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梦初醒夜风飒飒 花飘紫单手持剑,另只手则用力摀住自己的嘴;在奔窜上屋顶时,熟悉的黑 衣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黑衣人来得还真快,此时她和黑衣人相距不到五步之遥,显然黑衣人早已在 附近守候。 两抹黑背着月光,相互对峙着。 许府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处处都可听见高喊的狂呼声。 她大眼凝看着黑衣人的动静。 丹凤眼里有着天地不惧的正气,看似熟悉却又陌生,这样的一双眼她究竟在 哪里见过? 黑衣人同样注视着她的举动。 看着那澄清中有着些许慌乱的瞳眸,不用掀开脸罩,光看那纤细的身影,还 有那掩嘴的动作,他就能断定神偷的真实身分。 她转身欲从另一个方向逃离,黑衣人似乎猜出她的心意,双腿一跃,凌空翻 了几个筋斗,又落在她面前。 惯常的邪魅挑起,眼眸半垂着沉思。他该拿她怎么办? 她轻噫一声,周遭流动的是令她怨念极深的气息,她怎能忘记这样的一双桃 花眼!早该猜到是这个好色之徒。 「紫儿,留下青瓷剑,一切好谈。」他一点都不想隐藏,故意暴露自己的身 分,也暴露她的身分。若不是知晓她的耳力,他这几乎含在嘴里的话根本是随风 飘散了。 「那就免谈。」换成别人,她还有可能弃剑而逃,因为剑本来就不是她的, 她没必要为了护剑而被捕。可是现在,就凭她和他之间的纠缠与瓜葛,她怎么样 都不会将剑交给他。 「妳究竟在许文义房里看见了什么?竟会让妳冷静的性子走了样?」话依旧 轻柔,他可不想还没知道真相前,就引来一堆看热闹的人。 提到那淫秽的许文义,本来已经止住的干呕又让她忍不住涌上阵阵难受。 见她不好受,他赶紧说:「好了,我不问了,妳也别想了。」就算她不说, 他也能查到是怎么回事。 不能多想,一想心就乱,她握紧的拳,急出一掌,辅以剑柄连环向前攻去。 她不想再逃,一心只想让他尝到她剑下的苦头。 他只挡不攻,却被她击得节节败退。没想到她的武功这么好,他倒是错估了 她的实力。 他险险闪过青瓷剑柄。「紫儿,妳手下留情。虽然我宁愿花下死,但也不愿 妳背负杀人的罪名,许府里可是有上百名的官差正在等着妳。」 「我不会杀人,我也不会将青瓷剑交给你,我只想让你得到应有的教训!」 反正身分已经被揭穿,她就没有再掩饰武功的必要。她积累许久的怨气,全换成 掌上的虎虎生风。 他从布巾里轻呵笑出。「我这么喜欢妳,妳怎么忍心教训我呢?」他的脚已 经退到了屋檐边,为了不让自己跌下屋顶,他长臂一格,与她对起掌来。 「你……你这个无赖!」她不顾自己正深陷在许文义的府第,意气用事的与 他卯上。 怕会伤了她,他只用了七分功力,交手几回合下来,她的心浮气躁大大减弱 了她出手的章法;他气定神闲的以招接招,反而略胜她一筹。 只见屋瓦上两具身影忽东忽西的追逐格斗,直到一阵阵的喧哗声从下方传了 上来,才使花飘紫停止攻势。 「大家快看!屋顶上有两个黑衣人!」下方火把亮晃,照出一圈又一圈围观 的人群。 她从没有实战经验,在还在跟他对打的当时,竟分心观看下方的动静。趁她 分心之际,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臂一伸,点了她的周身大穴。 她全身一僵,无法动弹,只剩黑白分明的大眼,恨溜溜的转动。 「紫儿,反正妳一定不会将青瓷剑交给我,而我也无法看着妳就这么被官差 捉走,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萧左拦腰抱起她,劲足狂奔。 这时已有许多武功较高的江湖人士窜飞上屋顶。青瓷剑可是名震江湖的兵器, 若有青瓷剑护身,相等于增加三成功力,将来定可在江湖上占一席之位。 此时又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另一头的屋顶上。 「大家快看,那边还有一个黑衣人!」有个护卫大声嚷叫。 这个黑衣人正是张迟。当许文义的高喊声划破天际时,以他对花飘紫的了解, 认为她早就逃之夭夭,没想到在相约的地方等不到她,张迟这才又返回许府,极 力找寻她的下落。 被许文义请来的人,有的去追赶萧左和花飘紫,因为眼尖的人早就发现花飘 紫手上拿着青瓷剑;而没发现青瓷剑的,却往张迟这个方向追来。 