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夕阳余晖金光点点 花飘紫走进张迟居住的院落,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沉霜霜的盈盈浅笑声从 屋内传了出来。 原本是想找张迟商量许文义的事,顺便询问关于萧左的一切,现在她的脚步 在屋外踌躇着──该进屋打扰他们吗? 「端午我会回家一趟。」那是沉霜霜略带羞意的声音。 「我让杨叔准备一些吃食甜点,让妳带回去给弟妹们吃。」这是张迟宏亮愉 悦的声音。 接着她听见沉霜霜轻轻嗯了声,没有拒绝,应该是接受了张迟的好意。 花飘紫唇上泛着淡淡的笑意。或许,不需要她的任何帮助,张迟就能以自己 的方式打动沉霜霜的心。 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她的心已不再像之前那样被挖空了似。她和他只是兄 妹般的情感,他对她从来就只是兄妹之情,她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或许因为还 没真正喜欢上,所以并没有心痛的难过,反而是心头落了实。 拨云见日后,她和张迟间的相处更加的自在融洽。没有了非分的想象,她也 就不再因为许多的不确定而让自己忸怩不安。 现在事情并没有急到非此刻商量不可,看来她还是不要进门打扰他们难得的 独处。 张迟和沉霜霜是璧人一对,她真的希望他们能有圆满的未来,那至少表示在 弄春院这种没有真情真意的污秽地方,还能够成就一段令人称羡的佳缘。 走离张迟的住所,她转身沿着池畔想回紫轩,远远地,就见到小小的桥头倚 站着一具颀长的身影。 憎恶的人就在眼前,她守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身,如今却让他给占尽了便宜。 她痛恨自己多过痛恨他,明明可以出手制止他的,为何当时没有狠狠的将他推开? 旬日以来,白天夜里,他邪气的模样,不时盘旋在她脑海里。想到他对她做 的事,她就没有勇气再踏入弄春院一步。 躲开他并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再见到他,更怕自己坠入那双无时不勾人心魂 的桃花眼中。 娘亲说得对,她该冷情寡义,不该对感情抱存一丝希望;她该认命知命,她 出身弄春院,只有被玩弄的份。她不该步娘亲的后尘。 不打算和他面对面,管他伤势有多严重,管他是否要在弄春院长住下来,反 正没有她的命令、没有花旦陪他过夜,她就不信他能忍受多久没有女人的日子, 到时他若觉得无趣,自然就会离去。 可是站在桥头的男子并不打算如她的意。他快步追着她的背影,嘴里并高声 的喊着:「紫儿!紫儿!等等我,妳别走那么快呀!」他不怕难为情,明知有好 几双好奇的眼在远处打量他,他还是故意喊得全弄春院的人都听见。 那一声声的紫儿,她听起来是这样的刺耳。她煞住步伐,猛然回头。 初夏晚风中,落日映红她冰冷的脸色。 她想喊绣梅,可是喊来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有什么用?!绣梅的心早被这个 登徒子给收买了去。不只是绣梅,厨房的杨叔、守在大门口的陈金陈土、大厅里 的小翠,连徐总管这个见多识广的老管家,也被他欺哄得开心不已。 看来全弄春院里的人除了她之以外,几乎每个人都被这个据说是彬彬有礼、 气宇非凡、待人真诚的伪君子给骗了去。 「站住!你别再走过来。」在他和她隔着至少十步的距离时,她出言吓阻他 的前进。 「我又没有走进紫轩,为何连这条池畔的路也不能走?」他淡笑着,惯常的 邪魅更加张扬。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着令姑娘家怦然心动的举止仪表,可是她却恨透了那 张好看的脸皮。 「池畔之路属于紫轩,只要是弄春院的客人就该留在弄春院里,从弄春院的 大门进出,这里不是寻芳客该来之处。」 「花娘说过,这弄春院四周方圆之地,随我行走。」他嘴里说着,脚下更是 朝她走近。他若是这么轻易就被她的三言两语给打发,他就不叫萧左了。 「你不走,我走!」