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片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林枫从来也没有去过沙漠,但是他见过大海。他晓 得这是石片的大海。在开朗的同时也多了一层的阴郁。人也是要吃饭的,如果没有 食物,那结局也就会和没有空气一样。一想到了吃,他的肚子也饿了起来。那些千 缠百绕不知死活的肠子却开始敲起了秧歌鼓。他轻轻地捂住了肚子,抱怨着说: “你这死肚皮,我下班的时候也才刚刚吃过了羊肉串。虽知是不经饿,但也没有这 么快啊!现在让我到哪儿去找吃的?这些石头能吃么?”可肚子不听话,很调皮, 它反而将锣鼓的音量放大了一些。林枫没有办法,他睁大眼睛望了望四周,希冀着 能从这些无涯的石片的缝隙里找到一包方便面,哪怕是一发了霉的饼干。 林枫蹲下了身,用手拔开了石块。石块相互碰击的声音很清脆,还大有笙筝之 韵呢!他不是音乐家,对这些古老的乐器也更是孤陋寡闻。如果是流行音乐,倒也 可以奄奄一息地哼上两句。他认为流行音乐很适合自己的身体,没有骨气的组合也 才是绝配。当他的手指碰上这些石块时,他感到了他们的硬度。很小的一块,他却 要费很大的力才能翻开。他现在想找的已不再是方便面,而是一只蚯蚓,或者是一 株小草,哪怕是草根也可以。他知道吃草根还是一种坚强的精神呢。这时的他也只 是想找一根草根来证明这儿还有活物。开始的愉悦心情在他的身上好似也太短暂了 一点。这时他在肚鸣的催促下,显得是心急火燎。 石块在他的手下也翻开了不少,就像是剥笋壳一样。一层又一层,好像也真是 无穷无尽了。他想找一个位置,找一个顺看的地方下手。可哪儿有不同的地方呢? 这些石块也都是一胎生的,模样儿不仅一模一样,连它们分布的位置也是相同的。 他颓唐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因用力猛了一点,石头碰到了脊椎的尽头。他痛得哇哇 大叫,他不由骂起来:“狗日的,扎我,看我不踢你。”说着也就要提着脚要踹过 去,脚落在了半路上,有一些怕羞,停下了。他盯着那些石块说:“这一次也就饶 了你,下次,哼,我把你肚子里的肠子也都要踢出来。”他顿了一顿,说:“得等 我穿上鞋以后再说。”他边喘气也边坐下来,待坐好后。随手也便伸向了自己的大 腿,准备掏一根烟来点上。他一向将烟揣在裤兜里。他认为不能将烟保护得过于周 到,毕竟它也是下三烂的玩意儿。君不见那些肮脏的黑交易分子都喜欢在烟雾里谈 天说地么?君不见那些骨瘦如柴者手上也随时不离香烟么?可是,他也还是抽烟。 他给自己的借口是,忧愁需要烟雾去消散,寂寞需要烟雾来陪伴,高兴也需要烟雾 增喜气,伤心也需要烟雾挡住眼泪。所以,他虽然看不起香烟,却也和它一直是朋 友相惜。 大腿处也只有松垮垮的肌肉,没有香烟。他长叹了一口气地摇摇头,再看看自 己的模样。他大笑了起来,继而又大哭了起来。等泪水流出来之后,他快速地擦干 了。还左右地看了看,他心想,这儿幸好也没有公司里的人。不然,等到明天上班 时又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嘲讽与挖苦呢。这样一寻思,他想,我还是痛痛快快地哭一 场吧。要不等到什么时候回去了,要哭也还没有机会了。他正也还要放开了嗓子, 准备将心中的酸甜苦辣咸完全地哭出去。突然他耳朵的薄膜震了震,有声音。像是 鸟儿扑翅膀的声音。 他顺声望了过去,两只巨大的鸟儿也正朝他飞了过来。鸟儿离他是越来越近, 他看得也就是越来越清楚。这鸟的模样他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说它们是苍鹰,可 它们却有着驼鸟般笨重的身子。