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青龙再度相已过两日。 这两日,窦来弟外表虽若无其事,心中却隐隐不安,特别是那一天回到牧场 大宅后,旁敲侧击地,由窦带弟口中得知齐吾尔这些日子并未待在蒙区,而是领 着几名好手将危害牧人与牛羊的狼群赶往北方去,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了。 我去杀了那个齐吾尔,你意下如何? 她脑中不时地浮现他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嘴角兀自笑着,带着凉薄的气味儿, 好似恨极,教她不禁去猜,他真是纯粹瞧齐吾尔不顺眼?抑或,还为着一个说下 出口的原因? 正思索着,她未注意轻浅的脚步声已缓缓而来── ‘三姑娘,呵呵呵……今儿个不骑马出游吗?’ 那笑声如此悦耳,窦来弟尚未回身,已知来人。 ‘夫人唤我来弟便好,别再称呼人家三姑娘啦。’ 来的这位貌美妇人正是药王牧场的当家主母,深具书香气息,生得十分娇小, 和窦来弟的个儿差不多。 她走近,主动拉着窦来弟的手,好生热情地道── ‘是呵,若再姑娘姑娘地叫,都显得生疏罗。’她摇摇窦来弟的手,眸光像 在打量一件精致又动人的玩意儿,爱怜横溢地瞅着。 窦来弟任她瞧着,软软笑问:“我颊上脏了吗?‘ ‘不脏不脏,部不知比这园子里的花美上多少倍呢!’药王夫人忙道,忽地 叹出一口气:“唉,我只是想呵……要是我还有第二个儿子,准叫他娶你进门。 ‘ 窦来弟脸微红,眼里闪动俏皮光彩。 ‘我只是长得好看而已,窦家六个姊妹里就属我心眼最坏哩,阿爹有时教我 恼了,都说往后谁娶我、谁就倒楣。’ 药王夫人摇了摇头,掩嘴笑道── ‘可我就喜欢你,唉,你爹爹好福气啊,生了六个如花似玉又英姿飒爽的闺 女儿,旁人看在眼里,心底部不知有多羡慕。’ 略略一顿,她又拉住窦来弟的小手,两人肩并着肩沿着回廊散步,忽地,她 侧过脸,毫无预警地转换话题── ‘来塞北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窦来弟不明就里地眨眨眼。 ‘唉,这事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和齐吾尔那孩子之间原来是场误会,他心仪 的是五姑娘阿男,我想等狼群的事解决之后,他肯定星夜兼程往九江寻你五妹去。 呵呵呵……能把误会解释清楚是件好事呵,只是他有喜欢的姑娘,那你呢?是不 是也该有心上人了?’缓缓迈步,她闲适又问:“若无……来牧场的这些天,有 没有瞧见让自己欢喜的对象?‘ ‘啊?呃……这个……’饶是窦来弟反应灵敏,被她这么单刀直入地问,一 时间也说不出话。 ‘说啊!别怕羞。你心里要是喜欢谁尽管告诉我,我来替你作主。要不,三 王会里有几个孩子很不错的,豪迈勇敢,心胸宽阔,我可以安排个机会让你见见 他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总是好事嘛,再不然……蒙族的勇士如何?我叫龙儿和 带弟乖媳儿帮你多留意,你若能嫁到塞北来,我就多一个人作伴啦,呵呵……你 说好不好。’ 嗯,不太好哩。说穿了,就是想帮她相亲嘛。窦来弟心里叹息。 她不是不想嫁人,也不是不想陪药王夫人作作伴、说说话,而是她心里或者、 可能、也许、八成、说不定……唉,真有一个心上人了。 ‘夫人,我不──’她刚掀唇出声,两人的步伐跟着在回廊转角处停下,就 见一名男子默然不语地伫立于前,不知来了多久。 药王夫人疑惑地看着那男子,忽地柳眉轻扬,轻笑招呼着。 ‘这位不正是四海镳局的关师傅吗?呵呵呵……稀客,真是稀客啊。’ 关莫语一身灰衣劲装,系着件短披风,两边鬓角落下几丝黑发,瞧起来有些 风尘仆仆的。 