因两人都只顾低头 各自走,差点儿撞了个满怀,各“呯咙”一惊,呆呆地站住了。他只觉这小姑娘 有点面熟,又记不起是谁了。还是那小姑娘眼尖,愣了一会,首先大叫了起来: “陈雷哥,你回来了!真叫我想煞了。”一边忙转身,便一手提着空桶,一手拉 着他:“先上我家,我烧点你吃吃。”如亲妹一般,把他领回了家。原来这位姑 娘叫胡秀兰,比他小二岁,因胡秀兰的母亲和陈雷的母亲是同村人,又是好女友, 后来同嫁百丈村,更亲如姐妹,经常往来,因此他俩从小就混熟了。 跨进秀兰的家,没见其他人,不由得陈雷问:“姨姨、姨丈呢?”问得胡秀 兰顿时湿红了眼圈,慢慢地答了一句:“咱们是同一根藤上的苦瓜啊!”原来, 两年前胡秀兰的父母也相继去世,剩下秀兰一位孤女了。同病相怜,两人更亲得 如同兄妹了。只是胡秀兰家里也很穷,拿不出好东西待他。而陈雷呢?觉得能喝 一口秀兰亲手烧的清开水也是甜滋滋的。 这一晚,他俩同枕而睡,又是拥抱,又是流泪,又是戏闹,只是两人都还年 纪小…… 几天后,陈雷决定继续往外闯荡。临分别时,他胸脯一拍,说:“男子汉大 丈夫,这回不混出个人样儿,不回来了。”胡秀兰却依依不舍拉着他的手:“陈 雷哥,您得回来,我在等着您啊!” 一晃过去了五年,陈雷看看自己已牛高马大,不再是昔日的小混儿了。每当 他想起胡秀兰,他真恨不得插翼归来,看看秀兰妹出脱得如何?还能不负前言, 斯守着等他么? 眼前又是熟悉的家乡山,家乡水了,那村头秀兰家的石墙瓦屋也历历在目了。 似乎看到了清丽的秀兰妹已惦着脚尖,站在门口迎候了,不由得使他加快了下山 的脚步。 当他来到百丈村边时,天已傍黑,他循着熟悉的村道,踩着星斗撒下的微光, 兴匆匆地来到了胡秀兰家。谁知两天前,这里已发生了一场出人意料的事变: 胡秀兰今年已十六岁,自从五年前,与陈雷邂逅相遇后,她怜悯陈雷的苦难 身世,更被陈雷横溢的才华和远大的抱负所打动,预料到他必将是个出众的好男 子。因此,她时刻思念着他,盼他成才,盼他早归,谁知一别五年,至今杳无讯 息。但她坚信陈雷会回来的,陈雷决不会辜负她。她每天早出晚归,长年风里来 雨里去,辛勤耕耘着父母留下的仅有的一片薄地。因为她小时也曾上过几年学, 相认了不少字,有空时也常看些唐诗宋词及西厢记、红楼梦之类的书,常吟古诗 以托心绪,切盼心上人陈雷的归来。 一个细雨霏霏的下午,胡秀兰从地里干活回来,弄了一身的泥巴,回家后, 忙把衣服换下,提着篮子,上小河边洗衣。这时,河西还在下雨,河东已漏出阳 光来了。见景思情,她高诵起了大诗人刘禹锡的一首诗: 杨柳青青江水平, 闻郎江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 不是晴天却有晴。 胡秀兰本来由于思念少年情侣陈雷而吟诵这首诗,却引出了一位年过花甲的 老淫棍胡荣华来了。他骑马路过村头,忽闻飘来一阵婉转悠扬的吟诗声,循声望 去,却是一位浣纱的小女。他勒住缰,停住马,仔细一看,见那小女虽然衣衫褴 褛,面呈饥色,但她那窈窕的身材,俊俏的脸庞,甜美的酒窝,无处不显露出娇 艳妩媚之态。看得他长长地发了一阵呆。当他回过神来时,那小女子已经不见了。 不由得他一路喃喃自语道:“这不是当年浣纱的西施再世么!” 那天晚上,胡秀兰正独对孤灯,思念着陈雷,突然门外传来一冲破锣似的笑 声,门扉响处,闪进来一位中年女人。胡秀兰抬眼一看,认得她是媒婆虞春梅。 还没等胡秀兰开口,她已笑迷着,把两个大拇指在秀兰面前一坚,说:“恭喜你, 贺喜你,胡大爷看中了你,要讨你做他的第五夫人了。哈哈哈,这不是从今后, 你洪福齐天了么!”她一边说,一边笑,一边把一双王镯塞进秀兰的手心。