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说是这么说,但「冷静」二字谈何容易,特别是在殷仲威的压力之下? 「那个神经病,整天打电话来,烦死了!」更惨的是,不止她遭殃,连她的 秘书也惨遭波及,被迫站上第一阵线。 「不要急,我快画好了。」诅咒殷仲威那个纨桍子弟。「大概再过一个钟头 就可以完稿,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脱离他的魔掌。」 一般来说,石破军鲜少说不好听的话,但遇上殷仲威那个家伙,什么修养也 没了。 「感谢上帝。」秘书忙着在胸口画十字。「要是再让我听见那个神经病的声 音,我非发疯不可。」 这是她们两人共同的心声,只是一个可以用嘴巴讲,一个必须动手画,关键 就在石破军的速度。 「从现在开始不要吵我,让我专心画图,我们才可以早日脱离苦海。」喀喀 锵! 「我佛慈悲。」秘书也学她使用佛语,并且坐回位子上,让石破军回办公室 专心应战。 这真的很像一场战争,战场就开在她的设计图。 即使殷仲威表明了他想要的类型,石破军还是听得迷迷糊糊,他真的想要那 么素雅的东西? 石破军怎么样也无法把他和「风雅」两个字联想在一起,因此就算重新设计, 仍不脱那些金碧辉煌的概念。 池塘……他到底要池塘做什么,流水不是更符合时尚? 石破军百思不解殷仲威的想法,但还是依照他的要求,把溪流去掉,把池塘 加进去。 她一心一意想尽快完成设计图,因而错过门口传来的开门声,一直到桌子前 站了一道人影,她才发现有人。 「汉忠!」她很惊讶,竟是未婚夫来看她,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来看妳。」邱汉忠多此一举的解释。「这几天看看妳忙到没时间吃饭, 担心妳的身体受不了,特地跷班过来探望。」 「我在赶图。」石破军感激地看了未婚夫一眼,好感动他的体贴。「有一个 CASE,我打算尽快结束,所以只好没日没夜的工作。」 「原来如此。」邱汉忠谅解地点点头。「我就说是什么案子让妳有如在关禁 闭……是妳桌子上的那张图吗?」 邱汉忠的好奇都写在脸上,石破军只得叹气。 「就是这张设计图。」她又坐回到位子上。「这个CASE的主人超级难搞,无 论我怎么设计他都不满意,我都快没信心了。」 「不要想太多。」邱汉忠安慰她。「天底下没有一个客户是好搞的,这点问 我这个跑业务的最知道。」他眨眨眼。 「对,但是这个客户很机车,根本是存心找碴。」石破军愤愤不平的骂道。 「他无要我设计一栋独立的中国式建筑,还跟我指定要一些假山假水凉亭之类的 东西。等我真正画给他了,他突然又说太俗气,缺乏人文气息,要我把溪流弄掉, 换成池塘,另外还要一座小桥,在桥上加些诗词歌赋等元素。」 她越说越气。 「你能想象吗?」说到最后,她已经在吼叫。「一个天花板上画满男女交媾 图案的人,居然跟我谈什么人文气息?我怀疑我要是真的把诗词弄上去,他真的 看得懂其中的意思,他根本是个大草包!」 呼呼呼! 说完这一大串话,石破军已是气喘吁吁,不过她自己都没发现。 「这个客户,就是那天打电话给妳的客户吗?」邱汉忠淡淡追问。 「哪天?」她因他突来的问句而愣住。 「上个礼拜,去佛寺的那一天。」邱汉忠提醒他未婚妻。 石破军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跟着又咬起牙来。 「就是他,那个混帐!」显然他们的仇结得很深,只要一提起对方,石破军 就咬牙切齿的,这种情绪是邱汉忠从未在自己身上找到的。 「不要急,我相信妳一定能顺利完成这个CASE. 」这一刻,邱汉忠好希望自 己是她口中那个混蛋,能引发她最真实的情绪。 「谢谢你,汉忠。」石破军真的很感激他。「你总是无条件的支持我、鼓励 我,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朋友,不是情人,甚至不是未婚夫。 邱汉忠明白,自始至终,她只把他当朋友,他却无法多说什么。 「应该的,证让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他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只不过好 像少了一些因素。 「嗯。」这缺少了的因素,石破军不知道,或许是男女间深刻的感情。 邱汉忠微微一笑,跟她说了声:「加油。」紧接着离开,石破军只能挥挥手 说再联络,然后继续低头做事。 让她伤透脑筋的设计图,终于在半个钟头后完稿。 石破军心满意足的丢下制图笔,把草图拿起来抖了几下,越看越觉得满意。 