他的目光直接而深黝,终于由窦来弟脸上收回,改向美妇抱了抱拳,‘关某 拜见夫人。’ ‘不必多礼啦。’她神情愉悦地瞅着人家,自然地问:“关师傅怎么有空上 咱们药王牧场来?莫非亲家公相亲家小姨也一块儿来了吗?那好那好,呵呵呵, 这下可热闹啦。‘ ‘只我一人前来,关某押镳往东北去,回程就顺道过来拜访。’ 他语气沉稳,有意无意扫了窦来弟一眼。 那眼神让她心跳加急,思绪全被打乱了。 药王夫人点点头,接着笑道:“是亲家嘱咐,要关师傅顺道过来接人吗?唉, 那可下行,我还想留来弟多住一些时日哩。‘ 关莫语尚未回话,一名手下却在此刻急急跑过,见美妇立在回廊下,顿时如 同松了口气似的,又赶紧绕了过来。 ‘夫人,主子一早到西方草原去了,现下尚未回返,齐吾尔和几位弟兄的伤 可否请夫人过去瞧瞧,先行救治?’ 闻言,药王夫人和窦来弟皆是一怔。 ‘怎么……齐吾尔他们回来了吗?’窦来弟忍不住问道,心中不安的感觉正 慢慢扩大。 她直视关莫语,发现后者亦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眼瞳中的火焰带着淡淡挑衅, 这时的他虽是俊净的一张脸,却教窦来弟极其容易地联想到那张黥面。 那各手下似乎也颇感怪异,困惑地看了关莫语一眼,接着道── ‘刚回来不久,七、八名兄弟还负伤在身,听说是因为昨日设陷阱杀狈,狼 只集结、成千上百地推挤着,一名弟兄没注意,竟给挤进陷阱里,好几个人跳入 狼群里救人,也被狼只咬了,是这位四海镳局的关师傅他……他正巧路过,出手 相助的。现下兄弟们都在前厅,我还以为夫人和三姑娘已经知道了……’ ‘嗯……我先过去瞧瞧。’药王夫人连忙提裙往前厅去,边走边吩咐着‘叫 厨房烧热水,然后准备一些净布,还有,帮我把医箱搬到前厅。’嫁予药王多年, 耳濡目染下医术虽非绝顶,应付外伤亦绰绰有余。 那手下闻言立即动作,眨眼间跑得不见人影,回廊上就仅剩下两人对峙。 气氛透着古怪,有点难以捉摸── 我去杀了那个齐吾尔,你意下如何? 唉……既是要杀他,又为何救人? 窦来弟抿了抿唇尚未说话,唇角已泄露笑意,越想,越觉得事情耐人寻味了, 很值得和他玩下去。 唉……他到底在想什么哪? ‘这些日子,镳局的生意忙吗?’ 好啊!四两拨千斤的,这话问得好。 关莫语竟然被她这个闲话家常的问题给问倒了,脑子里不知转些什么,只好 突兀地道── ‘齐吾尔受伤了,后背被狼爪抓了一道口子。’ ‘噢,是嘛?’窦来弟还是笑,微微的、甜甜的、轻巧地叹了一声,‘可怜 的齐吾尔。’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为过,先是被阿爹摆乌笼,误会他喜欢的是自己,心里急 得不得了,却又因为族务和所负的责任,不能立即飞奔到心爱的阿男身旁,现下 还被恶狼抓伤了,唉,去九江的事一拖再拖,岂非可怜?她心眼再坏,也忍不住 同情起他。 未料,那男子忽然僵硬地抿唇,脸色沉下,不太好看。 ‘三姑娘还不快去前厅瞧瞧?’话里隐约有种气味儿,酸呛得要人流泪。 ‘我有话同你说,说完了再去也不迟。’ 他微愣,闷闷又道:“你有话就对齐吾尔说去,不该对我说。‘ 这是怎么了?! 哪里像个男儿汉?!关莫语自问。 明知自己正在耍脾气,明知不能这般妄为,可就是无法自制。 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似乎被尘封了,半点儿也起不了作用,而心中某个角落 便开始唾弃自己。 然而,窦来弟似乎不以为意,对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耸了耸肩,明亮的 眼溜了圈,俏皮地道── ‘可我要对齐吾尔说些什么呢?我没有话对他说呀。他现下若瞧见我,说不 定头更痛、心更烦,恨不得昏死了事哩。’ 毕竟见着她,就想起伤心回九江的阿男,这件事一直悬着,再不解决,她们 家阿男可不等人啦。 