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独坐床沿思潮起伏,所想仍是寒潼一人而已。孟清宓自然不希望寒潼丢下自 己去和别的女子携手游街,私心里她盼望的是他心中喜爱的只有自己一人。但他 这样男人太容易招女子倾心,就算他要去跟其他女子搂搂抱抱、唧唧我我,她又 有何资格说上一句话!瞧了眼镜中的自己,容颜日渐憔悴,他日寒潼遇上比她更 貌美、更聪慧伶俐的女子,怕也不会记起她孟清宓了吧? 情思翻腾,她又重重一叹,既已命在旦夕,何故徒惹情牵?她就快死了,还 想这些做啥? 寒潼在这时推门而入,一阵风般在她身旁坐下,心跳即不受控制地加了速。 他手指轻捏她尖细的下巴,迫使她面对面,关心地搜巡那轻锁的愁眉:“在 门口就听到你叹气了,哪儿不舒服吗?” 是啊,她的心口很不舒服。“你不跟那洁儿姑娘同游夜集烟火吗?”孟清宓 没料到自己说这话听起来这般酸溜溜地。他的手指传来热度,他伸手可及的胸膛 是种诱惑,阳刚的气息逼来,不知怎地,她忽然渴望他将自己拥入怀中,轻怜蜜 爱,说些教她脸红的轻薄话也好。 寒潼眨眨眼,笑跃上睑眉,“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孟清宓怔了怔,“这便是吃醋吗?我不懂。”这种酸苦苦、柔肠百折的滋味 就是吃醋了吗?以前虽然挺喜欢见他、同他说话,但知道他不羁的性格,见他同 其他女子笑也不如何在意。可今天偏偏明知如此,还是觉得难受。她一向清心寡 欲,只觉聚散随缘,离别对她而言轻易,是没将谁往心放才会如此吧! 他哈哈大笑,“虽然我挺高兴你吃醋,因为那表示你心在乎我,可那滋味不 好受,你还是少吃为妙。” 孟清宓也不由得“噗哧”一笑,见他身子欺了过来便要亲她,她的心脏狂跳, 突然怕了自己脱缰野马般不受控制的心绪情感,立即双手抵着的胸膛,红着脸低 头避开他的唇:“你……你身上有酒味啦!” 喝了些酒,身上自然有些酒味,寒潼只好叹了口气,把玩她乌黑柔亮秀发, 满脸的无奈,“你不爱闻酒味就该早点阻止我喝酒……唉,算了!” 只见寒潼伸了伸懒腰,便往床上一躺,孟清宓一愣,推着他问道。“你干嘛?” 他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我好几天没躺床了,借我躺一下你应该不介 意吧?” “是你自己不睡床的,怪得了谁?”她白了他一眼。 寒潼促狭地瞅着她,“宓儿,你这是说咱们日后可以同榻而眠吗?” 孟清宓的脸蛋立刻染得像窗外的夕阳一般,“我……是说……你自己睡一间 房啦……”她急急地说完,这坏蛋最爱曲解她的话了。 寒潼拉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趁自己合眼休息时跑掉,懒洋洋地一笑,“这 事没得商量。”说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这几天可以是身心俱疲。盂清宓知道为了她的伤,他耗费了很多精神 力气,她怎么能忍心明知解药已经无用还让他苦苦追寻呢?可是她不能告诉他真 相,再这样结伴走着徒劳的道路又有何意义?她……还有师门重任,‘霓影剑法 ’亦不能后继无人,时间宝贵,她不能再耽误彼此了。“ 仿佛感觉到她痴痴凝视的目光,寒潼睁开眼,尽收那教人心疼的复杂神情。 他胸口一紧,坐起身将那娇柔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你在想什么?” 孟清宓迷醉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令她虚弱不忍分离的胸膛,一时无语,胸 口泛着甜酸的滋味,才几天时间,为何像已是一辈子? “告诉我。”