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红一梦万年痴 花余红后悔了。 她不该让激怒掌控内心,任其爆发,如此压抑不住自己。 她恼恨那些伤他的人、恼恨自己大意,亦恼恨他不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得任人 欺负够了、险些命丧黄泉,才晓得要自保。 但,将满腔恼恨掷在他身上、硬声质问他,又能如何? 他若学得乖,能沾染上她性子里的恶毒,哪怕仅是几毫几分,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了。只不过啊……那样的他,就不是教她轻易便情生意动、芳心寄许的「玉澄佛」了。 笨!好笨!笨得绞痛她的心!害她斟酌再三、想过再想,终於在他这一次严重发作 后,开始要坚持不住当初对他的允诺—— 我哪里要你感谢?我只要你甘心情愿。 你若不愿,那在一起多没味儿啊? 你听过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故事吗? 恐怕,她是等不到他的甘心情愿和顺服了。 「晓得厉害了吧?这几天,发作的次数一次较一次相近,就算拿他那块腰间玉搁在 他眉心,还是得费上好大功夫才能安稳下来。更何况,咱们也不知这法子还能用多久? 他体内无数道真气鼓噪,又时陷昏迷、无法自行调气运息,你可以帮他,却碍着一个劳 什子允诺而迟迟不动手,要是他状况加剧,连那块玉也摆平不了。我瞧啊,你还是早早 把这个废人带出我的『飞霞楼』,免得他身子遭真气绷裂,七孔流血、肉屑四散,弄脏 我这地方。」黑罗裙下的雪足在软垫上来回踱步。 「大姊……」 「你说、你说,大姊骗过你吗?我花夺美何许人也?说那法子能助他散功,成效好 得不得了,那便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要不信,你去问问我底下十二金钗客、二十四名银 筝女和三十六房三天仙,她们对付那些精血充脑、浑身热劲儿的男人,谁没用过那些招 式?总归一句,好用啊!」 「好。」 「就你死脑筋!我花夺美造什么孽?竟有你这么一个——咦?咦咦?你说『好』?」 嚎声陡顿,她黑纱裙一旋,画开如墨色莲叶的圆弧。 花余红沉静扬眉,略显苍白的小脸终浮出两团淡晕,与大姊直勾勾投射过来的惊喜 眸光对望。 她不想走这一步,但他这一次发作离上次的时间又缩短了,教她十分忧心。 她告诉过大姊,信誓旦旦地说他定能自救,因他体内的异能既然救得了旁人,肯定 也能帮忙自己,她所要做的,仅是在旁好好守着他、照看他,助他撑过这段时候。 然,事与愿违,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他嚷着看不见,原来,他当真看不见了。 那双漂亮的长眼如覆着水雾,虽未全然失明,但无法辨认事物的远近,看到的尽是 模糊轮廓。 唉。所以,他看不清她,用的是嗅觉和触觉来感受她的存在。 至於眼疾之因,可能是后脑勺所挨的那一下重击所致。 再有,他体内一下子纳进过多、过杂的东西,那些东西虽无形体,却如相互看不顺 眼的好几股势力,把他的身体当作战场,在里边大打出手,谁也不让谁,或者这亦是造 成眼力散退的原因之一。 即便他的异能有本事将凌乱真气一一导进丹田,引为己用,也得在他元神安宁强健 之下,做起来才能事半功倍。他如今这模样,连清楚说话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强健? 「我决定了。」她深吸了口气,徐徐吐出,对着大姊露齿一笑。「我做。」 跟着,她敛下双眸,为疯狂过后再次昏迷过去的男人拉紧暖被,亦把他眉间处那块 具安神奇效的澄玉重新放妥。 「但……大姊得帮我。」霜颊熨出两抹瑰红。没人在旁指点,她怕要功败垂成啊! 「这有啥儿难处?」花夺美不怕要帮忙,就怕小妹不让她帮忙。 纤手往高耸胸脯一拍,她豪气干云道:「你要临了害羞、真不行,甭担心,大姊底 下的金钗客、银筝女和王天仙随时能上阵助拳,咱们轮番斗他,就不信散不了他的硬火 功!」 