关莫语不知她话中意思,迳自注视着她,沉默不语。 而窦来弟螓首微偏,浅浅笑着,正为着什么因由心中欢喜,半晌,她再度启 口── ‘关莫语,你说──’ ‘来弟,前厅发生什么事?怎么大伙儿全往前头跑去?’ 此时,回廊另一头,窦带弟挺着圆肚,双手支在腰后缓缓踱来。 ‘二姊,你怎地出房门啦?’见状,窦来弟连忙上前搀扶。 ‘外头挺吵的,我出来看看。’ ‘没啥儿大事,甭担心啦!二姊,你瞧谁来了?’ 两姊妹同时一抬头,前方回廊却已空无一人,那男子听也不听她想说些什么, 早不知避到哪里去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将窦带弟扶回房里,窦来弟跟着跑至前厅帮忙。 整个状况已大致稳定下来,除了一名肚腹受伤的手下较为严重,需药王夫人 止血缝合外,其余的人皆是皮肉轻伤,清洗上药后已无大碍。 将一盆污水倒在外头,窦来弟再次旋身进厅,差些撞上了正欲跨出大门的齐 吾尔。 ‘喂,你上哪儿呀?’ ‘我、我这就上九江,找阿男去。’如今狼群的威胁已然解除,再不好好处 理此事,他的阿男不知要多伤心失望。 窦来弟想也没想已伸手拦住他,劈头便道── ‘你自己不也受了伤?等伤口愈合了再启程吧。’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等赶到九江,伤口自然好了。你还是快去找关师傅, 他跃进狼群里救人,身上肯定也挂了彩。’ 说着,齐吾尔轻易地挥开她的格挡,眨眼间,身形已跃出几尺之外,接着, 只听见他发出一声清厉长啸,一匹健劲大马便闻声飞奔而来。 ‘请三姑娘代我向关师傅说一声,就说齐吾尔大恩不言谢,下回相聚,我请 他饮酒吃肉了。’ 他朗声言道,行云流水地翻身上马,‘驾’地一声,已冲向漠漠草原。 ‘齐吾尔,等等!喂──你说他受伤?他伤得严重吗?喂?!’ 窦来弟追出几步,心里不禁着急了起来,可惜齐吾尔早骑着大马扬尘而去, 她想问也没谁能够回答,只除了那个男人。 脚一跺,心里不痛快起来。 若是受了伤,为什么适才在她面前却硬挺着不说? 是不习惯在人前示弱? 还是……真把她当外人看了? 若是后者,那他就是、就是可恶,透顶的可恶。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问过大宅里四、五名仆役,又问过牧场里六、七位牧人,费了番工夫,窦来 弟终于得到最后的方向,往西边草原策马而去,在那条贯穿整座药王牧场的清澈 河水旁,寻到关莫语的身影。 在一定距离外翻身下马,她静伫片刻,被眼前浩瀚且苍凉的风景所吸引。 天空十分高阔,无一丝云絮,是单纯的沁蓝,穹苍笼罩下的绿野,那男子背 对着她坐在河旁,赤裸着上身,一手正掬起河水清洗着左肩上的血痕。 天与地辽阔如此,夹击着他,显得格外的脆弱,又矛盾地教人心动。 踩着极轻的脚步,她朝他走去。 ‘谁?!’ 问声凌厉,那男子峻容半转,却在见到窦来弟的同时,宽背上张扬的条条肌 理陡地软化下来,神色变得十分复杂。 ‘是我。’有点多此一举。 关莫语深深瞧她,忽地垂下眉目,抿着唇不再言语,他别开头,专注又略显 笨拙地处理着伤口。 喔!这男人…… 磨磨牙,这一时间,窦来弟都不知自己是气恼他多一些,抑或心疼他多一些。 他不愿开口是吗?那好,她也不要说话,看谁撑得久。 丢下马儿,她大步走近,也不管男子正袒着胸,而自己还是个女儿家,硬是 绕到他面前,掏出怀里一条熏香青巾,主动地拭着他肩头上猛兽留下的爪痕。 ‘你干什么?’终于开口,语气顶不好,还抬起臂膀想将她格开。 窦来弟瞪了他一眼,直接凶回去,‘你不会自己瞧啊?还问我干什么?’ 关莫语睁大眼,瞬也不瞬地盯着,连嘴巴也忘了合上,显然被她外现的怒气 震慑住了,毕竟这般情况十分少见,他知道她的,就算心中着恼,一张脸还是笑 得极甜,不教谁看出。 