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冬在罗马,不像台北那么细雨蒙蒙,气温低了许多,灰蓝天空飘起淡薄的雪 花。 由于能见度不高,机场塔台作业加倍严谨,各家航空公司今天起降的班次, 七成以上都延迟了,透过落地窗墙,还可以看见维修人员忙着清除机翼上的积雪。 入境大厅比平时来得更加紊乱,此时,六名东方脸孔的空服员拖着行李箱, 正从电梯中鱼贯而出,往大厅出口方向走去。 “你感冒啦?” “嘎?”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骆莉雅一怔,随即对着这位资深的座舱长姐姐艾莲达露出笑容。“我身体很 好,没感冒啦。可能是妆淡掉了,我本身的肤色又比较苍白。” 她们在两个小时前就已下机,但降落前十分钟,一名日籍旅客突然呼吸困难, 经紧急处理,同时联络地面的医护人员在空桥等待,最后虽然安全抵达,但整组 的机组人员按规定必须开检讨会议。 好不容易会议结束,当地Base十名空服员已各自回家,而骆莉雅正准备跟着 其他五位华籍姐姐,一起塔公司车前往饭店休息。 “那就好啦。”艾莲达点点头,跟着叮咛:“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不 能忍喔,我几年前进公司,有一次感冒了还跑来上班,结果飞机起飞后压力改变, 我鼻子不通,空气全往耳朵跑,鼓膜全都胀了起来,痛得眼泪直流,后来还差点 得了中耳炎。” 骆莉雅瞪大眼睛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另一名姐姐也转过头来告诫—— “对。一有感冒症状千万不要上机,鼓膜胀起来真的好痛呢。” “我没感冒啦……”骆莉雅讷讷地说。 大厅出口的电动门自动打开,一名驻机场的警察举手碰触帽缘,对她们微笑 致意。公司的小巴就停在外头候车处,司机见她们走出,已从驾驶座上跑下来, 热心地帮忙搬行李。 “瑟西?”一位姐姐用手肘顶了她一下。 “嗯?”骆莉雅头抬也没抬,正在点数排进车厢中的行李数量,“雪莉姐, 你的Over Night要不要放进来?”她指着旁边一个方形小箱。 “先别管啦,有人找你的样子。” “找我?我又不认识谁——”除非是…… 她忽然站直身躯,跟着雪莉的视线车转回身,一名浑身散发英国绅士气质的 老人正缓缓走来,金边眼镜架在微勾的鼻上,镜片后的眼睛炯睿有神。 “艾尔——”骆莉雅讶异极了,上回在梅迪尼庄园蒙他十分照顾,她欢喜地 笑开,上前抱了抱他的胖腰。“你要出外去吗?还是刚下飞机?” 老艾尔对着她身后的五位空服员优雅颔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骆莉雅身上。 “我没有要出外,也不是刚下机,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啦。”她挥挥手,咬了咬唇又问:“那……你是来送机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竟升起浓浓的失望。 两人离得这么近,却还是错过了,这才明白,一份期待并不是想断就断,尤 其是那个雨夜中的他,忧郁而热情,狼狈而热情,深沉而热情,仿佛还有好多话 要说,当时她一时间被他奇异的热情吓怔了,没能抓住那一刻。 “他、他……”她想问,他飞往哪里去了,可是却在老艾尔和煦的目光下, 腼腆地抿住唇瓣。 “我不是来送机的,小姐。我是专程来邀请您的。”他停顿了三秒,叹了口 气:“老艾尔已经没办法了,安娜丝夫人和梅迪尼家族的大大小小也都没办法了, 所以我真诚地请求小姐,小姐再不出面,先生会把自己折磨死的。” “嗄?!”骆莉雅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所指何人,瞬间,一颗心揪成 团,他压抑的热情正无声无息地朝她涌来,让她也尝到他锁在眉心的忧郁。 头一甩,她轻嚷:“我跟你去。” 跟同行的几位姐姐大略交代了一下,骆莉雅的行李从小巴上卸下,搬进后头 一辆劳斯莱斯加长型轿车的后车厢中。 车速平稳而快速地向前移动,从罗马机场进入托斯卡尼得花上一段时间,骆 莉雅坚持艾尔与她一起坐进后座,有些话想和他谈谈。 “小姐饿不饿?这里准备了熏鲑鱼三明治,重乳酪蛋糕,蜂蜜核桃派,还有 苹果汁、柳橙汁、葡萄柚汁,噢!还有梅迪尼的珍藏红酒夏塔莎,小姐一定要尝 尝。”