张迟看见花飘紫被另一个黑衣人抱着逃开,本想转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可是无论黑衣人是好人是坏人,他现在都无力再管花飘紫的安危,因为他已经被 眼前这群碍事的人给团团围住。 萧左虽然怀抱着花飘紫,却丝毫没有减弱脚下的速度。他在长安城的巷弄中 奔飞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甩开了后头的追兵,几个跳跃,在确定后头 无追兵之后,直接跃进紫轩上了二楼,在没有惊动绣梅的情况下,大大方方进了 她的闺房。 轻轻将花飘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萧左毫不避嫌的挨着她的身子坐上床沿。 「我到底该拿妳怎么办?」他揭开自己的面罩,露出难得凝重的表情。 她无力抵抗他的亲密,只能用水盈盈的大眼表达内心的怒意。 「别这么生气,至少我没有将妳送官,还救了妳一命,妳应该要感谢我才是。」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面巾,轻柔的替她揭去脸上的遮掩。 他知道她对男人没有任何的善意,也知道要她接受他,短期内是不可能的。 可就是无法忍受她对他厌恶的态度,究竟要如何才能化开她对他的心结? 看着他修长的五指抚过自己的脸颊,她急急的运用内力想冲破被点住的穴道, 不管是否会伤害自己,她不能再让这个色胚得逞。 趁他拧眉伤神之际,在冲破穴道的剎那,她用尽全力,往他的肚腹上猛击一 掌。 他吃痛的跌下床铺,完全没想到她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行解开被封住的 穴道。 虽然穴道被封住的时间不长,但由于她急于挣脱他的箝制,因此不顾自己体 内的经脉,硬是以内力冲破穴道,造成她才一出拳,却也在反作用力之下,让自 己身受重伤。 「紫儿,妳怎么这么狠心?亏我刚刚才救了妳。」他勉强扬起笑容,这一拳 下手很重,幸好他的底子扎实,不过不死也半条命了。 她从床上挣扎爬起,看着抚肚倒地的他。「萧三公子,你真的想救我?还是 想抓我领赏?」 「看来,妳也摸清我的身分了。」萧左慢慢的站起,嘴角正汩汩流出鲜红血 丝,但他仍然不怕死的走近她,站定在她面前。 「萧家堡的萧左鹤,不但是长安知府陆台厚的义子,还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 侠客,专办破不了的案,专抓抓不了的大盗。」她还无法站起来,所有的力气全 用在刚刚的那一拳上,气血逆冲之下,让她现在虚弱得不堪一击。 她知道他是敌人,可是她不能够在此刻惊扰弄春院的其它人,要抓也只能抓 她一个,她不能累及弄春院的其它无辜。 看透她防备的心,萧左知道现下他在她眼中不只是登徒子,还是要捉拿她的 对头,难怪她刚刚那一拳几乎要了他的命。 「紫儿!」他幽幽一叹,既深情又无奈。「我若想抓妳,刚刚在许府时就可 以将妳送官法办,何必这么辛苦的将妳救回紫轩?」他又呕了一口鲜血。这次没 有演戏,任何血肉之躯都会承受不住那蓄意的一拳,尤其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 她唇角轻哼了声。「你负伤混进弄春院,大把大把银子的讨好弄春院里的每 个人,你为的是什么?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有银子没处花,特来救济弄春院的大 大小小。」右手顶住胸口,她说出的话连一丝力道都没有。 三日前,当张迟将探听来的消息告知她时,她竟有种无法形容的痛心。 接着她又收到小石头寄来的信函,信上说萧家堡的萧三爷让属下巴子上火龙 堂打听神偷的下落,请她务必要小心留意。 当时,她一颗心就如同被大水给淹没,死沉到极点。 原来这就是萧左留在弄春院里真正的目的。 她要张迟别泄露萧左的真实身分,免得打草惊蛇,或者造成弄春院上下不安。 倘若去向萧左兴师问罪,那她不就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是神偷?况且事情不能闹 开,她还得上许府偷青瓷剑。 原本张迟不肯让她涉险,她却坚决不肯罢手;不再只是为了沉霜霜,她心里 清楚明白是为了陆台厚,更是为了被陆台厚派来卧底的萧左。 没想到因为一个丑陋的许文义而让她前功尽弃。 萧左又在床沿坐下。