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九和遇险,小虎幸逢于妈妈 数天后,失散的红军又陆续汇聚在一起了。惟有小虎等还未知下落,陶政委 派出多人去寻找他的踪迹。 一天,陈雷从村里弄来一张国民党的《东南日报》。只见其中有这么一条报 导: “九月二十九日,我某壮丁队在大盘山东南麓的深山里,与窜犯我浙东 的共匪残部发生激战,匪首陶容当场毙命,匪徒大部死伤,余者四散远遁 ……” 陶容看罢,不觉哈哈大笑。并问陈雷说:“这种离奇的事,你说是怎么来的?” “救你那天,我与徐飞从半路闯出,杀了两个壮丁队员,被逃走了一个。那 个队员回去向队长张白眼汇报此事。张白眼为了得功,把那个队员杀了,并将他 弄得面目全非,仍冒你的名,去向黄明远领赏……”陈雷有声有色地向陶政委汇 报起了他所打听到的这件事。并说:“我看您就将错就计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吧! 这样可以麻痹许多敌人,我们却正好趁此休整一番。” 陶容听了,点头采纳了。 再说孔志茂那天把马胡子带到那山上,用手一指那半山腰上的一个岩洞,自 己就立即钻进石林丛里了。结果,马胡子二个排全部遭到歼灭,他却隐蔽下来了。 在红军打扫战场时,被小虎抓了出来。 孔志茂见官兵损失惨重,怕回去要遭到黄明远的惩罚。就哭丧着脸说:“我 反正也回去不得了,回去让黄明远杀了,还不如以后让他们抓住再死……”陶容 觉得今后确还有用到他处,便同意让他留下来。 这次一场大战后,小虎和孔志茂一起失散在大山窝里,没日没夜地到处寻找 自己的队伍,一日他俩来到了九和岭头,那里原住着一位种山的老乡,自从黄明 远实行强行并村后,这户山农被迁走了,连三间茅棚都被烧了,变成了一片废墟。 小虎俩熬着瘪肚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知往何处去好……艰难的游击军旅,困 苦的革命生涯,使孔志茂十分懊悔,他决心寻找机会要溜了。他装出十分关心小 虎的样子,说:“几天没吃没喝,把你饿得瘦多了。山下就是村子,等天黑后, 我过去给你讨口吃的。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吃饱了,再找队伍不迟啊!”小 虎也确实饿得慌了,便不加思索地说:“好,可以。到了村边,我在外面接应, 你进去一下……”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蹒蹒跚跚地下山来了。 不料离村子还很远的一座小山坡下,有座古庙,古庙里住着一个班的壮丁队 员。“哪一个?”随着一声吆喝,“哒哒哒”扫过来了一梭子。孔志茂“妈呀!” 大叫一声,滚到坑里去了。小虎大骂一声:“怕死鬼!”提起枪回扫了一梭子, 旋转身就往树林子里钻。壮丁队员蜂拥般地撵了上来,子弹在身边呼呼而过。忽 然觉得右腿有些发麻,有一股粘粘糊糊的东西往下流。他知道受伤了,急忙伏下 用绑带一扎,跃起身,继续往山上跑。好容易才甩脱了后边的敌人。他两条腿越 来越沉重了,冷汗一个劲地往下淌,忽然一阵昏眩,便跌进了山侧的一个洼地里。 当他渐渐苏醒过来时,天已经傍黑了,他挣扎着慢慢地爬进了一个偏僻的山 村。天亮后,被一位农民伯伯扶进了家里。 这位农民伯伯姓于,家有三口人,除了于伯伯,于妈妈,还有一个十多岁的 小女儿。于伯伯叫小虎躺在他的床上,叫女儿在门外放哨。当时,小虎昏昏沉沉, 可是他的心里却很明白,这里还是敌人的天地,一旦被发觉,将会给于伯伯一家 带来不堪设想的灾难。于是,他坚决请求于伯伯将他立即送到后面山上去。于伯 伯不肯,一定要他吃点东西再上山。于妈妈忙着做了这,做了那,有干饭、有稀 饭,还有菜油鸡蛋,可是小虎什么也不想吃,在他夫妻俩的一再催劝不,才只勉 强喝了几口稀饭。接着,于伯伯又给他掏了些草药,敷在伤口上,这才把他背到 山上一个看守苞芦的茅棚里。 茅棚分上下两层,小虎在上面一层,于伯伯同于妈妈坐在下面一层守护着, 小虎一再催促他们回去休息,可两位老人怎么也不肯离去。于妈妈还不时地到上 面来看他,轻轻地给他拉好被子。他怕给老人家添麻烦,就装着呼呼地入睡了。 其实,他哪里睡得着呢? 半夜里,小虎小心地翻了个身,不想这轻微的转动,把坐在下面的于妈妈惊 动了。她一手拿着小油灯,一手端着一碗稀饭,又走上来了。小虎全明白了,于 妈妈是见他一天没有吃东西,所以整夜守着他。他含着泪从于妈妈手上接过那碗 冒着热气的稀饭,一口气喝干了。于妈妈欣慰地笑了。望着于妈妈那慈祥的面容, 他激动地叫了声:“妈妈!” 妈妈!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妈妈。可小虎妈妈在他未满周岁时,因为得了重 病,家里又穷,不治死了。以后,他爸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可哥哥大龙 抽到壮丁,逃出去了,乡长把他父亲抓去,打得死去活来,没几天,爸爸也死了。 从此,小虎成了一个孤儿。