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情有恨何人省 独坐。斜倚栏杆。楼外飘雪。 这场小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前几日尚见冬阳,暖呼呼晒过一身,楼中的栏杆上犹披挂着一床床厚被,趁着晴日 大肆曝晒,而昨儿个夜里,晚露竟化作冰霜,到得清晨便降雪花,外头景致全敷就一层 白。 凭栏独坐的男人沉凝如石像,丝毫不觉冻寒一般,他双目淡敛,细小雪花落在他发 梢、颊面,甚至停驻在他密浓墨睫上不愿飞挪了。 倘若够耐性、够沉得住气儿,便能觑见他指尖偶尔轻掬起飞落的雪花,将细雪揉成 水。 「唉……」 身后淡逸的叹息惊动了他,玉澄佛面庞微乎其微一侧,长睫上的细雪略颤,听见轻 叹之人已盈盈而近。 「动也不动的,雪花都快把你整个儿人掩埋了,若不是瞧见喷出的一团团鼻息,还 真以为你入了定、得了道,要成仙成佛了。」花余红娇嫩嫩地道。要是她肯,说话声嗓 便能像吟歌那样好听,可现下无论她说得再美、再悦耳,为博君一笑,仍是难的。 从他在不是自己意识所能掌握下、与她做尽男女间的私密事,而且是当着众人面前 做出那些事,从头至尾尚能听见透进纱帘内的「秘技传授」后,这几日来,他形同被软 禁在这「飞霞楼」,美其名是为了帮他,说难听一些,他成为她的「禁脔」。 没有他拒绝的权利。 她说要救他,他就得乖乖任其摆布。 倘若不依从、挣扎到底,他尝试过的,结果惹来「飞霞楼」楼主与十二金钗客可怕 的征服欲望。那一晚,他连连勃发不歇,因吸入药效惊人的媚香,他腾云驾雾而去,闯 进一个迷离又绮丽的境地,醒在隔日午后,内劲宛若被一掏而尽,羞辱感盈满胸臆。 不说话了。玉澄佛懒得言语。她要他,欲独占他,如今,她愿望已成,还需要他再 说些什么? 花余红眨眨眸,竟有几分挫败地咬咬唇瓣,似乎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重新振作,明晓得他视力尚未复原,却仍冲着他露出极灿烂的笑。 「不说话拉倒,省得你又来指责本姑娘,反正我花余红喜爱一个人,那便是一生的 事,你教我缠上了,算你劫数难逃。」 今日的她,琥珀衫外罩着一件紫红色的轻裘,长发如瀑,发上无任何饰物。那张小 脸瞧起来下巴尖细了些,眸子显得格外黑白分明,只是那眸底总时不时刷过黯色,减灭 了该有的风采。 「咦?我头上怎么啦——唉,怎么忘了,你眼疾尚未转好。」发现他目光专注的所 在,她举袖抚着自个儿左耳上的发,摇摇螓首笑叹。 玉澄佛微微一凛,深晦的瞳仁略湛。 他抿唇不语,转身,抬起双袖边摸索、边往屋里去。 「小心!」见他险些要踢中楼台的槛儿,花余红连忙过去扶住他。 瞬间,一股奇诡的热麻由丹田窜出,迅雷不及掩耳地冲过各大穴位,玉澄佛背脊陡 颤,想也未想已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一碰,那淫香似又缠绕,他脑子开始要不灵光,而这具肉身会有何种 反应,如今的他再清楚不过。 花余红怔怔然,没留神他踉跄的步伐挺自然地避开高起的木槛。 步进温暖的屋内,他挥开恼人的层层纱帘,底下是整片铺就着垫子的软榻,他席地 而坐,合起长眸,努力压下丹田与胸中那些骚动。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内心诅咒。人生至此,从未经历过这般混乱滋味, 这一段奇劫倒教他彻底看出,原来自己并非生性仁慈、性格温文,他也有脾气、有满腔 狂焰,他也懂得恶毒咒骂,恨一个曾与之笑言对语、似已弹动他心弦的女子。 他当真恨她吗? 沉吟着,他没能如愿找到绝对肯定的答案,只是认为……他能恨她的。 纱帘被撩开,一抹黑影笼罩了他,熟悉的馨香随之而至,除她以外还能是谁? 