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敌中有我,阵前设计护亲人 队伍回到盘石谷,陶政委一听陈司令受了重伤,急忙来看望他……并日夜守 在他的身边,摸摸他的身子,浑身滚烫,脸颊绯红,却没有一丝汗。虽象是沉睡, 有时却在喃喃呓语。想起自己与陈司令的生死交情,想起当前严峻的斗争正非常 需要他,陶政委两眼含泪了。 第三天中午,突见陈司令一跃而坐,挣扎着就要跳下地,疯了似的大吼了起 来:“操他的娘,这次我没有带好兵,许多同志牺牲了,现在剩下我一人了,我 还有脸活着吗?陈俊夫,我非扭下你的脑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不可!”陶政 委用力又小心地把陈雷捺回床上,安慰道:“你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除了你受 伤外,全军都胜利回来了。你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最小的代价换 取最大胜利的一个好战例,现在全军正掀起向您学习呢!你且安下心来,好好养 好伤,至于你被陈俊夫的一弹打得流了许多血,这口气,我们会给你出的!”陈 司令暴怒地挣扎了一阵。一听到陶政委说:“全军都胜利地回来了”,他顿时感 到精神一振,立即转悲为喜地问道:“真的吗?同志们没有损失?那就好了!那 就好了!”只是自于伤势太重,他喃喃着又昏厥过去了…… 那天晚上,陶政委召集众将领说:“玉环岭一战,陈俊夫败得不轻,已成了 惊弓之鸟,缩回了窝里。敌怯我勇,取胜之机也!这里留下胡秀兰侍候陈司令, 留下常叔志率领赤卫队守卫山寨。其余立即出发,来个悄悄下山,快刀斩乱麻, 打陈俊夫个措手不及!”大家听了欣喜若狂。 …… 再说陈俊夫那天从玉环岭逃回壶镇,除了急忙布置添岗加哨外,其余的事全 无暇顾及。待自己取了弹片,包扎好了伤口,才想起了应集合一下队伍,清点一 下损失。一检点,枪弹几乎丢尽,兵员损失三分之二。这使他十分懊丧,实指望, 他上任后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谁知第一仗就被红军打得如此大败。开始,他 怕红军会追踪过来。因此他要士兵身不卸甲,枕戈待旦,自己脚不脱鞋,准备一 旦挡不住,就抽身逃跑。但是第一夜安然过去了,第二天又悄然无声。于是他又 想:红军人数不多,武器拙劣,在山里打打必游击可以,下山打运动战,阵地战, 怕还不行吧!便又慢慢放松了警惕。 这就恰给红军钻了空子了。从盘石谷到壶镇才六十华里,红军从傍晚九点出 发,不到子夜十二点就来到壶镇近郊了。 红军一下撒开了天罗地网,顿时把壶镇团团包围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 神速,摸掉了陈俊夫的四路岗哨,四面八方一齐呼喊,一齐发弹:“冲啊!杀啊” “噼!砰砰!嘎嘎嘎!轰隆!轰隆!”喊杀声,枪炮声,汇成一片,惊醒了梦中 的士兵,有的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陈俊夫、戚小龙、唐山儿等几个当官的也 被吓得一时难辨东西,只是一个劲地高喊:“挡住!挡住!坚决给我挡住——!” 双方正展开大战,红军外围被反包围了。据说包围红军的国民党兵有数千人,是 国民党的正规部队,且拥有大炮、坦克等重型武器哩! 前几天,蒋介石已调张发奎接替卫立煌为赣浙闽皖四省边区剿共总指挥,并 将总部从江山迁到了衢县。顿闻浙江的大盘山战事频急,刚接任不久的大盘山区 绥靖专员陈俊夫已被盘石谷的红军打得抬不起头来,缩在窝里不敢露脸了。于是 立即派他的八五师,火速赶来,谁知正好赶上红军打壶镇,他们便来个趋势反包 围了。 