语声虽柔透着坚持,手指绕上那馨香的柔软青丝。 “寒潼,我想咱们分路追踪或许会比较好。”她轻轻地说完,立刻感觉到他 身躯一僵,愤然的气息钻入心底,针刺似的扎痛她的心,她秀屑一蹙,好难受… … 怎地她净想着离开他?好不容易见她对自己有些依恋了,偏就不能让他多安 心一会儿吗? “你休想。”寒潼咬着牙,就算过几日她每伤尽解,也甭想甩脱他! “可是——” “没有可是!”他吼道,蓦地推开了她跳下床,双拳握得死紧,只怕自己要 是碰着了她纤细的身躯便会将她捏碎。 一股疼痛直钻进身体,孟清宓心痛如绞,内息翻腾而岔了气,似要走火入魔。 她静不下心纳息吐气,更加抵御不了体内凶狠的毒性,一时间脸若白纸、冷汗迸 流,死亡在瞬间逼近。孟清宓忍受着周身的痛楚,凝望着那伟岸无情背影,此时 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心中一直是恼我的吧?从那天……再相逢,你心中便一直气恼我,是吗?” 她再也看不见那日在断崖边他严重狂烈的情感,再也听不到他要与她共接连理的 执著,那一切都已随着她的断然离去而烟消云散了吧?这几日他寸步不离地相守, 再也不是因为相同的理由,如果没有这毒伤,那他们之间什么也不会有。 “没错,我的确是气你、恼你,可是我——”他蓦地听到一声轻响,急转身 立刻瞪大了跟。孟清宓呕了血,寒潼扑过去及时扶住她软倒的身躯,她气息奄奄, 已是垂命是丝,寒潼掌心批其背将内力输入,但觉她内息纷乱,竟是走火入魔之 兆。 “宓儿,收敛心神,你不能死,你绝不能就这么死了。你听到我说的话设有?!” 孟清宓感觉他的声音十分遥远,痛楚淹没了她,就这么往下直坠,死了就解 脱了吧!她本来就没剩多少日子,早死晚死又有多大区别? 她纷乱的内息依然没有收敛的迹象,寒潼知道要依靠外力收纳调息是事倍功 半。再加上剧毒作祟,此刻的她已是九死一生。椎心的痛楚让他几乎咬断牙,虎 目似要滴出血来,他的唇附在她耳旁,定定地说。“宓儿,你生,我就生。你死 了,我就到黄泉路上陪你,不管是天上地下,我绝不让你离开我……” 他是打定主意陪死了,但就在这时,她体内乱窜的真气缓缓往丹田收纳,呼 吸也不再气若游丝,忽然绝处逢生,寒潼欣喜若狂,当下聚精会神以内力助她抗 毒。 £ £ £ 折腾了好半天,房内早是暗沉一片。寒潼运息完毕已大致恢复,而孟清宓此 时还在禅定中,外表看来虽平静无波,事实上是性命相搏。他想不通何以原先好 好地,突然间竟起了大变化,今后他必得时刻注意,若误了一时半刻,此时她已 然香消玉殒了。 寒潼点上了灯,静静地瞧了她半晌,本来他也不明白孟清宓对他竟重要至斯, 直到她命悬一线,他才知道自己真的会生死相随。这番折腾让他累出了一身汗, 反正她也不会这么快恢复,赶紧洗个澡免得她嫌他酒臭之后又嫌他汗臭。 在舒适的感觉中醒来,那凶险的当儿,孟清宓依稀听到寒潼要天上地下的陪 她,胸口便甜甜地泛起暖意。缓缓睁开眼,明亮的烛光下映出一个木制大澡桶, 泼水声亦在同时传入耳际,寒潼面对着她,神态间显得如鱼得水,结实的古铜色 双臂轻松地挂在木桶边缘,规律起伏的胸膛滑下断续的水珠,见她醒来也自然得 没一丝尴尬。 孟清宓俏脸绯红,突觉口干舌燥,视线忘了回避,直到他挑起俊朗的笑容, 她才突然回过神来,霎时羞得只怕脚趾都红透了。 她低着头跳下床。“我……出去一下。”快速地低声说完,双足飞快地朝门 口走去。 哗啦啦的水声让她脑海浮起羞人的画面,手指才碰到门闩,一只手穿过她脸 旁压住了两扇门相贴的木梁。想到他此刻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身后,火热的气息 没来。孟清宓只觉脸像火烧,鼓动的心跳声迫着耳膜,一颗心仿佛就要跳出喉咙。 “你要去哪儿?”寒潼略显不悦的声音就在耳后,不久前她才表示要离开, 现在他绝不放心她不在自己的视线内。 