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过了一些天的一个夜里,郑七来了。郑七说这一段日子,被派到北京中央党校 学习去了。 本来周五不想说看到尼梅和孩子的事,可喝了几口酒,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听周五说了后,郑七说,其实早就该让周五见见尼梅和孩子的。 周五说,尼梅样子没变。郑七说,咋没变,老了。 周五说,老啥,比那会儿,还要耐看。郑七说,那会儿苗条,现在胖了。周五 说,胖了好。郑七说,不过,她把两个孩子照顾得挺好。周五说,两个孩子,真招 人喜欢。郑七说,可不是,出去开会,啥都可以不带,孩子的照片,不能不带。 不带不行,想起来想得人睡不着。你说,人活着一辈子,最后还有啥是自己的, 没有别的啥,就是孩子。啥都可以没有,可不能没有孩子,你…… 郑七一下子不说了,不是不想说了,是看到了周五的脸子,郑七知道再往下说, 就是自己不懂事了。周五端了一杯酒,放到了嘴边好一会儿了,却不知往嘴里倒了。 看得出,郑七再往下说,周五也不会听了。他在想自己的事,一想这个事,别的事 对他来说,都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没过几天,朱队长来了。来了后,没说别的事,先问周五,上面有什么关系? 周五说,没什么关系。朱队长说,你骗不了我,要是没有关系,咋会连找老婆的事, 都有人管。周五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周五还是说,他不认识上面的人。朱队长说, 说说吧,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周五说,啥样的都行,我这种情况,还能有啥要求。 朱队长说,你倒还是个明白人,告诉你吧。 像你这样情况的,劳改过的,找老婆真的不好找。周五说,这我知道。朱队长 说,女人倒是有,不过,两种女人,你不要想,一是大姑娘,二是长得好看的,知 道吧? 周五说,知道。朱队长说,那你就等着吧,过两天,我领一个来,你看看。 朱队长办事,说到做到,过两天,真领了一个来。死了丈夫不太久,比周五还 大一岁,有三个孩子了。这还不说,还长了个酒糟鼻子。这女人一看周五,愿意得 很。朱队长问周五怎么样,周五说,算了,我还是打光棍吧。 听了周五这个话,朱队长也不生气,男人都一样,心里想什么,不用问也知道。 朱队长说,你想找个好看的,行啊,我给你领一个来,你有本事,就把她拿下。 过了几天,真领了一个来。这女人,也是个寡妇,姓孙。比周五小八九岁不说, 屁股圆,胸大,还没生过孩子。周五一见,马上就有些合不拢嘴了。周五是愿意了, 可孙寡妇不愿意,说周五大一点,她倒不在乎,只是周五当过劳改犯,这个事不行, 她说她还要生孩子,她不能让孩子,有个当过劳改犯的爹,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得对孩子负责。孙寡妇的说法,不能说没道理,劳改犯的孩子,比别的孩子,会 低好几等的。 孙寡妇走了,朱队长高兴了。说这个结果,你俩没见面,我就知道了。可我还 是让你们见面。我就是想给你个教训,让你明白,你耍实际点,要不,你真的就得 打一辈子光棍了。你看,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那个酒糟鼻子,人家可是真看上你了。 周五说,你就让我再想想吧。朱队长说,行,想好了,告诉我。 果子熟了,除草浇水的事没了。多了一样事,看着果子,别让人乱摘。做这事, 周五很负责。看到有人远远走过来,刚走到果园边上,还没走进去,周五就会喊起 来,让人别进去。也有周五没有看到,偷跑了进去。这样情况下,只要被周五抓住, 周五一定会送到朱队长办公室,让朱队长处理。只有一种情况,周五会让别人进来 摘几个果子吃。那就是想吃果子的人,走过来,给他打个招呼,说口渴了,想吃个 苹果。这样一说,周五就会指着某一棵树,让他摘几个吃。只能在果园里吃,不能 带走。一带走,性质就变了。 不过,有一回,周五处理同样情况时,没有能坚持住他的原则。 一百多亩大的果园,周五再负责,也看不过来,总是会有人悄悄地跑进去,偷 摘了果子后,再悄悄地跑出来,并且大多都不会让周五抓住。