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年前的雨夜,在这个山洞之中—— 莫笑的脸有些苍白,僵直地看着冷青棠肩后方的火堆,只见焰舌熊熊地喷吐 着,就像夜妖的诡幻身形,变化着各种探入的姿势。 “两年前一个雨夜,我带你来这里,你不记得了!”冷青棠的声音在她耳边 响起。 “……”莫笑惊愕得半张着唇,不知如何回答。 “那个时候,我们……”冷青棠还要再说,莫笑却突地举起手来捂住了他的 嘴! “你无耻!”她气愤的指责他,心跳越来越快。“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你 在说什么!” 事实上她并没有忘,不曾忘,也不可能忘的,但……她已经决定把这些统统 抛到脑后去——她是逢琴歌! 冷青堂突然攫住她的手,莫笑大惊,想要抽回来,他却不放。 “你……”莫笑瞪视着他。 冷青棠毫不在意她眼中的怒意,直直地望着她,眼神清朗的。“这一次,我 不会逃了。” 莫笑闻言心下一震,却仍故作不为所动。 “你最好放我回去,义兄要是找不到我,他会很担心的。” “他找得到这里吗?”冷青棠道。 “炼恨生逢秋鹿有什么做不到。”莫笑故意不看他。 “他得不到你。” 莫笑蹙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要走了。”她想挣出,冷青棠却压住 她。 “嫁给我。”冷青棠忽道。 “什么?”莫笑一呆。 “嫁给我。”冷青棠看着她,又说了一遍。 这次莫笑终于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了,她闭了闭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你有病。”她下了这个结语。 “我也不期望你会答应。”冷青棠早料到她会拒绝,并不诧异。“所以,与 其说是我向你求亲,倒不如说这是我的决心。” 莫笑凝住表情。“你打算强人所难?” “不,我要说到你听进心底去。”冷青棠盯着她,黑眸里闪着决心。“嫁给 我。” “你到底懂不懂?我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莫笑了?” “我懂,但我还是想你嫁给我。”冷育棠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次。 “我现在的身分是逢琴歌!我不认得你!不记得你!更不要嫁你!”莫笑愤 愤不平地道。 “不管你是死去的莫笑,还是现在的逢琴歌,名字就只是名字而已,它虽可 代表你的人,却无法代表你的心。”冷青棠凝视着她,低声地说道:“你就是你, 姓什么、叫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要的是你。” “你别作梦了!” “嫁给我。”冷青棠不容她逃避。 莫笑脸色黑了一大半。“不要!不要就是不要!不管你问几次都一样。”他 当她是什么?喜欢的时候爱不释手,厌恶的时候弃之如敝屣?就算他不喜欢,也 容不得别人伸手要了去? “我会问到你答案不同的那一次。”冷青棠又贴近她寸许,然后将她揽入怀 中,莫笑僵直地任他搂着,听他的声音如呢喃般地在耳边轻轻吹呵着气。 “嫁给我。” 莫笑的心,跳得越发强烈了,她曾经朝思暮想的男子,现在,就在这里,搂 着她,对她说这些话……禁不住一阵虚软。 思慕岂是这么容易便能死去?!就算她嘴上说得再硬,态度表现得再坚强, 却仍是抵抗不住他的一个拥抱。 或许就是知道,冷青棠的影响力太大,她才会故意做得这么决绝而不留情吧? 可是…… 她反手,轻轻的环上冷青棠的背,在冷青棠有些错愕于她的反应时,莫笑紧 抱住了他。 紧紧紧紧的,她用力地抱着冷青棠,落下泪来,她不愿让他瞧见,将头抵在 他的肩上,似想要将他嵌进自己心怀里那般的用力…… “莫笑?”冷青棠低唤了一声,莫笑却仍没有放开他,维持着这种姿势…… “我……”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我不会嫁给你的,”她轻声说完,将头自冷青棠肩上移开,眸光已清浅如 冰。 冷青棠原有的一怀温暖,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她抽离了开,他有些木然的看着 莫笑的表情—— 泫然欲泣。 ☆☆☆ 招福客栈。 逢秋鹿只身坐在回廊本制栏杆上头,信手拈来一片庭中绿叶,放到唇边吹了 起来,细细的叶音低低地传送着一种幽然的凄清。 待得一曲既终,他并没抬首,只是突地扬手一伸,那枚方才被用来吹奏的叶 子竞成了暗器“咐”地一声,随着发射的劲道猛地向墙头飞去,而说也奇怪,原 本看似无人,四下寂静的院子里,突地跳出一道身影,扬手一挥,轻轻松松的便 将那片叶子给截了下来。 只见来人一身简捷打扮,开口赞道:“久闻江湖之中炼恨生暗器厉害无比, 今天总算长了见识。” “不过是套蠢功夫。”逢秋鹿一笑。 “好俊的蠢功夫。”来人笑道,慢步走进他一尺之内。“试问天下有几人能 以情炼毒?以叶为缥?”软而没有棱角的绿叶,炼恨生居然能将它用来当作暗器, 借此伤人,由此可知内功之深厚,况且他一副没有防备的神情,给予人深不可测 之感。 炼恨生逢秋鹿,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兄台谬赞。”逢秋鹿仍维持着方才的坐姿,一动不动。“上回带莫笑前往 贵府,来去匆忙,未能深谈,逢某略感遗憾啊!薛大侠。” 薛退之沉吟些许,原来对方早把他的底细摸了个清楚,看来他大可不必拐弯 抹角。 “在你面前称薛某为大侠,可真见笑了,既教你识破,想必你也早已知道我 的来意?” “志同道合之人才会义结金兰,金兰之交素来则最重情义,今日特找上逢某 这瘟生,自然是为了兄弟出头,逢某再怎不才,倒还有点自知。”逢秋鹿边说, 边还咳了两下,看似染上风寒之症般。 “好说。”薛退之见他一副病奄奄的模样,有些会意的一笑。“青棠是我拜 弟,多年情谊自然不假,他生性落拓,从没在意过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开了窍, 我当然得尽己所能,想办法帮他。” “恕逢某愚昧,不懂薛兄的意思。”逢秋鹿仍是眉眼低垂,斜凝庭中花木扶 疏。 “简单的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既是不情之请,那就不必开口了。” 薛退之闻言蹙眉,这逢秋鹿真的很不简单,也很不客气。“何必如此呢?决 定在你个人,我说说又有何妨?难道尊驾还嫌有损清听?” “你,很会说话。”逢秋鹿嘴角轻轻往上一撇。“那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薛退之见他答应得干脆,于是回覆得也简洁。 “薛某的请求,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请把莫笑还给他。”薛退之道。 逢秋鹿闻言,与他对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起来。“莫笑是谁?我不认得她。” 他双手一摊。 薛退之以为他有意规避,便又道:“莫笑便是两年前,你在薛家庄救走的那 个女孩子,这两年来你与她朝夕相处,岂会不认得她?”下午他追丢冷青棠之后, 只好先回到薛家,把一切的事情和宛月讨论了个仔细,这才动身来找逢秋鹿,没 想到他竟佯装不知。 “没错,两年前我是救走了那个莫笑,不过……” “不过什么?!” 逢秋鹿这家伙,不但使暗器一绝,连讲话都吞吞吐吐,教人听得不明不白。 “不过她当时活转过来之后,便决定要重新做人了……”逢秋鹿缓缓地道: “也就是说……”看了薛退之一眼。“她已非莫笑。” 薛退之闻言,难掩震惊。“她不是莫笑,会是何人?!”现在他终于明白, 为什么冷青棠那时竟会对他和妻子说莫笑死了。 “她不是莫笑,现下她是我的义妹,将来更有可能是我的妻室,她名唤琴歌。” 逢秋鹿的语调平平无波,但在薛退之耳中听来仍具震撼力。 “琴歌?”他疑惑地自语。 “琴瑟弦歌,逢琴歌。”逢秋鹿补上一句。 “你这么做,是拆散了一对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几时炼恨生做出过成全别人的美事?”逢秋鹿耸了耸肩。“和绝情断爱之 人讲情分?可笑。” “你不爱莫笑,为何要娶她?”薛退之凝眉。 逢秋鹿却是一声低笑。“很简单,她也不愿再爱,而偏巧我对她的怜惜,足 够使我照顾她一生无忧无愁,使她平平静静,无有风波。” “你这是残忍。”薛退之道。