去哪儿?她浑沌的脑袋根本没法思考。“买……买东西。”干燥的喉咙发声 变得无比困难,不知往哪儿摆的眼睛直盯在地上,这家伙……真是…… 他眉一挑,这么晚要出去买东西?“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不……不用了……”她结巴得厉害,被他双臂困在门旁,丝毫不敢动弹。 寒潼危险地眯着眼,上身往前倾,轻地贴上她的背,一字一字地说道。“我 坚持!” 孟清宓娇躯重重一震,寒潼这才注意到她珠圆玉润的白嫩耳垂已变得火红。 雪白的纤颈透出动人的红晕。他心中一动,过度的紧张褪去。蓦地明白她的娇羞 所为何来,淡香盈鼻,情欲的浪潮霎时变得波涛汹涌,来不及阻止自己,头微低 已吻上那白里透红的圆润。 孟清宓双膝一软,蛮腰被他有力手臂一把抱住,理智迅速飘离,烘热的身躯 却反而异常敏感,忍不住逸出轻吟,软倒在他怀里。寒潼转过她的身躯,火热的 身体密密实实地贴上她的,猛然吻住现诱惑他已久的粉嫩樱唇。孟清宓的背轻靠 着门板,湿热的水珠穿透胸前轻薄的衣衫,探入的舌尖从需索变成全然的掠夺。 不知何时,他一只大手在她胸前揉抚,唇舌往下探索敏感颈部,咬吮细嫩的 耳垂。他的手是团火,仿佛已然烧尽阻隔的薄衫,她不自禁地轻喘娇吟,霎时淹 没了寒潼最后一丝理智。 “宓儿,我为你疯狂!”他的声音几近闷吼,略嫌粗鲁地拉开恼人的阻隔, 衣衫滑落脚旁,白玉无瑕的柔软透着淡红,寒潼抱着热切。怜惜与深情埋入了她 胸前,亲着、吻着,似欲融为一体。 孟清宓轻颤着,手搭在他刚硬如铁的肩上,想推却没了半分力气。 “寒……潼……”她欲制止的呼喊,却逸出如娇嗔的轻唤。 他倒抽口气,吻住了她胸前的浑圆,舌尖逗弄那尖挺的敏感。 “啊……”孟清宓闭上眼睛,藕臂勾绕着他的颈项,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 了,任由寒潼将她抱起,意志坚定地走向床,轻轻地放下她,庞然的身躯随之复 盖,狂跳的两颗心有着共同的节拍。 £ £ £ 三更敲响,寒潼蓦然醒来,怀中温热柔软的身躯令他心安,瞧着那激情后倦 极睡去的绝美娇颜,胸口泛起万缕情丝,情不自禁在那裸露被外的细肩上印下深 深一吻。 睫毛微颤,孟清宓眨动惺忪美眸,近在咫尺的俊脸写满温柔笑意。“我吵醒 你了?” 孟清宓轻螓摇首,蓦地红晕上颊,羞涩地垂下眼睑避开他晶亮温暖的瞳眸。 不料撞上那片宽厚坚的胸膛,刚才的激情闪入脑海,嫣红又深了一分。 俯下头与怀中羞答的俏佳人耳鬓厮磨,万分缱缱缠绵。寒潼想起刚才她的香 汗淋漓,便在她被吻得红肿的唇轻啄了下,扬起笑,突然跳下床。 孟清宓一怔。瞧见他—丝不挂地站在眼前,不由得窘地调开眼睛,但不一会 儿又好奇地偷眼瞧瞧。只见他背着自己蹲在澡桶前,双手深入水中。专注凝立分 毫不动,手臂肌肉纠结,似功运于掌,一个了悟闪过脑海,不由得睁大眸眨也不 眨。 大功告成!寒潼满意地在水中画了个圈,转身见孟清宓愣愣地瞧着自己,随 着视线转瞄到了羞人的部位时,立即羞窘万分地转头。对于这样的反应,寒潼差 点笑出声,这哪里还是那个清冷自若、万物不动心的仙子? 突然他从被中抱出来,孟清宓—阵天旋地转后,两人已经一起进了澡桶。她 不自觉仍搂着寒潼的脖子,身子漫在温热的水中十分舒服。经过那么久时间,这 水早已凉了,这只证明方才她所猜不假,寒潼的确用他至阳至热的“赤阳神掌” 来热水。 “你这疯子,谁会耗费大量内力就为热一桶水洗澡的?”孟清宓睇着他,轻 责中是含着无限担心和关怀,就像—个人用百两黄金去换个包子一般,就算这人 是百万富翁,也还是会替他觉得不值。偏偏他本人就像丢掉一件毫无价的垃圾, 一点也不以为意。 寒潼笑得潇洒,“就为你需要你喜欢、你喜欢。已是太值了。” 