陶政委猛闻此讯,大吃一惊:一旦双方夹击,将遭到全军复没的危险。他一 面立即命令红军停止攻击,一面在紧急采取撤退措施。 且说国民党的八五师,师长姓魏,名国强。魏师长见官兵已重重将红军反包 围住了,他没有马上命令开始攻击,而是急忙交给夫人一项任务,说:“你藏好 我的亲笔信,马上闯进红军司令部会见陶政委,一切都在信中写清楚了,你速去 速回!”魏夫人接过秘信,二话没说,即刻飞马而去了…… 这魏国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与红军陶政委又有什会瓜葛呢? 要说清这个问题,还得推回到一九三○年九月。那时,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三 军第三团攻打壶镇战败,团长程仁谟叛变,致使盘石谷根据地复失。陶容和齐邦 羽领导的这支队伍,也不得不进行分散隐蔽和长途转移。决定由齐邦羽改名换姓, 奔赴南京,想法混进国民党军里,以作今后的内应。当时齐邦羽已和徐英结了婚, 因此,徐英也同行去了。从此。齐邦羽化名魏国强,徐英改名吴玲,一同来到了 南京。先投靠了原籍缙云的樊松甫,在他部下当了一名连长。樊松甫见魏国强来 自同乡,有心作个亲信,且见他仪表堂堂,年轻,有文化,有口才,做事利索, 治军严格,更觉得这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一日,便送他进黄埔军校深造了。 并根据他的要求,让妻子吴玲也一同进了黄埔。 进黄埔军校不久,魏国强又得到了蒋校长的召见。蒋介石这个人,更喜欢在 浙江同乡中选拔人才,他一见就看中了魏国强这棵苗子不错。一毕业就被蒋校长 亲自点名,分配到张发奎部下当了一名上校团长。 当时八五师师长周绍文的弟弟周绍武(北大学生,中共地下党员)带着一个 战地文工团来到了八五师。这个宣传队里有四个共产党员,他们宣传抗日,宣传 反压迫,反封建,还办了个小报《红芽》。魏国强和这班年轻人,一拍就合上了, 有时还把稿子送来叫魏国强修改。这引起了国民党特务的注意,报告给了这个集 团军的顶头上司——张发奎,说这个八五师文工团里有共产党活动!张发奎立即 打电话给周绍文,命令抓共产党!周绍文赶紧通知周绍武。当晚,四个共产党员 就全跑了,来抓的人扑了空,也没拿到什么把柄,只得将宣传队赶走了事。 但问题并未此结束,有人检举魏国强与宣传队往来密切,还给《红芽》改过 稿子。一个掌握兵权的团长有通共嫌疑,这还了得!张发奎一纸命令,卸下了魏 国强的兵权,调南京中训团“学习”,实际上是审查,魏国强看到了问题的严重, 就逆来顺受小心应付,暂且一切顺从国民党,以表示对党国的“忠心”。经过一 个月的审查,在这个黄埔五期生的身上,找不到什么问题。为了表面上安抚魏国 强,也为了更好地控制他,把他调升为八五师的挂名副师长。但张发奎总觉得这 个问题,还没踏实,决定亲自考察魏国强,看他到底是红是白。魏国强当然明白, 他非常谨慎小心地对付张发奎,认真扮演着外白内红的角色。 张发奎有个内侄肖其美,也在他师里当兵,他经常吊儿郎当,一次又无故不 参加操练,魏国强知道后,眼一瞪,骂道:“不争气的家伙,给我关起来!”为 这事,官兵们纷纷称快,但也有人担心魏国强会遭到报复。不久,张发奎来视察, 找肖其美问:“魏国强这个人怎么样?” “魏副师长这个人军阀主义十分厉害,连我都关起禁闭来了!你的面子他都 不放在眼里。” 张发奎并未因内侄的告状而发火,倒对魏国强有新的看法。他早就听说魏国 强带兵严,看来并非虚传。接连几天,张发奎注意观察,只见魏国强早上一早起 床,整天和士兵一样,跟班作业操练,上山爬坡,匍匐前进,样样带头,挖堑壕, 扛石头,脱光了膀子和大家一起干。张发奎想:“这也许是做给我看的呢!可一 打听,魏国强终年如此,就对魏国强的印象越来越好了。 