谁知 胡秀兰一听,一阵心悸,呼地站了起来,随手将王镯子愤愤地摔了出去,说: “谁要这老头子的臭东西?你也别来这一套,给我滚!”说着将她一把推出门外, 重重地把门“眶”地关上了,虞春梅讨了个没趣,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胡秀兰的家。 几分钟后,一阵刀闪火亮,闯进来一群彪形大汉,任凭着胡秀兰挣扎、怒骂,强 拉硬拽地把她拖走了。 这时,胡荣华已经六十四岁了,家里已有四个老婆。外甥女儿都二十多岁了。 秀兰被抢进胡家,胡家却象办喜事那样迎接她。秀兰哪里肯买这个帐,一腔怒火 烧上了顶门,把长发一甩,一屁股坐上那把虎皮交椅,双手叉腰,两眼射出了逼 人的火焰。突然间,进来一位高高瘦瘦的老头,面孔黄中带黑,两条倒垂白眉下, 闪动着淫邪的眼睛,颌下的一撮山羊胡子亦已银须尽染。 胡荣华虽然年过花甲,却十分好色,他不但娶了四个老婆,还逛了许多妓院, 仍意犹未尽,依然乐此不疲。今晚,他决意要品尝一番这位正青春妙龄的乡间少 女的滋味。 “嘻嘻!连发怒了的小脸蛋,还掩饰不住西施般的美丽呢!”胡荣华伸手摸 了一下秀兰的脸,又捋着那把山羊胡子嘿嘿笑着,双眼露出了一股淫邪的光。吓 得秀兰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她不再求生,决心以死相拼了。“呼” 地站了起来,本想狠狠掴他一个耳光的,只是她比他矮一截,掠手不及。便后退 一步,以手指着他的鼻尖,怒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不要脸的老淫棍,要人没 有,要命有一条!”骂着又将乱发一甩,象头怒狮似的向他猛撞了过去。惊得胡 荣华连连倒退,大声疾呼:“快来人!快来人!”闻声从门外闯进来一群凶神恶 煞般的打手,早将秀兰横倒于地,用绳索捆得个结结实实,秀兰正张口大喊,却 被一团烂棉絮塞进了嘴……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胡荣华,这才惊魂稍定,缓缓地转过气来,便又气咻咻地 嘿嘿冷笑道: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往后如何服从我的!”说着转向家丁,手 一挥:“将她拉进后院,丢进水牢,叫这小尼子先在这里见识见识吧!” 一声令下,数个狗腿,早把秀兰双脚一提,倒拽着直往后院拖去…… 再说陈雷见秀兰家门敞开着,却没有人,向左邻右舍一打听,才知道两天之 前,秀兰被胡荣华抢走了。 “怎么办呢?”陈雷陷入了沉思:“胡荣华这个土皇帝,家大业大势力大, 不但家丁成群,而且还能起动官府,就凭我手中这柄剑行吗?但救人如救火,迟 缓不得,还能让秀兰这个弱女子久陷火坑干等死么?不能!我陈雷就是上刀山下 火海,闯龙潭入虎穴,也要把秀兰妹救出来! 夜深人静,陈雷先上酒家,喝足了酒,填实了肚子,系紧鞋带,扎紧腰身, 紧握剑柄,悄悄来到了胡家大院。万籁俱寂的夜晚,明月当空,群星闪烁。只见 胡家大院门口,一左一右蹲着两头呲牙咧嘴,瞪眼呶腮的石狮子。两扇上千斤重 的铜环铁门紧闭着。院内早已瞎灯断火了。陈雷一个飞腿,“噌”地一声,跃上 了围墙顶,俯视良久,见无动静,他跃下围墙,轻声捷步窜入了内院,突听角楼 里有对骂和打牌声,他蹑手蹑脚地上前往壁缝里一瞧,是四个家丁在赌博。忽听 不远处门铃叮当,跨出一个人,打着手电向他走来。他只得急急退入暗处,又飞 身一跃,纵上屋顶,伏下观看。只见房中出来的这个人,手中还握有手枪,边走 边四周上下巡看,显然是一位巡夜的家兵。那家兵巡视一段后,却钻进厕所大便 去了。