花余红注视他片刻,见他平视的冷淡目光正好对上她莫名其妙绞在一块的十指,两 只小手忙分开。 虽知晓他瞧不真切,但不知怎么回事,真教那双漂亮的长眼凝注,她心音总是促腾。 是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了吗? 菱唇陡地一勾,她内心悄叹,语气却显得轻快。「要我不碰你是难了。没碰你之前, 你成天躺在软榻上半死不活;碰了你之后,瞧,都有本事甩开我了。所以,你还是让我 碰得好,多多益善地碰,有你好处的,不是吗?」 玉澄佛抵不住肤下燥热,此时,立在他面前的女子跪坐下来,抓住自个儿一小截衣 袖,小心翼翼拭去他发稍、宽额和眉睫间的融雪。 他下颚略绷,喉结轻蠕,宽袖中的指悄悄握成拳头。 「总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薄唇上的瑰丽已恢复七分,他沉声道,余音宛若在 层层纱帘间穿迴。 轻拭他额眉的小手顿了顿,花余红端详着他的五官,一抹近乎酸苦的味道占满喉间。 她咽咽喉儿,柳眉飞扬,颔首。 「是啊!到得那时,你身体大好,又是翻手成云覆成雨的玉家『佛公子』。人人景 仰你、抢夺你,视你为上上等的天鹅肉,非撕吞入腹了不可。唔……不过之前那些人死 伤大半,江湖上因而传开,说『佛公子』不发火便罢,真要发火,那是鬼魅散尽、神佛 退避,打你主意的人尽遭殃呐,呵呵呵……」 她还笑?真有胆子笑? 玉澄佛气不打一处来,额角太阳穴突跳了几下。 「你就不怕自个儿要遭殃吗?」如此辱他、失信於他,要他视一切如云烟吗? 收回袖,她改而擦擦自个儿额际的融雪,慢吞吞擦着,状若沉吟,只是嘴角一直翘 翘的,仿佛他问了一个有趣又不太好解的问题。 「怕呀。怎不怕呢?」她这么说,表情却全无慌惧,忽而低柔问:「玉澄佛,你身 子要是好了、眼疾尽除了,会反过来整治我,也把我吸得干瘪瘪,像那日你对付『苏北 十三路』总堂那些人那般吗?」 他不语,呼息略显浓灼。 「你舍不得吗?」花余红低笑。 「我没有舍不得。」双目细眯,五官又绷了绷。 「唉,你以往曾说,并未因我而吃醋,如今又说不会舍不得我,几天前你还说过, 宁愿死也不愿跟我要好……这可真糟呀!呵……害我心头疼得要命,我先前还以为你待 我好,多少是怜惜人家的,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吗?」 她总是这模样,即便说的是正经事,话题合该严肃得不得了,她仍旧爱逗、爱笑的, 常说些似真非真的疯话。 左胸跳腾浮动,然而此时的玉澄佛最不需要的就是心乱,他再次遁入近乎坐禅的境 地里,由她一个在那儿自言自语。 「好嘛,我承认,能独占玉家『佛公子』,尽管你千万个不乐意,我多少还是感到 欢喜的,那真可说是我花余红此生最值得说嘴的丰功伟业哩,我相信,定是有 其他法子能助你泄去紊乱的内劲,不一定非得用大姊教授的独门绝招,但是……但 是……」稍顿,感觉到男子轻合的长目再启,像是觑着她,但又不太像。 即便他瞧了,也仅是模糊黑影吧?花余红鼓鼓嫩颊,双手跟着捧住自个儿的小脸, 手烫、颊儿也烫,替自己突生的羞涩感到好笑。 她天不怕、地不怕,都敢当众把他「吞」了,如今才懂害羞,那可晚喽! 那一夜有大姊和「飞震楼」十二金钗帮忙,刚开始虽折腾许久,后来也渐入佳境。 两人都是头一遭,大姊说,要「处理」得不妥当,不止姑娘家疼,男人也是会疼的。 她想问他疼不疼,可她心里清楚,他定是不肯回答的。唉…… 拍拍暖颊,她洁颚昂扬,大有「敢作敢当」的气魄,道:「但是,我就是有私心, 对你起私心。玉澄佛……我便是藉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吃了你。你若要骂我说一套、做 一套,明明要你的甘心顺服,到头来却不顾你意愿,那我也认了。」 他依旧惜字,兀自不语。 