好在果园很大,果子 很多,偷摘掉一些,也不会带来多少损失。大多不会被抓住,可很少的那一部分, 运气不好,还是会被周五抓住,被抓住了就得自认倒霉,就得被朱队长开会点名, 就得在大会上做检查,做了检查,还要扣工钱。对被抓住的人,周五从来不同情, 做人一定要行为端正,怎么可以去偷。想吃水果了,说一声,进去吃几个,不算什 么,但要去偷,就是另外的性质了。周五对这部分人不客气,还有个原因,周五觉 得这些人,也是不把他当回事,明明知道他在看护果园,还要进去偷,分明是和他 过不去。既然有人和他过不去,他当然也会和别人过不去。 这不正想着这个事,从果园里钻出一个人,弯着腰钻进芦苇丛,想借着野草的 遮掩悄悄溜掉。周五没有大声喊,而是抄一条近道,拦在了这个人一定要经过的路 上。 拦住后,周五才喊了一声,这一喊,那个人直起了腰,周五一看,这个人不是 别人,是孙寡妇。 周五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孙寡妇也会来偷苹果。 周五说,你为什么要偷苹果? 孙寡妇说,我没有偷。周五说,你没偷,跑到果 园里干什么? 孙寡妇说,正好路过,肚子疼,进去方便了一下。 周五说,那你的袋子里装的什么? 孙寡妇说,棉花,我在棉花地拾棉花。周五 说,拿过来,我看看,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 周五伸出手去拿孙寡妇的袋子,孙寡妇把袋子往身后藏,不让周五拿到手。不 让拿,就等于告诉周五里边装的是什么了。周五说,走,跟我去朱队长办公室。 孙寡妇当然不跟着周五走了。孙寡妇不走,周五就扯她走。周五一扯,孙寡妇 就一挣。 孙寡妇说,能不能不让我去见朱队长。周五说,不行。孙寡妇说,我有好东西 给你,不让我去行不行? 周五说,什么好东西? 孙寡妇不说什么好东西,拿过周五 的手,往她怀里塞,边塞边说,你摸,我让你摸,就算换你的苹果了。周五的手烫 了一下似的,缩了回来。孙寡妇说,你咋这么傻,这个东西,不比你的苹果强,说 着,孙寡妇解开了衣襟,露出奶子。又大又圆,又白,真是好看得不行。周五的脸 腾的一下,像火一样烧了起来,还是十年前,看到过尼梅的奶子,那以后,就再也 没有看到过女人的奶子。周五没法不激动得不成了样子。可到了这会儿,周五还在 坚持原则,嘴里还在反复说,不行,不行,这不行,不行。 听周五还说不行,孙寡妇贴到了周五耳根,孙寡妇说,要是这样不行,那就看 着吧,你要是真想搞,我就让你搞一下,不过,搞过了,你就得让我走。说着,孙 寡妇身子一软,倒在了一片乱草上,周五没站住,也跟着孙寡妇倒了下去,趴到了 孙寡妇身上,一双手也不由得在孙寡妇身上乱抓起来。孙寡妇说,别急,别急,我 说让你搞,就让你搞,急了不行,搞不好。周五没法不急,周五快四十了,还没有 搞过这个事。周五解开了孙寡妇的腰带,周五说,你嫁给我吧,你就当我老婆吧。 孙寡妇也去解周五的腰带,听周五这么说,孙寡妇边解边说,你要不是个劳改犯, 我准会嫁给你。 周五没有搞成孙寡妇,到了最后,马上就要搞成了,孙寡妇说了那句话,一听 孙寡妇那句话,周五从孙寡妇身上爬了起来。爬起来后,周五没有再说让孙寡妇去 见朱队长,也没有再看躺在地上敞着怀的孙寡妇。 这些日子,朱队长只要一见周五,头一句话问的就是你想好了没有。不过,这 天早上,朱队长看到了周五,没有再说这句话。周五想是不是朱队长问烦了,不想 再问了。就主动走到了朱队长跟前,对朱队长说,朱队长,那个事,我想好了,就 让她嫁给我吧。朱队长听了周五的话,看了周五好一阵子,才说,晚了,人家已经 有主了,放羊的老李把她娶走了。听了朱队长的话,周五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 起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 天上没有大雁了,大雁已经全都飞到南方了,一阵风吹过来,风里的冷意,已 经能穿透衣衫,渗到皮肉里了。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冬天就要到了,该换厚一些 的衣裤穿到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