她得逃离他,她不能再跟他有任何接触,她害怕那种连 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暧昧情况。 她转身拔腿就跑。紫轩回不去,弄春院她不愿去,离她最近之处就是张迟的 住所,她只好往那里跑去。 看着她的落荒而逃,萧左还是不疾不徐之态。许多姑娘巴不得黏着他不放, 而她却弃他如敝屣。她愈躲他,他的心意就愈坚定!他定要捉紧她不放,让她这 辈子再也离不开他。 她急慌慌的将张迟住处的大门一推,厅上的两个人同时回头,脸上都有着疑 惑和怔愣。 「紫儿?」自从上次张迟开口喊她紫儿后,两人间的情谊又回复到孩童时候, 他不再拘谨的喊她小姐。 「紫小姐!」沉霜霜连忙站起身,不安的绞着葱白十指,毕竟孤男寡女共处 一室,是会惹人非议的。 花飘紫将大门关上,还落上门闩,看着两人有些忸怩的神情,她不自觉的也 尴尬着。「对不住,打扰你们了。」 张迟待花飘紫犹如自己的妹子,他一下子就从微赧里恢复成阳光般的笑容。 「怎么这么说。我和霜霜姑娘只是随便闲聊。」 「紫小姐来找迟爷想必有要事要谈,霜霜这就告退。」沉霜霜躬了身,没想 到会让花飘紫撞见她在张迟这里,她娇羞的脸庞嫣红一成片。 「我没事……」花飘紫摇着头,舌头差点打结:「不不不……我有事!」 张迟明白花飘紫定是有急事才会这样闯入,否则以她冷静的个性,怎么也不 会没了分寸。 「霜霜姑娘,妳待会要到大厅唱小曲,就先让小翠帮妳梳妆准备,我和紫儿 有事要谈。妳上台之前,我会回大厅上保护妳的。」张迟在面对沉霜霜时,总有 一股赧然的憨意,那是在心爱姑娘面前的一种不知所措。 「嗯,我知道了。你和紫小姐慢慢谈。」沉霜霜再一次对着花飘紫颔首致意。 自从上次花飘紫为她仗义执言后,她对这个一向在距离外的小姐,有了亲切的感 觉。 「霜霜,妳别走!」这一出去不是正巧碰上萧左吗? 沉霜霜不明白,愣在大门前。 张迟也不懂。「紫儿,妳不是有事要谈?」 「我……」她本来是有事,可现下有沉霜霜在,有事也要变成没事。可是若 说没事,她要如何解释冲进张迟的屋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陪霜霜一起去 大厅,我改天再和你谈。」 「是吗?可是我看妳很急的样子。」害他以为是神偷的事露了馅。 没说过谎,没想到一时要编出谎言,花飘紫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过不用等她想出理由,咚咚咚的敲门声已经让三人对着门板面面相觑,最 后张迟笑了出声。「今儿个我这里真热闹,这会又是谁?」他走到大门前,准备 拉开门闩。 「等等……」花飘紫紧张的阻止张迟的动作。 「怎么了?」张迟的手停在门闩上。他怎么觉得紫儿的举止好象有那么一点 怪异? 「我……」这个下三滥的无赖,竟敢追到这里来!她咬紧下唇,根本不知道 该怎么办。 门板又被敲得喀喀响亮,等不到花飘紫的下文,张迟只好拉开门闩。 门缓缓被打开,萧左英挺的丰采在橘黄的光影下出现在花飘紫眼前。 「萧公子?」张迟讶异。自从将萧左安顿在弄春院中静养后,萧左就再也没 有上门找过他;现在大厅上正热闹着,萧左怎么没有流连在美人窝里,反倒往他 这里跑? 花飘紫连连倒退,直到身子抵到墙边的屏风上。 原来紫儿会跑进他屋内,说起话来还支吾其词是因为萧左!张迟总算明白了 她的异状所为何来。 「萧公子!」沉霜霜粉脸浅笑,福身行礼。 「我看见紫儿来找张迟,想想有好久没有跟张兄弟聊聊了,所以也就跟了过 来。」萧左的丹凤眼凝视着一脸惨白的花飘紫。他有这么可怕吗?见到他怎么像 见到鬼一样? 张迟看着紫儿嫌恶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以他和紫儿从小到 大的交情,也能猜出七分的实情来。 萧左虽然左拥右抱弄春院里的花旦,但是据他侧面了解,萧左虽然风流,却 不会下流无品,对待姑娘们更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紫儿对男子一向没有好感,甚至无法忍受陌生男子的接近,他一心想打开她 的心结,才会在先前故意制造她去弄春院的机会,看来情况不但没有改善,反而 愈来愈严重。 「萧公子,霜霜姑娘待会就要上大厅表演,我也得上大厅看着,恐怕没有多 余的时间和萧公子多聊。」 