花余红直瞪着他阴郁却高深难测的眉宇,咬咬唇,再咬咬唇,心口堵得有些慌。忽 地,她将身上的轻裘扯掉,毫无预警地扑向他。 「唔……」玉澄佛被一扑倒地,待意会过来,惊觉姑娘竟跨坐在他腰腹上,双手几 近粗鲁地拉扯他的腰带和衣衫。 「你干什么?!」挥舞的双臂很快被压制住,她的散发随着她倾下的脸蛋、一缕缕 落在他胸前和耳畔。 「闷葫芦!只有这时候,你才止自勉为其难地搭理我吗?」她的软唇已蹭上他的, 徐徐吐出兰馨。 「你起来!」玉澄佛心跳加速。 「我偏不!」张嘴咬住他下唇,又怕咬疼他,这么裹足不前、不重不轻的,果然心 里既恼他却也怜他。 「你究竟还要如何?」他胸膛起伏明显。 以往他未尝男女情事,或者还能守住,如今身已识情,晓得姑娘家的美妙之处,而 压在身上的这一个又格外搔乱他心房,有情有嗔、似恨非恨,他像采莲女手边错过的那 一朵,尽管孤傲挺在斜风细雨中,花心已乱。 那似有幽怨的笑眸逼视他双目,也不理他能否视物,朱唇低启,说着她的疯言疯语。 「玉澄佛,我到底要干些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那些事啊,做起来总比用说的容 易,不是吗?」亲亲他秀挺的鼻,再吻吻他紧抿的嘴角,她低柔叹着。「你没舍不得我, 也就是说,一旦你体内真气导入正途,身子的状况大好了,我也该糟了,准要被你活生 生折腾死。呵呵呵……那好啊,你往后要折腾我,那我现下只好使劲儿折腾你,咱们礼 尚往来、有来有往,也才公允……」 「你——啊啊!」他倒抽一口凉气,斯文的五官忽地扭曲,因一只烫暖的小手已老 马识途地探进他胯下,他随即起了反应。 就算再诅咒一万遍的「该死」,他终究逃脱不了欲念的枷锁。 衣衫卸尽,发丝披散,他神情狂乱。 这一次未闻媚香、末食媚药,他麦肤便已化作夏日荷塘,点点嫣红绽放,然后是她 如薰风般的撩弄,诱得那嫣红大鸣大放地怒开了。 蓦地,他抓住她一只柔荑,好巧不巧,指腹精确地按在她手脉上,掀唇,他彷佛欲 说什么,结果只会吐出教自己亦觉羞恼的促喘。 「怎么?恨不得现下就施展你的异能,把我榨得干干净净吗?你已经有这样的本事 了吗?」花余红毫不挣脱,由着他握,半点防备也不懂得做。 交缠的两人好快已变得湿润,即便无「飞霞楼」的独门媚香助阵,相贴的裸裎躯体 早似有若无地泌出淫香。 他身已非己身,混乱中听她低哑呢喃 「你真把我毁了,我至少快活过……玉澄佛,你不把我榨干,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把你先榨干啦……」 她爱说浑话,嘻嘻低笑。 当她扶住他发烫的胯下徐徐坐落,男与女的喘息声交夹陡起,他头晕眩不止,天地 以一种想像不到的方式极端迴旋。 前一刻,他脑子里想些什么都已不重要,连何时放开她手脉、改而握住女子蛮腰, 也全然记不得了。 他该感到羞惭。 他坠进魔道,然,这一次不是成为众魔口中珍馐,而是幻化成魔。 又或者啊,他体内本就藏着魔,只是自个儿如今才知…… ☆☆☆www.4yt.net.net ☆☆☆www.4yt.net.net ☆☆☆ 这「飞霞楼」与「浪萍水榭」各有各的风情,能在楼中住下,还连住十余日,在美 人窝里当根废柴,有「专属」的美姑娘随时伺候,这等奇遇要是说出去教人听闻,不知 要羡煞多少狂蜂浪蝶。 但,如今在温柔乡里「作客」的男子玉澄佛,偏偏心境不同。 他要愿意,这十余日或许会是他此生当中最不能忘怀的美妙体验,只要心态一改, 稍稍放下矜持,也不必太在意尊严的问题,他会过得相当愉悦,只是……可惜了。依他 吃软不吃硬的死脾性,要他甘心俯首比登天还难,每每心中有什么柔软东西要冒出头, 便硬是教他压抑下来,不允那些厘不清的感觉持续坐大。 清晨时分,凭栏而立,整座「飞震楼」笼在欲散不散的薄雾中,风是湿润的,不晓 得是否他多心,隐约嗅到了早春气味,教他忍不住多作好几个深呼息。 