“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你明明 知道他们就快有结果,却插上这临门一脚,岂不缺德?” “我是缺德。”逢秋鹿哈哈一笑。“但逢某岂会为了存心害人而毁上自己的 一生?薛兄未免太抬举逢某胸襟了。”他敛住笑容。“若对琴歌没有半点儿情分, 逢某何须镗这趟浑水?再说琴歌岂会认为是我拆散她和冷青棠?她只会认为义兄 救她脱离苦海,若要说残忍,逢某倒是觉得令弟也不分轩轾。” “什么意思?” “这还用解释吗?我想薛兄该比我更清楚,当年是谁救了她脱离火海,又是 谁弃她于不顾?照我来说,或许真该让她在那场火灾里头烧死。让她早点到地府 去跟父母团圆,反倒还来得仁慈些。” “呸!你胡说些什么?咒人也不是这等咒法。”薛退之越听越奇,逢秋鹿的 脑袋装的是什么?居然这样诅咒莫笑。 “我是就事而事,琴歌能活到今天,其实都是捡来的命,十几年前她侥幸遇 上冷青堂,两年前则侥幸遇上了逢某。”逢秋鹿突然站起身。“她欠冷青棠的, 其实早就在两年前还清,现在她可以选择自己接下来想怎么过日子,逢某只不过 提供了一条捷径罢了。” “是你说要让她自己选择的,我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回到薛家。”薛 退之道,却不意逢秋鹿一个回首,表情竟是不耐的! “愚蠢之徒!要我说几次你才懂?!琴歌不是东西,可以任你们摆弄支配! 你们以为她还会是冷青棠的附属之物?!你以为今生今世,她非得照你们安排的 路子走才是好的?!无耻。” “什么?!”薛退之也被激怒了。“我把莫笑当妹妹一样的看大,她对青棠 是怎样的心大家都清楚,我敢肯定的跟你说,就算你现在再让当时的情况重演一 次,会冲上去挡剑的还是她!” “原来你们要的不过是个挡箭牌,如此何必非琴歌不可?”逢秋鹿低哼一句, 表情轻蔑。 薛退之忍气,硬生生地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别把话题扯远了,我是 来问你,肯不肯把莫笑还来!” “不用问他!我自己回答!”就在逢秋鹿尚未开口的时候,突有一道声音由 后方传出,薛退之闻言回首,惊讶地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久违多时的莫笑! “莫笑!”他看着她,唤了一句,而后抬起头来,竟发现还有一个人也跟在 她身后。“青棠?!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笑看着他,有些凄测地笑了笑。“主子,你来啦……” 薛退之将视线放回她身上。“莫笑,你会跟我们回去吧?”他印象中的莫笑 向来是个乖顺安静的姑娘,两年不见,她已出落得更加清秀动人。 莫笑看着他,缓缓摇首。 “你不回去?”他还以为莫笑会满心期待回到薛家,难道……事实不若他想 的那般单纯?! “请你原谅我的任性……”莫笑语毕,便要向逢秋鹿走去,薛退之还没来得 及反应过来,冷青棠便趋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就在这个时候,逢秋鹿的声音传来。 “琴歌,夜这么深了,还穿得这么单薄?” 莫笑一怔,想也不想就甩掉了冷青棠的手,走近逢秋鹿身旁。 “义兄,我回来了。”他……说不定早就知道冷青棠半夜来带走她的事,为 什么不追去,一逞地在这里等? “回来就好,累了吗?”逢秋鹿温声道,轻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为兄送你 回房?” “嗯。”莫笑垂首低应,不看身后的人。 薛退之对他们这种态度真是忍无可忍,转头一看,突发现冷青棠的神色青青 白白,木然地看着眼前两人亲昵的动作,竟是不发一语。 薛退之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膏药,性急的他想也不想,跨步便要上前拦人, 然而冷青棠闷不吭声地掉头便往外走,薛退之一愣,当下也只好追着出去。 逢秋鹿侧眼微抬,见两人去了,不由得唇角一勾。送莫笑进了房里,嘱咐了 两句,正要退出之时,莫笑却拉住了他。 “还有事么?”逢秋鹿见她欲言又止。“难不成还怕作噩梦?” 莫笑摇摇头。“义兄知道我被他带走对不对?”她紧拉着逢秋鹿的袍袖。 