陈雷趁机跃回地面,静心屏声地贴身在厕所门口,不多时,那个护院的家 兵出来了,被陈雷猛地一家伙,敲掉了手中的电筒,夺过了手枪,一跤将他翻倒 在地,一脚踩住肚子,一把亮闪闪的剑尖早已抵住那人的胸口了。并低声说道: “我叫陈雷,专前来搭救被你家老爷抢来的小女胡秀兰的,请带路。稍有出声, 就先要了你的命!”那护院巡夜的家兵一听“陈雷”两字,吓得舌头都伸出了半 尺长,连连应道:“照办!照办!” 接着护院家丁在前,陈雷一手提剑,一手握枪,紧跟在后。胡荣华的大院占 地三十余亩,后院直通村后奇石山。 奇石山什么样儿?三面深涧环绕,一面直连胡家。山并不太高,却似鬼斧神 工,四周垂直如削。突兀的青石长满青苔,涧底山水潺潺,深坑交错,落脚陷入, 谁想接近涧底,真是路无半尺。从山上往涧下瞧,白烟冉冉。站在涧口崖边,涧 谷里寒气袭人,令人不寒而栗;再一听深谷内,那风掠石壁的谷鸣之声,如百兽 哀嚎,凄楚渗人。胡家大院骇人听闻的“冷水牢”和“火烟牢”就建在这奇石山 上。欲入奇石山,只有一条暗道,那就是要通过一处石洞,洞里九幽相通,暗道 交错,三转两绕就难辨归路,只有垂手待毙。陈雷不知就里,被带进石洞,转眼 不见了护院家兵。他急忙往回撤退,但难辨方向了。突听到处铃声猛响,四面涌 出了许多家兵,陈雷虽有通天本事,却哪里打得出来,“扑通”掉进一个暗穴, 终被擒住了。 陈雷被数十家兵捆住双手,架着来到胡荣华的“白虎节堂”,只见这老头高 坐堂上,贼眼一瞪,山羊胡子一翘,喝道:“你是哪家蠢贼?竟敢身带凶器,夜 入我宅?若不从实招来,刀枪侍候!”可是陈雷哪里把这放在眼里,硬铮铮地一 身正气,答道:“你身为富家豪户,从不体恤民众,却为非作歹,家有三妻四妾, 尚且不足,竟敢强抢良家民女,该当何罪?今独闯魔窟,本想救民水火,一刀宰 了你。事之不成,既被擒,如何发落,那就随你的便吧!”连质带骂,气得胡荣 华五脏六腑都冲翻了,连说话都口吃了起来:“你……这……还了得,不……给 ……你点……滋味尝尝,你……哪里会……知道我……的厉害!来人,给我狠狠 地整治他!”一声令下,前后左右跳出四个虎彪彪的打手,把陈雷拖出室外,吊 在一株柳树上。悬空挂着,离地三尺,且端来一盆水,一个个手执木柄皮鞭,先 各把皮鞭在冷水里一蘸,顿即没头没脑地朝陈雷的身上抽来。每抽一鞭,都抽得 衣衫裂开一条粗缝;每抽一鞭,都抽得皮肉隆起一道血印;每抽一鞭,都抽得浑 身上下一阵颤抖。可是陈雷咬紧牙关,就是没有把头低下!但人毕竟是血肉组成 的,陈雷被一阵折磨后终于瘫倒在地,一声不哼地昏死过去了。至此,胡荣华仍 然余怒未消,大声吼道:“把这小子丢进火烟率,让他欲死不得,欲活不能,慢 慢消受吧!” 胡荣华得意地退回卧室,慢慢地坐下,仰躺在卧椅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 抽着大烟,心里在琢磨:“胡秀兰这小女崽,因为恋着陈雷这后生子,难怪她那 么做作。待我整死了陈雷,看你胡秀兰能飞出我的手心么?哈哈哈!” 翌日黄昏,一位青年军人骑着一匹烈马,连连挥鞭,直向百丈村胡家大院奔 来,来到院门前,勒住缰,跳下马,便一步跨进门去,护院哨兵见来了这么一位 气派的军人,忙向前一躬身,说:“老总,有事么?”那军人从挎包里取出一帧 请柬,在他面前一晃,说:“我从师部来,奉王师长的命令,送一份请柬,给你 家老爷。”那哨兵不敢怠慢,忙说:“那跟我来!” 这时,胡荣华正在家内踱着方步,思忖着什么时候,把胡秀兰放出来。忽听 门外传来“报告”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 家丁,一个是陌生的军人。