「他是我的!我自个儿来,不许旁人碰他啦!」花余红声微扬。 「哟,精神啦?很好很好,我还真看不惯你要死不活、有气无力的模样。」花夺美 秀腕轻掠过长发,嘿嘿地笑得好生暧昧。「不许旁人碰他吗?嗯……那你可得好好养足 体力,还得跟我的金钗客她们临时学上几招,顺便热热身、活动活动筋骨,噢,对啦, 也得活动活动小嘴。」 「小、小嘴?」对男女间的私密事,花余红并非全然不知,可此时仍瞠圆眸子,小 嘴张得圆圆的。 「对。就是这张甜嘴儿。」花夺美走近,倾身点了点她的唇,笑笑又道:「大姊曾 教过你的,怎么现下全忘了?管男人一夜几次,倘若咱们的小蛮腰摆得酸软了、没力了, 底下的摩挲感到疼痛、不想要了,至少还有一张嘴派得上用场,再有两只软荑帮忙,呵 呵呵,照样要对方缴械投降。」 这会儿,花余红彻底明白,腮畔的红晕变得既深且浓了。 ☆☆☆www.4yt.net.net ☆☆☆www.4yt.net.net ☆☆☆ 明白归明白,到得真正施行的时候,才知是一件极艰钜的活儿。 她想得到他。 让他成为她的男人,也让自己成为他的女人,单纯的只因情意。 她要他甘心的顺服,以为凭藉自个儿的风情和手段,终能求而得之。与他心心相印、 彼此相属,仅是迟早之事。 而今,计划生变,容不得她退却。 她知道自个儿性子骄纵、为情执着,瞧上眼便是一生的事,他注定是她的,也只能 是她的,不容旁人沾染。 不让别人沾染,只好她亲自上场,使劲儿地、用力地、抖出浑身解数地纠缠着他, 要他跌进她精心设下的温柔乡。 「唔……」躺在软垫上的男人不知第几次逸出呻吟,极像热病又要发作一般,苍白 俊颜如染胭脂,颊与印堂皆泛红泽,而那颗小痣则殷红似眉间一点血。 记忆交错,在神魂迷离中领着玉澄佛穿梭来去。一会儿是夏日的十里荷塘,他的足 落在湿软泥地上,雅气随风扑鼻,他青袖已撷下一株水华;忽地,他旋身欲走,足下跟 着轻摇、轻晃,人已在湖心的画舫里,放船由波,手中的荷花化作一枝并蒂莲,他听那 姑娘呢喃—— 定情之物……给你…… 他不晓得该如何拒绝,怔怔对住她的笑颜,周遭景象在蓦然间似漩涡般迴旋不止, 她依旧笑盈盈伫立,模糊间,像是他在问—— 你在想……我很可怕? 她摇头,再摇摇头,但笑不语。 忽而,那身金红紧紧将他缠绕,不知是她先抱住他、抑或他主动搂紧她,两具年轻 的身躯密不可分地缠绵,藤缠树、树缠藤,究竟谁是树、谁是藤,火海将他们吞噬了, 那答案一点儿也不重要…… 「唔……」他再次淡蹙眉心低吟,以为体内紊且满的真气又将左突右冲。 胸口促跳不已,他咬紧牙关想抵挡剧痛,然,剧痛没来。 或者仍是痛,但那种诡异的疼痛中有着说不出的麻痒感,彷佛他是蜜,嗜甜的蚂蚁 正爬满他周身,又似他赤裸身子无一遮掩,一根根长羽正往他肤上搔弄,尤其在男性最 敏感的地方,加倍地逗玩,异常的灼热让他难受得掀开墨睫。 即便睁开双目,仍旧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香气混淆。 窸窸窣窣的声响。 或浅或浓的呼息。 有谁娇笑低语,似交头接耳地低语。 他头略侧,感觉薰过香的纱帘扫上面颊、淡淡又飘开。刹那间,他还以为回到「浪 萍水榭」,以为是水榭小轩里从天顶处委垂而下的雪纱,日光会在上头跳动,格外好看。 忽而,他记起来了,这儿是花家大姊的地方,神智模糊间,他听过她们提及,这里 叫作「飞霞楼」,不是「浪萍水榭」。 「噢!呃……」他浑身陡震,咬得再紧的齿关仍迸出粗嘎低叫,腿间热力直冲,他 腰身一弓,绵柔的手握住他。 他大惊,纷飞的记忆闯进脑子里,想起那些人急迫贪婪的行径,还有那一只只教他 不堪至极的手,他们压住他,只为取他精血,他们……他们…… 不顾肌筋血脉的胀痛,他急欲起身,有人合住他的唇,将他重新吻回软垫上。 「是我。别怕……」姑娘的软唇贴着他的,低柔吐出。 「余、余红姑娘……」玉澄佛头昏脑胀,艰涩问道:「你干什么?你……我们…… 为什么……啊啊……」 她在侵犯他。 她的唇舔吮他的薄唇,她的小手仍在他腿间摩挲,她的发丝披散他一身……她为何 这么做? 更教他难堪的是,他不自觉间有了反应!虽是自己腿间的一块肉,可那全然超出他 所能控制的范畴。 