「我承认,我是为了神偷的事而混入弄春院,我只想调 查事情的真相,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来无影去无踪?」 看着他的亲近,她却无力推开他。「现在你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妳别再说话了,快点调养气息,再这样下去,妳连奇经八脉都会受损。」 看着她额心泌出的汗滴,他知道她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别再假好心了,我不会再受你的影响。」 曾以为他至少有一丝丝是为了那份暧昧不明的感情;曾以为他对她那种属于 夫妻间的亲密举止,多少带有一些情意。 每当午夜梦回,她对他的怒意,总是会被姑娘家的情怀所取代。 原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为何她还看不破他那狡诈的手段?! 「明知伤了我,妳自己也会受重伤,妳这是何苦呢?」她伤他,他不怪她, 她心头的气他能明白,只是她连自己也伤,这是存心想让他更难过吗? 「你点了我的大穴,又揭去我的面罩,谁知道你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从腰际拿出一罐雪白的瓷瓶,拔开药塞,倒出两粒黑色药丸于掌上。 「别再生气了。这是我大哥炼制的丹药,对受损的经脉很有疗效,妳快点吃 下吧。」 她头一撇,不接受他的好意。「谁知道那会不会是毒药!」明知他要杀她易 如反掌,根本不需要用到下毒这种招数,可她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 他没多做辩解,也不需要为自己辩解,将掌心的药丸丢进自己嘴里。 「要死,我会陪着妳一起死。」他将气虚的她拥进怀里,只手抚上她的脑后, 清冽无畏的眼,沉稳自若。 她根本无力反抗这样的柔情蜜语,眼睁睁看着他的唇覆上自己的。 他冰冷的唇含吻上她冰冷的唇,低垂的眼睫没有挑逗,只有真情,她只能被 动的让他的舌尖慢慢挑开禁锢的齿缝。 当她尝到苦药的滋味时,才恍然明白他的用意。这药真的很苦,她缩紧眉头, 将药丸拒绝在贝齿之外。 不让她退缩,他加深了这个吻;她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的抱紧,她一点力 气也使不上,只能任凭他的唇舌与自己的唇舌交缠。 她承受不住没有呼吸的胸口,终于吞下他嘴里的两颗丹药。 见她喉头滚动,他才离开已经温热的薄唇。 枕靠在他的怀里,嘴里混合着丹药的苦味、鲜血的腥味,还有属有他的气味,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为何她会这般又苦又涩、又恼又气、又憎又爱? 「这丹药是用十种珍贵的药材提炼而成,是练武人的极佳盛品,我那大哥非 常小气,就只肯给我两颗。」他淡笑着,声音愈来愈弱。 「两颗?那不就没丹药了?!」她吃惊的想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他却按着她 小小的头颅,不让她如愿。 一股清新的气流从丹田而上,扩散至她的胸肺,刚刚被大石压住般的不适, 奇异的缓缓舒解开来。 「没关系,我死不了的。」他沉沉闭上眼睛,享受着怀里的暖意。 死不了?那为什么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心跳声?她一慌!动了动身子,想看清 他的状况,毕竟是她伤了他。 「紫儿,别动,这样抱着妳很舒服。」他气若游丝,刚刚为了让她顺利服下 药丸,又费了他不少内力。 「可是,你……」她竟开始心慌。 「紫儿,妳有没有发现,妳从刚才让我抱到现在,一点都没有恶心想吐……」 再也支撑不住天旋地转的昏眩,他语未完,就软软的倒向床铺内侧。 感觉到他的双手从自己的臂膀滑开。「萧左……」依靠落了空,她一转身, 看见的是脸上毫无血色的他。 如果他就此死去,那天底下就没有人知道神偷的秘密了,她就可以一消心头 之恨。可是,为什么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 「萧左……」她伸手探着他的鼻息,幸好,还有微弱的气息,她哽咽着泪水。 在他耳边又唤了声:「萧左……」 她不是真的要致他于死地,那一掌实在是因为一时失去理智,向来她连鸡鸭 都下不了手,何况是他呀! 床上的他犹如失去魂魄的躯壳,任凭她叫唤,他仍是一动也不动。 