从车子发动,驶上高速公路后,老艾尔的嘴角动不动就往上扬。 他按了几个钮,一个小冷藏室自动打开,前座椅背处还弹出餐桌,他拉开扶 手盖子,取出干净而考究的餐具和杯子,自在地替骆莉雅服务起来。 “我不饿,还不想吃……”他还是称她“小姐”,骆莉雅知道他有他的坚持, 也就由着他了。 “没关系,那喝东西好了,小姐一定渴了。”不由分说,他为她倒了一杯苹 果汁。 骆莉雅被动地接下,静静地喝了几口,终于红着脸问出—— “艾尔,你能告诉我,你家先生他……他发生什么事了?” 老艾尔望着她,表情有些神秘,微微苦笑。 “状况有点混乱,前些天,安娜丝夫人跑来庄园里狠狠地骂了先生一顿,说 他畏首畏尾,不敢去争取心中想要的东西,只会缩在壳里面,是彻底的懦夫,注 定被梅迪尼家族所有人唾弃。” “啊?!”骆莉雅不敢置信,一手捂住嘴巴。 “然后马隆先生、里奥那堂少爷、安德鲁表少爷等人,全跑来庄园里找先生, 都被先生气得破口大骂;里奥那和安德鲁两位少爷是很敬爱先生的,他们希望先 生过得快乐,没想到谈到最后,差点也要翻桌子。”他摸着唇上厚厚的胡子,边 摇着头。 “然后先生就开始不说话了,他平常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沉默,就只知道工 作、工作、工作,有些事其实根本用不着他亲手去办的。更糟的是,他三餐吃得 很少,有时就一块硬面包,忙的时候猛灌咖啡,停下来的时候又离不开酒;还有, 他近来烟抽得很凶……” 老艾尔又是苦笑:“先生是这样的,心情闷得受不了就会抽烟,但这一次实 在太过分了。” 骆莉雅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怪异,拧眉问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如果她出现在他眼前,真的对他有用吗?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安抚他?唉,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她忍不住自问,心也跟着彷徨起来,却听见老艾尔开口—— “还能为了什么?不都是因为小姐。” 骆莉雅怔了怔,指指自己的鼻子,不太确定地问:“我?” 老艾尔点头。“安娜丝夫人很喜欢小姐,嗯……应该说梅迪尼家的人都喜欢 小姐,如果小姐成为梅迪尼庄园的女主人,大家都会很高兴的。可是先生在感情 上一向都是很被动的,大家替他着急,怕小姐会接受别的男士的追求,从此就不 理先生了,所以安娜丝夫人才会急急忙忙跑来质问先生,可是先生却说——”存 心吊人胃口,他竟然停住言语,沉吟地眯起眼睛。 “他说什么了?你快说啊!”骆莉雅抓住他熨烫得漂亮的衣袖,小脸被一股 热潮占领,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一颗心急剧地跳动。 老艾尔慢条斯理地笑着,取走她手中的杯子,将洁白的餐巾递去让她擦手, 这才缓声地接下话—— “先生说,小姐已经有要好的男朋友了。” “什么?!”她说这句话是为了应付媒体,他想到哪里去了?难怪那天晚上, 他会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先生还说,他跟小姐求婚,却被小姐拒绝了,还要安娜丝夫人别再来骚扰 您。” “那是因为我、我——”她脸颊红得跟熟虾一样,十根手指捏得死紧,讷讷 地说:“我根本弄不懂他真正的想法,怎么可能说嫁就嫁?我们认识才几个月, 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每次见面,又总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闹得不愉快 ……” 老艾尔微笑着,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 “如果互相有了感觉,就算一生只见一次面,也会深刻地把彼此印在心房上。” 她定定地看着老人,心轻轻波荡,模糊间仿佛体会了什么,极难用言语说出。 老艾尔摘掉眼镜,让它挂在胸前,慢条斯理地将话题转回—— “总之,安娜丝夫人听了先生的话,更是气得跳脚,她才不管小姐有没有要 好的男朋友,执意要先生飞去台湾,把小姐横刀夺爱抢过来,可是先生态度消极 得很,安娜丝夫人拿他没办法,又去请来马隆先生,事情就越闹越僵了。” 