孟清宓心中感动,目光透出温柔深情,只觉就算是为了与他过一天这般恩爱 的日子,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情愿身受剧毒、命在旦夕。寒潼的目光变得炽热, 缓缓往下游,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全身赤裸,躲在被子里让她有种心安,就是被他 又亲抱又摸,也投有他专注火热地瞧着羞人。 双臂无论如何遮整不住自己,孟清宓双手捂住了他贼兮兮、火辣辣的双眼, 娇嗔道:“不许瞧!” 他的笑容加深,也不试图挣脱眼前的阻碍,双臂在水中一环,将怀中的娇躺 接近贴着自己。“我们一个没了眼睛,一个没了双手,该用什么方法洗澡?” 孟清宓万分为难地咬着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可以放开手,可你必须 答应我不许睁眼。” “宓儿小亲亲,我实在不忍心提醒你,现在才来要求这个似乎已经太迟了, 该瞧的、不该瞧的,我全瞧过啦!”他状似无辜地悠悠笑道。 孟清宓羞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大发娇嗔,“无……无赖寒潼!信不信我点晕 了你,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他害怕地吐吐舌头,笑道。“要不咱们来谈个条件你亲我一下,我就转过身 不瞧你,如何?” 这家伙真是个最最标准的无赖!她好气又好笑,见他噘起了唇等她,孟清宓 不由得嫣然一笑,红着脸向他,迟疑半晌终于将樱唇贴上他的。寒潼立即毫不客 气地取回主导权,她闭上眼睛,心中早知结果必定是如此,当晕眩感完全淹没思 考后,她的雪白粉臂也已自动地紧紧缠上他的颈项。 “宓儿,为何你会突然真气涣散、引发剧毒?”尽管他再怎么动情,也没片 刻忘记这个最重要的大问题。他将水泼在软软伏在自己怀中的白皙美背上,这时 她似乎已经忘了要他转身或闭眼,自然他也不会笨到去提醒。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眨动,孟清宓困惑地轻咬下唇,“我只觉得胸口针扎似的 疼,乱了气息之后就没法驾驭了,我以前从没这般过。” “胸口疼?”寒潼皱眉,“难道是毒引发的?” 孟清宓睇了他一眼。脸上有着奇特的神采,淡淡回道。“只怕那毒还没这般 厉害。” 被她那似嗔怪、认命和……深情的眼神瞧过。寒潼的心突地“怦怦”跳了起 来。 “那是为何?” “你寒大爷可比什么毒都厉害得多啦!我……也不知怎么了,心中的难受比 毒伤更甚,或许是因为你一直气恼我……”说到这儿,秀眉蹙起,那股打心底冒 出来的疼总教人不知所措。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寒潼一个苦笑,心里涌起无限怜惜与自责,又为 此感到快乐兴奋,矛盾得连他自己也理不清。“但你可知我为何气恼?”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孟清宓鼓着腮帮子,不管原因为何,他气恼自己 总是事实。她的武功或许高绝天下,可对于男女之情只是一知半解。 寒潼动情地用唇搔痒她,直到她忍不住娇笑才轻叹道:“因为我爱你,傻瓜! 我或许是疯、是狂,是只为你一个。为你勤练武功,为见你一面不惜千里追寻, 可你呢?心中只有神功绝学、师门重任,我恼你没将我往心里放,我恼你发下毒 誓连个机会也不给我。但如今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我绝不会给你一丝一 毫的机会离开我身边,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他每说一句话,孟清宓神情便柔一分,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愿意离开他 了。