他严峻地审视了那军人一番,然后招招手,叫他进去。 并问道:“有什么事么?”那军人跨前一步,递上一份请柬,说:“敝人奉王师 长的命令,专程请胡先生立即赴小五庄师部,有要事商议。”胡荣华接过请柬, 仔细端详了一番,果见是印有国民革命军钤记的王师长的请柬,便立即恭敬了起 来:“未知贵军到来,有失远迎,抱歉!抱歉!”并说:“王将军如此看得起老 朽,理当立马前往恭听!”两人匆速跨出大院。胡荣华叫家丁牵出一匹大白马, 各将身一跃,跳上马背,“驾”的一声,军人在前,胡老头在后,趁着茫茫的暮 色,向前飞驰了起来…… 片刻工夫,两飞马来到了小王庄一幢独家小院前,胡荣华跳下马,往里一瞧: 只见院内红烛高烧,正中坐着一位英俊的青年军官,正在看阅文牍。来到门口, 那军人高喊一声:“报告!胡先生驾到。”那青年军官闻声站了起来,大手一招 说:“请胡先生进来!” 胡荣华得令才提步跨了进去,经示意才在迎面坐下,正眼瞅那王师长:身穿 将军服,头戴硬盔帽,瓜子脸,高鼻梁,两条长眉下,一双大眼特别有神,一副 威武之相,不由得胡荣华暗暗夸赞:“好一个英武的儒将!”这才听对方自我介 绍说:“敝人乃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一○八师小将师长王超。一个月前还随蒋委 员长在江西前线剿共,因蒋委员长指挥有方,打得共军焦头烂额,四面逃窜。而 今朱、毛已率部窜向西北,却令刘(英)、粟(裕)率股匪进入浙江。于是我们 第十八军奉蒋委员长命令来至浙江绥靖。昨日军座又命王某到浙东大盘山坐镇。 胡先生乃地方首脑,更且胸怀军机,腹藏兵略,欲治此一方,非得先生鼎力相助 不可!” 胡荣华听了受宠若惊,激动地说:“王将军既看得起我,老朽当效犬马之劳, 愿为将军麾下一卒,剿共灭贼,绥靖地方,为党国尽忠!” “好!痛快!痛快!胡先生真乃痛快之人。有胡先生此一言,王某踏实多矣! 只是大军随后就到,未知司令部,暂设何处为妥?” “这个么?……”胡荣华陷入了沉思。顿时,他似乎恍然大悟:“王将军若 不嫌弃,就把司令部暂放我家吧。!一来,我家没有一般平民出入,可以保证王 将军的安全;二来,若得王将军时在左右,还不是老朽的莫大之幸么!” 王师长听了,双手一拍,说:“好!现在马上走,一切后事,到您那里再说!” 恰好当时正是六月十五,一轮明月高挂长空,照得大地如同白昼。胡荣华、 王师长双马并行,后面数名警卫紧紧跟上。进得胡家大院,王师长一看表,还未 过十二点。但见好大一个场面:走廊甬道,相叉交错;花园假山,左右相衬;楼 台亭榭,前后有序;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还有宽广的操场,明净的鱼池……直 看得五师长不住称赞:“好地方!好地方!” 在胡荣华的引领下,王师长他们又来到了一处苍松翠柏里,面前现出了一幢 雕梁画栋的玲珑琼阁,只见一块金碧辉煌的横匾上书着《山庄别墅》四字。胡荣 华自我夸耀地手一指说:“此处景色佳丽,王将军进去看了,保管一万个满意!” 王师长一把握住胡荣华的手谢道:“这真是一处天赐的司令部驻地啊!” 这时,王师长早已在大门口和二个要道处布置了三重双岗,只剩下四个战士 跟随在他身边了。胡荣华又把王师长领进了最里间,两人分宾主坐下。不一会, 胡家的女仆佣人送上来了丰盛的美酒、佳肴,两人便高高兴兴地对饮了起来。 酒过数巡,王师长兴致一来,便大谈起了他的仕途经历: 老家在山西,我原在阎锡山部下当连长。因阎锡山这个人有野心,与蒋委员 长明和暗斗。他妈的我看透了姓阎的是个小人,蒋委员长才是英雄。我将姓阎的 平时在士兵中散布的贬蒋的话,一一录下,悄悄寄给了蒋委员长。