如果说得准一点,它们足有一头小牛那么大。且还 长得很漂亮,背上也满上白色的羽毛,羽毛发着钻石般的光芒。头上却出奇的红, 像是一颗红翡翠。两只眼睛却是蓝的,就像是蔚蓝的天空般清澈。嘴却很短,有上 唇和下唇的区别。上唇稍大,似包着下唇,犹如大哥哥疼小弟弟的爱护。它们也的 尾巴,只是不只是一根,而是一束一束的。即使是在飞着的时候,展开了也如一面 彩屏。翅膀也是很大,张开了也有遮天敝日的效果。更为奇特的是,它们有四只爪 子,也就是说有两双足。足的颜色则是金黄色的,上面好像还有鳞甲。两只鸟儿并 排地向林枫飞了过来,在它们之间还有一张绿色的绸布。它们用爪子牢牢地抓着, 像虔诚地在送护一件有灵性的圣物。圣物具有无穷的法力,此言也不是危言耸听。 只见它们无声飞过的地方,蓝天出现了,白云儿飘来了。小草儿碧绿油油,大 树小树迎风轻晃,花儿来了,歌儿来了。小鸟儿也开始追逐地腾跃了,小蜗牛钻出 了小屋伸懒腰了。蜻蜓的翅膀好薄哟,蝴蝶的舞蹈好美哟。葱萃的柏树散发着活力, 青青的山松生气盎然。还有杉树,白杨,青纲等等,也都眨着绿油油的媚眼儿。梨 树也开花了,好大的一片白啊!烂漫的白是素洁,是清纯,是馥郁,是浓香,也是 甜淡。白的梨花是仙子的衣袂,粉色的桃红则是仙子的腰带。淡红淡香之间,万种 风流也尽融了其中。这儿是绿的海洋,海洋里飘着花的馨香与美貌。这儿也是生命 的奔放地,与先前的石头比起来,只有了美的质,毫无石片海洋里的荒凉。绿色的 生命孕育出来的是灿烂的馨香。 林枫的嘴张得大大的,他惊异于眼前的变化。这不是梦,但是比梦要更加的离 奇。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花朵,还看见了花丛中的小蜜蜂。五颜六色,缤纷汪洋的 花瓣儿,躲在绿色的衣袖间,露出了一些羞涩的笑,妖娆的容。可是,在茂盛粗壮 大树的怀里,也都悬掉着诱人的果实,这些果子也总是最鲜艳有颜色。红的红得清 柔,黄的黄得舒畅,紫的紫得有风骨,即使是黑的,也黑得油亮。林枫不知道这是 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应该是属于什么季节。说它是春天,但它却也有秋天的硕实。 说它是秋天,它没有秋日的萧条。说它是夏天,但是它比夏天要更为蓬勃一些。说 它是冬天,却没有见到霜雪。而林枫感觉自己的身子也是很舒服的。 想到身子,他也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了一块鹅卵石上,圆圆的光滑的鹅卵石。 而他的面前也就是一条小河,河水在缓缓地流淌,弹拔着地枝动人的琴弦。林枫突 然想起了老家,老家也有一条常年不涸的小溪流,流水的儿歌也是他童年时的梦。 无暇的水珠子也就是他的心,他在小溪边逮青蛙,掏泥鳅。有时里面也还有小乌龟 呢,只要是头一天的晚上放下饵,第二天也许就会钓到一只。他不记得,乌龟很怕 死。放在锅里煮的时候,它会爬到了锅盖上。如果是放在了砧板上,它永远也不会 伸出头来。他曾经也瞧不起乌龟,认为它是没有血气,怕死的程度也竟然让它不敢 出头呼吸新鲜的空气。而这时,他也才知道,如果自己是一只小乌龟,也是会缩脖 子的。面对强大的敌人,唯有躲避也方才是出路,但连躲避的权力也再失去了,那 它也就只有真的饮恨黄泉了。而乌龟是当这无愧的弱者,它没有锋利的刀刃,也没 有歹毒的恶烟。它唯一拥有的也就只有了坚硬的盔甲,这是它的宿命。 林枫对乌龟的感情是好是坏,暂且也不论。但他确实也看见过白天里的乌龟, 晚上的大王。那些人白天在某一些达官贵人的面前俯首称臣,恨不得吻遍了它的脚 尖。说他们是乌龟王八蛋,他们也不会反剥,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得哈哈大笑, 仿佛这个乌龟王八蛋是一个顶好的名声。