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恼也怀心 那一掌,关无双并未用劲,只轻拍在她小小的胸脯上。 然后,她的「大漠飞沙」就再也不曾练好过,总这般畏畏缩缩的,永远施展 不出豪气。 因为下意识地,感觉若放开双臂挥刀,从某个地方便会伸来一只男性大掌碰 触自己的胸口,要她措手不及、避无可避。 那个阴险的、恶劣的、教人恨之入骨的男子,她发誓,她窦盼紫这辈子和他 誓不两立。 臭家伙、笑面虎、讨厌鬼: 「要醒就干脆一点,别闭着眼睛,嘴巴还在骂人。」 那嗓音是熟悉的,彷佛就在身边,窦盼紫皱着眉心,眼皮轻掀,当面前的人 影 由模糊变为清晰,望人那对似笑非笑的细长眼眸,她怔了怔,跟着放声惊呼, 身躯蓦地坐直起来。 「你、你干什么田」脸颊泛红,眸中是全然的戒备。 关无双耸耸肩,声音持平:「想听清楚你在骂些什么。」 「我没骂人,你少胡说八道。」 见她一清醒就像只小刺猬,不想同她争论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站起身走 到桌边,为自己斟了杯茶。 这时,窦盼紫的记忆纷纷回笼 她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四海的船、四海的镳物、四海的信誉和脸面,那燃烧的窦家大旗随火焰随风 翻飞,彷佛自有生命,而他还恶劣至极地阻挠抢救,把她丢进江里: 小手下意识地捉住衣襟,她低下头,发觉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更诡异 的是……阿男不在身边,房里,只有他和自己。 「你掉到江里弄得浑身湿透,当然得把衣衫换下。」他看穿了她小脑袋瓜里 转些什么,却故意把事情说得模棱两可。 饶是她脑子再大、勇气十足,碰上这等尴尬的问题,怎么也问不出口。 「我阿妹呢?她去哪儿了?!」 他下颚轻扬。「腿长在五姑娘身上,她去哪儿,我怎会知道?」 她气得嘴唇微颤,语调不太稳:「那……我为什么在这儿?还有、还有这身 衣衫到底是……曰秤…上 「这身衣衫又怎么了?挺合身的,你不喜欢吗?」他顾左右而言他,偏不给 她一个痛快。 「关无双,你、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眼眶发热,她努力地调整 呼吸,发誓绝不在他面上明小弱。 「我怎么样?」有些吊儿郎当。 她怒瞪着他,略带鼻音地道 「你这个人的心肠也、也坏得可以了。你叫人放火,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为的就是想看四海笑话,想要教咱们在江湖上抬不起头。关无双,你别妄图了, 四海窦家比你所想象得更要坚强,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倒的。关无双,我瞧不 起你、瞧不起你~~」心里的气愤- 古脑儿全宣泄而出。 从她那张红润小嘴里吐出来的,永远没好话。 他两道目光略沈薄唇轻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弧。 「我没设什么调虎离山,更未派人放火。」 「狡辩!」 「信不信由你。」 窦盼紫讨厌他那种轻忽的态度,用力地掀开薄被欲下榻。 「你要上哪儿?」他放下茶杯,视线追随着她。 「用不着你管!」她只想走开,远远地,别再看到他。 或许是动作太快、太突然,再加上心绪不稳,她陡地立起,眼前忽地一黑, 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阿紫!」几是同一时刻,男性的臂膀朝榻边仲来,稳稳托住她的身子。 好……奇怪! 这感觉并不陌生,放在腰际的大掌、合抱的力量,和萦绕在鼻间的味道…… 心顿时浮动起来,抓不稳节奏。 他、他为什么唤她的小名儿?末经允许,他怎么可以随便这样唤她? 那双强健的臂膀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窦盼紫讶异地睁开眼眸,就见一张文质 俊秀的脸容离自己好近,黝黑的眼底似在闪动着什么,正晶灿灿地对住她。 