为了生活,他只得给地主当放牛娃去了。吃不饱,穿 不暖,没爹没娘的孩子到处受人欺侮。当他高兴时,只有对牛玩玩,难过时,也 只有对牛流泪。有时挨了打,也曾呼喊过妈妈,可妈妈在哪里?谁是他的妈妈呢? 那生他,养他的妈妈究竟什么模样儿,他已毫无印象了。任凭他大声呼喊,得到 的只是那深山里凄惨的回声。人们说童年会永远留给人美好的回忆,而他的童年, 没有欢乐和幸福,只有痛苦和眼泪。 后来,他家乡来了共产党,闹起了红军,他也参加了。革命大家庭的生活, 不仅使他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而且使他享受到了从未享受过的爱抚和温暖!今 天,于老妈妈更使他尝到了一种伟大的爱,阶级的爱,母亲的爱。 小虎非常激动,到天亮时才慢慢睡去。等他醒来时,发现于妈妈仍守候在他 的身旁,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来的,也许她根本没有离开过。还没等他开口, 于妈妈就关切地问道:“孩子,好点吗?”小虎回答说:“好得多了!”这倒不 是为了安慰眼前这位亲如生母的老妈妈,而是确实好多了。除了伤口还有些疼以 外,头也不象昨天那样昏昏沉沉,四肢也已有了些力气。想到给老妈妈增添了麻 烦,想到部队首长和同志们,他巴不得伤口马上愈合,赶回部队,与大家一起战 斗! 中午,于老伯伯一边给小虎换药,一边和他聊天。他问。了小虎家的情况后, 感慨地说:“怪不得红军与我们心连心,原来大家都是受苦人哪!”接着他把肚 里的苦水倒了出来,讲如何受地主的欺压,国民党反动派又如何抓走他的儿子… …末了,他凑到小虎的耳边问:“听说龙泉那边都组织起来了,有农民会,青年 会,妇女会,儿童会,还成立了工农政府,领导大家打土豪分田地。是真的吗? 哎!红军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来组织呀?……”没等他把话说完,于妈妈就在下 面叫了起来: “老头子,快下来呀!家里有客!” 老伯伯匆忙走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于妈妈上来轻轻地对他说:“不要怕, 是周家的保长说是上山路过这里,来讨口茶喝。被我们支走了。”她说得是那样 的欣慰和从容。 一天,小虎和于伯伯正在聊天,他的小女儿突然赶来,说是壮丁队队长带人 来搜山了,叫他赶快躲躲。于是于伯伯立即将小虎背到了另一块山上,隐藏了起 来。待壮丁队过山去了,手伯伯又去把他背了回来。就这样,于伯伯一家人不止 一次地把小虎从危急中救了出来,而他们自己却担了不少风险。 休养了十多天后,小虎的伤口基本好了,便要上山找部队去,于老妈妈坚决 不肯。她说:“你的伤刚好,身子还很虚弱,你们红军是为我们穷苦人打天下, 才受伤的,要是不养胖了回去,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呢,你真的要走,我就要生 气了!”小虎怕于妈妈生气,没敢再提。过了些时候,村里的壮丁队走了,小虎 就和于妈妈等回到家里住。帮着做些事,提水呀,劈柴呀,有时还教小妹妹识字, 向他们讲些革命故事,他们都很喜欢听。 小虎的伤口终于痊愈了,又急着要上山找部队了。上山那天,一大早于妈妈 就把小虎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一个小包袱里。临走时,她又特地为他烧了面条、 鸡蛋,还有给带到路上吃的糖麦饼,再三嘱咐说:“路上当心,以后常来走走。” 到了路口,于妈妈停下来,抚摸着他的头说:“孩子,去吧!替妈妈狠狠地打敌 人!”说完,于妈妈深陷的眼窝里已闪着泪花。啊!她老人家是那样的慈祥,又 是那样的坚强。 当小虎登上村边的一个山头,回头望时,于妈妈仍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小 虎使劲地挥手,轻轻地说:“妈妈,您放心吧!我一定记住您的嘱咐,狠狠地打 击敌人!” 第二天中午,小虎正漫无边际地在大山窝里转游,恰好碰到了前来寻找他的 红儿,两人拥抱着哭了一场,便蹦着跳着跟着红儿向胡坦佑太平坑归来了。陶容 一见喜从天降,高兴得一把抓住小虎的脊梁,就是重重地一拳,说:“响锣不用 重锤敲,我今天偏要用铁棒子,敲你这枚金铜锣了!好你一个孙猴子,你向大家 说说,这段时间,你到哪个洞里斗妖去了?啊!还有孔志茂这条老狐狸呢?”小 虎先向陶政委汇报了孔志茂的情况。然后真象孙猴子似的,身子一蹦跳上了凳子, 哈哈大笑着说:“要是让我真的说出来,你们可别哭鼻子罗!我们中国早已有人 写了一部《西游记》了。等革命胜利后,我可要写一部《东游记》了,其中有一 回要写”啊,伟大的母亲!“接着他便从头至尾向大伙讲述了这次下山受伤遇救 的经过。听着听着,在大家的面前顿时现出了一个”高大的于妈妈的形象“,当 他讲到激动处,大家还真的流下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