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蛋!混蛋!混蛋! 他到底是何居心?到底有几种面目? 为什么上一刻他温暖的搂拥、深邃的注视才几要揉碎她的心,教她悸动不已, 下一刻却态度丕变,那些由他俊唇吐出的恶言如同严冬寒风,吹得她浑身战栗, 让她恨得直想扑去狠咬他一口。 这个混蛋! “你这小丫头想啥儿呀?思春啦?”瘦小老头从驾马的座位上跃下,动作颇 为俐索,来到马车后头。 车后的灰布帘子已然撩开,凤宁芙探出大半身子,她两手撑着秀颚,轻抿朱 唇,粉藕衫裙在这春草香漫的郊野显得格外柔嫩。 听见小老儿说话,她心神一收,嗓音微扬,道:“福伯,您、您您别胡说, 什么思春不思春的?这时节正是大好春天,作啥儿思它?” “是吗?咱瞧你直盯着树下那一对,两颊红扑扑,还道你心里羡慕,也想找 个如意郎君啦!” 她……羡慕?! 如意郎君? 凤宁芙美眸圆瞪,不自觉又瞧向远远车坡上的那棵树下,紧紧相拥的一对男 女。 那是永劲和祥兰儿。 这几日,凤祥兰和年永劲之间似乎是波涛汹涌,原就不太平顺的关系更是雪 上加霜,害得凤祥兰心绪消沉,连笑也教人瞧得心疼,凤宁芙怕她再这么窝在年 家大宅里,迟早要闷出病来,今早才会特地求年家的马房管事福伯,驾车载她们 堂姐妹俩儿出城透透气。 出了开封城,马车沿着运河一路轻驰,原要往郊外的慈云庵去,却被正在督 造防汛工程的年永劲半途拦截,他先是铁青着脸命令她们回年家大宅,在交涉失 败后,福伯只得将马车掉头,可跑没多远,他却又发狂似地追来,二话不说就把 凤祥兰给挟了去,避到坡顶的那棵树下。 好事多磨,如今终是圆满呵……见那两个身影拥在一块儿,凤宁芙好替凤祥 兰欢喜。 情字由来最伤人,喜也为它,恼也为它,惆怅黯然皆是它。她隐约想着,思 潮愈益汹涌,那男子粗扩峻容抹煞下去,在脑海中翻腾着他各样的神情,戏谵的、 温柔的、霸气的、爽朗的、别具深意的、吊儿郎当的……原来,她竟记住了这么 多,一颗心不知觉间已被蚕食鲸吞,可他依旧教她捉摸不定。 他怎能说翻脸就翻脸? 怎能那样温暖地将她锁在胸前,却说出那各可恶的威胁话语? 怎能安慰过她,信誓旦旦着要她别怕之后,又那样无情、冷酷地从她身旁走 开? 他怎能?! 是。此时此刻,她真羡慕祥兰儿,苦苦守候,终得有情郎。 而她呢?这一生谁能到老相守?谁能常伴左右? “耶?咱乱蒙也给蒙中啦!”福伯见她无语,以为真说中她心事,登时笑呵 呵地抚着山羊须,“傻姑娘咧,别艳羡人家,你要找个好儿郎还不易吗?” “福伯,您说哪儿去啦?”她苦笑。 “可不是吗?咱们年家一箩筐俊才,闭着眼,随手一指都是上等货色,你和 祥兰儿要是一块儿嫁进年家,姐妹成妯娌,那真真皆大欢喜哩!” 秀容一愕,凤宁芙哭笑不得,“福伯呀——” 小老儿却自得其乐,笑皱一张老脸。 在此际,下坡不远处的防汛工地跑上一名汉子,凤宁芙不以为意,还道是宫 府请来的筑堤工人,又或者是热心出力的寻常百姓,直到福伯大喝了一声,才惊 觉除那名汉子外,斜后方亦奔近两人,立时抢下马车。 “福伯?!”凤宁芙惊喊,见福伯以年家太极拳同来人对了几招,他自保尚 可,要想救人可就不易,抢进间,胸口和肚腹各挨了一掌,重喘倒地。 那汉子也不拖延,倏地跳进马车里,前头的人“驾”地一声,马匹拉着车在 坡道上飞奔。 这三个恶人打。箅连马带车又劫人,不管车身晃动得多剧烈,风宁芙一把扯 开灰布帘子,张声便叫:“永劲哥哥,救我!永劲哥哥——不要,放开我!走开, 走开——” 一名汉子硬将她拖住,她拳打脚踢地挣扎,仍是被扯了过去。 “妈的,给老子安分点儿!” 黝黑的手欲要捂住她的嘴,她紧闭双眸叫得更响,几要用尽力气,“永劲哥 哥……” 此一时分,那教她又酸又涩、又爱又恼的熟悉笑声传进车内,她方寸一扯, 陡地睁开眼睛,听那男子豪气一呼—— “留下吧!” 急驰的马车明显慢下,男子仗着臂壮力强,将前头驾马的人掷飞出去,随即 窜进车内。 他又来救她。瞧他一身筑堤工人的装扮,裤靴皆是泥,也不知埋伏了多久? 风宁芙瘪瘪唇,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尚未细思,昏暗的马车里又飞入另一名男子, 是后来赶至的年永劲。 两人要劫她,两人要救她,凤宁芙只觉头昏眼花,小小空间中拳来脚去,她 一下被扯向左方,不一瞬又被拉回右边,幽暗中忽现刀光,她本能地惊呼,听见 砰砰两响伴随着哀叫,此时拉紧她上臂的男子又补上两记连环腿,那两名欲要劫 她的恶人顿时了帐。 她喘着气正要说话,没料到年永劲已抢攻上来,绵长柔劲对上刚猛的大擒拿 手,眨眼间,各自攻防十数招,均末占上风。 一股傲气激将出来,霍连环忽地进步疾攻,招式陡变,此际,他一掌已发至 年永劲胸前,中宫直取,来势汹汹,却听见姑娘惊声叫嚷—— “你敢伤永劲哥哥,瞧我理不理你!” 听得这话,霍连环左胸惊狂,不及思索,已紧咬牙关将掌风硬生生错开, “轰”地把车板击出一个大洞。 无奈年永劲的一招双分进取根本没法儿收势,他俊眉挑起,虽在最后关头泄 去泰丰绵劲,余下的力道仍拍中对方臂膀。 “喝啊——”妈的!不许他扁年家人,就许年家人打他?霍连环气得仰天狂 吼,那愤怒已累积十来日,到现下终是爆发。 他连环腿快如电、猛似飓风,把周遭车板全当作年家人,劲道十足地猛踢, 踢得木板支离破碎、木层纷飞,眼见车顶就要塌了。 妈的!他干什么这么在意她的看法?她是他的“货”,他才是拥有支配权的 那一方。 头狠狠一甩,一把搂来她的身子,紧扣那纤细腰身,他挟着她飞窜出来。 双脚刚落地,凤宁芙已满面通红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噢……她内心哀 叹,偷觑到跟在他们身后窜出的年永劲正似笑非笑地瞅向这边。 霍连环变本加厉,将她柔软娇躯完全按向自己,吼了一句:“我偏要抱。” 野蛮人!“我、我偏不教你抱!” 他脸色铁青,“抱不了你,我就不姓霍!” 他们俩的争执简直是响彻云霄,立在坡下堤防的百姓和筑堤工人们全瞪大眼 睛,自方才马车被抢,众人心中惊急,却也帮不上忙,不过已有两名兵丁上马赶 回城中知会官府和“年家太极”的人,只是谁也料想不到会瞧见这一幕。 凤宁芙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个儿给埋了,她几是紧贴着他扭动,结果小脸和 一身藕衫全沾了他身上的污泥,发髻松落,一头乌云密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弄 得狼狈不堪。 她掀唇欲骂,后头不远处却传来凤祥兰的惊呼。‘ 众人视线一调,就见那 名一开始便教霍连环掷飞出去的汉子,此时正抽出尖刀抵住风祥兰的细颈,一旁 的年永劲目光陡沉,举步欲进。 “站住!年家大爷,你还是乖乖站着别动,要不,咱儿刀子没长眼,伤了这 姑娘就对不住了。”那汉子扯住凤祥兰的;发,迫使她得仰高小脸。 “阁下是江苏太湖帮的人?”年永劲声音持平。 那汉子干笑了几声,“江苏太湖帮?