「你的真气耗损过度,最好还是在榻上歇息,别逞强。」说着,他把她放回 柔软的床榻上,举止轻柔而细心。 胸口闷闷的,身体热热的,心跳得太快了些,窦盼紫不由自主地脸红,水眸 浅浅收敛,竟瞥见他两手手掌裹着布条……怎地受了伤? 简直……简直莫名其妙! 她管他受不受伤?!干嘛脸红、又做什么心悸田她心中痛批自己,小手悄悄 地拧着大腿,试着召回注意力。 「你、你离我远一点,别碰我!我会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她气呼呼地抽掉他的手,两条腿又翻身下榻,地上透着凉气,这才发觉自己 光 着小脚丫,袜和靴都不知掉哪儿去了。 关无双退开一步,抿唇不语,静瞅着;她寻找袜、靴的着急模样,稍稍安抚 了他内心的不平之气。 忽地,她抬起头,双颊鼓鼓的,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还来!」她找不着,干脆同他要。心想他肯定是故意的,把她袜、靴藏起 来,就想看她出丑。 「还什么?」 「你、你……我的袜和靴!快把它拿出来。」 她脸又红了,突地意识到什么,忙将脚缩回榻上,不知是否自己反应过度, 就觉得那对细长的眼正瞬也不瞬地打量她的足。 关无双剑眉微挑,声音冷淡,「你把它们给我了吗?」 「我给你干嘛?!」 「呵,你既然没给我,又为什么向我讨还呢?」将她一军。 「我没给,是你偷偷取走藏了起来。」她捏紧小拳头,真想一拳揍在他脸上, 把那张假面具给打下来。 他轻笑一声,「你的袜和靴很香吗?要取我也是取别家姑娘的小袜和小靴儿, 取你的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你这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对!她窦盼紫是镳局儿女,成天舞刀弄剑,连头发也比男儿还短,本就比不 上别家姑娘温柔婉约,香气撩人,哼! 也不懂自己在生什么气,她心口突然间涨得好难受,直想扯开嗓子长啸。 嘴角的笑转冷,他静看着她,似是想说些什么,但两片薄唇掀了掀,终未成 声。 这时,房中的气氛十分诡谲,两人默然对峙,只闻浅浅的气息交相而起。 窦盼紫感到浑身很不自在,彷佛有蚂蚁往身上爬似的,她动动头颅和腰肢正 要开口,房门却在此时被推了开,跟着便傅来窦德男轻轻嚷叫的声音。 「阿紫,你醒啦!呵呵呵……你肚子饿不?」 她跑过来,右手提着一双靴,左手抓着两只袜,开心又道:「哪,你的。从 昨 晚晾到今天,靴子底垫还没完全干呢,先将就一点儿吧。」 「阿、阿男……」 舌头有些不听使唤,窦盼紫瞪着孪生妹妹,眨眨眼,再眨眨眼,费了番力气 终于挤出话来。 「你的头发呢?怎地不见了?」 哪有不见?不是好端端地长在头上吗?只是一夜之间长发变短发,轻飘飘的, 削得比四姊的还短、还俏。窦德男无辜地咧嘴,微微甩头。 「说来话长啦,你掉到江里被……被人救起,什么也不知道哩。」偷瞄了眼 一旁面无表情的关无双,窦德男继而又道 「昨天夜里火烧船,情况才刚控制下来,谁知悦来客栈也被人放火了。当时 的情况实在是乱七八糟,让大伙儿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的。我、我跑去帮忙 救火,抱着一位大娘和她的孩儿踢破窗子从二楼跳下,一个不留裨,头发就被火 舌烧着了,又焦又臭,不削掉很难看耶。」 闻言,窦盼紫微喘着气,伸手摸摸她短俏的发,叹了口气,「阿爹要是知道 了,肯定气得七窍生烟。」 「唔……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窦德男又甩甩头,还不习惯颈后轻盈无 物的感觉,嘴一咧,倒也不太担心后果如何,只管将手中的东西递到窦盼紫脸下。 「拿去吧,我洗干净啰。」 她的袜和靴。 注意力转回,窦盼紫小脸红了红,感觉那男子的视线专注在她身上,带着淡 淡的嘲弄和讥刺,而自己竟没勇气与他对视。 