骆莉雅抿着唇瓣,思绪千丝万缕,低声叹气—— “我不可能跑去跟他说,我答应他的……他的求婚呀,那我出现在他面前, 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一出,老艾尔竟呵呵笑出声来—— “有用,肯定有用。先生他虽然不说出口,心里却在乎小姐在乎得要命,瞧, 他都开口跟您求婚了,那是再认真不过的。只是被小姐这一拒绝,整个自信心全 崩塌了,才会消极地折磨起自己。小姐可以跟他谈开来,只要彼此没了误会,情 况一定会转好的。” 骆莉雅双眸略带羞涩地一瞄。“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很在乎我?”连她自己都 不能确定。 老艾尔挑挑灰眉,从背心口袋中掏出一条白巾擦拭着眼镜。 “上次在台北的记者会,我也跟着去了,不过一直在先生的专用休息室里, 那里的一些系统可以收看记者会整个场景,会后,我本来想出去和小姐打声招呼, 却看见先生把一群记者丢下拼命往外跑,我急忙跟了过去,才知道他是想追小姐 回来的,可是那时小姐已经和其他人上了一名男士的车子扬长而去……” 骆莉雅惊讶地眨了眨眼。“那是我公司的同事。” 老艾尔微微一笑。“先生当时很想和你说说话吧,可是已经追不上你,我唤 着他,他理也不理,竟沿着大马路走了出去,那时还下着雨,我跟饭店服务人员 要了雨伞,追出去时,已经看不见先生了。” 骆莉雅完全说不出话来,一颗心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充 盈着胸怀。 爱情是这样吗? 欢喜他为自己受折磨,又心疼他为自己受折磨。 她想笑,也想哭,他们的爱情实在来得没有半点道理,但爱情不就是天底下 最没有道理的东西吗?当它来时,又有谁能理智面对? 轻轻地,她一叹,听见老艾尔也在叹息—— “先生的成长过程很不一样,他越是在乎,心里就越退缩,他……唉,有些 事还是让先生亲自告诉您比较好。总之,他非常、非常的在乎小姐,这一点完全 没有疑问,他是真心的。” 骆莉雅又是轻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一颗心已飞向欲前往之处。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车子驶进梅迪尼庄园时,晚霞的颜色褪得极淡了,天边灰苍苍的,托斯卡尼 的冬夜正准备在点点雪花下降临。 庄园里的人见到她似乎很兴奋,忙着跟她打招呼,然而有些人,骆莉雅甚至 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意大利式的热情,她已经慢慢习惯了。 以为马上就要和费斯见面,她心跳得好快,竟有些不知所措,但老艾尔却告 诉她,他不在大屋这边,已经在庄园东区的酿酒厂里窝了三天三夜。 她牙一咬,不知他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醉死? 在艾尔帮她安排的套房中稍作梳洗,她将发髻解开,然后换上轻便的衣服。 下楼来时,老艾尔等候在楼梯旁,温和地问—— “小姐要不要先用晚餐?” 她摇了摇头,一点食欲也没有,鼓起勇气问—— “我想过去酿酒厂那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去?” 老艾尔一笑。“车子已经在门外了,小姐随时可以过去。” 所谓的车子,就是高尔夫球场上常用的代步车,梅迪尼庄园占地广大,大屋 位在前方中央,上次费斯带她逛了东边的田园,也是乘坐代步车。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上橄榄园旁的山坡,坡上覆盖着薄薄雪花,不远处的坡 顶,在幽暗穹苍笼罩下,那幢古老的建筑立在上头,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替她开车的十五岁少年是老艾尔的孙子,车子直驶到酿酒厂门口,他回头冲 着她笑,露出两个深刻的酒窝,用手指了指里边。 “哥勒七呀。”她用意语道谢,有些忐忑地跨下车子,回头又看了看少年, 他还是冲着她笑,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以兹鼓励,让她忍不住也笑了。 