水塘有了,桥有了,甚至连凉亭,她都重新设计了一遍。她有信心,这次绝 对让殷仲威再也挑不出毛病,同意她这份草图,然后她就可以把所有细节部分交 给底下的人做,她再也不必理会那个男人。 受到即将和殷仲威say good-bye的鼓励,石破军心情愉快地拿起电话,拨 殷仲威的手机号码。 线路那头很快就有回应,和石破军正相反,殷仲威的心情奇差。 「喂,找谁?」殷仲威的口气很不好。 「呃,请问是殷仲威先生吗?」虽然明明就是他的声音,石破军还是再问一 次。 「是妳啊,石破军小姐。」他也认出她的声音。「难得妳也会打电话给我, 有什么贵干啊?」 「我想跟你约个时间交图。」她说明打电话的目的。 「妳画完啦?」电话那头的他不知在翻什么东西。 「对,我画完了。」她答。「如果你现在很忙的话,我可以改天再打来……」 说着说着,她就要挂电话。 「不必麻烦。」殷仲威不耐烦地阻止她愚蠢的动作。「要嘛就今天来,要嘛 就永远不必交了,我没那个时间等妳。」妈的,那份跟强生公司的合约跑哪去了, 怎么都找不到? 「那就不必交了,掰掰——」 「我随便说说,妳还当真。」他快被她气死。「现在就拿着妳的设计图到我 公司来,我们马上把这件事情解决。」合约呢……啊,找到了,就压在档案的最 下面。 「到你的公司?」石破军愣住。 「对,我的公司。」可恶,他那枝万宝龙的钢笔又滚到哪里去了,老找不到。 「不必太惊讶,我偶尔也会进公司的,只是机率不大……啊,找到了!」他花了 几十万买的笔。 「什么?」电话这头的石破军一头雾水。 「没什么,只是找到我的钢笔。」他拔掉笔盖。「反正妳现在马上来我的公 司就对了,地址名片上有,我就不再多说了。万一妳不幸丢掉名片,那也算妳倒 楣,好啦!掰掰,待会儿见。」接着他就挂上电话,让石破军一个人对着嘟嘟作 响的话筒发呆。 ……怎么会有这么自我的人? 石破军无法理解殷仲威那颗脑袋是怎么发育的,和汉忠相差太多。她的未婚 夫为人温柔体贴,总是为他人着想,和殷仲威这个富家子弟截然不同。 「我去殷仲威的公司交图,要是太晚回来,妳就直接下班,不要等我了。」 石破军临走之前交代一下秘书,只见秘书点点头,祝她好运。 她拿出车钥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车驶离停车场。恐怕连她自己都没 有发现,她对殷仲威和对未婚夫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这点恐怕只有外人才看得 清。 殷仲威公司的所在位置,离石破军的公司不算太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不 过,虽然只是相差二十分钟的车程,地价却有如天壤之别,这地段的价格超高的, 一坪市价要五十几万。 石破军一向就知道殷仲威很有钱,但等她真正到了他的公司,才真正知道他 多有钱。 他的公司不像别人只是单纯一栋大楼,而是像国外的五星级饭店,由好几栋 合并而成。单是一楼大厅就气势非同凡响,呈U字型分布的建筑群更是令人心生 畏惧,现在石破军知道,他是真的有那个实力「说到做到」,不是开玩笑。 她先向接待人员说明来意,接待人员打电话向高层确认,接着马上请她填写 来访者表格,指引她如何搭电梯。 「总裁的办公室在最顶楼,得刷卡才能通行。」接待人员将电梯的卡片交给 她。「只要对着感应器轻轻扫描一下,然后按下最上端的按钮就可以了,祝妳会 面愉快。」接待人员训练有素,说明了他们不止门面好看,里子也是一流,让石 破军感到十分惊奇。 「谢谢。」她拿起卡片,走进电梯刷卡,按顶楼的按钮。在前往顶楼的途中, 她不止一次惊讶,殷仲威如此散漫,他的公司却能管理得这么好,为什么? 当然,这一切都是执行长的功劳,不过石破军不可能知道。身为总裁的殷仲 威只是挂名,所有事情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做,不然真靠他的话,公司恐怕早就倒 了,哪还有今日的局面? 电梯在石破军无止尽的纳闷中开启,她这才发现,顶楼到了。殷仲威这个人 似乎很喜欢往顶楼跑,而且凡事都要最大的,整个顶楼又都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及其专属设施。 「总裁,石小姐到了。」一向闲闲没事做的秘书,这会儿难得见到访客,赶 紧充当报马仔。 「叫她进来。」同样难得进办公室的殷仲威,可没有他秘书的好心情。尤其 他老爸怕他乱搞,特地找个男秘书给他,更大大减低了他进办公室的欲望,只求 不要太常看见这位中年男子的面孔。 「是,总裁。」秘书领命退下。不多久,石破军就带着设计图进来,殷仲威 却还在和一堆等着他签名的文件奋斗。 