身上多处的外伤大部分已结痂愈合,只除大腿外侧被咬掉一小块的血窟窿,新内尚 未长全,但在那姑娘连日细心照料下,伤口已消肿,若不去牵动大腿肌筋,已甚少感到 疼痛。 每日她为他换药,低垂娥眉,脸容幽静,一双小手忙碌而伶俐,他总要忆起第一次 与她邂逅,在那湖心画舫中,她服侍他穿衣、穿鞋时的模样。 ……我姓花,花开花谢花余红,你唤我余红吧! 举袖,轻按左胸,仿佛这么做可以制止那些拚命要钻出来的、极度顽强却也相当耐 人寻味的韧丝。 ……正因对象是你,我也就不觉委屈。 斯文略带病气的五官陡凛,他合睫,丹田之气冲出,右臂肌理微突,在他闷哼一声 的同时,一团幽火从他右掌窜燃开来,由白至青,再由青转红。 微微抿唇,他将发火的右掌移至大腿外侧那处伤口,幽火随即侵入衣料。 热而不烫的感觉持续着,他能感受到愈合时,肌肉拉扯和迅速生长时所兴起的搔痒 和刺麻,才眨眼间的功夫,那伤已然消失,无须亲眼目睹,玉澄佛心中再确定不过。 「很好,看来阁下不仅眼力早复原,连传说中的异能也已恢复……」 那人话音未竟,玉澄佛已车转回身。 薄雾中,那件墨色披风似有生命,随风凛掠、鼓扬。披风的主人生得异常高大,瞧 得出有几分胡族血统,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跃上「飞霞楼」,一膝高、一膝低地蹲踞在 边角的栏杆上,尽管生得一双尺寸异於常人的大足,他姿态却闲适轻松,稳稳盘踞。 玉澄佛双眉略沉,目中精光锐现。 见那异能蓦地大增,两团幽火尽起,胡汉咧嘴一笑,炯目与玉澄佛相对。 「别火。『佛公子』在『苏北十三路』的老巢穴一战惊天,我没病没痛,不希罕所 谓的『青春恒驻、永世不老』,阁下可以把火收起,我不想落得跟当日那些家伙一般下 场。」 「未请教?」玉澄佛略颔首,戒备之心稍退,双袖一翻,将幽火暂收。 胡汉子道:「名字就用不着提了,不足挂齿。我来只为一事,想与『佛公子』作个 交易。」 玉澄佛眉间淡蹙了蹙,不明究理,静待对方下文。 胡汉子笑笑又道:「你在花家小妹身上种毒,我护你回江南玉家,如何?」 玉澄佛一怔,尚不及启唇,对方忽地抛来一物,他下意识扬袖兜住,是一只黑墨墨 的小瓶。 「这是用『紫相思树』所开的花作为引子,又合上几种极难入手的材料所提炼出的 ——」 「『紫相思花』是迷情的圣品。」玉澄佛忽道,五指紧握小瓶。 胡汉子挑挑粗眉,干脆跃下栏杆,双臂盘胸立在他面前。「你竟晓得?」 俊颊似有若无地飞掠红痕,玉澄佛淡淡道:「我到过『浪萍水榭』……余红姑 娘的四小婢曾对我提过。」 胡汉子紫唇略抿,沉静片刻,点了点头。「是。那地方确实植了不少『紫相思』… …」似有如无的,他粗犷面庞也红痕飞掠了。 突然之间,一股诡谲的紧窒堵在胸间,玉澄佛顿觉抑郁,满嘴不是滋味。 「阁下也曾拜访过『浪萍水榭』?」嗓音沙哑得教他心头一凛。 胡汉子低笑。「那些『紫相思』是我所种。你说我到过没有?」 漂亮的长眼湛动,玉澄佛一时间无语,定定注视对方。 ……你该不是吃醋了,以为我真喜爱上人家吗? 我没吃醋。 唉……我倒希望你吃呢。 不!他没吃!他没有! 「你说什么?没吃什么?」胡汉子疑惑地挑眉。 玉澄佛猛地回过神,意会到自己的低喃,俊脸陡赭,内心一阵苦笑。 深吸口气,他吃力地咽下喉中无形块垒,沉静反问:「阁下欲对余红姑娘下手,是 因为与她曾有过节?」 没想到胡汉子嘴巴咧得更开,笑得未免教人费疑猜,忽而,他嘴角拉平、虎目烁辉, 恨恨道:「非也。与我结下梁子的只有一个——『飞霞楼』楼主花夺美,」 ☆☆☆www.4yt.net.net ☆☆☆www.4yt.net.net ☆☆☆ 又过十日。 「飞震楼」里气氛有些紧绷。 紧绷的原因在於「飞霞楼」楼主花夺美和小妹花余红连日来的争吵。前者主张将「 拘禁」在楼中多日的「佛公子」送还江南玉家,说道他情况已有起色,体内凌乱饱涨之 气已散去大半,倘若他真有异能,而异能也已渐渐回复,想必余下的内外伤也用不着花 家人多操心。 