「别这样,你、你你……住手……」以为语气严厉,偏偏说出口却有气无力。他体 内明明积纳无数股内劲,丰沛惊人,可真能归为己用的却少之又少,早在他身体里打作 一团,自个儿消磨自个儿尚不认输,现下连说个话都气喘吁吁。 「我不能。玉澄佛……大姊说,这法子或者可以救你一救。」馨息柔拂,花余红极 尽怜惜地吻吻他嘴角、面颊和那双半失明的眼,然后在他耳边轻语,嫣笑於语中,似要 化掉他紧绷的心绪。 「这是大姊的独门秘招呢,她以前也施展在某个男人身上,先是在『百会』、『神 庭』、『檀中』和『气海』几个穴位薰药用针,汇聚体内真气,再慢慢导向一点。大姊 还说……她说……男人气血是随精而出的,先稳住你体内凌乱的气,再一波波倾泄出来。 嗯……届时,你身子会更虚弱一些,可是一旦散掉七、八分,就不怕它们在你里边作怪, 再凭你自个儿的天赋,定能复原得极好。玉澄佛……你给我,好吗?」 她娇哑一问,拉起他一掌搁在自己的裸乳上。 玉澄佛掌心发烫,那奇妙的触感让他浑身毛孔大张,既坚挺却也柔软啊! 「给……给什么?」是不是又流鼻血了?他在流血吗?为什么全身湿湿黏黏,连气 味也浓稠起来? 「你。我要你。你把你自个儿给我,行吗?」 「唔……」 不仅胯下,他的五指亦脱离意识的摆布,不由自主地收拢、揉挪,用粗糙的指腹来 回在那乳尖处拨弄,他感觉到她的悸动,自己也跟着悸动,她的心韵彷佛教他一握在手。 「咱们等不到七擒七纵。你就给我了,好不?我会待你好,不让你再受委屈。」花 余红细细喘息,与他交颈厮磨,窈窕的柔躯蛇缠着他单薄俊秀的躯干。 这像是折磨,又似乎不尽然。 玉澄佛迷迷糊糊,体内的气循着针灸的几处大穴往下冲,气海鼓胀,他的天地迴旋 起来。 蓦然间,另一个女声横霸霸地闯入 「还跟他磨蹭个什么劲儿啊?唉,我花夺美纵横春江十余载,还没见过这么顽强的 角色,都挺得半天高、粗红如热铁了,偏打死不泄吗?」 「大姊!你冲进来干什么?」花余红面红耳赤,忙搂住怀中裸男。 「呵呵呵……小妹子,咱们楼主是在纱帘外瞧得不耐烦了,所以才掀帘子抢进、准 备再帮你一把呀!」 说话的是「飞霞楼」的十二金钗客,她们是「观战」兼「指教」来着,今日这小场 面,在「飞霞楼」实属平常,只是男女主角身分不太寻常,冲着楼主金面,怎么也得「 护航」成功。 「唉啊,说实话,小妹子第一次和情郎温存,情郎却又病模样、被动得很呐,咱们 能帮就尽力帮衬些喽,咱瞧啊,要是小妹子不嫌弃,姊姊们很乐意代劳的,要不等你小 嘴儿动累了、两手蹭得没力,他还是不依不挠上可坠了咱们『飞霞楼』威名。」 花余红咬咬唇,把急喘的男人揽得更密实些,娇斥:「他是我的!不许谁碰他!」 层层的紫纱帘外,那些或跪坐、或斜倚的曼妙身影轻泄着低笑。 「大姊,我可以的,你让十二位金钗姊姊全退开啦!她们教的,我全学会了,一定 对付得了,不用虎视耽耽直盯住不放。」 花夺美横了男人擎得半天高的命根,双目细眯。「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枉费你为 他牺牲啦,」语毕,她从腰间取出一小瓷瓶抛下。 「给他那玩意儿涂上这个,包他一路痛快。你要不行,真要老娘亲自动手,待我一 出手,那可怜惜不了你的『佛公子』啦!」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旨在撕吞入腹,哪里 有闲功夫跟他情话绵绵、再三恳允。 「啊?」花余红眨眨水眸,见大姊掀帘子又出,也不避得远些,与那十二位「飞霞 楼」的金钗客团团围坐,将他们俩困在当中,明摆着,要她当真摆不平,尚有姊姊们「 撑腰」。 「放开我……」玉澄佛意识到周遭尚聚着不少人,现下这模样全入了旁人的眼,教 欲念腐蚀的神智绷了绷,他胸口如中巨槌,双臂胡挥。「走开!不要过来、不要……」 「玉澄佛?」 「走开……」 「嘘……没事的,就我们两个,我跟你而已……」 她没法跨坐在男人腰腹压制住他,因他几处穴位皆扎着针,他不安地扭动,一时间 也让她手忙脚乱,急急安抚。 「你跟我……就我们俩……是吗?是吗?」他突然笑出声来,断断续续笑着,笑音 嘶哑。