嘿嘿,这会儿全栽在您手里,咱儿那些 徒众死的死、伤的伤,全成了不中用的东西,这帐咱们合计合计,您说该怎么算?” 年永劲道:“原来是太湖帮的大寨主,陆健常陆先生。” 陆健常嘿嘿冷笑,手里挟着凤样兰同年永劲谈起条件。 此际,风宁芙再也按捺不住,见那把尖刀已微微压进祥兰儿的颈肤,她一颗 心急得都快跳出喉头,紧扯着霍连环道:“你救救祥兰儿,好不好?你快想办法 救她呀!”她抬眼凝望他。 霍连环抿唇不语,双目淡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又挣扎起来,拍打他的臂膀,“那你放我走,反正他想劫的是我,我去把 祥兰儿换回来。” 妈的!她说什么鬼话? “你该死的给我安分一点!”他控制不住地低吼。连续十多日,他一直混在 筑堤工人里,陆健常是螳螂捕蝉,而他则打算来个黄雀在后,这一切还不都是为 了她,可现下,她把他的用心弃之如敝屣,竟要自投罗网吗? 简直可恨,他为何要因她乱了方寸?! “你要我出手,可以。”他沉着脸,一字宇从齿缝蹦出,“但你得依我一事。” 凤宁芙心一凛,“什么事?” “我暂时还没想到。” 她深吸了口气,“总之,你、你先救祥兰儿。”那陆健常竟恶劣地要求永劲 挖去双目,她听得心惊肉跳,怕永劲为了保住祥兰儿,当真自毁。 霍连环薄唇冷勾,“那你是允了?” 不容多想,她用力点头,只要别再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因她而受害,她什 么都答应。 “好。”他率性颔首,天知道一把烈火已在胸口疯狂燃烧,恼恨她的妥协, 也恼恨自己心绪的波动。 情势愈加紧迫,对峙间,谁也没料及看似柔弱的凤祥兰会突然发难,她头使 尽吃奶的力气往后一撞,狠狠的,撞得她头昏眼花,也撞得陆健常鼻梁当场断裂, 鼻血直溢,痛得双目涌泪。 事情发展急转直下,抓住机会,霍连环拙住一颗小石疾发而去,打中陆健常 右太阳穴,同时间,另一件暗器亦疾飞而来,打入他的左太阳穴,是年永劲下的 重手。 “祥兰儿?!”凤车芙惊声呼叫,眼睁睁瞧着痛得发狂的陆健常双臂胡挥, 将凤祥兰狠狠地甩飞出去后才不支倒地。 不不不——祥兰儿不会有事的!她不可以出事! “放开我,让我过去!你放开——”泪水涌溢,她双手槌打,两脚踢踹,直 想奔到凤样兰身旁,瞧瞧她的状况。 “用不着你,她的男人自然会照顾她。”霍连环粗嗄地道,说不放就不放, 索性将她扛上肩头,大掌压在她圆臀上。 老天!她还要不要做人啊?凤宁芙倒抽了口气,一恼,泪倒是止住,经此一 闹,这开封城她真没脸再待下去了。 “你……你你要带我去哪儿?放我下来!” 男人淡然道:“别忘了你所承诺,只要我出手,你就依我一事。” 她心一促,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干脆些,“那你说啊!” “待会儿自然告诉你。” “你……”被他恼得磨牙,她脸容一拾,就见年永劲正拦腰抱起苍白的凤祥 兰,风也似地往城中飞奔,哪还有心力管她? 她咬唇,内心悄悄一叹,只祈求祥兰儿好好的,别真受了伤 两袖圈抱着腿,下颚藏在膝处,眸子清而明亮,凤宁芙不发一语地觑着半跪 在河边洗涤身躯的男子。 约莫两刻钟前,他扛着她跃过堤岸坡地,老马识途般地钻进一片无边无际的 青草丛地,他步伐沉稳,在及人腰高的草丛里走出一条路径,待放下肩头上的她, 两人已来到某处偏僻的支流河岸。 自然而然,她记起去年秋,月华迷蒙,夜风凄清,亦曾与他放舟在海宁某个 隐密河域悠游,那时分,两岸坡上芒草层叠,疑是银浪,随风扬舞。 