「坐。」他头抬都不抬的招呼石破军。「等我签完了这堆该死的东西以后, 再和妳研究图,妳先喝茶。」 殷仲威刚说完话,立刻就有人端茶进来,是殷仲威最讨厌的秘书。 「请喝茶。」秘书客气的说。 「谢谢。」她礼貌的点点头,秘书也回她一个笑容,接着出去。 于是办公室内陷入一阵沈默,石破军偷偷瞄了殷仲威一眼,他正咬牙拚命签 文件,手中那枝万宝龙钢笔,几乎被他虐待到断气。 「总算签好了。」签完所有文件后,他丢下钢笔,和钢笔同时松一口气,总 算可以休息。 「真不知道是谁发明一定要签字才可以当总裁,真他妈的。」显然殷总裁今 天的心情不太好,连一般人求都求不到的位置,他也照骂不误,石破军真不知道 该说什么才好。 「图呢?」殷仲威晃啊晃的,三两下就晃到石破军面前。 「在这里。」她赶紧把图拿出来,摊开来给他看,憋住呼吸等待他的意见。 殷仲威着实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图,就算他是门外汉,连看了好几次图,看着 看着也看出心得,不必石破军解释,也知道她画了什么。 「这不是我要的设计。」他丢下图说。 石破军无法置信的看着他,争辩道:「怎么可能?我都是依照你的要求设计!」 「我看不出来有哪一点是依照我的要求设计。」他皱眉。「主屋的外型没变, 还是那些俗气的雕刻。溪流是去掉了,但换上的池塘太小,搭一座桥都不够,更 别提我还想在桥上刻一首长恨歌。」 「你没跟我说过要长恨歌,你只说要诗词——」 「所以妳就可以随便弄一首唐诗唬咔我: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 明月,低头思故乡?告诉妳,我没那么肤浅!」他承认他的国学造诣不是很好, 但也别拿这种小学生的东西搪塞他。 「好啊!那你背出长恨歌的第一句,我就帮你重画。」她断定他就是这么肤 浅,下巴抬得老高地跟他卯上了。 「背就背,长恨歌的第一句是吧?」该死的女人,看他怎么击垮她。「呃— —」殷仲威第一个字就惨遭阵亡,呃了半天说不出口。 「怎么样?」连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的人,还想跟人刻整首的长恨歌,简直 是笑话。 「妳是故意来跟我吵架的吗?」殷仲威当场恼羞成怒。「我背不出长恨歌, 妳很高兴?我打赌妳也背不出来。」 他说的是事实,她也背不出长恨歌,她只是觉得他的要求很荒谬。 「这已经是我个人认为最适合你的设计。」她疲惫的说道。「如果你不满意 的话,大可另请高明,我甚至可以帮你介绍其他建筑师。」也许是地能力不足, 达不到他的标准,她不想勉强。 「不,我只要妳。」她退让,他反而坚持。 「什么?」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想什么。 「而且妳知道的……」他突然攫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低声说道。「妳知道 我想要什么。」 「我不——」 「妳知道,妳一定知道!」他双手握住她的肩,用力摇晃。「妳知道我想要 什么,对不对?不是那些俗气的东西,绝对不是!我要的那些东西——」殷仲威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要的那些东西——该死,反正妳就是知道就对了!」 他的说法有如绕口令,又有如哑谜,把石破军兜得团团转,也把自己搞混了, 可是他却还坚持她、知、道,彷佛她曾亲眼见过。 石破军的身体被摇得像台风天里的树枝,可她的脑中却也因此出现了一个不 可思议的景象,那景象中有池塘,有阁楼,还有刻满诗词的小桥。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桥上站立的女子,抚着栏杆上的刻字轻声呢喃,她身边的男子听着听着笑 了,拉起她的小手问她喜不喜欢。 喜欢。 她好喜欢。令她欢喜的不只是新居,还有男子,他对她的好,教她好生为难。 「妳知道的,对不对?」现实中的男人与映像中的男子重迭,定格为同一个 画面。 她失神地看着殷仲威焦急的脸,顷刻间什么都懂。 「我……知道。」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回答,但她直觉影像中的院落, 就是他想要的设计,她也说不上为什么。 「……知道就好。」殷仲威同样迷惘,同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坚持一定是 她,而且她非得知道不可,只是一味地服从内心深处的指示。 「那么、那么我回去重画。」