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茱莉亚艺术学院 “商觉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一个六十开外,戴着副老花眼镜的妇人 问着眼前的娉婷少女。 “校长,我考虑得很清楚了!这是我的休学申请书。”觉儿说完递上一纸制 式文件,右下角有她亲笔签名。 “你是本校创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为了不让你的舞蹈天分就此埋没,如果 是学费上的问题,我可以帮助你取得奖学金补助。”在讲话的同时,觉儿从校长 凌厉严肃的眼中,看见一丝憾恨及感慨。 但就算如此又怎样!撇开昂贵的学费问题不谈,她总不能靠空气过活啊!除 此之外,商觉儿还打算凑钱做一件事——请侦探调查商震海的死因,这才是她毅 然决然选择休学的主因。 觉儿无奈地道:“不了,我心意已决,多谢校长的厚爱,我会记得学校的点 点滴滴及师长、校长的谆谆教诲。”她不得不硬下心肠屈于现实。 对觉儿而言,舞蹈是她的第一生命,却也是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一般小孩在玩耍时,她却得因日日练习而磨出的水泡哭喊着;加上与舞蹈 相依为伴的缘故,失去了与同侪之间相亲相爱培养友谊的机会。 这一切努力终将成为梦幻泡影!不过有失必有得,她坚信只要有信念,即使 转换了人生跑道,也可以觅得另一片天空。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关于令尊的事,我在此致上万分的遗憾,希望 你节哀!” “谢谢校长的关心,我会铭记在心的!觉儿就先行离开了。”得到校长同意 后,觉儿转身扭转门把。 “你多保重!” 在觉儿掩上门的同时,校长深深叹了口气!惋惜着艺术界的明日之星,就这 样被环境扼杀了! 上天可真是作弄人哪! ☆ ☆ ☆ 觉儿一离开校长室,便疾步走出身后的建筑物,她不想回头,回头代表着后 悔! 就在她即将踏离校园时,竟遇见一向不和的死对头。 “啧!瞧瞧这是谁啊?原来是茱莉亚之花,舞蹈界最有潜力的新星来着!” 此人酸溜溜的语气满是嘲讽。 “沙亚丽,请让路,别杵在这里挡路。”觉儿回以不客气的语调。 “喔!敢情这条路是你商大小姐专用的哪!我偏不顺你的意。”沙亚丽极尽 挑衅之能事,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说什么也得挫挫对方的傲气才罢休。 觉儿黛眉紧蹙,质疑为什么有人如此无聊透顶?她从小就认识亚丽,但奇怪 的是两人一直八字不合,处处针锋相对。老实讲,她压根儿不想与亚丽相比较, 至于冲突更是能免则免。 “你想怎样!你看看这是谁?”沙亚丽指向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男伴,而他正 一脸尴尬的看着觉儿。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觉儿强装自然的说:“查理,忘了跟你打招呼,真对 不起!” “哈!觉儿,你的态度未免太冷淡了。你难道不会觉得奇怪,旧情人怎么出 现在学校里?其实是我特地安排他过来一趟,让他见见你现在的样子,不过……” 沙亚丽假意失望的停顿,又接下去说:“看你对前未婚夫这么不在意,我真不知 道该佩服还是鄙视你?也难怪呀,有些人就爱做做表面,私底下若承受不住,轻 易闹自杀也是有的!”她是愈说愈得意,尤其瞥见觉儿一抹受伤的神情,嘴角更 有掩不住的欣喜。 谁教商觉儿老是样样比她强,不论外貌、才情、异性缘,甚至是各方面都胜 她一筹,她内心早就不平衡了! “亚丽,请你不要含沙射影。查理有权利选择他所要的对象,我们之所以分 手,不是基于任何怨恨的理由,是很理性平和的,只不过不足为外人所道。”觉 儿虽寒心于查理的现实,在得知她家里破产后就避不见面,甚至是由父母出面解 除婚约,但终究是自己喜欢过的人,她不想因而毁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觉儿,我……”查理陷入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提话的窘境。 “查理,你不必解释了。”