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林母怔忡了一会儿,旋即泪水盈满眼眶。一会,她绽开 一朵慈蔼的笑容招呼道: “快,快进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被硬拉进门的林洁霜有些无措。她望着眼前的妇人和脑海中残存对母亲的印 象差别并不大时,激动得几乎想冲进母亲怀里痛哭;但她没有。 十年了,一段不算短的岁月,使她练就一身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功夫。将太 真实的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注定失败。 这是她独自面对社会这些年来所得到最宝贵、有用的经验。 而司徒黄魅握在掌心的手提醒她还有件事没做—— “妈,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黄魅。” “哦?”林母这时才注意到女儿身后还有个气宇不凡的男人,方才她一时太 兴奋了,所以没看见。 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一番,林母笑着点点头。 “女儿,你真有眼光。快进来吧,你们再晚个一分钟,我们就打算不等了哩。” “伯母,这是临时挑的礼物,希望您会喜欢。”司徒黄魅谦恭呈上礼品。 “哎哟,人来就好了,何必破费?今天的主角也不是我啊。”林母说着客套 话,但仍收下了它。 “伯父的生日礼物另有准备,这一份是特地送伯母您的。”司徒黄魅极尽谄 媚。 望着母亲心花怒放的模样,林洁霜在心底偷笑。 这人还挺有本事的,三两句就哄得老人家乐歪歪。 “好了好了,进屋里再说吧。”林母热烈地拉着两人进客厅。 沙发中央端坐着一位棕发男人,听见声音,转头面向他们。 “小霜回来了!”林母带着兴奋的语调说。 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林洁霜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 她发现那眸中似有两簇火,仿佛要将她吞噬般……她好怕,于芒悄悄往司徒 黄魅身后缩了去。 “你还知道要回来啊?”林父瞪着他们。“这男人是谁?” “我男朋友。”林洁霜不由提高音量。 敏感的司徒黄魅察觉父女间气氛有异,立即施展“魅功”; “伯父好,今天是您的寿诞,特来拜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林父用不屑的目光瞟他一眼,迳自不发一语地走向餐桌。 林洁霜在恐惧之余又感到怒火中烧。他凭什么摆出那种姿态? 司徒黄魅有些尴尬,林母代收礼物解了他的围。 “他就是那副臭脾气,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不会。” “你们饿了吧?快来吃饭。”林母推他们人桌。“我去把汤热一热。”说完, 她端着汤走进厨房。 司徒黄魅捧着碗,清楚感觉到正前方自顾自吃着饭的长者并不喜欢他。为什 么?他第一次感到挫折。 林洁霜同样捧着碗,明显的没有胃口,她不时将提防的视线扫向她的父亲。 “不合胃口吗?”端汤出来的林母见他们没动筷子,难过地问道。 “不,没有,只是我们不怎么饿。”林洁霜安抚母亲。 林父扫他们一眼。 “既然不饿,何必勉强回来吃这一顿?” “我是回来看妈的。” “那看完了就滚吧。” “滚就滚。”摔下碗筷,林洁霜拉司徒黄魅一同起身。 “暧——”林母不明所以,慌了手脚。 司徒黄魅来回看他们父女俩,不知该先安抚谁,心中不禁纳闷 莫非他先前的揣测有误? 一场原本该欢乐融融的饭局,还没正式开始便又这么莫名其妙告结。 * * * “你……跟你爸爸感情不好?”上了车,司徒黄魅小心地问。 林洁霜默不作声,她不想回答。 司徒黄魅耸耸肩。 “现在要怎么办?” “回家。” 司徒黄魅将嘴咧成一直线,顽皮地问: “你家还是我家?” 林洁霜白他一眼。 “当然是我——算了,不该再麻烦你的,我自己叫车回去好了。” “喂,等等,”他连忙拉住她。“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这个忙得等我送你 回家才算结束呀,唔……虽然过程并不怎么圆满。” “既然你坚持,那就答应你吧。”他想当免费司机替她省车钱,也有什么好 推拒的? “怎么走?” “你送我回方才咱们相遇的地点就行了,我家在那附近。” “咦?那你家和你爸妈家其实距离不会很远,你何必多此一举自己搬出来住? 彼此有个照应不是很好?”司徒黄魅不解地问。 她沉默不语。 又来了,只要一提到她爸妈,她就死命咬住下唇不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就这么离开好吗?今天怎么讲也是你爸的生日。”他又问。 “你别多管闲事好不好?”林洁霜吼了出来。 登时,两人都愣住—— “对不起。”半晌,林洁霜抱歉地说,她扯扯头皮。一副天胜懊恼状。 司徒黄魅大方一笑。 “我才该对不起,是我逾矩,过问太多你的私事了。” 林洁霜低下头,摇了摇。 “回家喽。”司徒黄魅不再多言,踩动油门。 沿途,林洁霜的视线始终望着窗外,往事历历,心事重重的。 抵达稍早邂逅的地点,但司徒黄魅并无停车的意思。 “你家在哪条街上?” “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林洁霜的雅居从未让任何人涉足过,女的是,更 遑论男人。 “喂,这样过河拆桥不太好吧?”司徒黄魅斜眼瞅她。“好歹,你是不是该 请我喝杯咖啡?” 林洁霜皱眉考虑着。 “有这么难吗?”司徒黄魅偏头问,似打好主意喝定这杯咖啡。 “但我从没让人进过我家……”她好为难。 于情于理,这杯咖啡确实该请的,但…… 听她这么说,他竟有丝窃喜。 “不然,找家咖啡厅,这你不会有意见了吧?”见她为难,司徒黄魅退了一 步,他不愿强迫她;若是可能,他希望慢慢来,等到她真心请他进她家的一天。 “应该的,你好心帮了萍水相逢的我这么大的忙,又破费买礼物给我妈,我 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你。” 林洁霜认真的模样反倒令他不好意思起来,仿佛他是个强索谢礼的无赖。 “你快别这么客气了。” “只是……我从未去过什么咖啡厅的,就由你拿主意可好?”林洁霜又说。 司徒黄魅有些意外,她真是少见的单纯。 “我知道有家店不错。” 语毕,司徒黄魅俐落地转了个弯。 * * *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母在林洁霜和黄魅离去后,愤而插腰质问丈夫。 “女儿好不容易给盼回来了,结果没三两下你又把她给气走,你是打算这辈子都 不想再见到她了是不是?” 林父沉默地一口一口扒着饭,把老妻的话当耳边风。 其实如果林母看到了丈夫的眼睛,她就会发现那是一双已经没有灵魂的瞳孔, 因为主人神游太虚去了;但她没有,所以仍持续滔滔不绝地叨念…… 林父下意识地咀嚼食物,思绪却飞回了多年前…… 记忆中那副娇小滑嫩的身躯,是他多年来念念难忘的。 他企图寻找其他替代品,可是最后都失望了。 他渴盼不已,就像……就像在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一般,他的身体呐喊着 需要滋润。 盼了十多年,他的绿洲忽然回到眼前,雀跃之情岂是言语可喻;然而,当他 发现有人捷足先登时,忿怒当然免不了,相信换作任何人都一样。 他无意气走她,只是不由自主便冲口而出……毕竟是好不容易才给盼回来的, 若不是另外那个小伙子—— 她……长得愈来愈标致了,虽然只是匆匆打量过,但他仍可想像她的触感铁 定一如以往…… 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些细胞在蠢蠢欲动,骚痒难耐。 她还会再回来吧? 隔了十多年,她既然肯再度露面,那应该就会有下次,因为怎么说这都是她 的家。 他等着。 只是那家伙别再来,否则他一定会拿扫把轰走他。 “……我说你啊……” 耳边仍传来老妻的声音,他不禁怒从中来,摔下碗筷咆哮道: “你别在那唠唠叨叨了行不行?” 语毕,他踹开椅子,进房后又大力甩上房门。 林母傻傻地立在当场,嘴巴张成愕然O 型—— 她说错了什么? * * * 司徒黄魅带林洁霜进了一家极具异国风味的法国餐馆,里头气氛浪漫得使人 近乎意乱情迷,服务生有礼得令人浑身不自在。 她在这个城住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间店。 “吃什么?”司徒黄魅问,见她一脸迷茫,他体贴地又说:“这里的鹅肝酱 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不是说喝杯咖啡而已吗?”林洁霜用唇语道。 司徒黄魅对她笑笑: “刚才到你家去没吃到东西,我想你应该也饿了,倒不如就在这儿吃点东西 再回去吧。” 司徒黄魅的细心让林洁霜在那一瞬间有点感动,但她没表现七来,低下头照 实说: “我不懂这些,你帮我点好了。” 他点点头,翻着菜单对侍者说了几样,接着将菜单合上还给侍者。 “你常到这种地方来吗?”林洁霜忍不住问。 虽然很感谢他的体贴,但这一顿跟一杯咖啡比起来差得多了,结帐时她付不 付得起呀? 司徒黄魅思忖着她这句话背后的含意,目光定定地凝视住她。 林洁霜被瞧得满脸臊热,不知如何是好,她猜大概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 开口: “对……对……” “偶尔。”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呀。”他笑得好真诚。“我并没有常来,只是偶尔,例 如一些特别的日子。”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庆祝和你相遇。” 林洁霜愣了一下,继而失笑。 “你常这么对女孩子说吗?” “才不是,我没那种闲工夫。今天能认识你,我想是天意,是缘分。” 林洁霜不由在心底轻嗤:男人! 服务生在这时送上了食物和一瓶红酒,并为他们开瓶、倒酒,然后欠身离开。 她望着眼前的东西;完全不晓得该怎么食用,只好虚心模仿着司徒黄魅,他 吃一口,她便吃一口;他啜饮,她也跟着。 事实上,她连偶尔这么奢侈也没办法,因为她的薪水有一半得付房屋贷款; 虽然她可以租房子,那就不必那么拮据,但她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即使 不大,但仍完全属于她,所以当初她才会毅然决然签下那只买卖契约。 或许辛苦了些,可是为了她的房子而努力工作,她觉得生命中有个目标让她 活得很充实。 司徒黄魅发现她的举动后,刻意放慢每一个动作让她跟随。 她太瘦了,弱不禁风的模样,所以席间他尽量少说话,让她多吃点。 “喂,黄魅,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林洁霜忽然问道。 他微微一愕,露出腼腆的表情,答: “我是写书的。” “书?你是作家?哇,那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哩!” “不,不敢当啦,只是爬格子讨生活。” “哟,怎么这么谦虚?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呢?”她偏头问。 司徒黄魅定睛注视她,疑惑着她的语调怎么一晃眼就变了这么多?仔细一瞧 才发现她双颊已呈晕红,双瞳蒙胧,显然是——喝醉了。 但怎么可能?只不过一杯红酒呀。 莫非她是属于“酒精敏感族”的,平日根本滴酒不能沾? 老天!她为何没提醒他? 红酒虽像饮料一样看似无害,其实后作力很强,不谙酒性的人往往喝着喝着, 不知不觉便醉了。 这下可怎么办好? “洁霜,你还好吧?” “我?我很好呀。”说着又喝了一口红色汁液。 司徒黄魅忙不迭将酒取了过来,禁止她续喝。 但她可不依,皱眉嚷嚷: “哎呀,你干嘛?我口渴,你拿走它我怎么喝?” “喝茶,那儿有白开水。” “我难得品尝这么高级的东西,你怎么忍心阻止我嘛。”