「太好了,窦四姑娘找回自己的袜和靴,终于洗脱在下的不自之冤。」关无 双双手负在身后,下颚微扬,又是那种欲笑不笑的神态。 他没取走她的靴、袜,是她冤枉了。但是关于昨夜火烧船的事,他又能如何 解释?! 窦盼紫咬咬唇,倔强地道:「少在那儿卖乖。昨夜的帐,木姑娘还没跟你算!」 「阿紫,不干二爷的事啦,咱们四海和五湖做好朋友,别再闹意见了。」窦 德男有些无力,夹在他们两人之间,永远都在打圆场。 「二爷?你也学旁人称他二爷?!阿男,你怎么可以帮他说话?!他、他做 了那么多坏事。,……」 「他哪儿有?二爷他、他……」窦德男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忽地调头冲着 关无双道:「你为什么都不说话……阿紫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了,她会听的, 你一句话也不解释,就任着人家误会你吗方很奇怪耶~~」 关无双仍是面无表情,深深看了窦盼紫一眼,音调平淡。 「清者自清,何需辩解?在下也要起程赶回岳阳五湖了,两位姑娘保重,后 会有期。」他抱拳拱手,随即转身跨出房门。 「喂!二爷~~」窦德男唤不住他,重重地叹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榻边。 「瞧,你把他给气走了。」 「他是作贼心虚。」窦盼紫撇撇嘴,脸蛋竟微泛苍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窦德男把小脸探到她眼下,讶异地悄声问:「阿紫……你、你怎地哭了?唔, 人家又没骂你……」她被她用弹弓射中头都没哭呢。 窦盼紫心下陡惊,连忙拾手擦脸,才知颊上湿湿热热的已泪流满腮。 老天,她真是在掉泪!莫名其妙也不知哭啥劲儿扣 「……我、我……还不是被他气哭的判那个该死的臭家伙……」除了这个理 由,总不可能还有其它原因。 哼!他以为调头就走便什么事都没了吗?她和他的帐,迟早要算得清清楚楚。 「唉……」窦德男又是叹气,见窦盼紫心绪不稳,一些话明明已到了嘴边, 硬是让她咽进肚里。 这个时机不好啊,动辄得咎,还是耐心等着吧。 ⊿⊿⊿⊿⊿⊿⊿⊿⊿⊿⊿⊿⊿⊿⊿⊿⊿⊿⊿⊿⊿⊿⊿⊿ 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四海的篷船只余一艘完整,窦盼紫原以为得在两湖拖上几日,因要重新租赁 船只,还得检查自四川带回的药材受损的状况。 但没料及,几位老师傅竟在短时间内便安排好船家,而那些药材在四川上船 时已用纸层层捆包,还在纸上涂了厚厚一层桐油漆,能防水侵,因此四海这一次 意外,算是安然解泱。 长江水流湍急,千里快哉,过一日,四海的船只已曲两湖进入鄱阳,转进九 江卸下镳物,终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趟生意。 返回四海镳局,自然要将实情禀明。 关于在悦来客栈所发生的火烧船事件,窦家众人在听取窦盼紫、窦德男还有 几位老师傅的说词后,出现两种极端的反应 窦大海,当然是完全支持窦盼紫的。 他同岳阳的五湖镳局素有「嫌隙」,一瞧见窦德男削短的发,他整个人都快 疯了,搥胸顿足的,只差没把眼泪弹将出来,哪里还有精神细细思量、慢慢琢磨? 而云姨和窦家其它的大小姊妹倒是理性了些,前思后虑,觉得这件意外硬要 算在岳阳关家头上,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从四川回来后的这些日子,窦盼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脾气特 别坏,毛毛躁躁的,练起武来是心不在焉,提不起劲,而平时那此薮川练的刀招 竟也使得杂乱无章,完全失去该有的水准。 为什么会这样?! 嗯……大伙儿都在猜: 「你说,她是怎么啦?」 四海镳局里,开放式大厅前的台阶上,那美妇席地而坐,拧着弯弯的两条柳 眉儿,瞇眼瞧着练武场上对招的两个身影,忽地一个拐腿,把正要开溜的小姑娘 绊倒在自己身旁。 