觉儿疲累的看着前任未婚夫,无力于两人现今熟 悉却又陌生的尴尬。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查理跟我不久后要订婚,他常说我才是他的最爱呢!” 沙亚丽适时丢出一枚炸弹,想震得对方无力的招架。 “恭喜你们!”觉儿故作不痛不痒的开口。 “我爹地说看在跟令尊合作过的份上,届时可以邀请你来观礼,虽然我不怎 么喜欢这个主意,怕你会令我扫兴!不过既然爹地这么说,我也就勉强答应了。” “亚丽,不用你提醒,我自然会识相的不去参加。”觉儿断然拒绝对方没诚 意的邀约。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大小姐?没有了家势背景当靠山,你就只是不起眼的 黄毛丫头,再也没有人会奉承你,你等着过苦日子吧!”沙亚丽再次奚落打击对 手的信心,以慰自己长期自卑的心态。 “亚丽,你真的很可悲。难道你生存于世的理由,就是为了要赢过我?我可 以告诉你,其实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快让开,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与你争论。”觉儿一把推开身前的障碍,头也不回的离去。 “商觉儿,你给我记着,本小姐绝不善罢甘休!”沙亚丽乱没形象的在后头 咒骂。 鬼才要理你! 觉儿甩甩一头俏丽短发,一面思考着她的生存之道,一面暗忖该如何解开杀 父仇人之谜;这两样她迫切要着手进行的一等一大事! ☆ ☆ ☆ 纽约·苏活区 在休士顿街的南方,一个号称“艺术家市街”的地区,画家及富有创意的艺 文活动,都齐聚于此。 白天它是有雅痞的高级地段,晚上则化身为热闹的都会城市。 这一家名为Sweet 的酒吧,其实是变相的脱衣牛肉场,每晚春情荡漾地进行 着情色魅惑的舞台。 八点不到,清一色的男性同胞潮涌进这家外表不起眼的酒吧,慢一点的人就 得扼腕于边边不起眼的一角。 数名身着黑色比基尼的女服务生穿梭全场,薄薄的布料掩饰不了她们丰满傲 人的身材,尤其还不时的借机弯腰,展露出女人真材实料的两团肉馅儿,看得客 人眼睛吃冰淇淋般的心猿意马起来,心痒得不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酒吧陆续有些只身前来的男客,每个都是“醉翁之意 不在酒”的来观赏清凉养眼的镜头,但当有两位穿着剪裁合宜的意大利D &G 西 装的俊帅男子推门而入时,反而成为众女郎觊觎的目标。 “两位先生,来一杯酒吧!”一手撑着托盘的金发女郎率先过去打招呼。 “给我来杯血腥玛丽,司,你呢?”其中明显有亚裔血统的男子问他身旁的 伙伴。 “马丁尼。”一个冷然不快的语调扬起。 “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女郎舔舔她涂抹亮粉色的上唇,用挑逗的语气说话。 “不了,先来两杯酒解渴一下。”亚裔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回答。 不一会儿,侍女端来他们所点的酒,还故意慢动作的用手肘轻碰桌面,把她 引以为傲的大胸脯大方的让两位男子一览无遗。 嗯!好风光。亚裔男子毫不客气的尽情欣赏,另一位则面无表情的看向风骚 女郎大咪咪的部位;那位女侍顺着他们的眼光,嘴角露出一个媚人的性感微笑。 “我的名字是洁西卡,等你们喝完考虑一下,我很能解饥渴的,就算三人行 也无妨。”她暧昧的眨眨假睫毛,别有深意地盯着他们俩的男性特征,做出露骨 的性邀请。 “好,有需要我们会优先考虑你的。”亚裔男子再度开口答话,不料却引来 另一男子严峻的警告眼神。 “记得啊!”说完女郎扭动迷人的圆臀去另一桌。 “老兄啊!拜托你不要一双死人眼对着我,我很好心的带你来见识见识,你 不要一脸像要拖你去上吊的表情好吗?”说话者很夸张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在怪 罪对方的不知好歹。 “方莫羁,请解释你带我进来这里的理由。”南宫司没好气的说道。 “哎呀,麻烦请你发音准确一点,不要叫我‘木屐’,把我原先有格调的名 字污辱了!”方莫羁顾左右而言他的撇开话题。 “限你三秒内解释。”南宫司蹙起两道浓眉,没有耐性的威胁着。 “好好,你给我三分钟,我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再等一等,好戏很快就要 上场了!” 这种烟雾弥漫、酒气冲天、满是粗俗不堪摆设装饰的地方,哪有什么好戏要 开锣?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这时的南宫司恨不得把这个大学同窗好好的揍一顿! 对南宫司的横眉竖眼,方莫羁压根不在意,突显这对友人性格上的差异。 他们俩是哈佛商管系毕业的杰出校友。方莫羁来自台湾的望族,本来应继承 家传的建筑事业,但凭着本身出色的五官及高挑的身形,而被发掘成为走向米兰 伸展台的模特儿;后来更是凭着兴趣及累积的资本,在台湾开设一家传播媒体公 司,正式成为一个知名的企业家。这次他来美国签定一纸跨国合作公司的合约, 顺便与死党见面聚会。 至于南宫司,一听就知道是中国古老的姓氏。是的,南宫在唐人街是鼎鼎有 名以餐饮业发迹的家族,早其祖先在异国开枝散叶,后代子孙就不免会有西方的 血统混杂。 南宫司深刻的轮廓,一双海蓝色的眼珠,散发清澈迷人的光芒,往往牵动女 人的注目;颀长健美的骨架,高挺有型的鼻梁,一头黑长发束在颈后,在在呈现 贵族的气质。不过他的神情挺冷傲,乍看之下严峻异常,实际上则是性烈如火的 男子,与看起来总是温和的方莫羁截然不同。 “喂!聊点别的,听说你老兄最近要订婚了?”方莫羁趁着空档挑起话题。 南宫司漫不经心的道:“不是听说,已经确定了。” “竟然是真的呀!我是看报纸的花絮新闻才知道,起初我还半信半疑,怎样 ……给个第一手资料,谈谈你那个未来的新娘吧!” “没什么好说的。”南宫司云淡风轻的一语带过。 他的淡然反倒激起方莫羁的好奇,他兴奋地目光发亮,进一步的打开话匣子。 “真的假的?没看过这么含蓄的新郎,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坠入爱河的喜悦,不过 说正格的,能掳获你这个黄金单身汉,想必她很不简单吧!” 南宫司耸肩,冷静的分析道:“若海伦家的钢铁业结合我家的海运业,在商 业利润上来讲是很可观的。” “你答非所问?,我是问你爱不爱她?你老兄竟觉得她的财产比较吸引你, 真够绝的!”方莫羁摊开双手,似是不赞同这样的回话。 也难怪方莫羁无法苟同如此现实的观点,以南宫司的立场来说,他的家族历 代都是商业联姻,他的母亲是美国富豪之女,父亲是自创海运公司而大发利市的 企业家,虽然在五年前的一场空难中双双罹难,但两人生前不失为一对鹣鲽情深 的夫妻,因此他不觉得政策婚姻在什么不好。 “爱?”南宫司沉吟一下,“我想我还满欣赏她。她很独立、能干、有效率, 相信跟我应该合得来。” 唉,无趣的答案!顿时把方莫羁闲聊的兴致破坏大半,他摇摇头道:“老兄, 你是找秘书还是找老婆?你说的好像是应征超级秘书的条件,跟未来伴侣的期望 都搭不上边。”工作狂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他心里直嘀咕。 “那你倒说说要有哪些要件?”他一边洗耳恭听,一边举杯就饮。 “这还用问?你泡妞高手的名号混假的?”方莫羁挑眉的质疑起来。 “那是称呼你的吧,我才没有任何没品的绰号。” “咦?你该不是要让贤给在下我一些什么‘摧花圣手’、‘床上情人’等等 烂名号吧!说来我们兄弟俩是半斤八两,谁也不用客气了。”方莫羁很识趣的承 认罪行。 “废话少说,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南宫司重提问题。 “喔,请听清楚,男人的幸福是拥有一个能令自己性冲动的尤物。当然尤物 的定义是因人而异,最好是百看不厌那一型的,还有她会让你有种想疼惜、想霸 占、想握在手掌心上的渴望;在家是贤慧的主妇,出外是带得出去的美妇,床上 是能跟你大战几回合的荡妇,然后是丈夫花心她还原谅你的贵妇。” “你太理想化了,哪有这种女人?”南宫司直言不讳。 “所以我说这是我的梦想,也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标准。”说说又不犯法,不 过这要是让女权团体听到,他准被责骂的口水淹死,方莫羁自认现在是男人真命 苦的时代! “好了,你的三分钟还真长,我们走吧!”南宫司说着欲招来女侍结帐。 “等等,开始了。”方莫羁阻止他高举的手。 一场表演在人群鼎沸中正式揭开序幕。 ☆ ☆ ☆ 数尺见方的长条型舞台置于酒吧的正中央,一张张圆型的客桌分布在舞台边, 表演者与观众的距离近在咫尺,整体说来其设计是相当粗糙,予人不太精致的视 觉感受。 方莫羁、南宫司坐在左后方数来第三桌,以观赏角度来看,不是位于第一排 的黄金区,但目视却清楚无任何问题。 在几场表演后,南宫司眉宇愈见紧蹙,没什么特别的嘛!一般的成人秀不外 尔尔,算来节目进行已接近尾声,却都是些粗糙的舞码,敷衍观众的耳目。 死方莫羁,敢诳我! 南宫司不耐的情绪高涨,全凝聚在他的眉宇间,一触即发! 就在他张口要发飙时,一阵鼓噪声像口令般喧嚣叫起来。“红玫瑰、红玫瑰 ……红玫瑰……”那种气势仿佛要掀了整间酒店般。 犹如称了观众的心,舞台立即扬起激烈、热情、节奏明快的西班牙舞曲,曲 码是荡妇卡门诱惑那些对她献情者的一幕。 南宫司懒洋洋的目视着这些疯狂者。愚蠢!不就是烂得不能再烂的表演?他 的淡漠持续到舞台上闪现一个倩影为止。 那是个娉婷的舞者,她全身包裹着一件红色丝质长外衣、脸庞罩上一个类似 化妆舞会用的半罩面具,隐约可见的是姣好的脸型及一双熠熠有神的眸子,搭配 一头及肩的黑色秀发。 一出场即有热情的拥护者打节拍,但她无视于底下人的捧场,径自随着乐音 起舞。 南宫司双手环胸,挑起了一丝兴致来。该怎么形容呢?灵魂之舞应是最适切 的名词,南宫司目不转睛地整副精神被紧紧攫住,忘了刚才的烦躁。 她用曼妙的婀娜舞步,表达蛇精般的灵巧活现;又用独特的肢体语言盅惑观 看者的心,有时神秘、有时狂野、有时豪放,不时挑逗在场男性的感官世界,撩 拨人性最深沉的欲望。 仿佛是卡门再世的内心浮沉,她嘴里叼着一朵红玫瑰,一手用她滑肌润肤的 纤指,隐隐勾动感性的挥舞着,当她舞至蜜口而执起鲜艳绽放的花朵时,便风情 万种的将花苞沿着耳廓、唇角轻点下移,好似意味男性诱魅的抚触。 倏然,她掀动蔽体的外衣,若隐若现的躯体让底下围观者疯狂。 该死!南宫司忽觉他下体竟肿胀得厉害,她魔鬼般玲珑的身段,看得他要热 血偾张了!他可以感到一股狂放、冲动、无法遏止的渴望,逐渐凝聚于他的下腹 部,甚至裤头也已难掩的膨胀起来。 或许之前女侍的建议可以考虑看看,他一时脑海失控的电击着这个念头。 他发誓大半的男性,不,该说全场雄性动物都有和他相同的感受。 舞台上站的是个诱人犯罪的女巫,正施展她法力高强的咒语,激发男性的欲 念,要引崇拜者的精血,残忍地挑起蠢动的情色边缘,愚弄这些因得不到她的青 睐而饥渴发狂的男人。 直到音乐声戛然而止,南宫司才由绮思中回神,但却平抚不了他饥渴的折磨。 “司,怎样?正点吧!”方莫羁贼贼的瞅着他的下半身,十足糗他的眼色。 “你眼睛在瞄哪里?信不信我扁你。”南宫司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声音粗嘎 的喝阻对方。 “少来了,我明明看你哈得要死,承认又不会少一块肉,顶多兄弟我等会儿 找一个让你去去火,够义气吧!” “你说什么下流话!”南宫司用冷冽的语气道。 “别装了,再装就不像啦,男人嘛!那话儿不下流才奇怪。你既然是正常的 男人,如此反应也就不足为奇啦!还是你有色无胆……变成一个自我解决的在室 男?”方莫羁放胆的调侃起挚友伪装正经的衰样。 没办法,耍嘴皮子是他的专长嘛! 闻言,南宫司扬眉,作势握紧拳头,威吓似的语调说道:“方莫羁,你皮在 痒了?”他摩拳擦掌的准备好招式。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不要破坏我们兄弟俩浓厚的友谊。”方莫羁玩 笑似的睇向他。“唉!还是我最有人情味,一听到公司模特儿来这儿拍外景时, 发现了这个好地方,我就献宝的带你来见识,想不到……你老兄一点也不感激。” 他说完还夸张的哀声叹气起来。 “走。”南宫司一听,佞笑一声,随即利落的手臂一伸,勾上他的肩。 “去哪里?咦!你该不会——”方莫羁佯装全身发抖的颤问:“我可是正常 的男人,你可不要找我开刀喔!” “你愿意免费奉送,我还不愿意呢!我是要如你所愿的到后台找人去去火。” 真受不了方莫羁搞笑的本领,南宫司干脆以他那张酷得像冰的脸,冷冷的蹦 出这句话。 “来真的?啧啧,老兄你真是人面色心哪!” 南宫司不理会他的挪揄,自顾自的迈开步伐往闲人止步的工作室走去。 “还真迫不及待呢!” 方莫羁在后面赶紧唤来服务生结帐后,也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