在花夺美眼里,「佛公子」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受委屈的自是她那个动了情 的笨小妹,然而那男人不懂得感激,只会摆张死人脸,常是三拳打不出个闷屁,彷 佛一干人玷污了他多圣洁的身躯和人格,瞧得她一肚子火。男人一入床帷是什么德行, 她花夺美见过的还算少吗?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娘我就不信,他在『飞震楼』这段时候,没尝过快活似 神仙的滋味!」 「大姊……我耳力好得很,用不着吼啊。」花余红午后经过楼主香闺,直接便教姊 姊的一只黑纱袖挡将下来,拖进香闺里又一阵叨念,无非是要她快刀斩乱麻,尽早处理 「佛公子」这颗烫手山芋。 花夺美一手支腰,一指已戳向妹子的额际,声量依旧。「我恼啦,不吼受不住!你 啊你,要什么男人没有?随手一招,春江里任逍遥,你要是把那个姓『佛』的看作入幕 之宾,吃干抹净了事,一脚踢开换下一个,我还给你鼓掌叫好,可你偏偏就这么不省心, 着了魔似的非他不可,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姊,他其实姓『玉』,不姓『佛』。」花余红无辜地眨眨眼。 「你你你……我都快被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你还来忤逆我!」花夺美受 不住打击般,倒退两、三步,一屁股跌坐在胖胖的坐团上。 花余红起身为姊姊倒了杯茶,挨近,边拍抚着花夺美高低起伏的胸口,边吐气如兰 地低声道:「大姊,别恼啊!咱们花家的女儿其实都一样的,我就喜爱他一个,瞧对眼, 入了心,欲放不能放,欲忘不能忘……大姊应该最能体会,看来看去,游戏人间,结果 还是只爱那么一个,不是吗?」 「你、你、你……」花夺美呼息一窒,俏睑陡赭,也不知是被气红脸儿,抑或为了 其他? 花余红微微笑,把茶杯放进姊姊手中。 连作好几个呼息吐纳,把茶饮尽后,花夺美才将心绪稳定下来,丝毫不提方才之事, 直接转了另一个话题。 「江南玉家重金悬赏,说道谁要能有『佛公子』的确切下落,便得赏金一千两,能 寻到他之人,再加五千两黄金。把他窝藏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大姊不是怕麻烦, 我只担心你。」 「大姊……」花余红心口泛热,笑意深浓了些。「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事的。」 「你深陷当中,姊姊我是旁观者清。」花夺美轻哼了声,为自己再斟杯茶饮尽,已 恢复她那玩世不恭的神气。「那个无情无义、道貌岸然的家伙,你待他好,他弃之如敝 屐,干脆趁现下养肥了、养壮了,咱们一刀宰了他,吸他血、啃他肉,让咱们『飞震楼 』众姊妹也来长生不老、无病无痛。」 「大姊!」花余红笑嚷,丽眸瞪得圆亮。「你明知道那个江湖传言是假的,他才不 是什么神佛加持、早非凡身呢,就是……就是天生有点异能而已啊!」 「真是假的吗?我瞧你近来变得越来越美,肌肤吹弹可破,都把我和十二金钗们硬 生生比下去啦!看来传言还是有几分真,夺了『佛公子』童子身,即便不能青春恒驻、 永世不老,那也滋润得很。」 ……滋润得很?! 花余红瞪着姊姊,本想忍笑,无奈双颊已然红透,无数旖旎的画面纷纷跃上脑海, 更加不能忍俊。 被滋润到了吗? 她笑音如钤,佯装要槌打大姊,两姊妹笑闹成团,内心某个角落却逸出暗叹—— 那男子若是甘心情愿,而非受迫,一切就更旖旎、更觉「滋润」了……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