突然间,早死晚死再也不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是毫无牵 绊,因为他爱她,她想活下去,与他相守到白头。然而这有生以来着唯一的贪念, 却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 £ £ 栈道上,一列迎亲的队伍本该是喜气洋洋、兴高采烈。没想到却演却变成杀 戳战场、血流成河,地上横竖躺着二十余人,相斗两方强弱之势已判,处于劣势 的那方仍在浴血苦战,大有壮烈成仁的决心。 就连婚礼的主角儿——新娘子,也是手持长到奋勇杀敌,此刻凤冠落地、霞 帔残破,精心梳理的发髻早已散乱,恶斗的呼喝声、受伤的惨叫声,以及焦急悲 痛的哭喊声,惊心动魄地远远传了出去。 新娘子与对手愈打愈远终至落了单,忽地瞥见远处一对状撮亲昵的年轻男女 挽着手。旁若无人地边谈笑边步行,眼中似乎除了对方外再无其他。直到发现了 他们的恶斗才停下脚步,淡淡地观看,不再走近。 “新娘子要输啦!”那女子评论道。 “嗯,男的武功高些,实战经验也强得多,看来是想生擒活捉,二十招之内 可以办到。”男子深入剖析。 恶斗中的男人虎背熊腰一脸凶狠相,听了这话忍不住向他瞧了一眼。 那新娘子心下一阵惨然,手中招式渐渐展不开,知道那人所言非虚,忽然像 是下定决心,大声喊道。“我殷碧黛就是死,也绝不嫁姓尤的人渣!”逼剑就颈, 突地往自己脖子抹去。 那男人眼儿见救人已是来不及,忍不住张口大骂,突然—个迅捷如魑的身影 飘过,什么也没看清楚已被剑刺中胸前穴道,立即动弹不得。这一下骇得他脸色 惨白,原来这本在隔岸观斗的男子竟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在眨眼间不但夺下了殷 碧黛手中的长剑。还用它来点自己的穴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功夫! 突觉手中空空如也,殷碧黛霍地睁开眼,这才明白救自己的正是方才批评她 武功低、经验少的男子。想到自己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额上不禁冒出冷汗,却 见敌人惊恐地瞪大眼睛无法动弹,难道这人意在一招间制住了他! “嫁人是件大喜事,姑娘年纪轻轻、貌美如花,若闹了个玉石俱焚、香消玉 殒,岂非大杀风景吗?‘男子朗笑道,旋即倒转到递还给她。 殷碧黛呆愣愣地接过。“多谢。”只见这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生得朗眉 星目、英伟俊挺,意态潇洒闲适,人品非凡,想起他赞自己貌美,不由得又羞喜, 红着脸垂下了头。 “姑娘不想嫁,何必答应这门亲事?”他好奇地问。 殷碧黛眼圈儿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突地双膝着地,跪求他道:“求思 公救我!” “我叫寒潼,不叫恩公,更何况我又没答应要救你,你跪得我心不舒服,我 就更不想管你的闲事了。”他谈笑道。 一听他这么说,殷碧黛泪水流得更凶,是跪也不是,起身也不是,嘶声喊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救我?让我此刻使死个痛快,一了百了!” “姑娘不必激动,他只是要你起身说个明白了,我瞧这事儿八成跟‘龙虎堂 ’脱不了干系吧?”