石破军匆匆地收起设计图和公事包,飞也似地 逃离殷仲威办公室,靠在电梯的墙上喘息。 刚刚……浮现在脑中的画面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前世今生?莫非 她的上一辈子和殷仲威有所牵扯,所以这一辈子才会再遇见他,继续未了的缘分? 今生的许多事,都是前世种下的因果,很多事情都是前世注定的…… 未婚夫的声音环绕在耳际,石破军的心都慌起来了。 殷仲威的为人……他的未婚妻……还有汉忠……不行,说什么都不可以!她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交出殷仲威满意的作品,从此不再与他有所牵连。 石破军下定决心。 ……又过了一天。 猛然睁开眼,呆看被夕阳余晖染红的天花板,殷仲威频打哈欠。他懒洋洋起 身,随手抓上浴袍穿上,拖着要死不死的脚步,走向起居室的小吧台,拿出酒杯 为自己倒了杯酒。 又过了一天……不,应该说,又过了一个白天。真正精彩热闹的节目正要开 始,他却提不起劲。 应该是老了吧! 殷仲威自嘲。 以往每当这个时刻,他一定是兴致冲冲,为即将到来的狂欢夜晚做准备,现 在他却连动都不想动。 唉! 拿起手中的白兰地啜了一口,殷仲威比谁都明白这跟年龄无关,真正影响他 的,是他的心情。 自从那天和石破军的会面以来,又过了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他刻意不和 她连络,刻意让自己血液中沸腾的欲望降温,但还是失败了,他真没用。 还是去找她好了, 把酒杯中的白兰地全部喝光,殷仲威放下杯子,打算稍微梳洗一下,换上衣 服出门,这时却听到门被人用钥匙打开的声音。 「嗨,慧琳。」他不必转头看,也知道来人一定是未婚妻,只有她有他的钥 匙。 「仲威?」反倒是文慧琳吓一跳,忙着拍胸口。 「妳那副样子好像见鬼一样,我有那么可怕吗?」奇怪,他明明就记得他的 女人缘好得很,怎么他身边的女人都不捧场。 「我没想到你会坐在那里。」文慧琳镇定心情后,也跟着坐在他对面。「通 常这个时候你还在睡,我以为你会在床上。」 「抱歉我身边没有女人,让妳失望了。」无法享受抓奸的乐趣。「不过我也 没想到妳会突然回国,英国好不好玩?」 「你知道我不是去玩乐。」文慧琳有些心虚的回答。 「是吗?」他冷笑,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文慧琳根本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意。 「当然是,我是去工作。」她很快把这话题带过去。「出国的期间,我一直 在烦恼你没有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你办好了吗?」 「办好什么事?」他打哈欠。 「我们的新居啊!」她蹙起秀眉。「我不是有给你一张名片,叫你跟那个建 筑师连络,你到底连络了没?」 「哦,那个啊!」他恍然大悟。「这妳不必担心,所有的事情都在进行中, 一切都很好。」 「真的?」文慧琳怀疑的看着他,很难相信,他能把一件事情办好。 「嗯。」他点点头,一副自信的样子,文慧琳总觉得其中有鬼。 「那就好。」不过就算有鬼,她也没空管,她还有其他事要忙。「既然一切 进行顺利,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明天要去加拿大。」 「妳又要出国?」殷仲威愣住。 「是啊!」她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干嘛大惊小怪。 殷仲威不悦地拢紧眉心。虽说是各玩各的,但她这种行为也太过分,完全不 把他放在眼里。 「妳这样我们要怎么培养感情?」他口气不爽的说。「每次刚见面,妳就嚷 着要出国,就不怕我出轨?」 「你一天到晚出轨,我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有个限度就好。」文慧琳觉得他 才奇怪,从以前就是如此,现在才提。 「限度?」殷仲威闻言发笑,他从来不懂得这两个字的意义,她也不是不知 道。 「你自己拿捏。」她才不管他奇怪的情绪,反正他向来是晴时多云偶阵雨, 真的理他的话,就太傻了。 「好吧,我自己拿捏。」殷仲威笑笑,笑容中充满决心。文慧琳压根儿不了 解他的想法,也懒得理。 「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我要回去整理行李。」她说着说着就要 走。 「慢走。」他不在乎的挥挥手。「记得玩久一点,别太快回来。」