她心湖仿佛飘落了什么,轻溅着圈圈涟漪,不由得细细思量……莫不是在那 当下,她虽恼、虽羞、虽惑,却已将他的影深刻烙记? 天蓝水清,除泼水清洗的声响外,周遭甚是幽宁。 霍连环临近河边迳自清理身上的泥污,也不怕身后的姑娘逃跑,毕竟这周围 形势她全然不知,想乱闯出去自是不易。 他解开头上东绳,黑发散在两肩,他倾身,接连捧水冲面,将双臂洗净,随 即清洗故意掺和了胶、沾黏在胸前的硬泥块,用力搓揉了一阵才完全除去,那团 野艳的五色火终是现出。 突地,他动作一顿,专注凝视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水波荡漾下,将那张峻 脸曲折得更为阴郁。 妈的! 他再次捧水,狠狠地泼脸,将湿透的黑发往后拨弄,蓦然间回过身来—— “在你心里,我怎么就是比不上一个年家人吗?”先是有永澜哥哥,如今又 多一个永劲哥哥,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这该死的“年家太极”, “哥哥”还真不少! 凤宁芙身子微瑟,气息颤乱,被他野气尽现的目瞳盯得方寸疾跳。 “你说话啊!”他坏脾气地吼着。 “我……我我……你……你……不准你伤室口年家的人。”不知怎地,她、 心里一阵委屈,闹不明白他为何直拿年家作文章,觉得似乎该多说些什么,可觑 着他紧绷的脸,既黑又臭,她唇掀了掀,却是无语。 他气息陡重,胸口明显起伏,俊颊、方颚与发上的水珠不住地滴落,有的落 进上地里,有的滴在宽肩和胸膛上,持续地往下婉蜒。 周遭好静,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安。 他指握成拳,死瞪着她,那深沉目光仿佛恨不得将她一口吞进肚腹。 片刻过去,他沉声再问,一字缓过一字,“在你心里,我怎么就是比不上一 个年家人吗?” 那莫名的委屈在瞬间扩散开来,凤宁芙强迫自己迎视着他,但酸涩涌上咽喉、 涌上鼻腔,她眼眶发热了,硬抿着唇不愿回话。 她的沉默助长了男子胸中怒焰。 狂吼一声,霍连环猛地朝她扑去,将她压倒在微渗湿气的青草地上,趁她启 唇惊呼的瞬间,方唇已迅雷下及掩耳地封住她的小嘴,温热的舌随即探进,不住 地搅弄吸吮。 “唔、唔……”凤宁芙心跳加促,教他近乎粗暴的力道吓了一大跳,待反应 过来,她拼命扭动螓首,偏摆脱下开他的炽吻。 好难受……她唇与舌热烫得几已发麻,胸口闷痛,快不能呼吸…… 不要…… 忽地,男性有力的手指扫住她的下巴,她闷哼了声,没法咬合,感觉他的齿 轻磨着她柔软下唇,低低吐气。 “还想故计重施吗?”他笑声极沉,入耳却有些凉薄,“乖乖的别咬人,温 驯些,你得依我一事,没忘记吧?” 凤宁芙惊得瞠圆亮眸,噘着嘴,语宇下甚清晰地问:“你想……做、做什么?” “做了不就知道了。”他再次封住她的嘴,下半身挤进她裙腿间。 “霍……唔唔……”她小手奋力地推拒槌打,奋力地扭动身躯,底下被挤压 的青草穿透衫裙,微微扎疼着她的肌肤。 霍连环真是吃了秤铉铁了心,仗着铜筋铁骨,任由她的粉拳往身上招呼,她 愈是挣扎,他气息愈是粗嗄,力道已难控制,像负着伤被狠狠激起脾性的野兽, 终于找到泄忿的方法。 “唔!”她呜咽着,俏睫颤抖,惊骇地察觉到那满布厚茧的男性大掌正覆住 了她的左乳,态意妄为地掐揉。 他所指的,要她应承的事,莫不是要她……要她……在这儿与他野合吧?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啊!她既惊且惧,清瞳升起薄雾。 