晚上的乌龟出壳了,他们上美容院,进宾 馆,到酒楼,海吃海饮海玩。他们兀自吹嘘,吃遍大江南北的奇珍,饮尽长江黄河 的佳酿,玩尽高矮胖瘦的女人。他们以为自己干的事也都是一些伟大的事业,可以 树立一座丰碑。但碑文里的字里行间却隐藏着这几个字:大龟小龟不如龟乐也。 美丽的环境不仅可以填充眼球,还可以驱逐脑壳里的阴云。林枫的眼中现在也 只是剩下了美丽与祥和。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水里的鱼儿,它们在透明的水里游得是 多么的欢畅啊!一尾墨黑色的小鱼儿,身体丰腴润泽,穿着毫张扬的外衣。它轻摇 着尾巴,嘴儿一张一合。似是在诵说着经文,又像是在默默地念叼着诗句。它的轻 灵的那一旋尾巴,多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儿。慢慢地滑动,安然且舒坦,又多么像 是一位博学的长者。仿佛这世间万物的一切,也都尽在了它的心胸中了。 鱼儿也有情侣,它们一前一后。时快时慢,一起欢笑,一起滑翔。它们有时双 双地溜到了河底的卵石中,石头上的薄薄苍苔好似也在羡慕着它们。也正张着仔细 的耳朵听它们的悄悄话呢!突然,它们又一起窜了出来,还是一前一后。前面的在 奔跑,后面的在追逐。林枫看见它们,也仿佛听见了它们的笑声,肯定也还是嘻嘻 哈哈的吧!那一群一群的鱼儿也不正是吗,它们是在聊家常,还是在瞎吹胡侃,还 是在游行示威,还是在集体聚会?他想,它们肯定也还是会有语言,它们此时是否 也都地议论着自己呢?会的,真会的。万物也皆有灵性,人死的时候会挣扎。而杀 鱼的时候,鱼也还是会露出怜悯的目光,也会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挣扎。都一样,都 一样。 林枫对着河水,他看见了自己裸着的身子。身子也倒映地了河水里,变了颜色, 和鱼儿的皮肤也是一样了。和那些披着苍苔的卧水石头,就像是一对孪生的兄弟。 只不过他的手脚在活动,他的大脑也在思考,他的眼皮也在不停地开闭着。转瞬的 变化让他感到了时事无常。刚刚还是满目的苍荑,而现在则变得春气十足了。他抬 头到处看了看,希望能再次找到那两只神奇的鸟儿。天空也恢复了白云与蓝海,可 也就是少了太阳。他在书上知道,没有太阳,万物也则不能生长。可是,眼前的活 物是如此的众多,可太阳呢?它只是将它的光奉献了出来,却没有将其真身显露一 番。他一直认为,太阳的光芒是最无私的。虽然也知道它的体内有恶毒的紫外线, 原离子。可是,它给了人类以光明。如果永远是黑暗的日子,他想他也会发疯的。 他恐惧黑暗,贬达黑暗,也污蔑它。他承认,为了得到自己的光明,他是自私的。 可是他也显得心安,因为人类之中不仅他一个人自私。 林枫站起身来,四周也还是很空旷。只是多了鸟儿们的合唱曲,使这儿倒也不 至于过份的安静。他脚踩在了鹅卵石上,脚心有一些的痒。这丝儿的暖痒也一直传 遍了他的全身,包括头发的皮层,手指的尖端。有生物也就肯定会有人,这是他的 第一想法。有人也就必须要将身子裹起来,赤身露体地让人看见,成何体统。可这 茫茫的山水之间就是没有衣裳,没有衣裳,有树叶树枝。他动起手来,准备折下几 枝树条围在腰间好遮一遮羞。当他将手伸向那嫩绿的树枝时,他也下意识地停住了。 多绿的树枝啊?你也有生命吗?我的你的枝桠,你也会疼吗? 树枝没有告诉他,只是在微风的轻拂下摆了一摆身上的裙袂。看上去也更加可 爱了一些。林枫有一些矛盾,他的心里也更有一些的不明白。原来的自己虽然是谈 不上心狠手辣,但也不至于善良得如此的懦弱吧。他记得他也还亲手宰杀过鸡的脖 子,吃鸭鸟猪牛肉也是经常的事儿。为什么在那时候他丝毫也没有一点儿的仁慈呢? 