他乖乖没动,目光却细细地打量起窦来弟微鼓的双颊和紧抿的唇角,她肤色 嫩白,就近瞧着,发现她鼻上竟带着淡淡的雀斑,好生可爱,让他没来由地无声 叹息,极想倾身向前,极想……顺遂心中所欲。 窦来弟不知男人脑中思想,以青巾小心翼翼地拂去他危伤血污,在河中搓揉 清洗后,再次擦拭余下的伤处。 气氛有些紧绷,关莫语吞了吞口水,双目跟着半合起来,感觉一双柔腻小手 在自己肩胛上游移!河水冰凉,手心温暖,交替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不能否认呵……他喜欢这样的碰触。 忽然间,那双小手停住不动,听见她浅浅的呼吸,柔软的气息喷在他的颈窝。 他疑惑地睁开眼来,却见窦来弟眸光迷蒙地注视自己,微绷的小脸软化下来, 而红唇似笑非笑的。 ‘你看什么?’那眼神让他很想抓来衣衫快快穿上。 窦来弟咬了咬唇,轻哼一声,将青巾塞进他手里,又从怀里掏出一条干净的, 状似无意地问── ‘你肩上的伤是谁咬的?’ ‘嗄?!’关莫语一时间不能反应,愣愣地道:“我在草原上遇到齐吾尔等 人,一名蒙族汉子掉进捕狼的陷阱,齐吾尔跳下去救人,可是里头已经困住好几 头恶狼,我见他危险,也跟着跳下去……接着,五、六头狼一起扑来,我忙着挡, 也不知道这伤是哪一头抓的……‘ 窦来弟瞪了他一眼,‘谁问你这些?我说的是这个咬痕。’她纤指戳点着他 宽肩上两排牙印,痕迹虽淡,仍可辨认出是某人的杰作。 反射动作,他抬手捂住那个痕迹,脸部轮廓陡僵,目中微乎其微地闪过什么, 随即已宁定心神。 ‘呵,这咬痕小小巧巧的,八成是姑娘家咬的,你该不会辜负了哪家闺女儿, 教人家生这么大的气,所以才恨不得咬下你一块肉泄愤吧?’ 心情迅速好转中,她并不期望他会说出答案来,将那条干净的青巾对折再对 折,末了,还拍开他捂住那道咬痕的手,将青巾妥贴地盖在肩头的新伤上。 ‘你、你干什么?’ 见窦来弟弯身拾走他的衣衫,关莫语世不仅自己紧张个啥儿劲儿,这阵子的 他大大失常,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撕你衣眼。’干脆地回答,她劲力一出,下一刻,他的上衣已被撕成长条 状。‘把手抬高。’ 像被人催了眠般,她说一句,他便乖乖地跟着动作。 拿着长条衣布,窦来弟先是帮他固定肩头上的青巾,接着倾身将长布绕到他 背后,再由背后绕至胸前,稳稳地打上一个结。 当她靠近,两人的身体避无可避地接触,关莫语分不清呼吸吞吐的是草原上 的空气,还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一声叹息就要逸出喉间,他狠狠咬住,跟着低沉地道── ‘把你两条手巾部弄脏了,真对不住。’说着,他不自觉收缩拳头,握紧掌 心里的青巾。 几年相处,他自是知道这姑娘有好多条香巾替换,红是用朱瑾花染的,黄是 用桑树皮染的,而这条青巾则是染了冬青叶的颜色。 心情刚转好,又想踢他两脚。 窦来弟抬头望进他的眼,想想这些年竟被他蒙在鼓里戏耍,一半儿好奇,一 半儿是不甘心,如今又牵扯到感情,她和他这笔帐还真是难以算清。 ‘你对不住我的地方可多着呢!’她轻哼,把男人剩下的破碎上衣全塞进他 怀里。 关莫语被动地接住,疑惑她话中之意却没出言询问,好半晌就这么沉默着。 直到一只百灵鸟瞅啾地飞来,在河面上旋了两圈,最后停在突起石上唱歌, 这才把他的神志召唤回来。 ‘你怎么不到齐吾尔身边?’有些没头没脑的。 窦来弟斜睨着人,双臂抱在胸前。 ‘为什么我要到齐吾尔身边?’ 他又抿唇不语,眉峰成峦,五官透着阴郁神气。 窦来弟满不在手地耸肩,继而道:“我去他身边干啥儿啊?他不顾背上的伤, 早骑着大马赶往九江,才不来领我的情呢!‘ 什么?! 闻言,关莫语略显讶异地扬眉,声音持平,‘他前去九江所为何事?’ 她唇微嘟,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道── ‘阿男喜欢他,他喜欢阿男,阿爹也喜欢他,却不知阿男也喜欢他,所以齐 吾尔都快被搞疯了,他想作咱们四海窦家的五姑爷,才不屑当什么三姑爷呢。’ 