正当她心头大乱时,门外传来了张迟的叫唤声。 「紫儿,妳在吗?」张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果紫儿没回紫轩,他可能 要敲锣打鼓的唤醒所有弄春院的人了。 花飘紫如同遇到救星,不顾仍气虚的身子,赶忙的打开房门。「张迟!」 一见到安然无恙的花飘紫,张迟悬吊的心才稍稍放下,可是她那惨绿的小脸, 还有颊畔的泪珠,让他着急万分的问:「妳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进来再说!」她拖着无力的步伐,带着张迟进入她房内。 「我看见妳被一个黑衣人抓走,心里急得要命,却被许文义府里那群人给围 住,我真怕妳有个万一,那我要怎么跟花娘交代……」张迟的话蓦然停在萧左死 沉的脸上。 「萧左?!他怎么了?!」 「他就是抱我离开许府的黑衣人……」花飘紫喘着气,又坐回床上,从头细 说,只是略过萧左以吻喂药之事。不是她想欺瞒张迟,而是她无法启口这样羞愧 的事。 「这么说,萧左他在许府救了妳,还拿丹药护住妳的心脉?!」 她点头,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我不明白,他不是陆台厚派来要抓我 的人吗?为什么他要救我?为什么要将仅存的丹药给我?」她脑中一片混乱,完 全想不透这前因和后果。 「他要抓的人是神偷,不是妳。」 她无心和张迟讨论这个问题,心里着急着萧左的伤势。 「先想办法救救他,其它的再说吧。」 张迟把着萧左的手脉。虽然他不是大夫,但对医理却略有涉猎,只见他浓眉 拱起一座小山。「紫儿,妳这一掌未免也打得太重了。」 「那怎么办?!」她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泪水蓄成汪汪湖水。她一点都 不想他死。 「长大后,我从没看妳哭过,没想到妳会为了萧左而掉泪。」 说她坚强,倒不如说她冷情,她总是淡漠的看待世间的一切。 张迟这一提,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用手背轻轻拭去泪水。「我不是为了 他,我是为了自己的失手而难过。」 明明就是为了萧左。张迟也不跟她争辩。「妳别担心,他只是一时昏厥过去, 我先帮他运功调息,然后再去城里请老大夫过来。」张迟动手脱下萧左的黑衣衫。 「请大夫来,那不就弄得人尽皆知了?」 「反正妳也不是第一次出手伤他,这弄春院老老少少谁不知道萧左开口闭口, 总是把妳挂在嘴边,明知妳不好招惹,他偏又不怕死的爱来招惹妳。」 花飘紫垂低眼眸,竟无法看着张迟坦率的表情。早该猜到有绣梅这张大嘴巴 在,根本没有守得住的秘密,原来风声早传遍了整座弄春院。 「要不要先将他移回你房里?」毕竟她还是未出嫁的闺女,放个大男人在房 里,还是有违礼教。 张迟将萧左从床上扶起,自己也坐上床铺。 「看他这情形,还是不要移动的好。妳放心,我会留下来照顾他的。」张迟 双臂打直抵在萧左的后背上,缓缓的将真气贯通他的五脏六腑。 一炷香后,萧左精壮的身躯泌出点点滴滴的汗珠。张迟收了掌,让萧左在床 上躺平,再拿布巾将萧左全身擦拭干净。 「怎么样?他还好吗?」她忧心忡忡。 「我只是输入真气,让他的气血平顺些,看来暂时无碍,我这就去找老大夫 过来瞧瞧。」 她凝眸深处,始终没有离开那张失了血色的俊脸。「嗯,这样就好。」 张迟原本走到房门边的脚步又踱回床边。 「萧左一开始并不知道妳就是神偷。」 「所以?」 「我想萧左是心仪着妳,才会冒险救妳。」 张迟的话如五雷轰顶,让她急急摇头。「不可能!」 「他对妳的特别,弄春院的大伙全知道,就妳一人不知道。」 「特别爱捉弄我?戏弄我?」她反问。 为她这一句话,张迟笑了出声。「不然他为何会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救妳?」 「他可以负伤混进弄春院,当然也可以负伤赢得我的信任。」 「别忘了,他的伤可是妳下的手,况且他为何要赢得妳的信任?」 「他想得知其它宝物的下落。」她找着理由说服自己,也说服张迟。 「他人赃俱获将妳逮捕,只要将妳往官府一送,不但可以在陆台厚面前领功 交差,更不怕妳不交出那些宝物。」张迟句句针针见血。 「像他这种爱好美色的人,怎么可能会心仪我!」她姿色平庸,比起花旦们 可是万万不及。 「萧左看似享尽美人恩,可是据四大花旦的说法,萧左没有碰过她们其中一 人。