他敢打赌, 等她办完加拿大的公事,一定会直飞英国,到时可有得磨了。 「你今天真奇怪。」文慧琳完全不理他,只赶着离开。「反正这件事就交给 你了,我们再连络。」 啪地一声。门再度被关上,从她进门到离开,中间也不过相隔十分钟。 ……好好笑。 殷仲威无意识的拿起玻璃杯把玩。 最近他碰上的女人好像都急着逃离他,石破军如此,他的未婚妻也如此,看 来他的女人缘得重新再检讨才行。 ……打电话给石小姐吧,总要关心她的进度。 殷仲威决定不管他的未婚妻,打电话给石破军。不过在拨她的手机之前,他 还是先打了一通电话到别处,交代对方帮他办一点事情。 「喂,张秘书吗?帮我调查一下我的未婚妻,她最近常跑英国……」简单交 代几句话之后,殷仲威切断通话,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拨石破军的手机。 石破军正想打电话给殷仲威,告诉他已经完成草图,请他约个时间会面,就 接到他的电话。 「真难得,妳还会开机。」殷仲威一开口就没个正经,石破军倒不介意。 「我正要找你。」刚刚好。 「妳找我?」他几乎吹起口哨。「这比妳开机还难得,妳为什么找我?」一 定是…… 「我完成设计图了。」果然。「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面吗?」 她希望早点把这件事解决。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殷仲威耸肩。「我刚好在家,妳现在就带着 妳的设计图过来,逾时不候。」 「又要去你家?」石破军的语气十分犹豫。 「怎么,怕了吗?」他刺激她。 她是怕,怕看见他家那些交媾的神祇,和三不五时出现的幻象,它们在某个 时间点,会重迭在一起。 「不能约在别的地方吗?」她刺探性地问。 「不能。」他想都不想地拒绝。 石破军叹气,遇见一个任性的蛮子实在没有办法,反正是最后一次,就屈就 一下吧! 「我马上过去。」 「好,我等妳。」 双方挂上电话,若说谁的心情会好一点,当然是殷仲威无疑。 他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拿在嘴边,思考待会儿要是石破军来,自己该跟她说些 什么话,怎样才能说服她,接受他的提议。 他真的好想要她,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头饥饿了很久的豹子,发 现了等待许久的猎物,恨不得马上扑杀一样振奋人心。让他一向懒洋的心志,都 跟着动起来了……啊?糟了! 猛然察觉自己还裹着浴袍,殷仲威丢下手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浴室梳洗。 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更衣室,打开吊满各式名牌衬衫的衣柜,抽出一件白底 粉红条纹的衬衫,穿在身上。 他照照镜子,这样好看吗,会不会显得太没有特色? 越看越觉得不妥,殷仲威快速脱下衬衫,又换了一件铁灰色的衬衫,对着镜 子狂照。 不好,看起来就像准备开股东大会的老头,一点朝气也没有。 他又脱下灰色衬衫,换上另一件红色印花衬衫,顷刻变成舞男。 真他妈的,他就没有素一点的衣服吗,非得把自己打扮成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儿才行? 殷仲威忘了,他本来就是花花公子,想一下子改过自新,本来就很困难。 好吧!他认输,随便抽出一件全黑的衬衫穿上,就当这是教训,该添新装了。 殷仲威私底下决定,要把衣橱内那些太像花花公子穿的衣服丢掉,换上一些 正常人比较常穿的衣服,将来也比较不必伤脑筋—— 将来? 对着镜子又是梳头发,又是扣衬衫的,殷仲威被脑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吓到, 他真的在思考未来? 他不可思议的穿上牛仔裤,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反常到达某个程度,他却无法 控制。 「叮当叮当!」 大门传来的电铃声,提醒殷仲威客人到了,他才发现自己在更衣室待了多久。 「该死!」他用力关上衣橱的门,提起脚跟就要冲出去,后来想想这样子好 蠢,遂放慢脚步,不过离开更衣室前还是多照了两下镜子。 「咳咳!」他镇定心情,试着用最潇洒的态度把门打开。不期然被出现在门 口的身影吓了一跳,石破军只能站在门口与他对看,他今天怎么没使用遥控器? 「妳来了。」殷仲威拨了拨头发,单手将门打开,径自走向起居室。