而现在的他竟然也对一片小小的树叶下不了手。他怏怏地离开了那枝树桠,因为他 的手上也确实是攒不上劲儿。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即便是有 人了,向他再讨一件衣服,也不是什么样的难事儿。不就是面子吗?没有面子人还 是可以继续活下去,要是将树枝的生命也剥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见得有多么的高 尚。拿生命与面子比起来,还是生命也挺贵重一些。生命是实实在在的,而面子则 是虚无飘渺的。 清风慢悠悠地散发着,里面夹着花香,果香。还有一些淡淡的泥土清新味儿。 这是人间的风景,这一切人间也都有的。只是现在,它隐藏了。冒出来的是一些的 钢筋水泥,塑料薄膜。林枫又笑了,眼神中也又有了光彩。他很奇怪,他现在反而 也不知道饿,也不再想吃东西了。树枝上挂着的那些无数鲜果,在他的眼里看来, 它们也都还泛着微笑呢!面对着一张张微笑着的小脸蛋儿,你就忍心去摧残它们吗? 他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四处胡乱地张望着。那是什么花,好漂亮!有 五种的色彩,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灰的,奇异地组合在了一起。有些像是古 老的留声机,也有一点像冲锋的号角。不,瞧,它也还是在变化。散开了的它又像 是象日葵又像是蒲公英。它一会儿舒展,一会儿收拢。但也都是各有千姿,走得近 了一点,模样儿又变了。它又像是一座五彩的花屋,一片五色的海洋。站在它的侧 面,它是三角形的。站在它的背面,它是五棱形的。站在它的面前,它也则是圆润 的。 除了花,也还是有树。这些树它从来也未见过,即使是在科普读物上,也发现 不了它们的身影。林枫看着离他最近的那棵树,树也是很粗壮,几个人也是围不上 的。大有一木成林的气势。纵然是如此,树下也并不见黑暗,还是亮堂堂的。树干 上缠着一些小藤,藤儿也在无所顾忌地漫延。在碧绿的叶片中,也开着一些小花儿。 树的叶片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叶子也好像是囊括了所有的形状。它身上的果子 也是如此,就像是大堂里摆着的圣诞树。林枫也看见过圣诞树,而且他也一直认为 这个节日也是应该有一点喜气的。可终归与钱财沾上了边,给人的印象也多少有一 点势利的种子。财不是不好,可是,财也不见得是最好的。 林枫想,它肯定也是很聪明。因为它发现这儿的什么东西也都是有变化的,它 们好像也随时都可以转换自己的躯壳。再一细看,他又心愧了。什么聪明,这些会 不停变幻的植物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份而已。这儿也有他老家房前屋后的杏树, 泡桐,李子树,还有樱桃树,柳树,而柳树也还是会分杨柳和垂柳。它们也都展现 着最动人的时刻,最诱人的身姿。 杏花开了,花瓣儿掉了一些,有些已开始生出了青青的果子。泡桐也还是那么 的笔直,冲入云霄的它大概也想尝一尝,揽明月于怀中的滋味吧。李子树依然是虬 干满状,充满着沧桑的味儿。不过却别有一份成熟稳重的气质呢。樱桃结了满满的 枝头,沉甸甸的,压得枝条弯下了腰。而那些红艳艳的小樱桃们,脑袋瓜子也都凑 到了一起,图着热闹呢!杨柳很高大,粗壮,身上的枝条也很是繁茂。与它相比, 垂柳则比较温柔多了。根根的细丝条儿垂下来,像是它的发丝,丝条上有嫩黄嫩绿 的小叶子。一片又一片,一小丛一小丛的,结在了枝条上,整齐地扎着蝴蝶结。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