「没关系,只要紫儿有空陪我闲聊就行。」萧左慢慢的踱向花飘紫。 全弄春院上下都知道,现在萧左开口闭口全是紫儿。那种甜腻腻的喊法,正 如他喊弄春院里的每一个姑娘般,大家也就不以为意;反正爱好美色的萧左看似 对每个姑娘都好,其实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认真过。 「张迟,我跟你一起走。」花飘紫不愿落单,看到萧左接近,立即闪身从一 旁绕开,来到张迟身边。 萧左眼睛瞇成一直线,俊俏的脸上有着嘲讽。「紫儿,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 妳都怕,不过,我看妳倒是和张迟相处得很好。妳见到张迟可是笑脸盈盈,既不 会吐,也不会恶心的,看来妳是比较喜欢像张迟这样的男子。」 「萧左,你别胡说!」花飘紫看着沉霜霜僵住的表情,急急摇头否认。她不 能让沉霜霜有丝毫误会,好不容易沉霜霜和张迟才有那么一点点的进展,好事绝 不能坏在萧左手上! 张迟倒是自在,还咧嘴笑着。「萧公子,我和紫儿从小一起长大,我待她如 妹,她敬我如兄,她看到我就像看到家人一样,当然不会想吐、恶心的。」 沉霜霜因为张迟的解释,丽质娇容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 花飘紫点头附和,大眼里凝聚着怒意。这个萧左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走, 她究竟该拿他怎么办? 「张迟,我也知道你和紫儿有青梅竹马的交情,可是我嫉妒你呀,好歹我也 是个堂堂大男人,紫儿跟你有说有笑,见了我却是又吐又呕,还出手伤我;现在 远远见到我,更是转身就跑,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伤了我男人的自尊。」他一 副哀怨样,眼眸半垂,话语诚恳又实在,深深激起张迟和沉霜霜的同情。 花飘紫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萧左说的是事实,却也不是事实,然 而她竟无能为力作说明。她的机智反应在遇上这个色胚时,就像完全被大石头给 压住,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 「萧公子,紫儿因为花娘的管束,少有机会跟陌生男子接触,再加上听多、 看多了弄春院里形形色色男子的丑态,所以她对任何男子都有畏意,不是针对萧 公子你一人,还请萧公子多多包涵。」别说萧左是弄春院的贵客,单凭院里的每 个人都对萧左赞不绝口,张迟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花飘紫解释。若换成一股的寻 芳客,他理都不理。 「这么说,我该和紫儿多多接触,让她习惯我,就如同她习惯你一样,这样 她就不会老是对我有敌意?」 「萧公子,紫儿毕竟是姑娘家,不比弄春院里的花旦,紫儿守礼守节是应该 的,还请萧公子见谅。」张迟从小在弄春院里混到大,什么样的人没应付过,萧 左为人虽不错,但终究还是个客人,他当然得维护自家妹子了。 说到底,张迟和花娘同个心思,都觉得他配不起花飘紫,不该去招惹花飘紫。 萧左唇上含笑,扬起勾魂眼,假装听不懂张迟的话。 「紫儿,那妳可不要见了我就躲,有张迟和霜霜作证,妳总得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们多认识认识。」 花飘紫忽视萧左眼里的炽热。「我根本不想和你认识,你离我愈远愈好。」 少了一贯的怒气,她的语调忽然变得幽忽忽地。 穿过张迟和沉霜霜,花飘紫跨出门槛离去。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与他纠缠,不能再纠缠,再纠缠下去,她的心将遗落在 无法回生的十八层地狱。 花飘紫换上一身夜行衣,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除了那双澄净无波的大眼外, 她全身上下被与天色同样的墨黑所包裹。 没有烛火的房里,她的眼神依旧清亮。再一次检视着自己,她不能让任务有 分毫差池,必须如同每一次的完美。 