石破军 不自在地跟进去,觉得他今天特别不一样,好像多了点什么味道。 「我来送设计图。」镇定,石破军。妳又不是没见过这个家伙,他只不过今 天穿着整齐了点,没什么好紧张。 「呃,要不要喝咖啡?」他指指吧台。 「不用了,反正待不久,不必麻烦。」她勉强微笑道。 殷仲威的脸立刻垮下来,不晓得自己在干嘛,他向来不为女性服务。 「把图给我。」没想到第一次出师就踢到铁板,难怪诸葛亮要作出师表,简 直太呕了嘛! 「好。」石破军把图交给他,不小心靠他太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古 龙水味道。 她的反应像被烫到似地直觉想跳开,但又怕被他逮个正着,只好假装不在乎 的慢慢远离他,坐回他对面的沙发。 不消说,这更让殷仲威不爽。枉费他花了这么多力气挑衣服,结果也是白搭。 殷仲威两腿交跷地低头看图,全然不知,石破军其实没有表面上镇定,他精 心打点的穿著,多少带给她一些影响。 石破军不得不承认,其实殷仲威长得很帅。他正是那种有点邪、有点坏,但 又隐约透露着柔情,最能吸引女人的类型。而且他只要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 就很迷人,根本不必刻意装扮…… 「这份设计图我不满意,拿回去重画。」 可惜的是,他的外表远比他的个性来得迷人,他摆明了故意找碴。 「我已经尽力了,再不满意我也没办法,麻烦另请高明。」她不愿再忍受他 的刁难。 「妳说什么?」殷仲威瞇眼。 「我说,我、不、干、了。」她把话说清楚。「我放弃这件CASE,请你找别 的建筑师。」 石破军说完便起身要走,却被同样起身的殷仲威攫住手腕,挡住她的去路。 「客户都还没放弃,建筑师怎么可以先放弃?妳一定要把这件CASE做完。」 这是他们之间的连系,说什么都不能断。 「我不做你的生意不可以吗?」她试着挣脱他的箝制,却挣脱不掉。「你就 算给我再大的CASE我都不稀罕——放手!」 「我不放手。」他跟她卯上了。「妳不稀罕做我的生意?可以!那我们就来 谈谈「另一种」生意好了。」搞不好她还比较有兴趣。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还有什么生意好谈?」几亿元的CASE都不要了,哪有 可能跟他有所瓜葛。 「不,我们还有一笔大生意要谈。」他冰冷微笑。「上次我说要妳做我的短 期情人,这个提议还有效,价码也还可以提高。」 换句话说,他从没放弃过这个念头,要她做CASE可能也只是借口,难怪无论 她怎么做,他都不满意。 石破军二话不说,扬起手来就要给他一巴掌,反倒被他握得更牢。殷仲威的 脾气这下真正被挑起,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脾气,早已超越他的界线, 他非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受脾气的影响,也是连日来紧憋的欲望所致。殷仲威单手把住她的下巴,不 由分说便把嘴巴贴上去,与她来个法式接吻。 石破军第一个反应是惊讶,被他大胆的行径吓着。第二个反应是生气,他凭 什么强吻她?第三个反应是挣扎,当地发现挣脱不了殷仲威的箝制,索性咬破他 的嘴唇,让他尝尝鲜血的滋味,而他也确实尝到了,并因此放开她。 「小野猫。」殷仲威瞇起眼打量石破军,嘴唇上还淌着血。「我会连同上次 那一巴掌,好好跟妳算这一笔帐,妳等着。」 「你没那个本事。」以前为了公司才勉强忍受他,现在既然已经打算豁出去, 当然不必顾虑。 「走着瞧。」他撇撇嘴角。「等妳不得不来求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有没有那 个本事。」 双方都在撂话,现在就看哪一边比较有实力,答案显然是殷仲威,但石破军 也不愿服输。 两人的眼神再一次在空中交会。这一眼,正式宣告他们的合作关系破裂,从 现在开始,双方只是敌人。 「失陪。」拿起图,提起公事包,石破军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但对 真正被挑起怒气的殷仲威来说,却是不可能的事。 「慢走,我等妳回来找我。」他的自信其来有自,因为他有钱,很多很多的 钱。而他也不吝啬动用其中一小部分,调查她的背景。 「喂,张秘书吗?」他又打电话给他最痛恨的男秘书。「再帮我调查一个人 的资料,是个女的,名字叫石破军……对,就是那天到公司的建筑师,我要她从 小到大全部的资料。」 一个地方都不能漏掉!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