深吸了口气走进这栋古老的酿酒厂中,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水果香,这时已 近夜晚,厂中安安静静的没瞧见什么人,好几盏明黄的灯从好高的木造天顶上垂 吊下来,将两旁巨大的木桶镶上温暖的光芒。 她惊奇地张望着,沿着木桶的摆放往里边走去,接着听到模糊的声响,不太 能分辨那是什么东西,她往前再走,转了一个弯,就看见费斯站在约莫两层楼高 的木桶边,手里握着一根木制工具,正努力地在桶子里推动着。 他听见脚步声,头抬也没抬,只迅速地丢出一串意语,似乎以为来的是酿酒 厂里的师傅。 “艾尔说,你三天三夜都待在这里,就是为了你的葡萄酒吗?”骆莉雅故作 轻松地开口,柔软的音色仿佛要融进一室的昏黄中,也带醉意。 费斯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 他像尊石膏像挺立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纤细的人儿在地上拖出淡淡的影 子,她对着他笑,五官罩上朦胧。 不,他不要那份朦胧,那种美丽的不真实感让他害怕,但,他能不能抓牢她? “你怎么来这——哇啊——”跨下木梯的动作太大,他脚下的梯子忽然歪向 一边。 “啊!” 骆莉雅也跟着惊呼,双手捂住嘴巴,眼睁睁看着他摔进大木桶里,“咚”地 一响,好几滴紫色汁液飞溅出来。 “费斯?!”管他三七二十一,她连忙架好木梯,踢开带跟的鞋子,七手八 脚地往上爬。 “费斯——”她焦急又唤,终于爬到木桶边缘,就见那男人跌坐在八分满的 紫葡萄上,浅色的衬衫和长裤被葡萄汁染得东一块、西一块,头发凌乱不已,一 张脸也溅得都是紫色点点。 他傻傻地看着攀在木桶边缘的她,两颗眼珠真像那些深紫葡萄。见他没事, 骆莉雅心一弛,不禁笑了出来—— “我以为这里头全是酒,你把自己醉死在里边了。” 那好看的薄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他的大脑有些不管用,好半晌才艰涩地 挤出声音—— “酿好的酒和正在酿的酒都放在地下室里,那里的温度做过调整,才能酿出 梅迪尼酒特有的风味,这些是最后一批采收下来的葡萄,要把它们均匀的推平, 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停!Stop!他在干什么?怎么又跟她说起这些无聊的 事?他懊恼地皱起眉峰,对自己生气。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骆莉雅下意识踮高脚尖。 “你不想听的。”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听?”她不以为然地嚷着,木梯忽然动了 动,吓了她一大跳。 刚才心里挂念他,一古脑儿往上冲,没时间害怕;现在往下偷瞄了眼,这才 发现木桶比她想像中还要高大,双脚竟有些发软。 “费斯,我、我——哇——”不看不怕,越想越惊,总觉得那梯子就要散了。 她尖叫着,身体才往后倾斜,就被一双强壮的臂膀拉进木桶里,他压在她身 上,底下的葡萄串承受着两人的重量,渗出更多汁液。 骆莉雅双手抱在他腰上,微微喘气,好近、好近地端详着他的脸庞,原就削 瘦的双颊捺得更深,布满点点胡碴,她又在那对眼底看见狼狈的热情。 唉,她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热情已燃起她母性的本能,想抚平他眉心的纹路, 想揽住他那头乱糟糟的发,给予他温柔的安慰。 移动小手,她试探性地触摸他粗糙的面颊,他偏过头来主动贴近她的掌心, 半合着眼眸,喉中发出沙哑的叹息。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他低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过要带我参观你的酿酒厂,你不邀请我,我只好自己来了。” 他睁开眼,紧紧盯着她俏皮的模样,大手拂开她的秀发,却把好几滴葡萄汁 留在她白额上。心在激荡,唇已经凑了过去,情不自禁地为她舔舐。 “你?唉……这些葡萄被我们压出汁来了,还能酿酒吗?”当男人的唇离开 她的额头时,骆莉雅问着,双颊两团红,透着葡萄香。 他一怔,思索地扬眉。“葡萄本来就要压汁的。” 