一个淡雅娇柔的语音飘入耳际,听着便有说不出的舒服,殷 碧黛惊愕地瞧向她,这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绝色美人一袭飘逸白衫,显得素净高雅, 略嫌苍白的脸上带着病容,丝毫不减其飘然出尘的仙姿。 “你怎么知道?”殷碧黛还没开口,寒潼已代她问了。 “他使的招式便是‘龙虎堂’的武功,我若看不出,还能出来混吗?‘她纤 指朝那凶狠人汉一指。 动弹不得的大汉见这娇弱美丽的女子一语道破他的来历,更是吓得面色如土, 他闯荡江湖多年却怎么也想不出武林之中何时冒出这对年轻高手来! “寒潼,你不去将人家姑娘扶起来,人家怎么好意思自己起来?”她又说道。 寒潼撇撇唇,这才双手去托殷碧黛的手肘,将她扶起。 “危难相逢也是缘分,姑娘身受的委屈,不妨说给我俩听听,或许能帮上些 忙。” 殷碧黛擦干了眼泪,这叫寒潼的男子许是自己唯一的救星,这一线生机怎么 也不能放过。“小女子殷碧黛出身梅萝山庄,一个月前‘龙虎堂’的尤龙与碧黛 见过一面,便要强娶,甚至以庄中百条人命相要胁,碧黛迫于无奈,只好应允, 但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花轿出了庄,便算履了婚,我情愿死也不愿嫁与那卑劣小 人!” “你是说要娶你的是‘龙虎三狗熊’之一的尤龙?”孟清宓轻笑道。 听她把“龙虎三雄”给改了名称,殷碧黛心情虽然沉重,也不禁笑了。 老二龙虎已被孟清宓给伤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剩好色的尤龙和鲁莽的尤 豹还在作威作福。她必须返回宿北派,心中正烦恼着怎么说服寒潼别再追捕韩雄, 意外撞上此事,只觉不能坐视不理。 “我梅萝山庄在武林中虽只是小门小派;也不甘与这邪派同流合污。尤龙武 功高强,武林正道大都不敢招惹,寒少侠武功高强,如今只有您救得了碧黛!” 她恳求的眼睛望着寒潼,然而后者显得淡漠。 “在下并非不愿相助姑娘,只是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寒少侠的好事怎能只做一半呢?”孟清宓 打断了他的话淡笑道。她现在是想尽了办法不让他找到韩雄,免得他得知她已无 救的事实,一路上暗中扰乱视听,现在这么好的“阻碍”送到面前。她不利用才 是傻瓜。 寒潼脸一沉,“你忘了咱们还要去找韩雄那家伙,哪来的空闲管这档事?” “救了殷姑娘的可是寒少侠你呢!你若不要她活,方才又何必救她?” “我只是没法见死不救罢了!”寒潼辩解道。 “你插了手又不管下去,还不是见死不救?差别只是她没死在你面前而且, 你想想,人家殷姑娘未来的人生,还有梅萝山庄百条人命,都在你一念之间,你 当真忍心不理?” 殷碧黛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争执,心中万分难受,但最伤心的是寒潼对自己 丝毫不放在心上。正想开口不再令他们为难,一阵马蹄声倏忽而至,扬起了尘烟 风沙,见来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梅萝山庄的主人,她立刻满怀酸楚地奔上前去。 “黛儿,你受伤了吗?”梅萝关心地对女儿左右检视,山庄是以她为名,丈 夫姓殷,英年早逝,梅萝凭着一身的武功与圆滑的手段,倒也将山庄打理得井然 有序、声名在外,但或许也是盛名之累,引起奸徒对女儿的觊觎。今日本在家中 伤心。没想到却收到探子通报,便立即赶来。 寒潼轻搂着孟清宓,振起衣袖推动内力一挥,将尘沙阻挡在外,拧眉不悦地 叫道:“你们懂不懂礼貌?骑这许多匹马使该远远停下,难道别人便该吸你们带 来的尘沙吗?” “大胆恶贼!你当我梅萝山庄主人好欺吗,今日就算我遭灭庄之厄,也要与 你血拚到底!”梅萝说着出了长剑,便要动手,殷碧黛赶紧拉住母亲。 “娘,是这位寒少侠救了女儿,否则女儿此刻已在黄泉路上了。”说着,幽 幽地往寒潼瞧了一眼,但见他对孟清宓关怀备至,心中更是难受。 梅萝大感尴尬,立即收剑致歉,“是我误会了,请寒少侠见谅。” 不料寒潼是哼了一声,对怀中玉人抗议,“宓儿,人家叫我恶贼呢!我莫名 其妙地挨了骂,你还要我救人、管闲事?” 梅萝大怒,自己地位尊实,就是武林宿老见了她也是客气万分。没想到这毛 头小于竟敢如此无礼,当下便要发作,又教女儿及时拉住。 “娘,寒少侠武功高强,方才女儿就要落败,寒少使一招便将这人给制伏了。” 说着指了指仍然动弹不得、连话也没法的大汉。见众人都脸露惊异,她便又接着 说:“寒少侠是女儿的大恩人。” 梅萝当时软下态度,上前作揖,“方才是我等不对,只因心急黛儿的安危, 便没顾虑其他,请少侠原谅。” “庄主,寒少侠是小姐救命恩人,咱们理应将两位请入山庄好好答谢才是。” 一个三十几岁年纪的男人建议道。众人心中都想,那尤龙娶不到新娘,只怕立即 就会攻来,若有这等武林高手出手相助,何愁不能退敌! “不用了,宓儿,咱们走。” “少侠!”梅萝喊住他们,“两位的大恩大德,梅萝山庄日后或已无机会回 报,便趁今日款待水酒做为报答,望两位能成全我等的一番心意。”这番话说得 委婉又得体,教人不得不佩服,而殷碧露是痴痴地凝望着寒潼,芳心难受似乎要 滴出血来。 可是梅萝遇到的是寒潼,不但看穿了他们的心意。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应付, 他脸现不耐,淡淡地说。“各位若真的想报答,便别强人所难,更别打别人的主 意去帮忙你们退敌,这样的报答还算有点诚意。” “寒潼!”孟清宓轻斥,虽然对方尽心不良,也不必如此直言,教他们难堪, 更何况人在绝望之时总会想尽办法抓紧希望,又何必责难? “怎么?你还是要我去救他们?”他极度不悦,真不懂她怎会对自己的伤这 般不关心,只想着去管别人生死! 孟清宓轻咬下唇,淡雅的笑容教人瞧呆了。“你要救不救,我又怎能帮你决 定?” 寒潼笑了,“那就没啥好说的了,我现在就只在乎你,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 关。” 绝美的脸庞染上娇羞的红霞,教天地万物都失了色,孟清宓瞧着他,柔柔地 笑道。“可我很想找龙虎堂的晦气呢!尤其是尤龙和尤豹。只是苦无机会,这样 你帮我不帮?” 寒潼的脸闪过数种神色。其他人听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谈情说爱,都不由得暗 暗昨舌,再听那女子想找龙虎堂麻烦,更是大感惊异。 “好,咱们就去寻龙虎堂晦气,只要你开心,救人就救人。”寒潼豪气万丈 地允诺,心中虽感无奈,神色间不显露,手指隔空遥点,解开了那大汉的穴道。 那张原本凶狠的脸此刻只剩下毫无喝组作用肥肉,,他一得自由便想逃走。 “站住,我说你能走了吗?” 大汉被寒潼的话给吓得丝毫不敢动弹,别人是见了他这身功夫才真正相信他 身负绝学,而他却是身受其苦,被点中穴道之后宛若万蚁啃咬,他是万万不敢再 受这痛苦了。 “大……大侠有何吩……吩咐?” 寒潼眼睛转到了殷碧黛身上,“殷姑娘,你瞧是要留下他的手脚,还是眼耳 鼻口?给你个机会报仇,随你发落吧!”一听这话,那大汉吓得跪地,一个字也 吐不出来。 殷碧黛红了脸,低下头嗫嚅道。“不……不用了。”她可不想在心上人面前 表现得凶狠残暴。 “你回去告诉尤龙和尤豹,寒大爷没多少时间等他们,若是个人物就早些来 送死,否则他日武林同道都要说‘龙虎三狗熊’全是些没胆鼠辈、缩头乌龟了。” 孟清宓淡淡地,有些人听得骇怕!寒潼是哈哈大笑。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