走出卧房,她来到后院的栏杆边,身子轻盈的从二楼直翻而下。 张迟与她同样的装扮,早就立在围墙边等候。 两人眼神交会。她盈盈大眼有着相知的笑意,他沉稳中有着调皮的慧黠,一 切的默契,早在多年的合作无间上,不用多说一句话。两人一同跃出围墙,同时 没入黑夜里。 她的轻功灵巧,他的内力扎实,来到许文义的大宅,两人熟悉得犹如在自家 的弄春院。避开重兵镇守之地,来到一处屋檐之上。 张迟原本步步顿地的足下,此时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凭着先前四大花旦在许文义身上下的工夫,再加上芷菱和玉恩曾受邀至许府 表演祝寿宴,六人凭记忆绘制出许府的地形图,这让她更在先前三番两次如入无 人之境的探勘许府地形。 今夜是向许文义发出战帖的半个月之后,会选择在今夜动手,只是想速战速 决。她和张迟一向不按照规矩行事。 谁会料到神偷会在十五月圆之夜下手行窃? 天空高挂着如璀璨珍珠般的明月,将大地照得隔外透亮。她心中并不轻松, 有的只是沉痛。 神偷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根本是被神化了。只有弄春院中的一帮人知道,这 个名号受之有愧;就算神偷的武功已经练到出神入化,靠的还是天助的运气。 一开始会选择对何府下手,是因为何老爷在弄春院大摆筵席,酒酣耳热之际, 大肆宣扬着自己的财富,还对花娘有不敬之语。 「紫儿,想不想试试这几年苦练的身手?」 当时花娘这样问着她,她没有反对,因为她也痛恨那些流连在勾栏院里的男 人。若没有男人的风流,娘亲不会吃苦受罪,她也就不会成为没有爹亲的私生儿。 于是一场偷窃之行就这么展开。 送了信函,何府不以为意,以为是哪个无聊人士故意捉弄;况且以何府家大 业大,偷儿哪有这么容易得手。 直到玉麒麟神不知鬼不觉被偷,何府才惊觉事态严重。而她会得手的关键在 于出其不意。 两个多月后,她再上李府窃走白玉瓷盘。这次李府虽然广邀英雄好手,但英 雄无用武之地,期限虽明为一个月,但在李府还未准备妥当之际,她便在送了战 帖的第三日即下手行窃,再次攻其不备。 接下来是谢府的明月珍珠。她用了声东击西的方式和张迟分两头行事,用张 迟去转移重兵的注意,而她则趁机下手偷走了明月珍珠。 这次过程虽然顺利,但已比前两次惊险许多,毕竟已经惊动地方县令,官爷 一旦插手,事情就无法简单。娘亲要她收手别做,可是她却无法停手,因为县令 若无力解决,那知府陆台厚想必会出面办案。 原先只是想教训那些财大气粗的老爷们,顺便宣泄娘亲和她对父亲的恨意, 没想到却引来官府的捉拿,这是她始料未及之事。 但,如果这样做可以和陆台厚一较长短,她怎能半途而废? 接下来的丁府,据花旦们从丁老爷嘴里打探来的消息,知道陆台厚已经出面 插手此事,这正中她的心意,她就是要扰得陆台厚官位不保。 一如每一次的勘察地形,这次还是先靠着花旦们口述所绘出的地形图,她和 张迟才分别进行实地探查。 在她两次的查探下,都发现有人镇守在丁府最佳的地理位置上,于是她放弃 一贯飞檐走壁的模式,改以在庭园小径间穿梭。 原本想偷七彩宝瓶,那是丁府力守的宝物,最后她以自己去偷七彩宝瓶诱敌, 却也让张迟下手偷八骏图。 七彩宝瓶她还没得手,就被一个黑衣人给跟上;这个黑衣人武功高强,要不 是她有上乘的轻功,加上对长安城的了若指掌,恐怕早被黑影人擒获。 有了这次的惊心动魄,花娘和张叔都下令不准她再行窃。 反正陆台厚一日捉不到神偷,就一日无法对朝廷和各老爷们交代,他的官位 迟早不保,她也就不用再拿自己的安危贸然行事。 然而此时却传来连府收到神偷的战帖。究竟是谁假借神偷之名?弄春院的众 人在不解之时,她正好接擭师妹的来信,才知晓,原来是师妹女扮男装混入连府, 并假借她之名,欲向连老爷讨回公道。 师妹挟持了连府大小姐,并窃走九转夜明珠,这件事在长安城内闹得沸沸扬 扬。 为了洗清师妹小石头的罪名,她只好不顾娘亲的反对,再一次下战帖给林府, 并在小石头和冷非云的大喜之日,上林府窃走翡翠玉珠。 这次她知道黑衣人仍在林府等着她,但为了同门之谊,她只能义无反顾。 累积了前几次行窃的经验,在对方无所知的情况下,翡翠玉珠轻易到手了, 但就在她飞上屋脊准备离开时,却让黑衣人给正面遇上。 她从来不去硬碰硬。