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吴晴不在,我愣了下,便开始翻箱倒柜。最后连梳妆台上那个小小抽屉也被 打开,我还是找不到她的人。我想了想,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往床铺底下看去。 我希望她是躲在那儿与我捉迷藏,可还是没有。这也是我糊涂,她那么漂亮的一 个大美女,又怎么可能还会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只有我一个人,我来回走动, 喊了几嗓子吴晴,白色墙壁把声音又送回我的耳朵,不过已经有了点变形。空气 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轻轻漾动,我的胆子一向大,可不知为何,那时竟忽然感觉 到有点儿害怕。我匆匆拿起电话,找出电话记录薄,按顺序打给每一个吴晴有可 能去的地方,都不在。她的手机也已关机,她上哪了? 我把电话挂上,时钟发出巨大声响,凉嗖嗖的感觉忽然就浸透四肢。我抬起 头,无意中往窗户那边望去,我差点儿叫起来,那边恍惚有一张女人的脸正在咧 嘴欢笑。我揉揉眼睛,她又不见了。我顿时毛骨竦然,不会是那个女鬼跟随我到 这儿来了吧?身后似乎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响声,我猛回头,卧室的门在微微摇晃, 哪里来的风?我跳起来,再也不敢稍作停留,逃也似的急奔出屋外,姑奶奶,我 马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就别吓我吧。 对于不熟悉的东西,人们总有着莫名其妙深深的恐惧。事后,我一直在想, 那晚是不是真有鬼?在知识范畴之外的事物,难以轻易做出结论,圣人曰,敬鬼 神而远之。当然,我得承认,人更多的是自己吓自己。比如,那张女人的脸极大 可能是雨水打湿玻璃后出来的特技效果,这要怨就得怨那位老同志口才太好。但 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 我来到街上,有点儿茫然,想买一些纸烧给那个可怜的女鬼。可这么晚,哪 家丧事店还会在营业?孤伶伶走过几条街,清冷的雨把白日里的人声洗得一干二 净。我来到一条小巷,敲响一家店铺的门,门开了,老板大声咒骂着,我陪着笑 脸,买下厚厚几刀纸,在店门口点燃。微雨淋下,火焰从明黄浅至浅蓝。我祈愿 那个女鬼能收到这笔心意,在阴间最好能从此开上辆卡迪拉克。我终于心安理得 地笑了,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灯光蒙蒙,世界模糊不清。冠盖满京华,一人独憔悴。我仔细听着自己脚步 发出来的沙沙响声。恍然间,自己就成了天与地。我在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中行 走,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来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切在迅速涌起,又 在迅速退下,混沌中好像有翅膀振动的声音。我抬起头,雨在下,打湿了眼睛。 它们安静从容,不紧不慢地下着。我微微笑。生命是什么?每个人都是一粒雨滴, 从天空盈盈坠下。千里水长语,悠然上天去。化作空中云,飘落又成雨。天道生 生不息,无止无境。我摊开手掌,刹那间有了一种明悟。不能再这样活,钱虽是 重要,但不应该让它奴役自己。生命不能仅仅只是为了肉身欲望的满足,而更多 的应是心灵上的一种存在。 今天,我坐在电脑边,仍能不时想起那种塞满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的喜悦。 它让人无法不热泪盈眶。但这种深刻的体验并不能长久,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完美的东西总是会很快逝去。 可惜没过多久,一阵寒风袭来,我不由自主浑身激凌凌打了个冷颤。我抬眼 往街道两边望去,在这条街上我有一家店铺。然后我又揉揉眼睛。我怀疑自己是 在做梦。于是又往腿上狠掐一把,我咧开嘴,真痛。此刻,店门半开,几个模模 糊糊的人影正在进进出出,店门口停着辆微型面包车。没有人说话,就像戏台上 出演的一场木偶戏。我瞠目结舌。这几个月连续听说有几家店遭了窃贼。原来竟 是这般明火执仗的路数。我叫起来,冲过来,猛力扯着一个人影的衣领,你们想 干什么? 没有比这还愚蠢的话,他们想干什么?当然是想做贼。问了也是白问。我不 知道那时自己为何就那般冲动?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掏出手机,躲在一边,记下 车牌,拨打110 ,就像当年的地下情报工作者。可年轻的热血往脑袋上一涌,我 就奋不顾身勇敢地冲上前,那自然没等我喊出第二嗓子,脑后勺刀上轰然一声响。 人家那是什么?久经考验,身经百战,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职业高手。我立刻 就成了一滩真正的狗屎,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天已微亮,一群人正围成一圈打量着我。他们的眼睛或大或小, 有趣得很。他们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在说着什么秘密?我慢慢爬起,他 们哄地一声往后退开。我摸了摸脑袋,晕晕乎乎,竟然没有血,这可真是奇迹。 往店内打量了一眼,里面一片狼籍。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正在里面蹒跚着走来走去。 他起的可真早,这么小就懂得要煅练身体,以后肯定会在世界体坛上为国争光。 我笑起来,对着越围越多的人群挥了挥手,你们是幸灾乐祸还是看猴把戏?我没 把这话说出来。我走入店内把那个还在大摇大摆的小孩拎出来。一个老头儿马上 从人群中挤出,将那孩子搂入怀中。看他那紧张的架式,敢情我的样子与杀人凶 手差不多。我对老人微微一笑说,不要破坏现场。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