逢秋鹿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义兄若早些知道,便能去救你了,怪 只怪我睡得太沉。” 莫笑蹙眉,心知不是这样的。 义兄一定打从一开始就晓得冷青棠如何摸进她房中的。与他同住两年来,她 知道逢秋鹿向来浅眠,若有风吹草动,他表面不动声色,暗里却是留意在心的, 更何况他就住在她厢房隔壁、焉能不知冷青棠半夜潜入之事? 而且……方才她回来之时,逢秋鹿似是早已等候她多时…… 心越发的沉重起来,她开始觉得不安。 “我……我已经决定了……‘”她颤抖着声音道。 “嗯?”逢秋鹿的语调一如往常。 “请……请你要我。”莫笑抬首仰望着他。 逢秋鹿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尔一笑。“怎么了?”他伸手探探莫笑额头。 “是不是出来太久,染上风寒?” 莫笑心急地挥掉他的手。“义兄,我没有生病,我是认真的!”她突地搂住 逢秋鹿。“请你要我……我们迟早会是夫妻……所以……” “所以?”逢秋鹿由她揽着。 “所以……”多么难以启齿啊!可是……为了忘掉冷青棠,除了这么做,她 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请你留下来……” 逢秋鹿将她稍稍的推离了自己,微笑地看着她,不是轻蔑、嘲弄的笑意,而 是一种亲和却有些疏远的微笑。 “傻琴歌,洞房,可是成亲当晚才作的事儿呢!”他微微垂首,轻在她额前 印下一吻,有些冰冷而淡淡的一吻,然后放开了她。“别想太多了,去睡吧,你 若再强留,义兄只恐到了最后,你要生我的气。”他笑着伸手摸了摸莫笑茫惑的 脸,然后回身便走出客房之外。 莫笑在看见他的影子消失在绵糊纸窗的另一面之后,竟双脚一软,无力地跌 坐在地。 为什么当年被冷青棠拒绝,她有的是无以复加的心痛,但逢秋鹿的放手,却 让她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该庆幸还是悲哀? 逢秋鹿说最后一句——“只恐到了最后,你要生我的气。”那是什么意思? 怕她会后悔吗? 他似是早看透了她的心事,甚至也知道冷青棠对他说了些什么?!一切似乎 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不过是只撞不出迷离蛛网的蝴蝶,逃不出生天。 既然如此,便让义兄瞧清楚她的决心吧!莫笑双手紧握成拳,默默地下了决 心。 回不去了,她在想。 她已经准备和逢秋鹿成亲,彻彻底底的将过去斩断,除了胸口上的那抹剑痕 无法消褪外,今后冷青棠不再能左右她的一切了。 但今晚就让她再放纵一回,任过去所压抑的渴望全都倾泻而出,泪水涤净那 紊乱的心绪吧!☆☆☆ “冷老二你给我站住!”薛退之终于逮住了一直刻意躲开他的冷青棠。他真 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太久了,身手都变得不甚俐落,追个人也还要费上这么大工 夫。 “别理我行吗?”冷青棠没有回头,他的心情很差,口气自然坏得没有一丝 一毫的风度。 “当然可以!你要不是兄弟,我管你路边去死。” 冷青棠闻言,想也不想,一手便格开薛退之搭在他肩上的手臂。“你别管我!” “喂!喂!喂,你来真的?!”薛退之伸手相格,见他又发招来挡,于是也 不甘示弱地打了回去,嘴里气急地道:“没见过你这一等孬种!方才逢秋鹿在场 不敢打!反倒回头欺侮自家兄弟!去你的!” 冷青棠闻言,也被激得火了起来。“你懂什么?!”撂开摺扇,挥手便直打 了过去。 薛退之又不是他,怎会明白他的心情?方才在山洞之中,莫笑那一脸的哀痛, 教他又想起她胸前的剑痕。 哀语凄容,依是历历在目—— “我不会嫁给你的。”她揪着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她明明那么用力地抱了他,明明脸上写的全是不舍?为什么还可 以这么倔强?! 仿佛知道他无声的控诉,莫笑没有哭,脱口而出的,竟是一迳的无情。“还 不懂吗?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有没有替我想过?”她道。“我想过平静的人生, 不要再为了你而牵动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和莫哭被你当成什么?