「呜呜呜……云姨,很痛耶。」窦德男可怜兮兮地揉着小屁股。 「我好得很,一点儿也不痛。」她一臂弯勾来窦德男的小头颅,胡乱拨散她 的俏发型,森森又道:「给老娘乖乖招来。」 「云姨哪儿老啦?都不知有多年轻呢。」 「少来这套。还不说?」 「您想人家说啥儿呀?云姨该去问阿紫才对嘛。」 「孪生子相互感应,问你也一样。」 「呜……」哪有这样啦。 今日,九江府衙里举行一场聚会,广邀各镳局和武馆的师傅,因短短一个月 内,已有六家镳局的货物遭劫。此次聚会,一方面是研究如何缉凶,另一方面则 希望由官府出面,让镳局能与武馆合作,以便往后走镳时能多增些人手。 因此一大清早,窦大海便领着大姊窦招弟和几位师傅上九江府衙去,而二姑 娘窦带弟已远嫁塞北;现下,陪着妹妹喂招练武的责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窦三 来弟的身上了。 场上,窦来弟的九节鞭变幻无常,锐气如霜,一会儿如灵蛇吐信,一会儿似 豹爪疾扑,眼看好几回就要打中窦盼紫,却全被她运用巧劲转变了方向。 至于窦盼紫手中的大刀,全是徒具招式,毫无内劲。 感觉不到大刀该有的豪迈气势,无论是出刀、格挡、回旋、扑疾,或是撩、 劈、扎、刺等等,每一招都软绵无力,拖泥带水,右是真正对敌,都不知该被打 到几重天去了。 「我想……」窦德男对着美妇无辜地眨眨眼,「问题出在那柄刀吧。原先的 那把掉到江里,阿紫又还没找到其它好刀,所以就使不顺手了。」 云姨哼了两声。「那也不会荒谬到这般田地。要死不活的,连三岁娃儿都能 把她给撂倒。」 看不下去了,实在是忍无可忍,她由腰间取出三个铜钱,掐在指尖,又以暗 器手法连续朝前打去。 三枚铜钱来势汹汹,分别对准窦盼紫胸口、肚、腹三处穴位。 眼见那三枚铜钱就要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电光石火间,「飕飕飕」三响, 接着碎裂声音乍起,瞧不清事情如何发生,待定下眼来,已见云姨的铜钱被另外 三枚打落,六个铜板因力道的相互撞击,全裂成两半散在场上。 练武场上的两人同时收手,窦盼紫怔了怔,胸口高低起伏着,她刀尖缓慢地 垂向地面,眸子定定地瞅着那些碎铜钱,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哪一位朋友光临四海?躲躲藏藏的,莫非脸生烂疮、头长癞痢、歪嘴斜眼, 见不得人?」 云姨倏地立起身子,一干已支在腰上,众人皆知,这是她开骂的标准姿势。 此时,一个修长身影由门外步进,依旧是利落的劲装,结实的绑手,脚下踏 着 长至膝处的黑筒靴。他站定,细长的眼笑咪咪的,连两片唇也弯出相同的弧 度。 「晚辈岳阳五湖关无双,特来拜会。」 这个臭家伙! 眼前一花,窦盼紫用力、用力、再用力地眨眼,那对沉寂好些天的眸子陡然 间灌注惊人的生气,窜起两把火焰。不等云姨开口,她已然冲到他面前。 「你、你~~关无双,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大剌剌 地踩进四海镳局的大门。 好!很好!这一次,她定要好好地教训他,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我来找你。」他说得直接大方。 云姨、窦来弟和窦德男同时「喔」地一声,六只眼兴味十足。 窦盼紫心一促,随即宁定下来,强令自己别教他唬住,这个男子手段阴险、 心思恶劣,她早已领教过,若再上他的当,那她就真是无可救药。 「我没找你,你倒先找上门来。」她冷哼,「上回悦来客栈之事也该有~~」 「我是来物归原主的。」他截断她的话,径自从背后解下一长形布包,递到 她面前。「你的东西落在我那儿了。」 什么? 她又是一楞,下意识地仲手接过,翻开裹布 「阿紫、阿紫,是你的刚刀耶!」窦德男率先叫嚷出来,还兴奋的在原地胡 跳。 她的刚刀不是沈入江底了吗?为什么会在他手中? 窦盼紫好半晌说不出话,只傻傻地瞪着自己的贴身兵器,心中好生复杂。 关无双将目光从她小脸上移开,坦然地直视云姨,从容抱拳道:「适才多有 得罪,望前辈莫怪。」 