不等黑衣人发动攻势,她已经放足狂奔。以她的眼力, 这个黑衣人和上次在丁府中追捕她的,绝对是同一个。 上次已经领教过黑衣人的本领,她不敢再轻敌,仗恃着自身的耐力,在长安 城内迂回绕跑。 俯瞰许文义的府第,北方是楼阁,东边有池水,南面是庭园,西侧则是门户, 这次要不是为了沉霜霜和张迟,她绝不会再让娘亲担心而冒险行窃。 按照常理判断,宝物在哪,重兵就在哪,当她和张迟看到满屋子的官差时, 就知道自己的胜算不大。 耳听、眼看,不急躁、有耐性,这是当一个偷儿的基本功。张迟和花飘紫对 看一眼,按照先前所计画,张迟点了一个小厮的穴道,并换穿上小厮的粗布衣衫。 张迟正大光明的在许府内走动察看情势,若无法顺利将青瓷剑偷走,他和她 也不会强势而为,反正一个月的时间还长得很,总有适当的机会可以下手。 谁知守备的人看似很多,实则每个人都很散漫。也许站岗的时日久了,又不 知道神偷哪一天才会到,无论是许文义请来的江湖人士,还是陆台厚派来的官差, 个个慵懒的立在墙边或靠在柱子上打盹。 夜深人静,夏风暖暖,正是好睡的时机。明月亮晃晃,再怎么笨的偷儿也不 会选择今夜下手,每个人都如是想,自是松懈了防备。 张迟在府里绕了一圈,又换回一身的夜行衣,回到和花飘紫分手的屋顶上, 一个眼神告诉花飘紫:没有问题。 纵身沿着背光的墙面而下,她和他分道而行。 青瓷剑原本被呈放在许府的大厅之上,以彰显许府无人可比的气派。但是自 从她下了战帖之后,青瓷剑立即被收进了许文义房里。 许文义仗着自己虎背熊腰,加上他出身绿林,练过几年的拳脚功夫,于是不 假他人之手,足不出户的看守青瓷剑。 花飘紫闪过几个官差,再以爬墙之功上了许文义居住的屋顶,算准方位,她 十指运功使劲,灵巧的搬开一片屋瓦。 趴下身子观看屋内的动静,却听见女子娇喘淫叫之声不停的由下方传来;她 在弄春院长大,当然知道下头正在做着什么样的事。 她掩嘴忍住反呕的不适,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她的目标是青瓷剑,许文 义这个色老头,专心的做云雨之欢吧,那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带走青瓷剑。 再搬开两片瓦片,直到洞口可以容得下她的身子。 她双脚轻点屋梁,慢慢放开攀附在屋瓦上的双手,然后沿着横梁行走,直到 墙边才翻身沿着墙面而下。 昏黄的烛火下,映照纱帐内交缠的两具身躯,又一个呕意,让她连忙摀住唇 瓣。 不能功亏一篑!她得拋开污秽的念头,忍住胃里的难受。 察看房内的一切,却不见青瓷剑的踪影,难道青瓷剑不在这? 不可能呀,经过她和张迟多日的查证,青瓷剑明明就在许文义的房内,不可 能有错呀! 才这么想,薄薄的纱帐突地被掀开,她连忙隐身于屏风后,却瞥视到青瓷剑 高高挂在许文义的床头上。 下床的女子全身不着一物,虽然烛火暗淡,但以她的眼力,还是让她看清女 子裸露的姿态。 她无法呼吸,无法呕吐,胸口闷着难过,极力以内力调节混乱的气息。 女子边穿亵衣边嗲声嗲气的说:「老爷,你真的不留人家过夜?」 「回妳房里去,还啰嗦个什么劲,已经销魂两次,我也累了。」许文义毫不 怜香惜玉的拒绝。 女子满脸不情愿,却也不敢顶嘴,只能加快手上穿衣的动作,然后撇嘴的离 开许文义的房间。 该进纱帐内吗?还是改日再来? 不行,今晚的绝佳机会若错过了,改日不一定有这般的好运气。 不去想骯脏的事,她耐心等到许文义的鼾声响起,才吹熄快燃尽的蜡烛,接 着步步为营的掀开纱帐。 「啊!」许文义是睡得跟猪没两样,可那一丝不挂的丑陋身子,连被子都没 盖,这让她不受控制的翻肠倒胃,连连干呕。 「谁?!」许文义听见呕吐声,从床上惊醒。 她的身手飞快,许文义还没来得及起身,她已经夺下床头的青瓷剑,然后纵 身跃上屋梁。 「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抢走青瓷剑!」黑暗中,许文义虽然什么人影都 没见着,但凭着头顶上剑身所发出的声响,让他不顾没着衣物的身子,大声喊着 守在房门外的护卫。 她不伤人,从来也没有伤过人;她只是窃,不是抢,今夜的行迹会败露,实 在是因为没料到会看见男人不堪入目的身子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