她也跟着扬眉,手指卷着他淡色的鬓毛,这动作十分亲昵,让他的心不由得 又连跳三大下,撞得肋骨发痛,然后脑中胡乱想着—— 是不是自己真的醉了,现在就在梦乡里?要不,她为什么来到他的身边? “艾尔说你三天都没回大屋,你是不是这三天都没洗澡?” 他又是一怔,这次多思索了几秒,好认真的回答—— “这里的二楼有房间和起居室,也有整套的卫浴设备,我晚上都睡二楼卧房 ……我有洗澡,还有刷牙和洗脸。”干脆全交代了。 她笑容可掬。“那就好,至少葡萄没被你压臭。” 费斯没笑,反正他也不习惯这种颜面神经运动,修长健壮的身躯还是压着她, 半点也没有起身的征兆。 “你傻瞪着我干什么?”水果香中有他的气息,她十根脚趾儿悄悄蠕动,觉 得心中软呼呼的,好像吸入过多发酵的空气了。 唉唉,他的眼睛干嘛这么深邃漂亮?真是十二万分的罪过。 唇角抿着笑,她轻轻地叹气:“你瘦了好大一圈。” 他心中怦然,高大的身躯紧紧一颤,猛地将她抱进怀中,跟着,两人在柔软 又凹凸的“葡萄床”上迅速地翻了一圈,他让她俯在自己的胸膛上。 “是不是……安娜丝把你绑来的?”漂亮的褐眸罩上淡淡阴郁。 他好想亲吻她,尽情地品尝她芳唇的香气,好想、好想,想得全身隐隐发颤, 却害怕放情的冲动带来的恶果,他不想再把她惹哭了。 骆莉雅摇头,有些啼笑皆非。“我自己想来不行吗?” 费斯双眼眯了眯,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忽然严肃地开口—— “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伏在他胸前的人儿也跟着起伏。 “我想了好几天,作出一个很严肃的决定,不管你是不是有要好的男朋友, 也不管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他,我……我还是要跟你求婚。”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清 楚楚,勒住她腰身的手劲跟着加重,紧张的模样显而易见。 唉,这男人呵……骆莉雅又好气又好笑,发酵的甜味不知不觉间窜进心房, 正浅浅荡漾着。 “第二次了。”糟糕,成熟的男人一旦孩子气,对女人来说,往往构成致命 的吸引力。 镇定镇定!不能随随便便又晕机了。 紧张的等待化为茫然,他怔怔地问:“什么第二次?” “你第二次求婚啊。”她夸张地叹气,脸颊荡着笑涡,“你没看过‘101 次 求婚’吗?里头的男主角历经千辛万苦,不屈不挠为爱往前冲,最后才赢得女主 角的欢心,你连追都没追过我,我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你?”不知怎么,突然不太 愿意对他澄清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她想,自己有些小恶劣。 他当然没看过那出经典日剧,不过听到剧名,目光忽然发亮。 “第101 次求婚时,你就会答应我吗?” 她抿着唇,睨着男人再认真不过的脸容,想起老艾尔对她说的话……这男人 真的在乎她,在他心里,或者她占的位子还不够庞大,但他心里已经有她,而未 来将是如何?这样的期待,竟已让她感到淡淡的幸福。 “如果你也像人家男主角那样把吃苦当成吃补,越挫越勇,屡败屡战,还要 像杨过对小龙女那样专情得不得了,愿意为她痴痴的等待十六年,我说不定会答 应。”能刁就尽量刁,谁教他呆头一枚,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憋着,每次都来欺负 她。 费斯想也没想,头用力一甩,卷卷乱发全散到前额来。 “我一定等你,我不让别人追走你。”勃发的情感冲击激荡着,他一手揽紧 她的身体,一手轻推她的头往前,不顾一切地吻住她的红唇。 “哪有这样……唔……我又没说……你可以吻我……唔……嗯……” 她半推半就,脸蛋像喝过葡萄酒,红得像是绽放的玫瑰,而纤细身躯在他的 拥抱下随之战栗起来。 他的唇舌在她芳口中缠绵,吻得她脚趾禁不住不停地扭动着,一颗心涨满着 许多不知名的柔软,在那小小的角落里,她知道,自己喜欢他这样的“突击”, 但不能说、不能说呵…… 她还要等待他的追求,所以再怎么样也要矜持住,哪能这么快就“弃械投降”, 败在他的男性魅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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