我在你心底算得什么?” “莫笑……”冷青棠心痛已极,想上前揽住她,莫笑却僵直的倒退了两步, 明显地拒绝。 “不要碰我!”她喝道。“我不要再过那种不像自己的日子了,你对我笑, 我就开心,你一走掉,我就生闷气、懊恼,我讨厌这个样子,真的很讨厌……” 莫笑越往下说,声量越小。冷青棠闻言,却只能连连摇头,他听得心焦,听得心 痛,句句皆是真实的指控,他除了承认,没有别的借口! “现在还来得及的。”他开口,发觉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已变得沙哑。“嫁 给我。” “来不及了!”莫笑摇头。“两年都过去了,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你以为我 为什么还要苦苦恋栈不属于我的男人?!”她走近冷青棠,昂首正视着他。“此 时此刻,你能指天发誓,你冷青棠是因为爱上了我,才要娶我的么?!” 冷青棠闻言,竟是一时语塞。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而言,莫笑的存在 是那么的必须且理所当然。 片刻的迟疑,已让莫笑瞧出端倪,但她却不动声色,静待着眼前男子的回答, 半晌,冷青棠竟宛如败下阵来的将士般,垂下了肩膀,语气之中是一逞的惘然。 “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他抬起头,唇角牵起一抹苦笑。 是他的错,当初没有好好珍惜把握,所以活该现在被她亲口弃绝! 是他活该,他不懂得爱人,可是……谁能教他? 他和师父生活时泰半是拘谨而谦恭;艺成别师入了江湖之后,与兄弟的情义 是豪迈而洒脱的,偶尔与妓院名花魁首相应唱和,浮浅的温存笑语,自不能与正 经女子相提并沦。 他没真真正正动过一次惊天动地,教人粉身碎骨也甘心情愿的情,是以对展 云熙当年为了萧清芷烦恼惆怅的情怀无法了解,却没想到今朝面对莫笑时的情状, 比起兄弟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爱莫笑吗?这样……就算爱吗?不想看她哭,只要看她笑,即便只是见她 站在逢秋鹿的身边,他都有冲上前去将逢秋鹿撕成碎片的冲动,只要莫笑在周遭, 冷青棠浑身上下的知觉便会比平常更加灵敏,她一动,发丝的香气便会钻入他的 鼻中,她眼波流转,他马上就能感应到其中心绪,见伊人裙袂飘扬,他立时便会 猜想着她可能去的地方…… 这样就是爱?如果是,为何两年前他没有这种复杂的感觉?一直到现在才突 然沸腾得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莫笑却不明白他心中的浑沌难明,神情木然的开了口:“你不知道怎么 爱人,如今也与我无关了,在我看来,你不过是看不得我去嫁给别人而已。”无 关爱不爱,只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古有明训,女子该从一而终,冷青棠一定也是这么想吧? 虽然不是他的妻子,但她为他舍身挡箭的事实,大家都知道,也因此她才会 被视为冷青棠的所有物吧? 既是如此,当她决定要与逢秋鹿成亲,冷青棠才觉得而子大失?! 思及此,她突然笑了出来,自嘲了一句。 “早知如此,我两年前就让那一箭刺得更侧边些,死了个干净,也不用你今 天这么烦恼。” 冷青棠闻言不由怒意上涌。“什么死?!不许你说死!” “连死……也不能吗?”莫笑冷哼了一声。 冷青棠一愣,连死……也不能?这就是她现在心底真正的想法?只因命一再 的自鬼门关前打转回来,所以她连说死的权利都没有? 莫笑瞳中的清冷与难言的失望,让他连再碰她一下,都觉得苦涩不已。 “如果……这就是情……那情的滋味一定是苦的吧?”冷青棠不自觉喃喃自 语了一句。 “你说什么?!打架就打架!还扯一堆废话!”薛退之一声不耐的粗吼将冷 青棠唤回了现实,他回身避开了薛退之送来的一拳,这才想起自己正在与人对招。 唉!酒喝多了伤身,事想多了又伤神,不妨就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吧!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