云姨轻轻颔首,把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我见过你,两年前在九江珍香楼上,你随着你爹亲前来,却一直立在角落 不曾开口说话。」 「前辈记性真好。」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论年龄,我也没长你几岁。」 「是。」他再次抱拳。 支在小腰上的手放了下来,云姨掠掠发,步下阶梯,瞄了眼地上散落的碎铜 钱,语气带笑。「嗯……你的功夫练得不错,比咱们家几个姑娘都强,但力气可 比不过金宝儿。」 「云姨?」窦盼紫不以为然地嚷着。 「叫什么叫?特别是你,练那个啥儿刀法呀?没给你饭吃吗?有气无力的, 我瞧连只鸡都砍不死。」 「唔……」她也清楚这些天自己的状况不佳,做什么事都心浮气躁的,彷佛 有件事悬在心上,七上八下,细想,却又不知到底为何。 下意识地,她偷偷觑向关无双,见他竟是露齿微笑,她脸颊微赭,反射性怒 瞪了他一眼。 云姨又问:「你上九江所为何事?难不成只为了还咱们家阿紫的大刚刀?」 「云姨,今日九江府衙会议,是由大姊夫鹰雕出面主持,消息肯定在道上传 开,今日与会之人必然不只鄱阳一带的英雄豪杰,岳阳关家的人会出现在这儿,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窦来弟向来心思缜密,专注地擦拭自个儿的九节鞭,头 抬也没抬。 关无双从容颔首,语气清朗,「九江府衙的众会适才已经结束,在下先行过 来,特将兵器归还给窦四姑娘。」 「呵,你倒有先见之明,快我阿爹一着,右然我阿爹转回,这四海镳局瞧你 进得来进不来?」窦来弟心型脸蛋漾出一抹浅笑。 窦德男拧着眉心接着道:「还是进得来呀,不过……阿爹肯定要挥着九环大 刀赶人家出去。」 「就算阿爹不在,四海也不能任他来去。」窦盼紫擎刀在手,猛然一个扎刀 进步,刀尖对准他的门面。 关无双竟是动也未动,细长的眼显得深邃,右有所思地盯着离鼻尖不到一吋 距离的刀尖,又顺着刚刀移向她的小脸,与她对视。 「哟,这会儿是怎么啦?精神百倍,起死回生,比川剧变脸还神。」云姨瞇 着水眸瞧瞧这边,又瞄瞄另一边。 「不都说了,问题出在刀上,如今刚刀找回来了,阿紫又生龙活虎啦。」窦 德男附在她耳边悄悄下结论。 「是吗……」嗯,问题不在刀,倒是送刀来的这个男子挺值得琢磨的。 相较于窦盼紫嫣红恼怒的小脸,关无双却突兀一笑,从容不改。 「不用四姑娘费力,在下也该告辞了。」 「咦?」云姨柳眉轻挑,「别怕~~咱们家老四又打不过你,不留下吃顿饭 再走吗?」 「云姨?!」这、这什么跟什么嘛?!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窦盼紫瞪大眼, 全然不敢置信。 「是呀二爷,咱们家阿爹怕咱们家云姨,你留下来用饭,有云姨当靠山哩, 不怕不怕,呵呵呵……还有哪,上回的事还没好好谢你呢,留下嘛……,。」窦 德男跑到他面前,小脸诚挚而热情。 「阿男?!」连阿男也倒戈,这家伙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上回的事……指的又是什么? 此刻,相同的脸容,两种极端的神情 关无双垂首瞧着窦德男可亲的脸蛋,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张恼怒的容颜,直 是……无理可循,都不晓得着什么魔了。 「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他抱拳,潇洒淡笑,「告辞了。」接着旋身便 走,头也不回地跨出四海镳局。 「唉,阿紫,你又把他给气走了。」窦德男大大地叹了口气。 窦盼紫也不回话,默默地收回刚刀,巧肩瞬地垮了下来,感觉刚回笼的力气 又莫名其妙地消散无踪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了?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