唉,提及此事,免不了想起来到塞北之前的‘旧恨’,她当真被阿爹许给旁 人,他却袖手旁观、一语不发,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他……你是说,他、他和五姑娘……’怕说话结巴,他瞠目,深深地呼吸 吐纳,脑中思绪交错杂乱,正努力想理出一条思绪。 而胸腔中的鼓动一次快过一次,他的心被高高地提起,悬在半空。 ‘傻啦?作什么瞪着我看?’窦来弟朝他顽皮地皱鼻。 ‘不、不是……我是……’ 老天!他到底想说什么?! 这口拙的状况似乎越趋严重,再次调整气息,他终于把话一字字地问出口来 ── ‘齐吾尔赶往九江,若是他最后与五姑娘在一块儿,那你怎么办?’ 窦来弟先是笑出声,接着一屁股坐在青草地上,两手闲适地撑在身后,她细 眯着眼,脸容微仰,任暖阳在白颊上跳动。 ‘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可好极啦!我就爱看这样的戏码。’ ‘你不是喜欢齐吾尔吗?’他语气略微尖锐,有些咄咄逼人。 窦来弟歪着头愉悦地笑着,颊边的酒窝柔软可人。 ‘我有说过喜欢他的话吗?嗯……好像没有耶。’ 有!她有! 关莫语死瞪着她的侧颜,硬是忍住就要冲出嘴边的话,胸口起伏甚剧,然后 听见姑娘家柔软的语调,不着痕迹地抚去他胸腔的郁闷之气。 ‘我就算喜欢齐吾尔,那也是因为阿男喜欢他、阿爹喜欢他,其他的姊妹们 喜欢他,所以我就跟着喜欢他,拿他当四海的好朋友了。’ 所以……是爱屋及乌…… 既是如此,就不算男女间的意爱了…… 她只拿那个蒙族族长当好朋友罢了…… 有股想笑的念头,若他现在开怀咧嘴,会不会很奇怪? 窦来弟没理会他神情的变化,美眸望望天空又看看一望无际的原野,最后收 回视线,静静地瞅着不远处那只在行上跳来跳去的小百灵鸟,唇边浮出一朵笑花 ──! ‘你问我怎么办?呵呵……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啦,世间男子何其多,总能找 到好的。倘若真找不着,别忘了阿爹还有最后绝招,肯定能把我嫁出去的。’ 开怀的心瞬间扭成麻花,一促一促的。‘你打算比武招亲?’ ‘有何不可?比武招亲方便省事,瞧,大姊不就嫁得顶好的,说不准我也能 蒙到一个如意郎君。’ 他两道剑眉纠缠再纠缠,死瞪着她,咽了咽喉头,那声调艰涩得吓人── ‘这是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三姑娘爱玩爱闹,也该有个限度。’ 哟!他谁啊?!倒教训起她来啦?! 窦来弟心里轻哼,抬起手闲适地将发丝塞在耳后,彷佛谈论的全是旁人的是 非,与自己不相干。 ‘我没开玩笑,是再正经不过了。我不嫁,阿爹要着急的;我想嫁,总要找 个武艺还过得去的男人,不一定要长得好看,就算黥了面、丑得教人望而生畏, 也没什么不行。’ 闻言,他心中一突,双目定定地看着她,尚未猜出那话中之意。 她秀眉轻扬,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笑了起来! ‘再不然,还有最、最、最后的一个法子……’那张心型脸容缓缓地转过来 面对他,眼波如烟,教人瞧不清里头的光芒。 她红唇微掀,玩笑地接着言语:“若果真嫁不出去,那只好跟你打商量啦, 委屈关师傅好心一点儿娶我过门,教我阿爹安心,呵呵呵……就不知你肯不肯相 帮?‘ 呃……嗯…… 关莫语再次瞠目结舌,眼前的景物彷佛糊成一片,分不出天地花草,就只剩 下姑娘的脸庞清明如玉,似笑非笑地和他相望…… ------------ 转自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