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听单位同事说,他孩子所在小学正“号召”学生给前不久某地震灾区捐款捐 物,这不无可非议,献份爱心,是社会上的一分子,就应该为社会做点贡献。但 所谓“号召”竟成了“必须”,每个学生至少要缴纳五元钱及一根铅笔什么的。 哭笑不得,为那个校长感到害羞,教育树人,在于引导激发,他可知道如是做法, 对那些幼小心灵意味着什么?钱虽然不多,但有些困难家庭来说,五元钱可能是 全家人一天的伙食费,他们的孩子又应该怎么办? 我在单位上捐了壹佰块,与大部分同事一样,隐约也有点儿不舒服的感觉。 想多捐点,怕别人说我爱出风头;想少捐点,又怕别人背在里说我装穷。捐款应 该是自觉自发的行为,可不知怎么会被折腾成这样。在这点上,我倒是真佩服去 了国外的英雄,他说不捐就不捐,也不在意别的如何看。不舍单位上也好笑,干 脆直接发文说,就在每个职工下个月薪水上扣。 报纸上说,灾区人民载歌载舞感谢前来视察关怀的领导,这也不知是灾区哪 个王八蛋出的主意,老百姓连吃住都成问题了,还有心情折腾这个。陈自立打电 话来约我与不舍去吃饭,他刚从灾区采访回来,说那里交通几乎断绝,很多救援 物质只能空投,老百姓争抢食物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心酸,而报纸上偏偏还就有 灾民排着队喜气洋洋领着食物与水的相片。陈自立自己也笑,说现在的报纸除了 日期准确,天气预报稍为可信,其他的都是胡说八道。我也笑,骂他反动。他则 反唇相讥,说我是“爱国贼”。我是爱国,虽然很多时候都为中国人生气,但我 毕竟是中国人,黄皮肤、黑眼睛,如爸妈生养了我一般,就有种说不太清,血浓 于水的感觉常在胸膛里回旋。长江长,黄河黄,风吹稻花两岸香。 心里憋得慌,打电话给不舍,告诉他陈自立的邀请,不舍说不去,晚上要加 班,这让我有点儿不舒服,不舍似乎有点儿小心眼,还没有陈自立大气。他这种 性格迟早会在社会上碰得头破血流。闷闷地独自出了家门,路上下起了雨,淋雨 的感觉倒是不错,可惜很快头就晕晕沉沉,重得抬不起来。到了餐厅,陈自立与 刘齐都在,他们两个真有趣,一个穿皂,另一个着红,就差没在胸口镶朵大红花 盘起新郎新娘头了。我不禁乐了,拿他们打趣,他们仿佛这才意识到什么,有些 尴尬。 饭吃得比较沉闷,刘齐整个心思全也放在陈自立身上,而陈自立脑袋里不知 在转着什么念头,眼神有点儿散,人显得很疲惫。陈自立问起我是否有国外的朋 友,我想起英雄,就顺口说了下。陈自立说他想去国外,说在这里实在没多大意 思。我看见刘齐的手悄悄地抖了抖。为情所迷的女孩儿真可怜。不知道离乡背井 的滋味会如何?或就如英雄所说,没有亲身体会就永远说不清楚。不舍也想去国 外,他有时与我说话,隐隐约约也流露出这个意思,不舍说他们那个医院人际关 系复杂得简直可把一个头弄得十个大。陈自立问我要了英雄的电话,说是有些事 想咨询下。很想问他,像他这样一个记者,打国际长途是自己花钱还是在单位上 公费解决,可想了想,还是没问。 回到家,风雨忽然大作,嗓子又痛又痒甚是难过,咳嗽,还是一身虚汗。家 里的药很多,挑了几个牛黄清心丸和水吞下,味道有些恶心。 仍然是工作。每一天睁开眼睛后,都要去工作。工作越轻松,越觉空虚,整 个人好像都被无聊塞满。心烦得紧,想做一些事帮自己逃开这一切,却还是不知 干啥是好。刘齐也不看书了,掉了魂似的,整日都拿笔在纸上乱涂乱画,不知在 写个啥,可否与我原来一般写的都是心上人的名字?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女人痴情,男人花心,男女不同的生理结构好像 也在这么说。一个是给予,一个是承受。那个留长辫穿马褂满口流利英语在北大 校园内迈着方步的辜鸿铭关于男人与女人就若茶壶与茶杯的譬喻,确实让人发笑, 但低头想来,还真有些道理。有些女权至上者举筷子与筷筒的比喻加以反驳,可 这就仅得其形,未得其神。她们对男女生理结构的理解并没有那个怪老头儿到位。 余庆又开始鬼混,整日不归,那女孩儿晚上回家见不着他人,白天便到单位 上来找。人长得确实漂亮,没有化妆也是风韵楚楚,难怪最初余庆并不在意她与 别人同居过。女孩儿见了我们就哭,余庆则不耐烦地骂她丢人现眼,女孩儿便把 哭声硬硬吞下,痴痴守在余庆身边,仿佛能多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原来几个说婊 子无情戏子无义的同事这时也转了口,刘齐那双眼睛更似要喷出怒火,可人家夫 妻间的事谁能真正说得上话?女孩儿是外地人,孤身来到城市,连个哭的地方也 没有,真是可怜。 门对云霄碧玉流,数声渔笛一江秋。 衡阳雁断楚天阔,几度朝来问过舟。 阳台玉歇行云杏,穹苍鸿稀春悄悄。 鸳鸯孤眠怨芳草,夜夜相思何时了。 妾非无声不敢啼,妾非无泪不敢垂…… 唐德宗光启年间妓女王幼玉,钟情于洛阳商人柳富。柳富因犯上伤人之罪身 陷囹圄,最终王幼玉因思念他而死,后人伤其情为其诗,字字血泪。妓女阅人无 数,她们一旦真正爱起来,是否更加会不顾一切?杜十娘,苏小小,李香扇,董 小宛,霍小玉……还有许许多多,虽然无从知道她们辛酸的名字。 我对余庆说,人要珍惜,还记得自己当初说的话吗?余庆笑笑说,爱是燃烧, 烧完了,自然什么也就没有了。我无法说余庆不对,但这种不负责任的说话让我 很是害怕,男人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动物?不舍也会是这样的吗?不会的,不舍 一定不是的。 我们的科长是个女的,有了这个生动事例,自然要把她那句至理明言再来重 复几遍——男人没有,从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甚至连东西都不是。用女人时, 甜言蜜语;不用女人时,理也不理。 每次听她她语气冰凉地说着这话,我都会打寒颤,似乎正在听个死人说话。 刘齐听得一脸愤怒倒情有可原,毕竟是第一次听,可那几个感情丰富年近四十的 女同事,好像全忘了这话颠三倒四,都不知从科长嘴里说过多少次,仍然是眼泪 刷刷的样子。 也许她们心里是真有这么多苦,也许她们根本就是在讨科长欢心。科长是老 牌大学毕业,没有离婚,但很失意,心神都用在她那已上大学的儿子身上。不晓 得在她心底,儿子这个男人是否也不是好东西?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