林洁霜玄然欲泣。 惨了,真的醉了。司徒黄魅在心底叹息。 如果没有这杯红酒催化,他相信自己大概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也这另一面。 可是,她这副模样能回得了家吗? 他不得不怀疑。 幸好菜都已经上毕,她虽没全部吃完,但他很高兴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食进她 胃里活动去了,这同时表示他们随时能够离开。 “洁霜,你吃饱了吗?” “还——没,我还要喝,瓶子里还有一半,剩了多可惜。”她指着眼前的酒 瓶道,然身形已呈不稳状态。 “你该回家休息了。若觉得可惜,我叫服务生打包,好不好?”司徒黄魅安 抚。 完了,他从没应付过酒醉的女孩,怎么办? 不过这说起来真的太匪夷所思了,他难以相信一杯红酒会害她醉成这样——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的话。 林洁霜压根没听进他的话,见他不还,伸手抢下他的杯子,咕噜咕噜一口气 喝光他杯原剩的一半汁液。 他不料她竟有此举,来不及阻止。 “洁霜,你会醉的。”他有些生气。“走了,我送你回家。” 再不带她离开,恐怕没完没了。 拿起帐单,他扶持着明显已飘飘然的她走到柜台付帐去。 “喂,说好这顿是我请的吧?”仅凭最后神智,她抢着付帐,却怎么都打不 开皮包。 “咖啡你请,晚餐我请,我先付,待会你再拿给我,行吗?”他试着讲理。 在花了数分钟仍打不开那突然间幻化成好几个的皮包后,她只好点点头应允 他。 结完帐,她突然意识到他撑住自己的手,便赶忙推开他。 “你不必扶我,我又没怎样。” 司徒黄魅叹口气,陈述事实: “你醉了。” “笑话,我从来没醉过。” “那应该是你从没碰过酒,所以今天例外,我不该点红酒给你喝的。”他有 些内疚。 “我没醉。”她摆摆手道。 事实上,喝醉了的人往往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逞强的结果,是她险些撞上大柱子,还好他在千钧一发时抱住她,否则就要 闹笑话了。 强制将她抱上车,司徒黄魅不得不逼问她家在哪,不然他该如何送她回家呢? 她一下指前、一下指左、一下指右,毫无头绪,然后,司徒黄魅放弃了。 以她此时此刻的状况,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指望她报正确的路,太勉强 了。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先带她回他家了。 噢,老天,他几乎可以想像当大伙瞧见他带一个女孩回家时,会露出什么表 情来了。 * * * 将车子停进车库,熄火后,司徒黄魅才发现——她居然睡着了。 一副无邪的睡容。 司徒黄魅凝视着她,不自觉出了神,直到她换睡姿翻了个身,也才警觉。 下车从另一方抱出她,司徒黄魅的脚步不禁有些迟疑了—— 但愿,客厅里没人。 缓慢地走向主屋,司徒黄魅不停地祈祷。 进到客随,所幸,没人。 松一口气后,右脚才踏二阶梯,身后蓦地传来小妈的嗓音: “魅,你回来啦?吃饱没?” 司徒黄魅登时如被定住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正所谓进退两难。 小妈走近他,发现他怀里竟抱个女人,不禁瞪眼结舌—— “这……” 司徒魅比了个“闭嘴”的动作,低声说: “小妈,别嚷嚷,等会我再向你解释。” 语毕,即迅速遁入房内。 把床让给宛如睡美人般熟睡,身上还散发着淡淡葡萄酒香的林洁霜后,司徒 黄魅拭了把汗,转身下楼欲对小妈详加说明。 下了楼梯,见小妈仍呆立原地,他不禁摇首失笑,走上前挽着小妈坐进沙发。 “刚刚那个……是个女孩?”小妈指着楼上,询问司徒黄魅。 “没错。” “她……怎么啦?” 司徒黄魅摊摊手,有些无奈: “喝醉喽。” 小妈不由得惊讶地睁大眼—— 怎么可能?司徒黄魅这孩子从小就成天与书、花草为伴,念书时也没见他跟 哪位女同学特别要好,大不了在他成了小说家后,经常会与出版社的编辑接触外。 