于是,我被调 入了黄浦军校深造,成了蒋(校长)的得意门生。一毕业,我被分配到蒋的谪系 第十八军当少将师长了……“说着,他取出一张蒋委员长亲笔写的”先安内,后 攘外“的题词,说:”这是蒋委员长给我的最珍贵的惠赠,我这就转赠给胡先生 吧!“激动得胡荣华”嚓“地站起,向王师长行了个九十度鞠躬大礼,说:”深 谢王将军的厚爱,教我胡某没齿难忘了!“说着双手接过惠赠,小心翼翼地藏进 了怀里。 原来胡荣华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大老刁。开始他对王超一行是将信将疑,暗 怀戒心的,听了王师长的一番级历,再看看这帧题词,确是老蒋的御笔,于是信 而不疑了。一高兴,不但劝五师长开怀畅饮,自己却先喝得不能自主了。 五师长看看时机已经成熟,便把酒杯往后一抛,大喝一声:“左右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两旁跳出四个大汉,把胡荣华四马扎蹄地捆缚起来了。王超站起身, 将外衣一脱,胸脯上现出了“中国工农红军”一枚军徽,并哈哈大笑道:“老色 鬼,你没想到我们的这一着吧?你还认得我这个五年前大闹缙云县城的陶容吗?” 此时的胡荣华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了。他正想高声呼救,一团烂棉絮已塞进 了他的口袋。更使他欲挣不得,欲减不能了,陶容见了,手一辉说:“先把这个 老贼关进冷房,明天再说!” 这一晚,胡荣华被关在后院冷房里。开始还在酒力攻心,脑子昏昏然的,浑 身热糟糟的,横躺在水泥地上,还感到有些冷冰冰的挺舒服。渐渐的酒力散尽了, 才大梦如醒,一切都记忆起来了,但已经失去自由了。而他的家里人还以为他欢 天喜地通宵达旦陪客痛饮呢!胡家大院里,仍一切如旧,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天朦朦亮,五十多名护院家兵照常出操。不一会,他们架好了枪,解下子弹 带,喊着向后转,齐步走!走出几步远,做起徒手操。 “叭”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接着,一阵排子枪,一下扫倒 了十多个家兵,只听四面八方响起了“红军战士们冲啊!”的喊声。随着喊声, 跃出数面红旗来,把剩下的护院家兵吓得屁滚屎流,没命地往营房驻地跑。数位 红军战士腾身跃起,冲进广场,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五十多支长枪和无数子弹。 侥幸脱险的三十多个家兵,一路上哭爹喊娘,一直跑回驻地。谁知那里早被 红军古领了,他们进得去,出不来,一个个全做了俘虏。 解除了胡家大院里的武装后,陶容才把胡荣华从冷房里提了出来,并把他家 二十多口人全都捆缚着押到了一起,要胡荣华亲自带路去把陈雷和胡秀兰放出来。 陶容还指着胡荣华的鼻子说:“若出半点差错,惟你全家人是问!”到了此时, 胡荣华也只得唯唯应声,乖乖领路了。 且说陈雷和胡秀兰得救,怎不大泪滔滔,感激不已呢!他们纵情高呼共产党 万岁!并当即要求参加红军。陶容高兴地接受了他俩的请求。 这时,百丈村的四面路口都被红军守住了。村头上空升起了一面“斧头镰刀” 大红旗,宣布百丈村解放了。随后红军战士把胡荣华家的粮仓,一一打开,把粮 食一担担分给广大贫苦农民挑回家去,全村人民洋溢在一片欢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