「你引诱我、想独占我,所求的……也只不过是青春恒驻和永世不老吗?」全都 一个模样。她与那些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不是的!」 「你是敌非友,一开始便是我错,想得太一厢情愿,以为你会是……会是知心人… …」 他又笑,笑得险些喘不过气,仍涩然地挤出声音,一字字道:「说穿了,你与那位 涂二娘一般,但是啊……人家是真小人,你是伪、君、子……」 呼息一顿,肤泛微寒,花余红瞪住他。 「不是的……别拿我跟涂二娘比,我讨厌她。玉澄佛,我喜爱你,仅仅是喜爱而已。」 「那就放开我,给我该有的尊严……如此强我所难,只会教我厌恶。」 他胸口起伏剧烈,瞠大的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直视上方,深瞳中异辉暗湛,他瞧不清 眼前一切,却教她看见他瞳底的挫败和愤懑。 一时间,花余红生起退却之心,不晓得自己真否做对了? 层层紫纱帘外,花夺美细声细气地提点着。「你要想见他落个七孔流血、肌筋爆裂 的下场,尽管鸣金收兵便是,大姊我也不阻拦你。」响应她的自是十二声高低不一、各 有风情的娇笑。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总归要失信於他、强他到底了。 「玉澄佛……你要厌恶我,我可惨啦……」花余红叹气。 爱怜地吻吻他的嘴角,感觉男人侧首避开,她心一拧,骄中带娇,笑笑道:「总之 咱们现在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你要乖乖听话办事,那最好,若要挣扎弄伤自个儿, 我可不允你。」 「你……你说过,要我甘心情愿,我心不甘、情不愿,你仍要这样的我吗?」 「我不得不要。玉澄佛呵……我不想你出事。」 他五官阴郁,散发颓废,沉沉道:「那我宁可死了。」 女子多情的丽眸先是一眯,随即窜起两簇火点。 他…… 他宁可一死! 宁可一死……也不愿与她在一块儿? 好极了。 花余红朱唇略颤,似是一朵笑花,却未成功绽开。 当真好极了! 她昏昏地想,懒得多说,下意识拾起大姊丢落的那只小瓷瓶,拔开小盖子,把晶莹 剔透的蜜油倒一点在掌心里。 她是「伪君子」?好,既然他喜欢「真小人」多一点,那她就当个货真价实、童叟 无欺的「真小人」! 纱帘外,不知十二位中的哪位姊姊开口指教了 「楼主给的蜜油可是宝物,珍贵得很呢!妹子先在手心里仔细搓热了,然后再去搓 揉男人那宝贝儿,由下往上,咱们慢点儿来,让蜜油渐渐发挥功效……对,对极了,便 是如此,很好很好,孺子可教也……」 另一名金钗接替下去。「妹子别忘了托着那两丸子孙袋,那底下接近『会阴穴』, 来,咱们伸出指儿去戳他一戳,戳得他忘爹忘娘,前头的气奔向『气海』,后头的气自 会奔过『命门』、『阳关』和『腰俞』,两股气在『会阴』交融。这一 招是『飞霞楼——独创的『前后夹攻』,他再横、再强,也得认了呀!」 「呵呵呵……」 她们在笑,轻笑不止,娇柔里有着势在必得的猖狂。 玉澄佛要疯了,着火的身躯彷佛被高悬起来,如何也碰触不到地面。 伏在腿间的女子,她一次又一次地逼迫他,无数道真气有了同一个依归。 那种被真气撑裂五脏六腑的剧痛又要掀起了吗?他弄不清,只是不由自主地绷紧、 使劲儿地绷紧,到一个非得解脱这一切不可的地步—— 「啊啊啊——」那该是他的嚎叫,入耳却十分陌生。 那叫喊粗嘎如兽吼,他从末有过,亦从未听过,像是绷到极处,紧得无法再紧,突 然间整个儿松弛下来,说不出的痛快袭击全身,让他一阵虚脱。 神魂飘渺时,他隐约听见她们扬声轻呼—— 「泄了、泄了!大功告成啊!」 「有咱们在旁调教助威,不怕他作怪!」 「这是『第一香』吗?呵呵呵……玉家『佛公子』的『第一香』,那可值钱了,小 妹子!唉唉唉,不能浪费啊!别擦、别急着擦呀!姊姊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少分点 儿给姊姊们养颜美容一下嘛……」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