张发奎全盘视察了每一个师,每一个团,看到有的师、团军纪相当糟!师团 长吃空缺,养小老婆,搞走私,任用私人,拉帮结派……比比皆是,败坏了部队 的名声。 视察完毕后,张发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黄埔出来的军人,垮的垮了, 变的变了,像魏国强这样廉洁、刻苦的人已不多了。一支军队,没有几个这样的 骨干,打起仗来是不堪一击的,抓不好部队,我这个当司令的,在蒋委员长心中, 还有什么地位?此时,恰好八五师师长周绍文奉命他调,张发奎就决定任命魏国 强为八五师小将师长。 魏国强在这场生死搏斗中,终于取胜了。为了党的事业,为了保住这块来之 不易的阵地,他的一切言行也更加小心谨慎了。 这次张发奎奉蒋委员长的命令,来接替卫立煌的四省边区总指泽,魏国强这 个师也随之来到了浙江。张发奎一听,浙东战事频急,使决定派他的加强师八五 师,由魏师长来此坐镇。 魏国强回到浙中,踏上了故乡的土地,旧地重游,其中许多山山水水,还洒 过他的血汗哩!此时此刻,他思绪万千,浮想联翩:我原名叫齐邦羽,还是红军 支队的一位司令,与陶容政委结成了生死挚友,共同战斗了整整三个年头,后来 兵败,大家分手。我奉组织指令,改名换姓——叫魏国强,打入了国民党军队。 从此,我爱党爱人民,只好爱在心里,表面上却该装做无限“忠于”敌对的党国 了。要把真正爱的东西,深深埋在心底里,要把不爱的东西,装做十分的爱,而 且要装得很象,这假戏是多么难演啊!一旦露了马脚,还不人亡事毁么?个人粉 身碎骨事少,有负党和人民的重托,完不成党和人民交给的这个特殊任务,我齐 邦羽又怎么回来见自己的亲人呢? 现在阔别多年的战友、同志已离咫尺了。但我不再是齐邦羽,而是国民党军 的师长魏国强了。我奉命而来的公开任务是去援救昔日的对头——陈俊夫,来消 灭昔日的战友——陶政委及其率领的红军。过去的一切考验都过来了,今天碰到 了这个特殊的战斗,我这个昔日的齐邦羽,今天的魏国强该怎么办呢? 他终于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将红军围而不攻,托其词说,里面敌我 混杂,不好开炮。要团营长马上来研究一下打法,以拖延时间。暗地里却叫爱人 去知会红军头领陶政委,教他如何出去。 情况的突然恶化,使陶政委感到十分刺手。忽报:外面有一飞马而来,陶政 委急忙上前观看,一看不正是阔别多年的徐英么! 陶政委一把抓住她的马缰,高兴地说:“您来得正好!想不到会是您。老齐 呢?他好!” 徐英跳下马,“啪”地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说:“陶政委,这就是老齐 叫我送给您的信,一切都在里面写清楚了,您抓紧看吧!” 陶政委一面让徐英立即回去,一面认真看起齐邦羽写来的这封信。信中话语 不多,却讲得非常明白: “……这次张发奎带六万人马来到浙江,叫我带一个师来消灭您 们。现在您们已被反包围,才留北面一个缺口,您可抓紧把人马悄悄 沿溪而上出去。我暂放在小林庄的上千支长短枪和百余担子弹,您可 随手把它劫走,在那里守库的一个排兵士,必须把他们全部带上山或 一律杀死,免得暴露情况。然后迅速回到盘石谷去。看来,您们将有 一个严重的反围剿任务了……” 陶政委看得激动不已,立即下令朝北沿溪迁出,并急驰小林庄袭击了那个国 民党的军火库,当回到盘石谷时,天才正亮呢! 再说陈俊夫正感到末日来临,准备拔刀自刎,却见红军突然撤走了。一打听, 才知道是魏师长连夜带人马来救他们了,真是绝处逢生,高兴不已。 第二天,陈俊夫就杀猪宰羊,隆重设宴,为魏师长接风。并犒劳全师官兵, 以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