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让花旦在他房内过夜。」 「不可能!」她再次摇头。那对勾魂眼、那唇畔的如媚生春,怎么可能不勾 引出任何的风花雪月?! 「妳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他不喜欢妳,为何还要把妳带回紫轩?为何还要以 自己的命救妳的命?」没想到他自己对感情的难题是一筹莫展,还要靠她来排解, 现在论起她的感情,却头头是道。真是门里门外,两样心情。 张迟在离开她的闺房时,又叮咛了句:「紫儿,妳自己也要小心,千万不要 再运气动怒,待会也让大夫替妳把把脉。」 听见关门声,她的心沉沉的,犹如坠入五里雾中。 她该拿他怎么办? 老大夫来过又走,开了两帖药单。 天才蒙蒙亮,张迟已经抓药回来,并吩咐着绣梅: 「左边这帖药是给萧公子的,五碗水煮成一碗;右边这帖药是给小姐的,三 碗半的水煮成一碗;要小心火候,别让药给烧光了。」 绣梅左右手各接过张迟手里的药包。「萧公子怎么又受伤了?他怎么会在小 姐的房里?」 「别问这么多,快去煮药,这么大的人了,只长嘴巴不长脑袋,凡事眼睛多 看、耳朵多听,就是嘴巴少说。」张迟这个好脾气难得板起脸孔训诫。 「迟爷,是霜霜姑娘不理你了吗?不然一太早的,你火气这么大?」绣梅不 怕张迟的严肃,还嘻皮笑脸的揭他痛处。 张迟想气却气不出来。他脸上一向藏不住心事,看来他喜欢沉霜霜的事,已 是众人皆知。 一提到沉霜霜,他脸色微赧。「妳这张小嘴哪来这么多话,还不快去煮药!」 被骂了,绣梅还是笑嘻嘻的,蹦蹦跳跳的拎着药,往弄春院的厨房走去。 张迟回到花飘紫的房里。在没有移动萧左的情况下,萧左仍睡在花飘紫的床 上,而花飘紫则暂时睡到隔邻的书房。 卧房与书房有内门相通,原是方便花飘紫书读累了可以直接回房休息,现在 倒是方便张迟和绣梅的照顾。 看着萧左仍在昏迷当中。不过老大夫说,虽然暂时无生命之忧,但是腹部受 到强大的外力所致,导致腹内积水、内脏破损,必需要好好吃药休养,否则若病 况加重,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而另一头的花飘紫也因为折腾了一个晚上,终于不支躺下。老大夫说,紫儿 的经脉受损、内力受创,幸好有奇丹灵药护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迟走出卧房来到内室稍作休息。事情发展怎会变成如此?他直到现在都还 没那个胆子去通知花娘和老爹。他老爹若是知道紫儿差点被抓,甚至差点小命就 不保,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给老爹家法处置。 幸好平常除了他和绣梅,这座紫轩就少有人进出,只要管得住绣梅那张大嘴 巴,短时间内事情还不会有外泄之虞。 绣梅先煎了萧左的药,喂着萧左喝下后,又赶忙去煮花飘紫的药。 来来回回,绣梅忙进忙出,一天就过去了。 明月照地,花飘紫才幽幽醒转,吃下些清淡的食物后,她来探望仍在昏迷中 的萧左。 她站定在距离床头五步远处,看着那俊杰脸上的苍白,想起他在昏厥前的那 句话。其实她自己也纳闷,为何跟他这样的亲近,却没有胃翻搅的不适? 「萧公子,喝药了。」绣梅唤了声,先将躺在床上的萧左扶起靠在枕头上, 然后一手端药一手拿着汤匙,汤匙还没碰上萧左嘴边,她手里捧着的药碗,竟不 听使唤的滑下手。 花飘紫一个箭步。「小心!」在药碗落地前,她弯身接个正着。 「怎么会这样!」绣梅眨动着眼,不相信自己竟粗心到这种地步。 「我来吧。」花飘紫没有怪绣梅,心想绣梅也该累了。 「可是小姐,妳人也不舒服,怎能让妳服侍萧公子?」 「没关系,我没事了,妳先下去休息,晚点再来照顾萧公子。」花飘紫坐上 床畔。 绣梅也不再坚持,应了声,然后就退出房间。 他是个合作的病人,昏迷中像是自有意识,喊他张嘴他便张嘴,不像她老是 嫌药苦,总是要绣梅三催四请才肯将药喝下。 三两下他便喝完一碗药。她看着他发怔。难道那丹药也将她胃酸的不适给治 好了?为何这样看着他,却没有反胃的异状? 看着看着,张迟的话不停的在脑海里回荡,她的心茫然了。 唉!无言叹了一口气。心头为何会纠结得如此难受? 「看妳这样难过,我心里比妳更难过。」 她从离魂中回神,凝眸眼底,他那半垂的眼睫下满溢着不舍的忧郁。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