男子直挺的俊鼻贴靠着她的,那对闪烁异光的野瞳瞬也不瞬,直勾勾地逼视 过来,是有意的戏谵折辱?是纯粹的肉欲发泄?她已分辨不出,只是心痛,天场 地陷的心痛,痛得她周身泛寒,直想在这刻抛却一切知觉,无魂无魄,茫茫然的 独剩一个身壳。 他的唇终于抽离了樱口,急切地吻过她的雪颚,沿着咽喉美好的弧度一路往 下,而那双手犹如开路先锋,轻而易举便扯开她的襟口。 “不要!你走开,走开——”骇然喘息,凤宁芙涨红小脸,拼命想遮掩裸露 的凝脂,可任凭她再如何使劲儿,仍没法撼动他一分半毫。 沉眉敛睫,霍连环阴郁着一张脸。 俯下头,他张口舔咬女子温润的肩颈,两手更是变本加厉地扒着她的衣衫。 猛然间,他用力一扯,将那身春衫连同里边的中衣全数扯至姑娘的腰间,裸 露出大片的雪嫩春光,而一件贴身小衣已欲掉不掉,系在背后和颈上的细绳早被 拉扯开来。 “呜哇——”唇一张,她泪眼汪汪,竟毫无预警地放声大哭。 那伤心已到极处,如同拉满弓的弦,力劲一加,终是再难承受,而所有的委 屈难受、沮丧羞愤全随着断弦崩裂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那惊天动地的泣声震得霍连环发傻。 相识至今,他还是头一遭见识到她这般哭法,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可怜 兮兮,全然的无依无助。 他双臂撑在她两侧,定定凝视着她红通通的脸儿,不知觉间,体内狂烧的烈 焰在那泉涌奔流的泪水下渐渐掩熄,徒留一缕余烟。 他疯了。真是疯了。 遇上这样的一个姑娘,直想强占她生生世世,纠缠到天涯海角,容不得谁来 觊觎。 他以为能单纯地将她视作一件“货”,能轻松地在股掌之间玩弄,能按着自 己的心意而行,却不知她亦能影响他,搅乱他原先自订的玩法。 心中低叹,他眉眼间的阴冷退去许多。 “别哭了,宁芙儿……” 她似未听见,仍皱着脸呜呜哭泣,不住地抽噎。 霍连环干脆翻身而起,改坐在她身旁。 碧绿青草地上,她如云般的黑发铺散开来,衬得裸肤愈加雪白,也衬得一张 巴掌大的泪脸儿万般地楚楚可怜,他左胸微抽,忍不住探出手去擦拭那湿颊。 “不哭了,好不?” 她下巴却是一转,偏不教他碰。 “你走……走开……呜呜……走开啦,不要碰我……”她不想哭,不想不想 呵,可就是隐忍不住,她的胸口好痛、好痛,仿佛被刺穿了一个洞,连呼吸都泛 疼。 霍连环下颚紧绷了绷,抿唇不语,内心五味杂陈。 深吸了口气,他双臂再次朝她靠近,欲将她拥在胸前安抚。 “不要!你走开,别碰我——我恨死你、恨死你了——”风宁芙哭嚷着,挣 扎着不教他靠近。 霍连环薄唇抿得更紧,宽额上青筋陡现,正打算强将她锁进怀中,她细瘦双 臂却紧紧环住自个儿,翻过身背对住他,身子缩成一只小小虾米,半张脸自然地 偎入青草里,哭得昏昏沉沉。 在她翻身的同一时际,男子双目陡瞠,激辉交进,刹那间,宛如化作一尊石 像,动弹不得。 她的背……那裸露的纤背……美好的弧度……这究竟怎么回事? 胸口一闷,他气血翻腾,眼前现出红雾。 猛然间,他双掌紧握成拳,臂上青筋乍现,咬着牙强令丹田深沉吐纳,费了 好大的力劲儿才定静下来。 跟着,他锐目眯了眯,不动声色地呼出弥漫在胸臆间的灼闷。 那柔背上的肌肤已瞧不出原有的雪嫩,却是五颜六色、密密麻麻,黥刺出一 整片的山水路径,那手法与用色,精致到了完美的地步。 他想,他终是寻到凤氏藏宝图。 那张该死的藏宝图!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