她真的想不到他今天会这样抱回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喝醉了的。 这事太不寻常了。 “她是谁?”小妈那种母难保护小鸡的母性又跑出来了。 “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女孩家和才刚相识的男人喝得醉昏了,基本上她的品德就有问题。 小妈沉了脸,说: “你把她带回来干嘛?” “我害她喝醉了,又不知她家住哪,只好带回来啦。” 天晓得她是不是装的?司徒黄魅的身世背景外加一表人才,设陷阱好自动上 门的女孩怕是不少。小妈不屑地想,打心底不喜欢那女人。 “不是我要讲得难听,魅呀,现在有些个女人可不比男人简单,你——” “小妈,”司徒黄魅截住她的话,用谴责的眼神瞅着她。“我跟她真的没什 么,她更不可能对我有啥不良企图,小妈您别胡思乱想,误会了人家。” “我哪有。”小妈马上自辩。 “小妈,我了解,您绝不会存心去讨厌任何一个人,只是因为您实在太关心 我了,对不对?”司徒黄魅搭着她的肩柔声道。 小妈宛如小孩般嘟着嘴别开脸。 司徒黄魅抿唇笑了下,低头吻吻几乎矮了他两颗头的小妈头顶。 “小妈,我绝没其它意思,只是想让您明白洁霜她不是什么坏女孩,其实, 会认识她也算偶然……”司徒黄魅娓娓道出稍早与林洁霜相遇和之后一连串的经 过,见小妈舒了眉,他才释了怀、安了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不喜欢她,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你让她睡哪?”前因后果听清楚了,小妈便立刻摒除对林洁霜的成见。 也许,她真的不太适合去讨厌任何一个人,因为一收起对那陌生女孩的戒心 后,她顿感轻松许多;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想日后还是不必太常抱持这种 情绪比较好。 “我房里。” “这样好吗?你要睡哪?还有空房,你要不要让她——” “不必了,小妈,我在工作室窝一下就好了,反正我还有些工作得做。” “这样啊,那——” “小妈,我都三十几岁人了,您别为我操那么多心啦,快回房休息去吧。” 司徒黄魅催道。 “好、好,我不多说,我回房去。锅里有鸡汤,晚些时候你若饿了可以当宵 夜吃。” “知道了。”司徒黄魅点点头,看着小妈进房后,转身上楼。 回到房里,看着林洁霜的睡容,发现她仿佛作了恶梦般不安地蠕动着,额际 还微微渗出冷汗;他下意识轻轻为她拭去,抚平她紧纠的眉心;忽又想到什么, 他走往工作室,不一会儿,他拿了一只小鼎,里头装有菩提子和一种他特制的香 料;这种香料燃烧后的香气有安定神经的疗效,每当他心浮气躁时便会使用,所 以他想让她试试,或许能恶梦不再。 他守在她身畔,嗅着花香在整个房间弥漫,然后,他感觉出她的身体渐渐放 松了,他才满意一笑。 端详着她清丽带点忧郁容貌,司徒黄魅不由忘情低语: “是你吗?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冥中所安排的,会是你吗?” 他们司徒家的人直觉向来灵敏,当他乍见她的瞬间,他便感到自己身体内的 部分细胞产生了变化,他相信这种直觉,也想——捉紧它。 手又不由自主抚上了她的脸。她并非那种让人一见就惊艳的女孩,她的骨架 纤细,五官细致,瞧久了才耐人寻味;他很喜欢这种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女孩。 不会错吧?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她。 睡梦中的人儿感受到了颊上轻柔、温暖的抚触,嘴角下自觉地微扬,好像怕 那触感会突然消失似的急忙用手捉住它—— 司徒黄魅一怔,随即笑得好温柔: 结果,这晚他一个字都没碰过。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